梁郁立在一株梧桐树旁,抬头望了眼渐渐升高的日头,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抬脚向上官府的西角门走去。
待来到角门口,一名侍卫早已认出了他,开口道:“是木兄弟吧?鹤统领正在里面等着你呢,我带你进去。”梁郁拱了拱手:“有劳兄弟了。”
入了角门,熟悉的景物渐次映入眼帘。只听那名侍卫得意地介绍道:“这可是堂堂的相府,气派得很呐!在这里当差吃得好,俸禄又高,可是一桩难得的美差啊!”
梁郁装作惊讶的样子,附和道:“敕造官邸,果然不同凡响。我还不知道主家要不要我呢。”那名侍卫道:“哪能呢!我们都听鹤统领说了,你的武功很高。相府里就缺你这样的人才呢!”梁郁赶忙谦逊了几句。
走了一盏茶的工夫,来到一排房舍前,像是府里侍卫们的居所。入了最东边的一间房里,只见鹤翎正坐在那里把玩着一把匕首,一瞧梁郁进来了,忙起身道:“木兄弟,你可算来了!前几日少主子都不在府里,害你白跑了几趟。现在我领你过去。”
梁郁赶忙称谢,跟在鹤翎身后向前走去。穿过一个小花园,来到一间房门前,鹤翎叮嘱道:“木兄弟!待会儿好好露一手让少主子瞧瞧,可别丢了我的面子!”梁郁道:“鹤统领放心,我自有分寸。”
鹤翎叩门,里面传来了一个温和的声音:“进来。”两个字飘飘忽忽地钻入梁郁的耳朵里,让他的心里“腾”地生起了一股怒火,正是那个蛇蝎小人发出的声音。鹤翎推门引着梁郁走了进去。
室内布置得雅致而舒适,像是一个小型的会客厅。只见上官涤尘正坐在小方几前,对着一盘围棋凝神苦思。鹤翎上前躬身道:“禀少主子:此人名叫‘木渊’,拜月城人氏,是过来府里应征侍卫的。”上官涤尘并未抬头,像是还沉浸在黑白棋盘里。鹤翎有些尴尬,又道:“禀少主子,此人的武功很高,体内的潜力已超过第六境界。”
上官涤尘抬头望着梁郁,用一种半信半疑的目光扫了过来。梁郁只是礼节性地拱了拱手,随后直视着对方的脸,果然是那张蛇蝎小人的脸!到处布满了阴谋与诡计,虚伪与奸诈,观之令人作呕。
“你的潜力已经达到了第六境界?”梁郁道:“阁下若是不信,可以试一试在下的身手。”语气不卑不亢,却透着一股子自信。上官涤尘坐着未动,手里的一枚黑棋子忽然凌空射了过来,直朝梁郁的面门飞来。
随后一大拨黑白棋子飞了过来,每一粒似乎都带着无穷的劲道。梁郁身形一闪,不料那些棋子像是认准了他一般,居然改变方位朝着他追了过来。
梁郁丝毫不惧,身子凌空一个侧翻,右手五指张开,凌空射出五道潜力,织成了一道光网迅速将那些棋子收入了网中,然后凌空飞到棋盆上方,一粒接着一粒不偏不倚落入了棋盆里。
待最后一粒白色的棋子落下,上官涤尘起身,击掌道:“阁下运用潜力的手法令人惊叹!如润万物无声的春雨一般细腻,却又包含着雷霆万钧之力!果然是难得一见的高手!”梁郁拱手道:“在下献丑了!”
上官涤尘道:“木公子,以你的身手应征一名普通的侍卫,岂不是太屈才了?”梁郁道:“不瞒阁下,在下以前也是在江湖上混的,只因得罪了人所有才跑来京都的,只想寻一个庇护之所。虽然只是一名侍卫,但毕竟身在相府这个大平台上,只要肯努力,将来未必不能出人头地。”上官涤尘面露赞许之色:“很好!那你就留下吧,先在府里做一名护院侍卫。本公子求才若渴,只要你肯卖力,有的是出头的机会!”
“多谢少主子收留!”上官涤尘转头冲鹤翎道:“鹤统领,你先带木侍卫到处熟悉一下环境,明日就安排他当差吧。”鹤翎应了声,二人一起退了出去。
鹤翎道:“我说嘛!以你的身手,少主子肯定会录用的。”随即带着梁郁在府里四处走动,介绍房舍的布局和当差要注意的细节。
转了大半个时辰,二人走到一片竹林旁,忽见一位妙龄少女手拿一把砍刀走了过来。鹤翎上去一把夺过少女手中的砍刀,赔笑道:“大小姐,这可不是玩的东西,仔细再伤了自己!”梁郁一眼认出是上官涤心,弓了身子施礼:“见过大小姐!”
上官涤心瞥了眼梁郁,好奇道:“鹤侍卫,这位是谁啊?怎么从来没见过。”鹤翎道:“回大小姐的话,这位是新来的侍卫,名字叫‘木渊’。”
上官涤心念了一遍“木渊”,忽道:“哎呀!你干嘛把我的砍刀夺去了?我要砍一根竹子做个竹笛,等阿木哥哥回来了好吹给他听的。”鹤翎劝道:“那可不行!万一伤到手可不是闹着玩的!流了血好疼的!”
上官涤心嘟嘟嘴,不再言语,一个人钻入竹林里去了。鹤翎惋惜地摇了摇头,冲梁郁道:“这是府里的大小姐,听说四五岁时不知怎么的脑袋出了毛病,到现在还是这副痴痴呆呆的样子。你日后若是遇到了尽量哄着对方。这么一个金贵人,可惜了了!”梁郁应了声,回头望了一眼,见对方站在竹林里,眼睛四下乱看,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又转了一会儿,鹤翎道:“走吧!我带你去领腰牌和衣裳,明儿就要正式当差了。少主子对你很赏识,只要你用心当差,相信很快就会出人头地的。”
梁郁道了谢,领过腰牌和衣裳后,又出了西角门,穿过几条街市,回到了自己临时租住的房舍里。为了防止引起旁人的怀疑,他自己的小院根本不敢住。刚好相邻的院子空着,他就掏钱租了下来。
进屋后,他关好门窗,换上侍卫的衣裳,尺寸刚好合适。站到铜镜面前,立时显出一个精干的身影。他将腰牌、佩刀挂到腰间,这身行头就代表着他的新身份了。
望着铜镜里陌生的脸庞,梁郁心想这是他第三次进入那座陌生的府邸。前两次是为了追求篱落,而这一次是为了救她脱离上官涤尘的魔掌。前两次他失败了,而且险些断送了自己的性命。
但是,这一次!
他凝视着铜镜里的自己,狠狠地咬紧牙关警告自己!这一次他绝不允许自己再失败,哪怕搭上性命,他也要将她救出魔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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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的夜已经有了明显寒意,吉祥巷空寂的巷道里显得愈发寂寥。巷子里都是独门独户的深宅大院,居住的大多都是有钱有势的大户人家。
巷子口的暗影里停了一辆华丽的马车,车厢里温暖如春。萧沉鱼斜趟在上官涤尘的怀里,伸出一根玉指轻抚着对方的下巴,调情道:“漫漫长夜,家里的大夫人、小夫人都在等着你陪床呢。你倒好,跑到这里来吹冷风。”上官涤尘摩挲着对方的小腹,耳语道:“什么大夫人小夫人的,我上官涤尘只有一个正牌夫人,此刻正躺在怀里呢。”
二人说着话,目光却透过侧窗的缝隙盯着斜对面的一座宅门。萧沉鱼撇嘴道:“男人的嘴,骗人的鬼!估计这句话是通用的,你对每个躺在你怀里的女子都说过。”上官涤尘道:“居然敢怀疑我?看我怎么惩罚你!”一只手插入她的衣裳里,缓缓向她的胸脯游走而去。萧沉鱼一把捏住对方的手,暗道:“别闹!正事要紧!”
上官涤尘方才罢休,低声道:“还好有你!否则谁也不知道这个老阉货居然也暗中倒向了宇文家族集团!平日里见他一副卑躬屈膝的做派,不想暗地里也动了心思!”
萧沉鱼分析道:“这位胡公公是内侍总管,是宫弼身旁的人,无论走到哪儿都太显眼了。朝廷有律令:内侍不得结交外臣。他久处宫闱之中对此十分了然,自然要藏得很深。不过我倒是有一点不解的地方。”上官涤尘点了下她的鼻头,笑道:“你这么冰雪聪明,还有什么不解的?”
“白日里我细心观察过,这所宅子里住了三个年轻的女人,个个皆是油光水滑的,应该都是胡公公娶的妾室。她不是一个阉人吗?怎么还娶妻纳妾呢?”
上官涤尘笑道:“这你就不懂了。这个老阉货服侍宫弼几十年,手里肯定攒了大笔的金银。这些金银总要花销出去吧?太监是一个不完整的男人,已经丧失了男性能力,可是他们并不就此甘心。所以那些有钱有势的太监们往往会偷偷娶妻纳妾服侍自己,陪自己睡觉。当然,最多也不过是看一看摸一摸,过过手瘾罢了。”
萧沉鱼面露嫌恶之色:“这些阉人太恶心了!都已经被阉割了,心里还能生出花花肠子!”话音方落,上官涤尘赶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目光敏锐地盯着外面。萧沉鱼也望了过去,只见一辆马车驾了过来,停在宅门旁,走下来一位穿着考究的老人。
二人一眼就认出了,正是胡公公无疑!只见跟着的一名小太监上前叩门,立时门开了,胡公公跟那名小太监一先一后入了宅门里,马车随后没入了黑暗里。
萧沉鱼暗道:“看来这几日没白等。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是将他抓走带到别的地方关起来审问还是——”
上官涤尘道:“那样不妥!他毕竟是君上身旁的人,若是无缘无故消失,只怕会打草惊蛇。上上之策就是不声不响地控制住他,然后盘问他是否知道关于九天罡入京的事情。”萧沉鱼思虑了一下道:“那这就只能碰运气了。万一他不知道,我们岂不是白费力气了。”
“只好赌一赌了。”上官涤尘自袖子里掏出一个小瓷瓶,“这里面装的是‘六识烟’,人闻了之后六识就会陷入混乱,迷迷瞪瞪的像做梦一般。问什么,对方就会答什么。但是时效很短,也就一盏茶的工夫。”萧沉鱼望着小瓷瓶,惊叹道:“不想世间还有这种东西。那我们赶紧进去吧。”
上官涤尘摇摇头,似笑非笑地道:“给胡公公一点时间嘛,这当口估计正在跟他那三房妻妾亲热呢。难道你想去现场观摩一番不成?”一句话说得萧沉鱼立时害羞了,白了他一眼道:“你们男人就会想这些!”上官涤尘打趣道:“夫人错了!为夫不但可以想,还可以付诸行动。那老阉货也就只能想想了。”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上官涤尘玩笑道:“应该亲热完了吧,我们进去。”二人下了马车,蹑手蹑脚地来到宅门旁,身形一闪已经入了院子里。房舍里皆是一片黑灯瞎火的,估计是都睡下了。
二人四下找了一下,直接摸到寝室里。上官涤尘暗运潜力拨开门闩,二人一先一后闪身而入,捏着步子来到床前。只见脚踏板上放着一双男鞋和三双秀气的女鞋。上官涤尘故意示意萧沉鱼去看,萧沉鱼白了他一眼。
上官涤尘掏出小瓷瓶拿在手里,轻轻拔掉瓶塞,瓶嘴钻出一只黑色带壳的小虫子。只见那小虫子爬到瓶嘴上,口中忽然冒出一丝黄烟。上官涤尘轻轻一吹,那丝黄烟改变方向飘飘悠悠地钻入了床帐里。
不消片刻的工夫,上官涤尘道:“可以了。”随手大大方方地撩开床帐,入眼是一张宽大的床具,足足有七八尺宽。只见胡公公当中间平躺着,三个年轻的妻妾簇拥在他身旁,看样子皆光着身子,有一名女子的胸脯露了大半出来,上面盖了一张鸳鸯戏水的大红锦被。
上官涤尘笑道:“这老阉货胃口还不小呢,以一对三!佩服佩服!”萧沉鱼啐了一口,催促道:“不是有时效限制吗?还不赶紧的!”上官涤尘上前拉起胡公公的两只胳膊,将他拽了起来。对方像是死人一般,毫无知觉。萧沉鱼赶忙上前搭手,只见他上半身光着,只围了一个大红的肚兜儿,上面还绣了一朵鲜艳的牡丹花。上官涤尘忍俊不禁,将他扶到一把椅子上坐了下来。
只见胡公公轻轻摇晃着脑袋,微微睁开了眼睛。萧沉鱼吓得忙要躲开,上官涤尘道:“无碍的。他吸入了‘六识烟’,虽然眼睛睁着,却什么也看不到。就算看到了也会很快忘记的。”萧沉鱼方才松了口气,遂道:“想好问他什么问题了吗?”
上官涤尘愣了一下,望着胡公公道:“宇文弋罗为何要暗中联络‘九天罡’?”只见胡公公摇晃着脑袋,如话呓语一般:“是左相大人吩咐的,让她负责落星计划的具体实施。而九天罡就是被选中的执行人。”
“什么是落星计划?”对方又迷迷糊糊地答道:“刺杀潜力世界的太子储君宫辰。因为有‘星辰’一词,所以用‘星’字指代太子储君。”对方回答完后,依然轻轻地摇晃着自己的脑袋。上官涤尘、萧沉鱼二人皆是大惊失色,这宇文家族集团也太大胆了,居然在暗中谋划刺杀当今的太子殿下!
怔了片刻,二人相视了一眼,上官涤尘道:“我们先撤吧。”又将胡公公扶回床上,躺到了他的那三位妻妾中间。二人出了寝室,身子一纵出了院子,穿过巷道钻入了马车厢里。
马车缓缓驶出吉祥巷,钻入泼墨一般的夜色里。萧沉鱼惊道:“这位胡公公还真是条大鱼!看来他已是宇文家族集团的心腹成员了,掌握了团伙里最核心的机密。”上官涤尘神色凝重,像是还在回忆着方才惊险的一幕,忽地喃喃念道:“天罡落星辰!天——罡——落——星——辰——大预言果然所料不差。这位活菩萨还真是神人啊!”
萧沉鱼不解道:“你在说什么呢?”上官涤尘当即解释了“落星计划”与“天罡落星辰”之间的关联。萧沉鱼恍然大悟道:“还真是这样!冥冥之中要发生的事都逃不过大预言啊!”
上官涤尘严肃道:“这个消息太重要了!我要马上回府禀告父亲,看看下一步该如何行事。”萧沉鱼“嗯”了一声,道:“那在前面将我放下吧。我自己走着回去。”上官涤尘想了下道:“那我就不送你了。你住的附近还有宇文家族派的探子,万一被他们瞧见了容易起疑。”
马车穿过几条街,在街边停了下来。上官涤尘道:“今晚的消息事关重大,到时候肯定会召集上官家族的核心成员集体商议的。到时候你也来,刚好跟大家伙打个照面,互相认识认识。”萧沉鱼“嗯”了一声,下了马车缓步向自己的居所走去。
乌黑的夜色肆意弥漫,像是在流淌着不安的气息。萧沉鱼回想着上官涤尘方才的话,他已经完全把她当作自己人了。
如今依附上了上官家族集团,只要将来能成就大事,不但她可以步步高升,而且还可以成为“翩翩公子”的正妻,这样的人生就圆满了。想着美好的将来,萧沉鱼的步伐不由自主地轻快起来。
待来到角门口,一名侍卫早已认出了他,开口道:“是木兄弟吧?鹤统领正在里面等着你呢,我带你进去。”梁郁拱了拱手:“有劳兄弟了。”
入了角门,熟悉的景物渐次映入眼帘。只听那名侍卫得意地介绍道:“这可是堂堂的相府,气派得很呐!在这里当差吃得好,俸禄又高,可是一桩难得的美差啊!”
梁郁装作惊讶的样子,附和道:“敕造官邸,果然不同凡响。我还不知道主家要不要我呢。”那名侍卫道:“哪能呢!我们都听鹤统领说了,你的武功很高。相府里就缺你这样的人才呢!”梁郁赶忙谦逊了几句。
走了一盏茶的工夫,来到一排房舍前,像是府里侍卫们的居所。入了最东边的一间房里,只见鹤翎正坐在那里把玩着一把匕首,一瞧梁郁进来了,忙起身道:“木兄弟,你可算来了!前几日少主子都不在府里,害你白跑了几趟。现在我领你过去。”
梁郁赶忙称谢,跟在鹤翎身后向前走去。穿过一个小花园,来到一间房门前,鹤翎叮嘱道:“木兄弟!待会儿好好露一手让少主子瞧瞧,可别丢了我的面子!”梁郁道:“鹤统领放心,我自有分寸。”
鹤翎叩门,里面传来了一个温和的声音:“进来。”两个字飘飘忽忽地钻入梁郁的耳朵里,让他的心里“腾”地生起了一股怒火,正是那个蛇蝎小人发出的声音。鹤翎推门引着梁郁走了进去。
室内布置得雅致而舒适,像是一个小型的会客厅。只见上官涤尘正坐在小方几前,对着一盘围棋凝神苦思。鹤翎上前躬身道:“禀少主子:此人名叫‘木渊’,拜月城人氏,是过来府里应征侍卫的。”上官涤尘并未抬头,像是还沉浸在黑白棋盘里。鹤翎有些尴尬,又道:“禀少主子,此人的武功很高,体内的潜力已超过第六境界。”
上官涤尘抬头望着梁郁,用一种半信半疑的目光扫了过来。梁郁只是礼节性地拱了拱手,随后直视着对方的脸,果然是那张蛇蝎小人的脸!到处布满了阴谋与诡计,虚伪与奸诈,观之令人作呕。
“你的潜力已经达到了第六境界?”梁郁道:“阁下若是不信,可以试一试在下的身手。”语气不卑不亢,却透着一股子自信。上官涤尘坐着未动,手里的一枚黑棋子忽然凌空射了过来,直朝梁郁的面门飞来。
随后一大拨黑白棋子飞了过来,每一粒似乎都带着无穷的劲道。梁郁身形一闪,不料那些棋子像是认准了他一般,居然改变方位朝着他追了过来。
梁郁丝毫不惧,身子凌空一个侧翻,右手五指张开,凌空射出五道潜力,织成了一道光网迅速将那些棋子收入了网中,然后凌空飞到棋盆上方,一粒接着一粒不偏不倚落入了棋盆里。
待最后一粒白色的棋子落下,上官涤尘起身,击掌道:“阁下运用潜力的手法令人惊叹!如润万物无声的春雨一般细腻,却又包含着雷霆万钧之力!果然是难得一见的高手!”梁郁拱手道:“在下献丑了!”
上官涤尘道:“木公子,以你的身手应征一名普通的侍卫,岂不是太屈才了?”梁郁道:“不瞒阁下,在下以前也是在江湖上混的,只因得罪了人所有才跑来京都的,只想寻一个庇护之所。虽然只是一名侍卫,但毕竟身在相府这个大平台上,只要肯努力,将来未必不能出人头地。”上官涤尘面露赞许之色:“很好!那你就留下吧,先在府里做一名护院侍卫。本公子求才若渴,只要你肯卖力,有的是出头的机会!”
“多谢少主子收留!”上官涤尘转头冲鹤翎道:“鹤统领,你先带木侍卫到处熟悉一下环境,明日就安排他当差吧。”鹤翎应了声,二人一起退了出去。
鹤翎道:“我说嘛!以你的身手,少主子肯定会录用的。”随即带着梁郁在府里四处走动,介绍房舍的布局和当差要注意的细节。
转了大半个时辰,二人走到一片竹林旁,忽见一位妙龄少女手拿一把砍刀走了过来。鹤翎上去一把夺过少女手中的砍刀,赔笑道:“大小姐,这可不是玩的东西,仔细再伤了自己!”梁郁一眼认出是上官涤心,弓了身子施礼:“见过大小姐!”
上官涤心瞥了眼梁郁,好奇道:“鹤侍卫,这位是谁啊?怎么从来没见过。”鹤翎道:“回大小姐的话,这位是新来的侍卫,名字叫‘木渊’。”
上官涤心念了一遍“木渊”,忽道:“哎呀!你干嘛把我的砍刀夺去了?我要砍一根竹子做个竹笛,等阿木哥哥回来了好吹给他听的。”鹤翎劝道:“那可不行!万一伤到手可不是闹着玩的!流了血好疼的!”
上官涤心嘟嘟嘴,不再言语,一个人钻入竹林里去了。鹤翎惋惜地摇了摇头,冲梁郁道:“这是府里的大小姐,听说四五岁时不知怎么的脑袋出了毛病,到现在还是这副痴痴呆呆的样子。你日后若是遇到了尽量哄着对方。这么一个金贵人,可惜了了!”梁郁应了声,回头望了一眼,见对方站在竹林里,眼睛四下乱看,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又转了一会儿,鹤翎道:“走吧!我带你去领腰牌和衣裳,明儿就要正式当差了。少主子对你很赏识,只要你用心当差,相信很快就会出人头地的。”
梁郁道了谢,领过腰牌和衣裳后,又出了西角门,穿过几条街市,回到了自己临时租住的房舍里。为了防止引起旁人的怀疑,他自己的小院根本不敢住。刚好相邻的院子空着,他就掏钱租了下来。
进屋后,他关好门窗,换上侍卫的衣裳,尺寸刚好合适。站到铜镜面前,立时显出一个精干的身影。他将腰牌、佩刀挂到腰间,这身行头就代表着他的新身份了。
望着铜镜里陌生的脸庞,梁郁心想这是他第三次进入那座陌生的府邸。前两次是为了追求篱落,而这一次是为了救她脱离上官涤尘的魔掌。前两次他失败了,而且险些断送了自己的性命。
但是,这一次!
他凝视着铜镜里的自己,狠狠地咬紧牙关警告自己!这一次他绝不允许自己再失败,哪怕搭上性命,他也要将她救出魔窟!
————————————————————————————
深秋的夜已经有了明显寒意,吉祥巷空寂的巷道里显得愈发寂寥。巷子里都是独门独户的深宅大院,居住的大多都是有钱有势的大户人家。
巷子口的暗影里停了一辆华丽的马车,车厢里温暖如春。萧沉鱼斜趟在上官涤尘的怀里,伸出一根玉指轻抚着对方的下巴,调情道:“漫漫长夜,家里的大夫人、小夫人都在等着你陪床呢。你倒好,跑到这里来吹冷风。”上官涤尘摩挲着对方的小腹,耳语道:“什么大夫人小夫人的,我上官涤尘只有一个正牌夫人,此刻正躺在怀里呢。”
二人说着话,目光却透过侧窗的缝隙盯着斜对面的一座宅门。萧沉鱼撇嘴道:“男人的嘴,骗人的鬼!估计这句话是通用的,你对每个躺在你怀里的女子都说过。”上官涤尘道:“居然敢怀疑我?看我怎么惩罚你!”一只手插入她的衣裳里,缓缓向她的胸脯游走而去。萧沉鱼一把捏住对方的手,暗道:“别闹!正事要紧!”
上官涤尘方才罢休,低声道:“还好有你!否则谁也不知道这个老阉货居然也暗中倒向了宇文家族集团!平日里见他一副卑躬屈膝的做派,不想暗地里也动了心思!”
萧沉鱼分析道:“这位胡公公是内侍总管,是宫弼身旁的人,无论走到哪儿都太显眼了。朝廷有律令:内侍不得结交外臣。他久处宫闱之中对此十分了然,自然要藏得很深。不过我倒是有一点不解的地方。”上官涤尘点了下她的鼻头,笑道:“你这么冰雪聪明,还有什么不解的?”
“白日里我细心观察过,这所宅子里住了三个年轻的女人,个个皆是油光水滑的,应该都是胡公公娶的妾室。她不是一个阉人吗?怎么还娶妻纳妾呢?”
上官涤尘笑道:“这你就不懂了。这个老阉货服侍宫弼几十年,手里肯定攒了大笔的金银。这些金银总要花销出去吧?太监是一个不完整的男人,已经丧失了男性能力,可是他们并不就此甘心。所以那些有钱有势的太监们往往会偷偷娶妻纳妾服侍自己,陪自己睡觉。当然,最多也不过是看一看摸一摸,过过手瘾罢了。”
萧沉鱼面露嫌恶之色:“这些阉人太恶心了!都已经被阉割了,心里还能生出花花肠子!”话音方落,上官涤尘赶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目光敏锐地盯着外面。萧沉鱼也望了过去,只见一辆马车驾了过来,停在宅门旁,走下来一位穿着考究的老人。
二人一眼就认出了,正是胡公公无疑!只见跟着的一名小太监上前叩门,立时门开了,胡公公跟那名小太监一先一后入了宅门里,马车随后没入了黑暗里。
萧沉鱼暗道:“看来这几日没白等。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是将他抓走带到别的地方关起来审问还是——”
上官涤尘道:“那样不妥!他毕竟是君上身旁的人,若是无缘无故消失,只怕会打草惊蛇。上上之策就是不声不响地控制住他,然后盘问他是否知道关于九天罡入京的事情。”萧沉鱼思虑了一下道:“那这就只能碰运气了。万一他不知道,我们岂不是白费力气了。”
“只好赌一赌了。”上官涤尘自袖子里掏出一个小瓷瓶,“这里面装的是‘六识烟’,人闻了之后六识就会陷入混乱,迷迷瞪瞪的像做梦一般。问什么,对方就会答什么。但是时效很短,也就一盏茶的工夫。”萧沉鱼望着小瓷瓶,惊叹道:“不想世间还有这种东西。那我们赶紧进去吧。”
上官涤尘摇摇头,似笑非笑地道:“给胡公公一点时间嘛,这当口估计正在跟他那三房妻妾亲热呢。难道你想去现场观摩一番不成?”一句话说得萧沉鱼立时害羞了,白了他一眼道:“你们男人就会想这些!”上官涤尘打趣道:“夫人错了!为夫不但可以想,还可以付诸行动。那老阉货也就只能想想了。”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上官涤尘玩笑道:“应该亲热完了吧,我们进去。”二人下了马车,蹑手蹑脚地来到宅门旁,身形一闪已经入了院子里。房舍里皆是一片黑灯瞎火的,估计是都睡下了。
二人四下找了一下,直接摸到寝室里。上官涤尘暗运潜力拨开门闩,二人一先一后闪身而入,捏着步子来到床前。只见脚踏板上放着一双男鞋和三双秀气的女鞋。上官涤尘故意示意萧沉鱼去看,萧沉鱼白了他一眼。
上官涤尘掏出小瓷瓶拿在手里,轻轻拔掉瓶塞,瓶嘴钻出一只黑色带壳的小虫子。只见那小虫子爬到瓶嘴上,口中忽然冒出一丝黄烟。上官涤尘轻轻一吹,那丝黄烟改变方向飘飘悠悠地钻入了床帐里。
不消片刻的工夫,上官涤尘道:“可以了。”随手大大方方地撩开床帐,入眼是一张宽大的床具,足足有七八尺宽。只见胡公公当中间平躺着,三个年轻的妻妾簇拥在他身旁,看样子皆光着身子,有一名女子的胸脯露了大半出来,上面盖了一张鸳鸯戏水的大红锦被。
上官涤尘笑道:“这老阉货胃口还不小呢,以一对三!佩服佩服!”萧沉鱼啐了一口,催促道:“不是有时效限制吗?还不赶紧的!”上官涤尘上前拉起胡公公的两只胳膊,将他拽了起来。对方像是死人一般,毫无知觉。萧沉鱼赶忙上前搭手,只见他上半身光着,只围了一个大红的肚兜儿,上面还绣了一朵鲜艳的牡丹花。上官涤尘忍俊不禁,将他扶到一把椅子上坐了下来。
只见胡公公轻轻摇晃着脑袋,微微睁开了眼睛。萧沉鱼吓得忙要躲开,上官涤尘道:“无碍的。他吸入了‘六识烟’,虽然眼睛睁着,却什么也看不到。就算看到了也会很快忘记的。”萧沉鱼方才松了口气,遂道:“想好问他什么问题了吗?”
上官涤尘愣了一下,望着胡公公道:“宇文弋罗为何要暗中联络‘九天罡’?”只见胡公公摇晃着脑袋,如话呓语一般:“是左相大人吩咐的,让她负责落星计划的具体实施。而九天罡就是被选中的执行人。”
“什么是落星计划?”对方又迷迷糊糊地答道:“刺杀潜力世界的太子储君宫辰。因为有‘星辰’一词,所以用‘星’字指代太子储君。”对方回答完后,依然轻轻地摇晃着自己的脑袋。上官涤尘、萧沉鱼二人皆是大惊失色,这宇文家族集团也太大胆了,居然在暗中谋划刺杀当今的太子殿下!
怔了片刻,二人相视了一眼,上官涤尘道:“我们先撤吧。”又将胡公公扶回床上,躺到了他的那三位妻妾中间。二人出了寝室,身子一纵出了院子,穿过巷道钻入了马车厢里。
马车缓缓驶出吉祥巷,钻入泼墨一般的夜色里。萧沉鱼惊道:“这位胡公公还真是条大鱼!看来他已是宇文家族集团的心腹成员了,掌握了团伙里最核心的机密。”上官涤尘神色凝重,像是还在回忆着方才惊险的一幕,忽地喃喃念道:“天罡落星辰!天——罡——落——星——辰——大预言果然所料不差。这位活菩萨还真是神人啊!”
萧沉鱼不解道:“你在说什么呢?”上官涤尘当即解释了“落星计划”与“天罡落星辰”之间的关联。萧沉鱼恍然大悟道:“还真是这样!冥冥之中要发生的事都逃不过大预言啊!”
上官涤尘严肃道:“这个消息太重要了!我要马上回府禀告父亲,看看下一步该如何行事。”萧沉鱼“嗯”了一声,道:“那在前面将我放下吧。我自己走着回去。”上官涤尘想了下道:“那我就不送你了。你住的附近还有宇文家族派的探子,万一被他们瞧见了容易起疑。”
马车穿过几条街,在街边停了下来。上官涤尘道:“今晚的消息事关重大,到时候肯定会召集上官家族的核心成员集体商议的。到时候你也来,刚好跟大家伙打个照面,互相认识认识。”萧沉鱼“嗯”了一声,下了马车缓步向自己的居所走去。
乌黑的夜色肆意弥漫,像是在流淌着不安的气息。萧沉鱼回想着上官涤尘方才的话,他已经完全把她当作自己人了。
如今依附上了上官家族集团,只要将来能成就大事,不但她可以步步高升,而且还可以成为“翩翩公子”的正妻,这样的人生就圆满了。想着美好的将来,萧沉鱼的步伐不由自主地轻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