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大的黄花梨木书案上摆放着一方印章,通体乳白色,白得通透,不含丝毫杂质。印章上方雕刻着一只威猛的老虎,昂着头像是在发出雄壮的吼声。

    宇文玺铭坐在书案前,随手将印章拿到手中,带着一丝遗憾的口吻道:“虽然是一只猛虎,可惜依旧美中不足!什么时候这上面能雕刻一条腾飞的巨龙,为父此生就于愿足矣了!”

    身旁的宇文弋罗道:“这对旁人来说根本不可能。而对于父亲,不过是一步之遥的距离,近在咫尺了。”

    宇文玺铭面露得色,将印章放回原处,提问道:“罗儿,你的暗枭对萧沉鱼监视得如何了?有什么异常情况吗?”宇文弋罗回道:“到目前为止,尚未有异常发现。自从卢兆龙罹难后,这位萧大人好像将所有的精力都用在了衙门里。”

    宇文玺铭盯着印章上的猛虎,沉吟片刻后道:“你去找人将她叫来,然后将落星计划的内容说给她听听。”宇文弋罗诧异道:“将落星计划告诉她?这是不是太快了?毕竟我们还没有摸透她的心思,一上来就告诉她如此机密的事情,万一走漏了风声,落星计划说不定就会胎死腹中。”

    “你不说为父也很清楚,这是一步险棋!”宇文玺铭缓缓道,“可是眼看着君上任命的那位路大人做了感察量刑司主官,而且越当越有样儿。再这样发展下去,我们就会失去对感察量刑司的掌控。这个衙门太重要,我们绝不能放弃。”

    宇文弋罗想了想,试探着道:“父亲是想趁着执行落星计划的同时夺回感察量刑司的主官位置,然后让萧沉鱼上位?”

    宇文玺铭望了眼宇文弋罗,面露嘉许之色:“我儿长进不少啊!为父甚感欣慰。你去差人将萧大人叫来吧。”宇文弋罗应声走了出去,不多时又折了回来。宇文玺铭道:“为父谋划了一个‘一石二鸟’的计划,先说给你听听。”

    “父亲请说,女儿恭听。”宇文玺铭道:“据探子的消息说太子在花鸟市场那边开了个铺子,隔三差五就会溜过去当掌柜的。而且路阮会偶尔过去,二人像是朋友关系。我们不妨就选在这个铺子里动手,算准时机将刺杀太子的罪名嫁祸给路阮。她一旦成了杀人疑凶,那感察量刑司司正的位子自然就要交出来,剩下的我们就好运作了。”

    宇文弋罗思虑了片刻,赞道:“果然是条妙计!萧沉鱼与路阮本就有嫌隙,她听到这个消息肯定乐坏了。还有一点,案发之时,我们可以让萧沉鱼就在附近。待到案发之后让她第一时间赶到现场,指认对方为刺杀太子的元凶。然后我们再推荐由萧沉鱼负责侦办此案,她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接替对方的位置了。”

    宇文玺铭道:“只要让她参与落星计划,她与宫氏家族也就势不两立了,只能死心塌地地效忠我们。”二人谈话间,忽听一名下人在门外道:“禀相爷:感察量刑司副司正萧大人求见。”宇文弋罗道:“让她进来。”

    房门推开,萧沉鱼走了进来,跪倒在书案前:“属下参见相爷!”宇文玺铭道:“萧大人请起。”萧沉鱼恭敬地低首侍立一旁,问道:“不知相爷唤属下前来有何差遣?”

    宇文玺铭递了个眼色,宇文弋罗遂将“落星计划”的内容说了一遍,萧沉鱼虽然早已得知,可是面上仍然装出万分震惊的表情。

    待宇文弋罗讲完后,宇文玺铭阴笑着问道:“萧大人吓破胆了?老夫希望萧大人参与其中,不知萧大人有没有胆量?”

    萧沉鱼赶忙跪身下来,表忠心:“属下不过一介普通司员,能有今日全靠相爷的识拔。相爷但有吩咐,属下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一席话说得掷地有声。

    宇文玺铭面露满意之色:“巾帼不让须眉!看来老夫没看错人。罗儿,你跟萧大人说说‘一石二鸟’的事。”宇文弋罗遂将“一石二鸟”的计划着重介绍了,萧沉鱼听到将刺杀太子宫辰的罪名嫁祸给路阮一截,心里自然无比畅快。

    宫辰乃是宫氏家族唯一的继位人选,路阮一旦被疑为杀人元凶,那就等于犯下了弥天大罪,两界之内就再也没有她的容身之地了。到时候司正大人的位置非自己莫属不可。听完宇文弋罗的介绍后,萧沉鱼问道:“不知落星计划准备何日实施,有哪些需要属下配合的?”

    宇文弋罗望着对方,镇定地道:“具体时日待定,到时我自会通知你的。”萧沉鱼道:“多谢宇文将军,属下随传随到。”

    宇文玺铭叮嘱道:“具体事宜就由你们二人衔接实施,老夫只要结果。落星计划和‘一石二鸟’计划是一环扣着一环的,当中可不能出丝毫差错。任何一环出了问题,得到的结果就不一样。你们二人务必要慎之又慎。”萧沉鱼、宇文弋罗赶忙低首称是。

    又议了一阵,萧沉鱼方才告辞出了相府。坐到软轿子里后,她面露志得意满的笑容,拔出自己的佩剑,登时寒芒四溢,心道:“路阮啊路阮,你屡屡跟我作对。最可恨的是抢走了本属于我的位子,这一回可不要怪我辣手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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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思语宫后院人工开凿了一个池塘,里面养殖了许多红色的金鱼。日光正好,温暖的日光铺洒在水面上,成群结队的金鱼来回游弋,不时地弄出几片水花。

    聂寒霜倚着围栏,宁静地注视着池塘里的金鱼,一副若有所思的神色。洛冰凝端了一小碟蒸熟的米粒走了过来,一点点撒入池塘里,顿时所有的金鱼全部围了过来争抢食物,安静的池塘一下子喧闹起来。

    投喂完金鱼,洛冰凝望了聂寒霜一眼,道:“你们是怎么了?又置气了么?皇上十多日都没踏足思语宫了。”聂寒霜淡淡道:“我不知道。皇上的心里只有解语夫人,我虽然与她很相像,但是到底不是她。我又能怎么办呢。他来或者不来,随他去吧。”

    洛冰凝一时无言,端着碟子抬步走了进去,刚好见一名侍女匆匆地走了过来,小声地说了一句。

    洛冰凝怔了一下,走过来道:“皇后娘娘,大将军来了。”聂寒霜“哦”了一声,抬步来到宫门口,只见大将军聂千重头戴官帽,一身紫蟒朝服,器宇轩昂地走了过来,躬身道:“老臣拜见皇后娘娘!”

    “免礼!”洛冰凝将对方迎入宫里,方才拜倒:“女儿拜见父亲!”聂千重道了句“起来吧”,洛冰凝赶忙献了茶。聂千重指着洛冰凝道:“你留下伺候,让她们都下去吧。”洛冰凝应了声,一抬手,十多名宫人全部躬身退了出去,宫门严丝合缝地闭合上了。

    聂千重端起茶盏放在掌中,随口道:“乖女儿,皇后当得怎么样?在宫里一切都还习惯吧?”聂寒霜道:“父亲知道的,女儿自从修炼了‘斩情诀’,清心寡欲,早已看淡人世,在哪里住着都一样,没什么特殊的感觉。”聂千重呷了口茶水,转而望着洛冰凝问道:“皇后与皇上的关系相处得如何?”

    洛冰凝略感诧异,如实道:“皇上与皇后的关系若即若离,有点相敬如宾的感觉,不像你侬我侬的夫妻关系。”聂千重脸上阴晴不定,忽又追问了一句:“他们圆房了吗?”洛冰凝脸上红了一下:“尚未圆房。皇上至今还未留宿思语宫。”

    聂千重沉吟道:“那不行啊!要尽快圆房诞下龙子才行,可不能被别的妃子抢了先机,那时候反倒不好办了。”

    聂寒霜听得一头雾水,好奇道:“父亲,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一句也听不懂。”聂千重哈哈笑道:“真是个傻丫头。看来为父应该早些将你接出倚云庵,让你先了解世情百态,再送你入宫会更好一些。”

    聂寒霜依旧是一副似懂非懂的表情,聂千重的目光复又落到洛冰凝身上,沉声道:“你叫‘洛冰凝’是吧?鹅城人氏?”洛冰凝点了点头。聂千重吩咐道:“我方才说的话你应该都懂吧?由你来尽早安排吧。你只管好好服侍皇后,将来老夫不会亏待你的。”

    “多谢大将军!奴婢会尽快安排的。”聂千重站了起来,丢下一句话来:“洛姑娘,你在鹅城的事情我都知道了。想知道家里的消息吗?包括那位史公子。”

    洛冰凝听了浑身一震,看来对方是暗中摸查了自己的底细,居然连自己昔日的心上人史书林都知道了,内心里不由生出一丝寒意。

    “奴婢自从进入倚云庵后,就与过去的一切割舍了,所以不想知道那些消息。”聂千重不再提及,冲聂寒霜道:“乖女儿,为父走了。至于方才的话是什么意思,你问洛姑娘吧。”随即昂首挺胸地走了出去。

    “恭送父亲!”聂寒霜与洛冰凝皆俯了身子。待对方出门后,聂寒霜转而问道:“父亲方才口中提及的史公子就是你以前的心上人吧,你为何不问问父亲他的近况呢?或许他已经悔悟了呢。”

    洛冰凝幽幽道:“悔悟了又如何呢?一切都回不去了,此生我与他不复相见。”聂寒霜凝视着对方,好半晌方道:“你想好就行。还有,父亲方才的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做‘圆房’?”洛冰凝浅笑了一下,道:“就是你跟皇上同床共枕的意思。还有你们要——”话到这里忽然止住了。

    聂寒霜好奇道:“绝音,你的脸怎么红了?”洛冰凝低了头道:“剩下的宫中的嬷嬷们会告诉你该怎么做的,具体我也不清楚。”聂寒霜“哦”了一声,道:“既然父亲吩咐了,那就按照父亲的意思办吧。要不你去跟皇上说一声,让他今晚到思语宫里安歇吧。”

    洛冰凝惊得瞠目结舌:“这不妥吧?这种事不能直接说出来的,必须要皇上自己愿意才行。何况现在你们二人的关系这般冷淡,怎么可能圆房呢?”

    聂寒霜诧异道:“有什么不妥的!不就是二人躺在一张床具上睡觉吗?在倚云庵里时我也跟那些年轻的姑子们一起睡过的,后来她们嫌弃我,就剩下我一个人睡了。”

    洛冰凝登时无语,坚决道:“反正我是说不出口的,羞死人!要不你派个别的侍女去吧。”聂寒霜丝毫不以为意:“算了!我自己亲自对皇上说去。”话毕抬步向外走去。

    洛冰凝思忖了一下,急慌慌地跟了上去。来到勤政殿门外,只见门口立着两个小太监,见聂寒霜过来了,赶忙俯下了身子。聂寒霜道:“皇上在殿内吧?”一名小太监回道:“回皇后娘娘的话,皇上在殿内,贤妃娘娘也在里面呢。”聂寒霜作势准备入内,那小太监赶忙推开殿门,操着尖细的嗓音奏报:“皇后娘娘驾到!”

    入了殿内,顿觉光线暗了几分。只见刘皇帝与庄怡云正跪坐在木塌上围着棋盘对弈,旁边点了一炉檀香。

    聂寒霜对着刘皇帝施了礼,庄怡云也对聂寒霜施礼。刘皇帝只是扫了眼聂寒霜,目光复又落到布满黑白棋子的棋盘里,心不在焉地问道:“皇后此来何事?”聂寒霜直接问道:“不知皇上今晚可有空闲?”

    刘皇帝道:“怎么?”聂寒霜道:“皇上若是得空,今晚就到臣妾的思语宫安歇吧。臣妾要跟皇上圆房。”此言一出,在场的刘皇帝、庄怡云皆是非常震惊,一时之间直接愣住了。

    只见洛冰凝火急火燎地闯入殿内,倒身便拜:“奴婢参见皇上、贤妃娘娘!”随即又拉着聂寒霜急道:“皇后娘娘身子不适,在说胡话。奴婢先服侍娘娘回宫。”

    聂寒霜方欲再言,已被洛冰凝强拉着离开了大殿。刘皇帝望着二人离去,默然道:“怡云,今日就下到这里吧,朕改日再陪你。”

    庄怡云俯身道:“臣妾告退!”缓步退出了大殿。刘皇帝起身,回首望着御案上方悬挂着的解语夫人的肖像,默然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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