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几场鏖战下来,由颜姬统领的拜月教教众人数锐减,几乎折损了一小半。但是也起到了关键作用,宇文弋罗的大军虽然翻过了四道山谷,兵力也消耗了不少。

    颜姬与几位旗主商议了一阵,结束后已经到了用晚膳的时间。只见帐外一个声音道:“亲爱的揽月使大人:小的给你送饭食来了。”颜姬一听话音,立马知道了是谁在捣鬼,冷不丁道:“还不滚进来!”

    萧迟先露出一个脑袋,随即端着托盘笑嘻嘻地走了进来,埋怨道:“不识好人心!我看你连着打仗累得慌,好心给你把饭食端过来,结果还不落你的好!”托盘放到木案上,是两碗五香牛肉面,配了一碟腌菜。

    颜姬只是瞥了眼,随即道:“宁岚新丧,我一点胃口都没有。她是为了救我而死的,你让我怎么能安心进食呢?”

    萧迟坐到她身旁,温言宽解道:“若是如此,你更应该好好吃饭。她甘愿牺牲自己救你是为了什么?是为了让你好好活下去。可你呢?饭都不吃,用不了几日也会魂归九天。那宁姑娘岂不是白死了?”

    见对方依旧愣着不动,萧迟拿起筷子放到她手中,催促道:“赶紧吃吧!这可是我特意让大师傅做的。拜月城的百姓都喜吃牛羊肉,想必你也不例外吧。”

    见对方握着筷子依旧无动于衷,萧迟不禁道:“敌人说冲就冲过来了,你没有力气怎么打仗?难道潜力师就不用吃东西填肚子吗?”

    颜姬望了对方一眼,终于开始吃了起来。萧迟方才满意,端起剩下的一碗“哧溜哧溜”吃了起来,边吃边道:“你还别说!军中大师傅的厨艺还真不赖。牛肉片够味儿!”

    不多时,二人已经用罢饭食。萧迟将碗筷收拾到托盘里,起身道:“你坐着,我去给你泡一杯你爱喝的红枣茶来!”颜姬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

    萧迟端着托盘走出营帐,刚走到一个木架旁边,忽见面前一阵影影绰绰的白色光影。眨眼的工夫,路阮现身出来。

    萧迟惊喜道:“阮姐姐!你终于来了!”方要冲上前抱住对方,忽然想起手里还端着托盘,慌忙将托盘撂在地上,一骨碌冲了上去。

    不料即将触到对方的身体时,却忽然抱空了。路阮施展“羽化”移到他的身后,萧迟愣了下转过头,见对方目光冷冷的,犹疑道:“阮姐姐,你怎么了?”

    路阮冷冷地开了口:“我看你现在活得很滋润,已经乐不思蜀了,还会记得我吗?”萧迟不解她是何意,问道:“阮姐姐,你在说什么?什么叫乐不思蜀?我当然记得你了。”

    “什么人?”忽听一声断喝,是一对晚上巡逻的侍卫走了过来。萧迟赶忙道:“各位大哥,都是自己人。这是我相好的,专门过来看我。”

    连日以来,萧迟早已跟教众们混熟络了。领头的侍卫一见是萧迟,立刻放松下来,打趣道:“你小子!眼光不错嘛,哪里找来这么一位俊俏的相好的!”余下几名侍卫也哈哈大笑了起来。

    “放肆!”不知何时,颜姬已经走出营帐,那群侍卫见到后,纷纷弓着身子,大气也不敢喘。颜姬扫了一眼路阮,命令道:“你们退下!”那群侍卫退了下去。萧迟走到路阮身旁,道:“阮姐姐,我来给你引荐一下。这位就是——”

    路阮截口道:“不用你多此一举!”颜姬道:“我们进账说话吧。”三人鱼贯入了营帐,颜姬仔细打量着路阮,看到了她眉心处的神迹,心里终于确定下来:“萧公子,想不到大名鼎鼎的双子星真是你的心上人。我以前一直以为是你在吹牛,现在终于相信了。”

    萧迟得意道:“这回信了吧!我跟阮姐姐是青梅竹马的一对。就算她将来当了两界女主,也还是我萧迟的心上人。”

    路阮厉声道:“萧迟,我算是看透你了,你就是个嘴子货!我担心你出事,一路上派人四处找你。而你倒好,居然躲在这里跟拜月教的‘揽月妖姬’厮混。你还口口声声说心里只有我?”

    颜姬一听,立时不悦道:“路姑娘,你说话放尊重点!什么叫躲在这里跟我厮混?”萧迟出手示意对方不要出声,望着路阮道:“我说呢!方才一见面就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不想症结出在这里。你说得对,我就躲在这里跟人厮混了。你能把我怎么样?”完全是一副理直气壮的口吻。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瞬间让营帐内的气氛焦灼到了顶点,木架子上的烛火也跟着摇曳起来。

    路阮见对方不但不肯服软,而且还帮着颜姬说话的样子,立时更加恼怒:“好!我不能把你怎么样,有本事你永远不要来找我!”

    萧迟也倔强起来,故意道:“不找就不找!颜姑娘哪样都比你强!性格、身材、样貌,我看样样都赛过你!”路阮被她气得一时说不出话来,只是狠狠地瞪着他,不发一言。另一边的萧迟也后悔了,后悔自己不该说那么过分的话。

    二人四目相对,互相盯着对方,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愫,有愤怒,有追悔,有伤心,有不忍。颜姬上前打破了沉默,冲萧迟道:“萧公子,你先回避,我有重要军情要跟路将军商议。”

    萧迟愣了一下,转身走出了营帐。颜姬冲路阮道:“路将军,请坐!”自己当先坐了下来。路阮收拾了情绪,坐到木案旁的一把椅子上。

    颜姬心平气和地道:“大概半个多月前,我化妆跟随一支商队前往拜月城。路过一片丛林时,发现了萧公子。当时他摔伤了,而且发着高烧。幸亏救得及时否则小命就没了。”

    路阮终于明白对方是故意那么说的,目的是缓和二人方才的紧张气氛,听到萧迟的遭遇后又是胆战心惊的,忙道:“那后来呢?”

    颜姬继续说了下去:“商队里有药,我就熬了给他喝。你知道吗?在他高烧不醒的时候,嘴里还一直喊着‘阮姐姐’三个字。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想回去找你。可是他当时身子虚弱,连站都站不稳。后来商队遭人截杀,只剩了我们二人,然后潜入了拜月城。”

    路阮默默地听着,舍不得错过一个字。颜姬又道:“其实,他多次说要去找你,都被我拦下了。此地烽烟四起,周围很不太平。萧公子又是个凡人,稍有不慎就会丢掉性命。所以我只得暂时将他拘下,等你来了找他。”

    不可否认,对方确实安排得十分妥当。萧迟若是随意乱走来寻她,途中难免会有性命之忧。路阮犹豫了下,还是开了口:“颜姑娘,谢谢你。我方才……”

    颜姬笑了下道:“路姑娘,你方才不会是吃醋了吧?不过,你可能还不知道,身为拜月教的护教使者,是不能有儿女私情的,否则就要遭受九重天刑。再者说你的心上人除了一张伶牙利嘴,别的也没什么长处。我颜姬还瞧不上呢!”

    路阮听了,立时反驳道:“你胡说!他的长处多着呢,只是你没发现而已!”颜姬立时掩嘴笑了起来:“好好好!是我不懂欣赏,赶紧把你的掌中宝领走吧,我可不稀罕!军中每日还可以省下一份口粮。”

    一通话下来,二人也就冰释前嫌了。路阮随即正色道:“援军的先头部队最多两三个时辰就会赶到斜谷,随时都可以发起攻击。”

    颜姬心里松了一口气,道:“你们总算来了。请放心,别说是两三个时辰,就是两三日我也是有把握的。想要翻过最后的几道山谷,除非叛军踩着我和教众们的尸体过去。”二人商议了一阵,颜姬最后道:“路姑娘,我就不留你了。赶紧趁夜带着萧公子走吧。”

    “告辞!”路阮拱了拱手,挑帘出了营帐,见数丈之外萧迟正在等着她。她缓步走了过去,抿了下嘴唇道:“我……”萧迟不等她说话,一下子扑上去紧紧抱住了她,诚恳地道:“阮姐姐,都是我的错。刚才是我胡说八道,你打我骂我吧!”

    路阮也伸出两只胳膊,紧紧抱住对方:“萧迟,是我的错,不该带你进入军营。自从你失踪后,我都后悔死了。前几日当我知道你还好好活着,那一刻我的心子简直要跳出来。”萧迟方欲答复,忽然瞥见不远处的营帐入口处一个孤单的人影,稍后隐没了下去。

    是她!不知为何,萧迟的心里忽然生出了一丝歉疚。又拥抱了一会儿,路阮松开对方,道:“萧迟,你去跟颜姑娘道个别。我们赶紧走吧。你知道的,我不能离开队伍太久。”

    萧迟想了想道:“还是不去了吧。夜深了,让她得空歇息一下。说不定马上又要冲锋陷阵。”路阮道:“那好吧。这里有快马吗?我们骑马回去。”

    话音刚落,只见一名汉子牵着两匹骏马走了过来,低首示意道:“这是揽月使为你们准备的。请二位上马吧。”萧迟接过马缰绳,称谢道:“代我谢过揽月使。就说时间紧迫,我就不当面道谢了。”那名汉子应了声,告辞而去。

    萧迟将马缰绳交到路阮手里,道:“你等我一下,我去收拾随身用品,很快就回来。”路阮点了点头。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见萧迟背着一个小包袱走了过来,开心道:“阮姐姐,我们走吧。”

    作势就要上马,路阮迟疑道:“萧迟,你真的不跟颜姑娘道个别?不管怎么说,人家也照看了你不少日子。”

    萧迟担心见面分别对方伤心难过,所以才狠了心不见,嘴上却道:“不见了。等战事结束了,总有机会见面。”路阮遂不再勉强。二人跨上马背奔驰而去,不多时军营就被落在了后方。

    四周万籁俱寂,连绵的山谷里显得格外清幽。天空里是一轮水洗过的新月,闪亮闪亮的。两匹骏马并排前行,路阮不时看一眼对方,发现对方的表情有些依依不舍,想来是放心不下某一个人吧,心里不禁生出了一丝复杂的情愫。

    好一会儿,萧迟才开了口:“阮姐姐,你方才说几日前就知道我的消息?你是怎么知道的?”路阮道:“这个以后慢慢跟你说。回到军营后,你赶紧去见见你二姐姐。她已经托人找我兴师问罪了。”

    萧迟听了,猛地勒住马缰绳急道:“什么?二姐姐也在军营里?她还向你兴师问罪了?”路阮道:“她现在是上官家族阵营里的偏将军,总督粮草军械。幸好你没事,否则她是不会放过我的。”

    萧迟望着路阮定定地道:“阮姐姐,我能求你个事吗?”见对方一本正经的表情,路阮有些好奇,遂道:“你说吧。”

    萧迟道:“我知道你跟我二姐姐关系不好,彼此争斗不休。不过能不能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要为难她了。她这个人外表看着强势,实际上很可怜。从小到大因为我小娘的缘故,一直活得卑微又凄惨。”

    皓月当空,亮如白昼,将二人的身影投射在地面上,拉得老长。骏马忽然都停了下来,鼻孔里哈出阵阵白气。

    路阮沉默片刻,才道:“萧迟,我不能答应你。你了解我的性格,我从来不想难为任何人。可是她萧沉鱼很可能是‘翻身局’事件的始作俑者。父亲临终前留下遗言,让我务必查清真相。所以我必须去做。”

    萧迟望了眼夜空中的月亮,感慨道:“我知道这些不该对你说出口的。一场赌局,害得路家家破人亡,萧家难辞其咎。我知道这样说对你和路家都不公平。你们二人一方是我的至亲,一方是我的至爱。如果有朝一日你们争斗起来,我夹在中间该帮谁呢?”

    是啊!一方是她的二姐姐,一方是她的心上人。换作任何一个人,恐怕都难以抉择。

    路阮凝视着对方,郑重其事地道:“萧迟,既然你说到这里了,那我们索性说个明白。我有一种隐隐的预感,我与你二姐姐之间肯定会彼此争斗不休。无论你到时帮谁我都不怪你。既然不知该如何抉择,那就遵从自己的本心吧。”

    萧迟一时间也理不清头绪,只得放弃:“这事以后再说吧。我们走吧。”两匹骏马再次风驰电掣地奔跑起来。

    萧迟骑在马背上,猛踢着马肚子,忽见一道亮眼的白光闪了过来,是顽皮的潜灵坐到了他怀中,笑嘻嘻地道:“小魔王,好久不见哟!你跑哪里去了?害得母体大人日夜悬心,连我也跟着不得安生。”一副装腔作势的口吻,立时将二人逗笑了。萧迟指着她威胁道:“没大没小!以后要称呼我‘萧公子’,否则我就打你。”

    潜灵身形一闪,早已倒着骑到路阮的马儿上,挑衅道:“就凭你想打我?只怕连我的身子都碰不着。告诉你!我现在已至‘超凡入圣’的境界,潜力世界内很少有人能打到我了。”

    萧迟逗着对方道:“就数你厉害!行了吧!小丫头,修为达到此等境界有什么益处呢?”潜灵显摆道:“好处多着呢!比如潜力师的寿命可以增长,可达三百余岁。羡慕吧?”

    萧迟骑在马上,吃了一惊道:“天呐!是凡人的好几倍!我之前在鹅城里,听过一位最长寿的老者,也不过七十多岁。好多人五十多岁就老去了。照你这么说,阮姐姐可以活到三百多岁?”

    “那是自然!”潜灵靠在路阮的背上,得意地回了一句。萧迟长叹了口气,望着路阮道:“阮姐姐,看来你我是不能白首偕老了啊!不过,我有个要求。”

    路阮严肃地望着他,萧迟严肃地道:“等我死了之后,你不许改嫁旁人。要在我的坟前结一间草庐,日日守着我。省得我一个人在下面孤单。”路阮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夹马加速冲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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