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败的长乐宫经过一番精心修葺,重新恢复了往日的生机。早在篱落准备向上官家族发难之前就已经做了计划。等到篱落带着青樱及上官誉一起入住后,一切皆已准备停当,二人又像回到了过去的地方。
用晚膳的时间,篱落与青樱围坐在一张圆桌上,上官誉被新雇佣的奶妈喂了奶,抱到院子里玩去了。小家伙吃饱有劲了,不时发出一串串欢快的嬉笑声。篱落用着饭食,见对方低着头,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你想说什么?几时变得吞吞吐吐的了,这可不像你。”青樱舔了下筷子头,问道:“姑娘,我们这算是就在长乐宫安顿下来了?”篱落“嗯”了一声,轻描淡写地道:“我与上官家族已经势同水火,不是他死,就是我亡!这里很安全,有猛虎营首领山鬼亲自带人把守。你就带着誉儿待在府里,哪也不要去。”
“嗯,我知道了。”青樱想了想,又小声道,“誉儿这两日睡得不好,可能是不适应新环境。还有奶妈也换了。最近总是嚷嚷着要爹爹。”最后的“爹爹”两个字说得很轻。
篱落怔了一下,又开始继续进食:“等过一阵子就好了。小孩子都这样。他再问起那个人时,就你说那个人去了很远的地方,无法回来。等他稍长几岁时,我会告诉他他爹爹已经死了。”
对方一边用膳,一边说着方才的那些话,云淡风轻一般,仿佛不掺杂一丝一毫的感情。可是她口中的“那个人”分明是孩子的生身父亲,是她的夫君啊!
篱落抬眼扫了对方一眼,默然道:“青樱,你是不是觉得我非常冷血无情?连誉儿的父亲、自己的夫君都要杀?”青樱忙道:“不不!我只是觉得对方毕竟是誉儿的父亲,长公主殿下已经不在了,若是再失去父亲岂不就成了孤儿了。我只是觉得小家伙很可怜。”
“誉儿不会成为孤儿的。从今以后,我就是誉儿的亲娘。”说完这句话,篱落复又开始进食。只见一名侍女走了进来,禀道:“姑娘,路阮姑娘来了,正在宫门外等候。”篱落忙道:“赶紧让她进来。”
片刻之后,路阮一身官衣打扮,迈步走了进来。篱落起身相迎道:“怎么这个时候来了?有什么急事吗?”路阮言道:“方才曹公公过来传了君上口谕,招你我二人一同养心阁见驾。”
篱落愣了一下,道:“你先坐会儿,我去换身衣裳。”话毕自去了。路阮方坐下,见一个小孩儿在奶妈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朝自己走了过来,口中咿咿呀呀地叫唤着,偶尔可以蹦出一两个清晰的字眼。
路阮爱怜地将小孩儿抱在怀里,不想上官誉丝毫不认生,娇笑起来显得颇为开心。路阮逗着小孩儿,道:“这位就是誉儿吧?长得真可爱。”篱落已经换好官衣走了过来,接话道:“小家伙眼睛、眉毛都随了长公主殿下,她若是还活着,看着小家伙该有多开心啊!”一时间有些走神,回过神来道:“我们走吧。”路阮放下上官誉,跟着篱落出了偏厅。
暗夜无边,两道无形的光影冲天而起,不多时已经来到内宫南门口。只见宫墙边围满了守卫,个个手持利刃、盔甲鲜明,一看就知道是精兵强将。路阮上前道:“我等奉了君上口谕特来见驾。”
话音方落,曹公公已经迎了出来:“二位大人请随我来。君上已在养心阁相候。”路阮、篱落二人齐道:“有劳公公。”跟着对方走了进去。
不多时,已来到养心阁门外,曹公公道:“君上吩咐,二位大人可以直接入内。老奴告退。”旋即转身走开了。路阮推开房门走了进去,篱落尾随其后。穿过一道珠帘,可见室内烛火明盛,亮如白昼。
只见宫弼穿了一身常服,也未束发,手握一件古怪的兵器正在舞动。路阮、篱落二人齐齐跪了下来,齐声道:“恭请君上圣安!”宫弼像是根本没听到,两手握紧手中的兵器竖在胸前,猛一回头,目光凌厉,霸气侧漏。
路阮仔细打量了那件兵器,约摸四尺来长,通体金黄,长而无刃,有四棱,形似硬鞭,状如竹根节,顶端无尖。只见对方握在手中,或刺或劈,脚下步法稳健,舞得虎虎生风。篱落跪在路阮身旁,小声道:“此物莫非就是传说中的领主信物——赤金潜龙锏?”
“应该就是。隐隐之中暗藏着虎啸龙吟,果然是难得一见的神兵。”只见宫弼忽然一个急速转身,身子重心偏移,手中的兵器向下一捣,收住了身形。路阮、篱落二人却觉得养心阁地基为之一震,像是发生了地动一般。
“二位双子星平身。”宫弼喘着大气,手提兵器几步走到坐塌上坐了。二人起身,微微躬身站到了对方面前。宫弼竖起手中的兵器,介绍道:“你们应该是初次见它吧?这就是让潜力世界里多少潜力师梦寐以求的赤金潜龙锏?自潜力世界创建伊始,它就存在了,至今已经有好几百年了。自古以来,拥有此锏不一定是领主,只要做了领主就必须有此锏傍身,否则就名不正言不顺。因为它象征着领主至高的权威。”
路阮、篱落二人相视一眼,都没有吱声,心里都在好奇对方为什么说起这些呢?宫弼轻抚着锏身,感慨道:“本君拥有它已经五十年有余。很快,它就不再属于本君了。此番的动乱彻底平息后,本君会亲手将它交到后继之君手中。当然,能不能安安稳稳地将它交接出去,还需要你们二人用力。”
二人颔首道:“臣等愿为君上效命,万死不辞!”宫弼面带欣慰之色,望着篱落道:“佐阁领,此番你能大义灭亲,带头揭发萧沉鱼的罪行,本君不胜欣慰。不知萧沉鱼一案现在的调查进展如何?”
养心阁内,好几处地方摆上了烛台,树十支蜡烛发出明黄色的光芒,映照在赤金潜龙锏上,发出夺人的金光,耀人眼目。
篱落道:“启禀君上:微臣正在不分昼夜突击审讯萧沉鱼,相信要不了多久对方的心理防线就会崩溃。微臣敢断定:上官氏父子一定介入了太子殿下被谋刺一案。只要拿到了钦犯的口供,上官家族的末日也就到了。”
“篱落,长公主的死因究竟是怎么回事?现在你可以说了吧。”宫弼面沉如水,目光一瞬不瞬地望着对方。篱落内心里一震,不想对方早已经起了疑心,只是引而不发而已。
她酝酿了一下,遂将长公主宫叠叠的真正死因叙述了一遍,然后道:“那封遗书是在长公主殿下的授意下,由我代笔书写的。由于彼时上官家族势大,为了防止打草惊蛇,所以我才隐瞒了真相。请君上宽宥微臣的欺君之罪。”话毕叩首跪了下去。
“起来吧。元凶是上官涤尘和他背后的上官家族,你何罪之有呢?”宫弼像是颇为激动,“主弱臣强。本君的长公主被人害死了却不敢深究。本君不是一个好父亲啊!”看来对方早已洞悉一切,只是迫于朝中的局势,只得忍气吞声罢了。
“君上节哀,保重龙体要紧。”篱落继续奏道,“上官氏包藏祸心,图谋不轨,早在联姻的时候就已经开始谋划了。微臣在担任长公主殿下的‘试婚丫鬟’时,入驻上官府三个月却没有察觉对方的阴谋,提交错误的调查的结果从而有促成了两大家族的联姻。微臣犯下了重罪,还请君上严厉惩处。”
宫弼言语安慰道:“不必自责,这一切怪不得你。彼时你只是长公主身旁的一名小丫鬟,心思单纯,哪里能看出上官氏父子的险恶用心呢?”略微停顿了一下,自责道:“宫氏家族与上官家族联姻的构想最初是本君提出来的,不想却害了长公主。本君对不住自己的女儿啊!”
路阮劝谏道:“君上也是为了江山社稷,平衡朝中的势力,无奈乱臣贼子们暗藏不臣之心,害得长公主殿下英年早逝。”篱落接过话头道:“君上请放心!自长公主殿下落气之时,微臣就发下了重誓:一定要报仇雪恨,将上官家族和一干人等杀光,祭奠长公主殿下的英灵。”
宫弼坐在坐塌上,一手拄着赤金潜龙锏,眼睛里凶光四溢,用一种缓慢的语调道:“说得对!他们害死了本君的一双儿女,绝不能饶过他们。例如这个萧沉鱼,不但参与了太子宫辰被谋刺一案,而且还间接害死了本君的女儿。这个心如蛇蝎的女子,本君绝不能放过她!”
路阮听了内心一凉,自己答应萧迟要向篱落求情饶萧沉鱼一死的,可是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方才又听到宫弼的一番金口玉言,看来是没有一丝希望了。
是啊!对方等于是间接害死太子宫辰和长公主宫叠叠的凶手,宫弼无论是身为领君和他们的父亲,又怎么可能放过杀害自己一双儿女的凶手呢?路阮的心里非常纠结,该怎么回复萧迟呢?若是萧沉鱼真的死了,对方肯定会万分伤心的。
胡思乱想了一阵,路阮赶忙收回了自己的心神,重新望着坐塌上的宫弼。只见对方轻咳了几声,精神像是萎靡了下去,有气无力地道:“你们也看到了,本君的身子大不如前。此番能不能扳倒上官氏,就要仰仗你们两位双子星了。望你们二人通力合作,不要辜负本君的厚望。”
“微臣遵命!”路阮、篱落二人赶忙拱手回道。宫弼还要说什么,忽听外面响起了曹公公的声音:“禀君上:娘娘的病又犯了,在寝殿内又喊又叫的,奴婢们都劝不住,请君上赶紧过去一趟。”宫弼一听,赶忙站了起来,丢下一句道:“你们先退下吧,本君改日再找你们说话。”旋即快步向外面走去。
————————————————————————————————
无论白日与黑夜,九幽绝狱都始终保持着一种昏沉沉的氛围,让人感觉十分压抑,像是陷入了泥潭里一般,永远也透不过气来。
甬道上,两位侍卫领班并肩而行,身后跟着十多名侍卫。其中一人牢骚起来:“统领大人派的什么鬼差事?终日里不见天日,一抬眼看到的全是囚犯,真他娘的晦气!”另一人呵呵笑道:“兄弟!别抱怨了,最起码我们比牢房里的那些囚犯好多了。他们想出牢门都难,我们却是自由之身啊!”
先一人哈哈笑了起来,耳畔传来嗡嗡的声音,像是有蜜蜂自己耳朵旁飞来飞去。他不由停了脚步,四下瞅了瞅,除了一间间幽暗的牢房,什么也没有。另一人见他表情异样,好奇道:“你怎么了?莫不是见到鬼了?”先一人怪异道:“我总听到嗡嗡的声音,好像有很多蜜蜂飞过来似的。”另一人轻轻推了他一下,调侃道:“我看你有些神经过敏了。这里是暗无天日的九幽绝狱,哪来的什么蜜蜂呢?”
二人又向前走了一截,忽听“哎呀”一声惨叫,先一人只觉脖颈处被什么虫子蛰了一下,他一巴掌拍了下去,发现果然是一只蜂子,足足有拇指甲盖大小,身上有一处明显的虎斑纹。另一人仔细看了,惊道:“不好!这是虎头蜂,乃是七种毒虫之一,腹部末端的螫针和毒腺相连,剧毒无比!”先一人捂着伤口哇哇大叫了起来。
几乎在同一时间,只听四周嗡嗡声响,大批的虎头蜂窜了出来,开始袭击侍卫们。一时间喊杀声、哀嚎声不绝于耳。另一人抽出随身佩刀,扬声命令道:“大家伙戒备!有人闯入牢房来啦!”
一众侍卫纷纷抽出兵刃戒备,发现四周又安静了下来,除了被击落的,剩余的虎头蜂像是忽然又消失了。另一人横刀在手,全神贯注地盯着四周,忽见上方飞来一群色彩斑斓的彩蝶,每一只都有手掌大小,扇动着的翅膀五彩斑斓,十分好看。众人都觉得好奇,纷纷抬眼望去。忽听惨叫声响了起来,好多侍卫捂着自己的眼睛倒地哀嚎起来。
众人都是练家子,却从未经历过如此诡异的事情,早已吓破了胆,纷纷向后退缩。忽见半空中一团红光骤然亮起,像是开出了一朵显眼的大红花。那些彩蝶纷纷被吸引了过来,全部落入那朵“红花”之中,“花瓣”逐渐合拢。
忽听“轰”地一声,那朵“红花”变成了熊熊赤焰,在半空中燃烧起来。众侍卫只觉眼前光影一闪,山鬼赤着膀子显了出来,手握一把铁环刀,望着半空中熊熊燃烧的火焰,提高了嗓门道:“来者莫非是蛊仙门的‘七杀’吗?同是江湖中人,何不现身相见?”
只听数道衣袂破空之声,七道黑影显了出来,为首之人正是七杀之一——斑蝶!对方穿了一身彩色的长裙,显得格外妖娆,活像一只夏日里的彩蝶,怀里抱着一只黑猫。只见她盯了山鬼一眼,扬言道:“这位就是猛虎营的头头山鬼吧?果然有几分见识,居然懂得用‘幻花’引诱我的斑蝶。”
“好说。七位夤夜闯入九幽绝狱,不知有何见教?”斑蝶侧身而立,轻抚着黑猫的脑袋,抬眼望着对方道:“既然同是江湖中人,俺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俺们七杀此番前来是为了钦犯萧沉鱼,还望统领大人行个方便。”
山鬼将铁环刀抗在右肩上,嘿嘿笑道:“这个方便不好行啊!若是给你们行了方便,在双子星那里我就不方便了。”一席话说得轻松又俏皮,好像双方不是处于剑拔弩张的气氛下,而是老友见面互相调侃似的。
斑蝶眼神一冷,厉声道:“山鬼,你也是一代江湖豪杰,大名鼎鼎,怎么能任凭一介女流摆布呢?”山鬼笑嘻嘻地环视了七杀一眼,反问道:“七杀之中有五位男子,他们也都是江湖豪杰,怎么就任凭你斑蝶摆布呢?”
斑蝶方要发怒,“虎头蜂”站了出来,对方身高七尺,虎背熊腰,是个彪形大汉。只听他粗声道:“老大!少跟这个鸟人废话,还是拳头下见高低吧!”当先冲了上去,一拳砸向对方的面门。山鬼连忙提刀斗了起来。其余众人也没闲着,双方短兵厮杀起来。经历过方才的局面,九幽绝狱的侍卫早已全部集结了过来。
灯火幽暗,空间狭窄,双方就在狭长的甬道里厮打起来。七杀的武功本就高强,而且不时地放出各种毒虫。山鬼手下的侍卫们虽然人数上占了上风,却没有讨到便宜。双方械斗了一刻钟的工夫,甬道里已经躺满了死亡和受伤的侍卫。
山鬼一记横劈,逼退了“虎头蜂”的攻势。对方显然是怒了,嚎叫着又要冲上来,忽然被一道蒙面黑影伸手拦住了,对方抽出一把长剑,命令道:“任务要紧!你们速速赶往第三层牢房!让我来会会他!”
“从哪冒出来的小娘儿们,好大的口气!”山鬼提刀砍了上去,七杀立即向前方攻去,一众侍卫根本抵挡不住对方的攻势。山鬼跟蒙面女子交上了手,发现对方的招式软绵绵的,却十分巧妙,连连拆了数招,一点便宜也没讨到。
山鬼一边缠斗,一边思考。再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手下的侍卫们根本挡不住七杀的进攻,若是让对方打到了第三层,掳走了萧沉鱼,自己可就无法交差了。只见他一个翻身,猛地一招晃过对方,骤然化作一道光影窜了出去。
待窜到第三层的牢房里,果然见七杀已经杀到了萧沉鱼的牢门前,正在合力破解石壁上的机关。牢房里的萧沉鱼以为有人来营救自己,兴奋地慌忙站了起来。山鬼一抬眼,见那蒙面女子也追了过来。
七杀站成一排,七道雄浑的潜力化作一道光柱向石壁上猛击过去,“轰隆”一声巨响,骤然爆裂开来,石壁上冒出了大团白烟,显然是禁锢机关已经破了。萧沉鱼高兴坏了,慌忙施展“羽化”飞升而去,忽觉头顶一股巨力压了下来,硬生生将她压到了地面上。
牢门外的众人一时看待了,只见一道明黄色的光影闪过,一道黄光形成的女子显了出来,是篱落的潜灵——叠叠。叠叠望了一眼瘫坐在地上的萧沉鱼,默然道:“母体有命:你不得离开九幽绝狱。”
牢门的斑蝶惊呼道:“潜灵出窍!真的是潜灵出窍!”瘫坐在地上的萧沉鱼本以为可以逃脱了,不想还是逃不出去,心里万般绝望,几乎是嘶吼道:“双子星!你这个小贱婢,有本事的给我出来!藏头露尾的不敢见人吗?”
忽见牢房里凭空氤氲出一团黄色的光影,缓缓坠落,像一团浓雾化开了似的,影影绰绰的,朦朦胧胧。待光影散开后,篱落显了出来。潜灵看到母体之后,身子如飞鸟投林一般钻入对方体内,消失不见。
篱落一身紫袍,单手别在身后,闲庭信步地走到萧沉鱼身旁,微微弓了身子道:“我的潜灵离体不分昼夜守在这里,只要这里有异动,我心灵感应立马就会知道。所以,你休想可以逃出此地。”随即环视了一眼牢门外面的人,随口道:“今夜来的人不少吗?除了七杀之外,还有一个蒙面人,有点好奇你的身份。”
只见她眼波流转,牢房里忽然起了一阵微风。那蒙面女子一愣,面上的黑纱已经被揭掉了,露出一张素净的瓜子脸,是菊韵!篱落笑了下,道:“我当是谁呢?敢情是菊韵姑娘,我们也算是老朋友了。许久不见,最近一切可好?”菊韵骤然被她揭穿了身份,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瘫坐在地的萧沉鱼一下子站了起来,欣喜地望着对方,道:“是你!是不是上官大人让你们过来救我出去的?”菊韵没有吱声,篱落转过身望着萧沉鱼,轻笑道:“萧大人,这恐怕是你的一厢情愿吧?我看他们不像是来营救你的,而是要杀你灭口。”萧沉鱼怔了一下,尖声道:“你胡说!上官怎么可能派人来杀我呢?他不会的!他绝对不会的!”
篱落摇了摇头,一副万分惋惜的表情,冲着菊韵道:“菊韵姑娘,你瞧瞧萧姑娘是不是傻的可爱啊?那你来告诉她实情吧,让她趁早死心。”菊韵不敢去看萧沉鱼的眼睛,萧沉鱼心里动摇了,追问道:“菊韵姑娘,你快告诉我!你们是来救我的还是来杀我的?”
“那个第一美人,让你临死做个明白鬼!我等奉了上官门主之命,今晚就要结果了你的性命!”“虎头蜂”性情直爽,瞥了篱落一眼,“你就是双子星篱落是吧?既然你碍事,正好也一并结果了你。”
萧沉鱼顿时如五雷轰顶一般,整个人痴痴地站着,嘴巴忽张忽合,却没有发出丝毫声响。篱落故意走到她身旁,趁机道:“第一美人,这回听清楚了吧?上官大人不光要杀掉你,连我这个如夫人也要一并杀掉。果然是心黑手狠啊!我倒有点佩服他了。”
忽听一声娇喝:“七杀阵!”是斑蝶的声音!只见七人立时摆成了一个圆阵,将篱落团团围住,看样子是要出绝招了。篱落丝毫不惧,云淡风轻地道:“有什么招数尽管使出来吧!正好也让我开开眼界。”
只见七人开始缓缓移动,而且速度越来越快,最后已经看不到真身,像是移形换影了一般。倏忽之间,蜈蚣、蝎子、蜘蛛、隐翅虫、刺蛾、虎头蜂、斑蝶七种毒虫从七人的衣袖里冒了出来,凌空向篱落袭了过去。而且数量巨大,形成了一个巨大的“虫球”,直接将篱落包裹在了里面。
山鬼正在担忧,忽听“嗤啦”一声破空之声,一道金光划破“虫球”,篱落手握一把匕首钻将出来,手中的惊神匕化作七道匕影,如闪电一般突袭七人。也就一眨眼的工夫,除了斑蝶侥幸逃过雷霆一击之外,其余六杀全部倒了下去,显然是没命了。
众人只觉眼前一晃,惊神匕重新飞回了篱落手中。她一手握着别在身后,径直走到斑蝶身旁,询问道:“斑蝶姑娘,你们七杀也不过如此嘛。看来江湖上的传言不足为信。”斑蝶口中吐出一口鲜血,吃力地道:“双子星,你身负绝顶神通,我们自然不是你的敌手。”
忽见篱落运起双掌,姿势大开大合,口中大喊一声“万法诛灭”,方才那碎裂的“虫球”直奔斑蝶而去,眨眼的工夫已经包裹住了她。在场众人全部吓得愣住了,只听斑蝶发出了几声凄厉的叫声,然后就失声了。
“这就叫‘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让你也尝尝被毒虫撕咬的滋味。”篱落看差不多了,眉心处射出一点幽蓝色的火苗子,飘飘忽忽落到了“虫球”上面,“噗”地一下引燃了“虫球”,化成了一颗幽蓝色的火球。只听当中传来噼里啪啦的炸响生,像是放炮仗一般。不消一刻钟的工夫,火焰熄灭,一切归于寂灭。
篱落缓缓走到菊韵身旁,凑到她耳畔道:“菊韵姑娘,该你出手了。你我相识的时间也不短了,还从未交过手呢。”只见菊韵目光一凛,抖动长剑攻了上来。篱落并未还手,身形如鬼魅一般,闪来闪去。菊韵拼尽全力,却根本抓不住对方分毫。
十几个回合过后,菊韵轻咤一声,一剑平平刺了出去。篱落后发先至,右手轻轻一捏控制住了剑锋,随手一折,剑身“叮”地一声断成两截。篱落手捏断剑向前一送,插入了对方的心口部位。菊韵只觉心口一紧,立时呼吸开始急促起来。
篱落啧啧声道:“亏你还是副门主,剑法如此稀松平常,太让人失望了!”菊韵一手捂着胸口,痛苦地蹲了下来,吃力地道:“完不成公子交代的任务,我回去了也无颜见他。你杀了我吧。”篱落围着对方转了一圈,探身道:“菊韵姑娘,我猜你喜欢那个伪君子对吧?你虽然常伴他左右,却没有道出自己的心思。这种暗恋的滋味不好受吧?”
菊韵脸色绯红,像是被人戳破了心思一般,面色很不自然。篱落扫了眼牢房里瘫坐在地的萧沉鱼,讥笑道:“你们瞧瞧!我们的翩翩公子简直就是万人迷啊,这里又多出一位仰慕者出来。”
“篱落,你杀了我吧!”菊韵一副引颈就死的表情。篱落道:“我不杀你,留你回去给那个伪君子报个信。让他擦亮眼睛等着,我要让他亲眼目睹上官家族分崩离析,彻底在潜力世界里消失!”
趁她不注意,蹲着的菊韵忽然出手,手握断剑刺向她的小腹部位。由于二人相距不足一两步的距离,这一下又太过迅捷,委实难以避开。不料断剑刺到半路,忽然像是遇到了一股强大的力量阻拦似的,无论如何也刺不下去。
篱落转过身望着她,不屑道:“菊韵姑娘,我真是很佩服你的忠心啊!以我现今的修为,潜灵随时都会保护母体免受攻击的。就凭你的修为,根本伤不了我分毫。还是赶紧回去给那个伪君子传话吧。”
菊韵依旧不肯罢休,恶狠狠道:“我要杀了你!杀了你!”篱落冲一旁的山鬼使了个眼色,对方立马招呼几名侍卫将菊韵拖了出去。篱落摆了下手,山鬼领着一众侍卫躬身退了下去。
篱落缓步走到萧沉鱼身旁,低声道:“第一美人,方才发生的一幕幕,你自己先消化消化,我晚点过来跟你说话,希望到时候你的态度能有所转变。”
用晚膳的时间,篱落与青樱围坐在一张圆桌上,上官誉被新雇佣的奶妈喂了奶,抱到院子里玩去了。小家伙吃饱有劲了,不时发出一串串欢快的嬉笑声。篱落用着饭食,见对方低着头,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你想说什么?几时变得吞吞吐吐的了,这可不像你。”青樱舔了下筷子头,问道:“姑娘,我们这算是就在长乐宫安顿下来了?”篱落“嗯”了一声,轻描淡写地道:“我与上官家族已经势同水火,不是他死,就是我亡!这里很安全,有猛虎营首领山鬼亲自带人把守。你就带着誉儿待在府里,哪也不要去。”
“嗯,我知道了。”青樱想了想,又小声道,“誉儿这两日睡得不好,可能是不适应新环境。还有奶妈也换了。最近总是嚷嚷着要爹爹。”最后的“爹爹”两个字说得很轻。
篱落怔了一下,又开始继续进食:“等过一阵子就好了。小孩子都这样。他再问起那个人时,就你说那个人去了很远的地方,无法回来。等他稍长几岁时,我会告诉他他爹爹已经死了。”
对方一边用膳,一边说着方才的那些话,云淡风轻一般,仿佛不掺杂一丝一毫的感情。可是她口中的“那个人”分明是孩子的生身父亲,是她的夫君啊!
篱落抬眼扫了对方一眼,默然道:“青樱,你是不是觉得我非常冷血无情?连誉儿的父亲、自己的夫君都要杀?”青樱忙道:“不不!我只是觉得对方毕竟是誉儿的父亲,长公主殿下已经不在了,若是再失去父亲岂不就成了孤儿了。我只是觉得小家伙很可怜。”
“誉儿不会成为孤儿的。从今以后,我就是誉儿的亲娘。”说完这句话,篱落复又开始进食。只见一名侍女走了进来,禀道:“姑娘,路阮姑娘来了,正在宫门外等候。”篱落忙道:“赶紧让她进来。”
片刻之后,路阮一身官衣打扮,迈步走了进来。篱落起身相迎道:“怎么这个时候来了?有什么急事吗?”路阮言道:“方才曹公公过来传了君上口谕,招你我二人一同养心阁见驾。”
篱落愣了一下,道:“你先坐会儿,我去换身衣裳。”话毕自去了。路阮方坐下,见一个小孩儿在奶妈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朝自己走了过来,口中咿咿呀呀地叫唤着,偶尔可以蹦出一两个清晰的字眼。
路阮爱怜地将小孩儿抱在怀里,不想上官誉丝毫不认生,娇笑起来显得颇为开心。路阮逗着小孩儿,道:“这位就是誉儿吧?长得真可爱。”篱落已经换好官衣走了过来,接话道:“小家伙眼睛、眉毛都随了长公主殿下,她若是还活着,看着小家伙该有多开心啊!”一时间有些走神,回过神来道:“我们走吧。”路阮放下上官誉,跟着篱落出了偏厅。
暗夜无边,两道无形的光影冲天而起,不多时已经来到内宫南门口。只见宫墙边围满了守卫,个个手持利刃、盔甲鲜明,一看就知道是精兵强将。路阮上前道:“我等奉了君上口谕特来见驾。”
话音方落,曹公公已经迎了出来:“二位大人请随我来。君上已在养心阁相候。”路阮、篱落二人齐道:“有劳公公。”跟着对方走了进去。
不多时,已来到养心阁门外,曹公公道:“君上吩咐,二位大人可以直接入内。老奴告退。”旋即转身走开了。路阮推开房门走了进去,篱落尾随其后。穿过一道珠帘,可见室内烛火明盛,亮如白昼。
只见宫弼穿了一身常服,也未束发,手握一件古怪的兵器正在舞动。路阮、篱落二人齐齐跪了下来,齐声道:“恭请君上圣安!”宫弼像是根本没听到,两手握紧手中的兵器竖在胸前,猛一回头,目光凌厉,霸气侧漏。
路阮仔细打量了那件兵器,约摸四尺来长,通体金黄,长而无刃,有四棱,形似硬鞭,状如竹根节,顶端无尖。只见对方握在手中,或刺或劈,脚下步法稳健,舞得虎虎生风。篱落跪在路阮身旁,小声道:“此物莫非就是传说中的领主信物——赤金潜龙锏?”
“应该就是。隐隐之中暗藏着虎啸龙吟,果然是难得一见的神兵。”只见宫弼忽然一个急速转身,身子重心偏移,手中的兵器向下一捣,收住了身形。路阮、篱落二人却觉得养心阁地基为之一震,像是发生了地动一般。
“二位双子星平身。”宫弼喘着大气,手提兵器几步走到坐塌上坐了。二人起身,微微躬身站到了对方面前。宫弼竖起手中的兵器,介绍道:“你们应该是初次见它吧?这就是让潜力世界里多少潜力师梦寐以求的赤金潜龙锏?自潜力世界创建伊始,它就存在了,至今已经有好几百年了。自古以来,拥有此锏不一定是领主,只要做了领主就必须有此锏傍身,否则就名不正言不顺。因为它象征着领主至高的权威。”
路阮、篱落二人相视一眼,都没有吱声,心里都在好奇对方为什么说起这些呢?宫弼轻抚着锏身,感慨道:“本君拥有它已经五十年有余。很快,它就不再属于本君了。此番的动乱彻底平息后,本君会亲手将它交到后继之君手中。当然,能不能安安稳稳地将它交接出去,还需要你们二人用力。”
二人颔首道:“臣等愿为君上效命,万死不辞!”宫弼面带欣慰之色,望着篱落道:“佐阁领,此番你能大义灭亲,带头揭发萧沉鱼的罪行,本君不胜欣慰。不知萧沉鱼一案现在的调查进展如何?”
养心阁内,好几处地方摆上了烛台,树十支蜡烛发出明黄色的光芒,映照在赤金潜龙锏上,发出夺人的金光,耀人眼目。
篱落道:“启禀君上:微臣正在不分昼夜突击审讯萧沉鱼,相信要不了多久对方的心理防线就会崩溃。微臣敢断定:上官氏父子一定介入了太子殿下被谋刺一案。只要拿到了钦犯的口供,上官家族的末日也就到了。”
“篱落,长公主的死因究竟是怎么回事?现在你可以说了吧。”宫弼面沉如水,目光一瞬不瞬地望着对方。篱落内心里一震,不想对方早已经起了疑心,只是引而不发而已。
她酝酿了一下,遂将长公主宫叠叠的真正死因叙述了一遍,然后道:“那封遗书是在长公主殿下的授意下,由我代笔书写的。由于彼时上官家族势大,为了防止打草惊蛇,所以我才隐瞒了真相。请君上宽宥微臣的欺君之罪。”话毕叩首跪了下去。
“起来吧。元凶是上官涤尘和他背后的上官家族,你何罪之有呢?”宫弼像是颇为激动,“主弱臣强。本君的长公主被人害死了却不敢深究。本君不是一个好父亲啊!”看来对方早已洞悉一切,只是迫于朝中的局势,只得忍气吞声罢了。
“君上节哀,保重龙体要紧。”篱落继续奏道,“上官氏包藏祸心,图谋不轨,早在联姻的时候就已经开始谋划了。微臣在担任长公主殿下的‘试婚丫鬟’时,入驻上官府三个月却没有察觉对方的阴谋,提交错误的调查的结果从而有促成了两大家族的联姻。微臣犯下了重罪,还请君上严厉惩处。”
宫弼言语安慰道:“不必自责,这一切怪不得你。彼时你只是长公主身旁的一名小丫鬟,心思单纯,哪里能看出上官氏父子的险恶用心呢?”略微停顿了一下,自责道:“宫氏家族与上官家族联姻的构想最初是本君提出来的,不想却害了长公主。本君对不住自己的女儿啊!”
路阮劝谏道:“君上也是为了江山社稷,平衡朝中的势力,无奈乱臣贼子们暗藏不臣之心,害得长公主殿下英年早逝。”篱落接过话头道:“君上请放心!自长公主殿下落气之时,微臣就发下了重誓:一定要报仇雪恨,将上官家族和一干人等杀光,祭奠长公主殿下的英灵。”
宫弼坐在坐塌上,一手拄着赤金潜龙锏,眼睛里凶光四溢,用一种缓慢的语调道:“说得对!他们害死了本君的一双儿女,绝不能饶过他们。例如这个萧沉鱼,不但参与了太子宫辰被谋刺一案,而且还间接害死了本君的女儿。这个心如蛇蝎的女子,本君绝不能放过她!”
路阮听了内心一凉,自己答应萧迟要向篱落求情饶萧沉鱼一死的,可是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方才又听到宫弼的一番金口玉言,看来是没有一丝希望了。
是啊!对方等于是间接害死太子宫辰和长公主宫叠叠的凶手,宫弼无论是身为领君和他们的父亲,又怎么可能放过杀害自己一双儿女的凶手呢?路阮的心里非常纠结,该怎么回复萧迟呢?若是萧沉鱼真的死了,对方肯定会万分伤心的。
胡思乱想了一阵,路阮赶忙收回了自己的心神,重新望着坐塌上的宫弼。只见对方轻咳了几声,精神像是萎靡了下去,有气无力地道:“你们也看到了,本君的身子大不如前。此番能不能扳倒上官氏,就要仰仗你们两位双子星了。望你们二人通力合作,不要辜负本君的厚望。”
“微臣遵命!”路阮、篱落二人赶忙拱手回道。宫弼还要说什么,忽听外面响起了曹公公的声音:“禀君上:娘娘的病又犯了,在寝殿内又喊又叫的,奴婢们都劝不住,请君上赶紧过去一趟。”宫弼一听,赶忙站了起来,丢下一句道:“你们先退下吧,本君改日再找你们说话。”旋即快步向外面走去。
————————————————————————————————
无论白日与黑夜,九幽绝狱都始终保持着一种昏沉沉的氛围,让人感觉十分压抑,像是陷入了泥潭里一般,永远也透不过气来。
甬道上,两位侍卫领班并肩而行,身后跟着十多名侍卫。其中一人牢骚起来:“统领大人派的什么鬼差事?终日里不见天日,一抬眼看到的全是囚犯,真他娘的晦气!”另一人呵呵笑道:“兄弟!别抱怨了,最起码我们比牢房里的那些囚犯好多了。他们想出牢门都难,我们却是自由之身啊!”
先一人哈哈笑了起来,耳畔传来嗡嗡的声音,像是有蜜蜂自己耳朵旁飞来飞去。他不由停了脚步,四下瞅了瞅,除了一间间幽暗的牢房,什么也没有。另一人见他表情异样,好奇道:“你怎么了?莫不是见到鬼了?”先一人怪异道:“我总听到嗡嗡的声音,好像有很多蜜蜂飞过来似的。”另一人轻轻推了他一下,调侃道:“我看你有些神经过敏了。这里是暗无天日的九幽绝狱,哪来的什么蜜蜂呢?”
二人又向前走了一截,忽听“哎呀”一声惨叫,先一人只觉脖颈处被什么虫子蛰了一下,他一巴掌拍了下去,发现果然是一只蜂子,足足有拇指甲盖大小,身上有一处明显的虎斑纹。另一人仔细看了,惊道:“不好!这是虎头蜂,乃是七种毒虫之一,腹部末端的螫针和毒腺相连,剧毒无比!”先一人捂着伤口哇哇大叫了起来。
几乎在同一时间,只听四周嗡嗡声响,大批的虎头蜂窜了出来,开始袭击侍卫们。一时间喊杀声、哀嚎声不绝于耳。另一人抽出随身佩刀,扬声命令道:“大家伙戒备!有人闯入牢房来啦!”
一众侍卫纷纷抽出兵刃戒备,发现四周又安静了下来,除了被击落的,剩余的虎头蜂像是忽然又消失了。另一人横刀在手,全神贯注地盯着四周,忽见上方飞来一群色彩斑斓的彩蝶,每一只都有手掌大小,扇动着的翅膀五彩斑斓,十分好看。众人都觉得好奇,纷纷抬眼望去。忽听惨叫声响了起来,好多侍卫捂着自己的眼睛倒地哀嚎起来。
众人都是练家子,却从未经历过如此诡异的事情,早已吓破了胆,纷纷向后退缩。忽见半空中一团红光骤然亮起,像是开出了一朵显眼的大红花。那些彩蝶纷纷被吸引了过来,全部落入那朵“红花”之中,“花瓣”逐渐合拢。
忽听“轰”地一声,那朵“红花”变成了熊熊赤焰,在半空中燃烧起来。众侍卫只觉眼前光影一闪,山鬼赤着膀子显了出来,手握一把铁环刀,望着半空中熊熊燃烧的火焰,提高了嗓门道:“来者莫非是蛊仙门的‘七杀’吗?同是江湖中人,何不现身相见?”
只听数道衣袂破空之声,七道黑影显了出来,为首之人正是七杀之一——斑蝶!对方穿了一身彩色的长裙,显得格外妖娆,活像一只夏日里的彩蝶,怀里抱着一只黑猫。只见她盯了山鬼一眼,扬言道:“这位就是猛虎营的头头山鬼吧?果然有几分见识,居然懂得用‘幻花’引诱我的斑蝶。”
“好说。七位夤夜闯入九幽绝狱,不知有何见教?”斑蝶侧身而立,轻抚着黑猫的脑袋,抬眼望着对方道:“既然同是江湖中人,俺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俺们七杀此番前来是为了钦犯萧沉鱼,还望统领大人行个方便。”
山鬼将铁环刀抗在右肩上,嘿嘿笑道:“这个方便不好行啊!若是给你们行了方便,在双子星那里我就不方便了。”一席话说得轻松又俏皮,好像双方不是处于剑拔弩张的气氛下,而是老友见面互相调侃似的。
斑蝶眼神一冷,厉声道:“山鬼,你也是一代江湖豪杰,大名鼎鼎,怎么能任凭一介女流摆布呢?”山鬼笑嘻嘻地环视了七杀一眼,反问道:“七杀之中有五位男子,他们也都是江湖豪杰,怎么就任凭你斑蝶摆布呢?”
斑蝶方要发怒,“虎头蜂”站了出来,对方身高七尺,虎背熊腰,是个彪形大汉。只听他粗声道:“老大!少跟这个鸟人废话,还是拳头下见高低吧!”当先冲了上去,一拳砸向对方的面门。山鬼连忙提刀斗了起来。其余众人也没闲着,双方短兵厮杀起来。经历过方才的局面,九幽绝狱的侍卫早已全部集结了过来。
灯火幽暗,空间狭窄,双方就在狭长的甬道里厮打起来。七杀的武功本就高强,而且不时地放出各种毒虫。山鬼手下的侍卫们虽然人数上占了上风,却没有讨到便宜。双方械斗了一刻钟的工夫,甬道里已经躺满了死亡和受伤的侍卫。
山鬼一记横劈,逼退了“虎头蜂”的攻势。对方显然是怒了,嚎叫着又要冲上来,忽然被一道蒙面黑影伸手拦住了,对方抽出一把长剑,命令道:“任务要紧!你们速速赶往第三层牢房!让我来会会他!”
“从哪冒出来的小娘儿们,好大的口气!”山鬼提刀砍了上去,七杀立即向前方攻去,一众侍卫根本抵挡不住对方的攻势。山鬼跟蒙面女子交上了手,发现对方的招式软绵绵的,却十分巧妙,连连拆了数招,一点便宜也没讨到。
山鬼一边缠斗,一边思考。再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手下的侍卫们根本挡不住七杀的进攻,若是让对方打到了第三层,掳走了萧沉鱼,自己可就无法交差了。只见他一个翻身,猛地一招晃过对方,骤然化作一道光影窜了出去。
待窜到第三层的牢房里,果然见七杀已经杀到了萧沉鱼的牢门前,正在合力破解石壁上的机关。牢房里的萧沉鱼以为有人来营救自己,兴奋地慌忙站了起来。山鬼一抬眼,见那蒙面女子也追了过来。
七杀站成一排,七道雄浑的潜力化作一道光柱向石壁上猛击过去,“轰隆”一声巨响,骤然爆裂开来,石壁上冒出了大团白烟,显然是禁锢机关已经破了。萧沉鱼高兴坏了,慌忙施展“羽化”飞升而去,忽觉头顶一股巨力压了下来,硬生生将她压到了地面上。
牢门外的众人一时看待了,只见一道明黄色的光影闪过,一道黄光形成的女子显了出来,是篱落的潜灵——叠叠。叠叠望了一眼瘫坐在地上的萧沉鱼,默然道:“母体有命:你不得离开九幽绝狱。”
牢门的斑蝶惊呼道:“潜灵出窍!真的是潜灵出窍!”瘫坐在地上的萧沉鱼本以为可以逃脱了,不想还是逃不出去,心里万般绝望,几乎是嘶吼道:“双子星!你这个小贱婢,有本事的给我出来!藏头露尾的不敢见人吗?”
忽见牢房里凭空氤氲出一团黄色的光影,缓缓坠落,像一团浓雾化开了似的,影影绰绰的,朦朦胧胧。待光影散开后,篱落显了出来。潜灵看到母体之后,身子如飞鸟投林一般钻入对方体内,消失不见。
篱落一身紫袍,单手别在身后,闲庭信步地走到萧沉鱼身旁,微微弓了身子道:“我的潜灵离体不分昼夜守在这里,只要这里有异动,我心灵感应立马就会知道。所以,你休想可以逃出此地。”随即环视了一眼牢门外面的人,随口道:“今夜来的人不少吗?除了七杀之外,还有一个蒙面人,有点好奇你的身份。”
只见她眼波流转,牢房里忽然起了一阵微风。那蒙面女子一愣,面上的黑纱已经被揭掉了,露出一张素净的瓜子脸,是菊韵!篱落笑了下,道:“我当是谁呢?敢情是菊韵姑娘,我们也算是老朋友了。许久不见,最近一切可好?”菊韵骤然被她揭穿了身份,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瘫坐在地的萧沉鱼一下子站了起来,欣喜地望着对方,道:“是你!是不是上官大人让你们过来救我出去的?”菊韵没有吱声,篱落转过身望着萧沉鱼,轻笑道:“萧大人,这恐怕是你的一厢情愿吧?我看他们不像是来营救你的,而是要杀你灭口。”萧沉鱼怔了一下,尖声道:“你胡说!上官怎么可能派人来杀我呢?他不会的!他绝对不会的!”
篱落摇了摇头,一副万分惋惜的表情,冲着菊韵道:“菊韵姑娘,你瞧瞧萧姑娘是不是傻的可爱啊?那你来告诉她实情吧,让她趁早死心。”菊韵不敢去看萧沉鱼的眼睛,萧沉鱼心里动摇了,追问道:“菊韵姑娘,你快告诉我!你们是来救我的还是来杀我的?”
“那个第一美人,让你临死做个明白鬼!我等奉了上官门主之命,今晚就要结果了你的性命!”“虎头蜂”性情直爽,瞥了篱落一眼,“你就是双子星篱落是吧?既然你碍事,正好也一并结果了你。”
萧沉鱼顿时如五雷轰顶一般,整个人痴痴地站着,嘴巴忽张忽合,却没有发出丝毫声响。篱落故意走到她身旁,趁机道:“第一美人,这回听清楚了吧?上官大人不光要杀掉你,连我这个如夫人也要一并杀掉。果然是心黑手狠啊!我倒有点佩服他了。”
忽听一声娇喝:“七杀阵!”是斑蝶的声音!只见七人立时摆成了一个圆阵,将篱落团团围住,看样子是要出绝招了。篱落丝毫不惧,云淡风轻地道:“有什么招数尽管使出来吧!正好也让我开开眼界。”
只见七人开始缓缓移动,而且速度越来越快,最后已经看不到真身,像是移形换影了一般。倏忽之间,蜈蚣、蝎子、蜘蛛、隐翅虫、刺蛾、虎头蜂、斑蝶七种毒虫从七人的衣袖里冒了出来,凌空向篱落袭了过去。而且数量巨大,形成了一个巨大的“虫球”,直接将篱落包裹在了里面。
山鬼正在担忧,忽听“嗤啦”一声破空之声,一道金光划破“虫球”,篱落手握一把匕首钻将出来,手中的惊神匕化作七道匕影,如闪电一般突袭七人。也就一眨眼的工夫,除了斑蝶侥幸逃过雷霆一击之外,其余六杀全部倒了下去,显然是没命了。
众人只觉眼前一晃,惊神匕重新飞回了篱落手中。她一手握着别在身后,径直走到斑蝶身旁,询问道:“斑蝶姑娘,你们七杀也不过如此嘛。看来江湖上的传言不足为信。”斑蝶口中吐出一口鲜血,吃力地道:“双子星,你身负绝顶神通,我们自然不是你的敌手。”
忽见篱落运起双掌,姿势大开大合,口中大喊一声“万法诛灭”,方才那碎裂的“虫球”直奔斑蝶而去,眨眼的工夫已经包裹住了她。在场众人全部吓得愣住了,只听斑蝶发出了几声凄厉的叫声,然后就失声了。
“这就叫‘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让你也尝尝被毒虫撕咬的滋味。”篱落看差不多了,眉心处射出一点幽蓝色的火苗子,飘飘忽忽落到了“虫球”上面,“噗”地一下引燃了“虫球”,化成了一颗幽蓝色的火球。只听当中传来噼里啪啦的炸响生,像是放炮仗一般。不消一刻钟的工夫,火焰熄灭,一切归于寂灭。
篱落缓缓走到菊韵身旁,凑到她耳畔道:“菊韵姑娘,该你出手了。你我相识的时间也不短了,还从未交过手呢。”只见菊韵目光一凛,抖动长剑攻了上来。篱落并未还手,身形如鬼魅一般,闪来闪去。菊韵拼尽全力,却根本抓不住对方分毫。
十几个回合过后,菊韵轻咤一声,一剑平平刺了出去。篱落后发先至,右手轻轻一捏控制住了剑锋,随手一折,剑身“叮”地一声断成两截。篱落手捏断剑向前一送,插入了对方的心口部位。菊韵只觉心口一紧,立时呼吸开始急促起来。
篱落啧啧声道:“亏你还是副门主,剑法如此稀松平常,太让人失望了!”菊韵一手捂着胸口,痛苦地蹲了下来,吃力地道:“完不成公子交代的任务,我回去了也无颜见他。你杀了我吧。”篱落围着对方转了一圈,探身道:“菊韵姑娘,我猜你喜欢那个伪君子对吧?你虽然常伴他左右,却没有道出自己的心思。这种暗恋的滋味不好受吧?”
菊韵脸色绯红,像是被人戳破了心思一般,面色很不自然。篱落扫了眼牢房里瘫坐在地的萧沉鱼,讥笑道:“你们瞧瞧!我们的翩翩公子简直就是万人迷啊,这里又多出一位仰慕者出来。”
“篱落,你杀了我吧!”菊韵一副引颈就死的表情。篱落道:“我不杀你,留你回去给那个伪君子报个信。让他擦亮眼睛等着,我要让他亲眼目睹上官家族分崩离析,彻底在潜力世界里消失!”
趁她不注意,蹲着的菊韵忽然出手,手握断剑刺向她的小腹部位。由于二人相距不足一两步的距离,这一下又太过迅捷,委实难以避开。不料断剑刺到半路,忽然像是遇到了一股强大的力量阻拦似的,无论如何也刺不下去。
篱落转过身望着她,不屑道:“菊韵姑娘,我真是很佩服你的忠心啊!以我现今的修为,潜灵随时都会保护母体免受攻击的。就凭你的修为,根本伤不了我分毫。还是赶紧回去给那个伪君子传话吧。”
菊韵依旧不肯罢休,恶狠狠道:“我要杀了你!杀了你!”篱落冲一旁的山鬼使了个眼色,对方立马招呼几名侍卫将菊韵拖了出去。篱落摆了下手,山鬼领着一众侍卫躬身退了下去。
篱落缓步走到萧沉鱼身旁,低声道:“第一美人,方才发生的一幕幕,你自己先消化消化,我晚点过来跟你说话,希望到时候你的态度能有所转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