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寺坐落在潜龙山南面的山腰之上,乃是一座天家寺院,供奉天家香火。一年到头,来往的香客络绎不绝。

    朱明烨斜躺在一处软塌上,上身裸露,古铜色的肌肤暴露出来。一名御医正在往他的左胸上敷药,随后又缠上了白色纱布。包扎完后,那名御医躬身道:“十日之内,右相大人恐怕不能使用潜力,否则容易带动旧伤。”

    朱明烨摆了下手,那名御医躬身退了出去,即时有一名武将走了进来,方要施礼。朱明烨忙道:“不必多礼,有话直说无妨。”那名武将犹豫了一下,拱手道:“禀右相大人:约摸正午时分,叛军攻破东门,又花了半个时辰,攻占了整座京都。朝中的文武大臣全部出城,目前被安置在城南的一处密林里。末将带了五千兵马已经在□□寺周围布防,确保圣驾安全无虞。”

    “文武大臣倒不要紧,对方的关注点在君上和娘娘身上。你要随时查探布防情况,切不可有丝毫大意。下去吧。”那武将领命,退了出去。朱明烨躺了许久,只觉后腰发酸,刚准备坐起来,牵动了伤口,立时一阵钻心的疼痛。

    “朱叔叔,我是小阮。”客房门外响起了路阮的声音。朱明烨慌忙穿上了一件贴身的衣物,然后道:“进来吧。”路阮推门走了进来,朱明烨言道:“大将军,你是三军统帅,洞城的战事吃紧,你怎么能擅离职守呢?”

    路阮倒了杯热茶端过来,道:“还好我及时赶来了。朱叔叔放心,篱落率领的前军已经跟敌军交火,双方算是打成了平手。刚好我有事找您就施展瞬间羽化回了趟京都,不想四处战火纷飞。我连忙四处打听,才赶了上来。”

    “还好你来得及时,否则圣驾今日就凶险了。”朱明烨喝了口茶水,难以置信道,“想不到这个显力世界的贼妇人修为如此高深,真是人外有人啊!君上龙体有疾,恐怕也不是她的对手。”路阮接话道:“据我当场观察,对方的潜力修为应该已经达到了第七境界,就算我要打赢她,恐怕也势必要费一番周折。”

    朱明烨作势要站起来,路阮见对方有些吃力,连忙扶住了他一只胳膊,小心翼翼地将他搀扶了起来。朱明烨望着迎面墙上的一个大大的“空”字,愤愤道:“看样子这个贼妇人早已谋划好了。专等征南大军出发之后,她率领的凡人兵甲进入潜力世界主动向我示好,布防在京郊表面上是为了拱卫京都,暗地里却与万归藏狼狈为奸,企图攻占京都、劫掠领主。”

    路阮好奇道:“就算是对方有此企图,她的凡人兵甲有这般厉害吗?京都里不还有留守的几万潜力师兵马吗?”朱明烨道:“凡人兵甲好对付,主要是那些利器威力不小,足以对方一部分修为较弱的潜力师。再加上敌方的兵力数量超过我们好几倍,京都的守军自然就抵挡不住了。”

    话到这里,路阮猛然想到了一点。萧迟之前提起过自己要进入军营,造出更多的利器用来对方上官氏。照现在的情形来看,对方也是被千代寒霜利用了。而且还不知道对方现在身在何处。是在显力世界还是跟着大军也进入了潜力世界。

    若是他也跟着凡人大军进入了潜力世界,那可就危险了。路阮越发担心,心道:“还好潜灵一直跟着他,不妨叫出来问问情况。”刚要借故暂时离开,只见宫弼抬步走了进来,道:“刚好大将军也在,本君正好有事与你们二位商议。”

    路阮只得暂时作罢,侍立在一旁。宫弼在坐塌上坐了,示意路阮、朱明烨二人也坐下,然后道:“明烨,你看显力世界的千代寒霜朝廷该以何策应对?”

    朱明烨坚决道:“回君上的话,微臣以为该严令征南大军迅速攻破洞城,然后回师援救京都。对于千代寒霜、万归藏的反叛行为,应该予以迎头痛击。至于千代寒霜提出的想法,要坚决驳回。若是由其独立自治,说不定什么时候又攻入潜力世界了。”

    宫弼的目光落到路阮身上,询问道:“大将军,你自小成长于显力世界,对那个地方了如指掌。现在显力世界的太后要求独立自治,说白了就是两个世界并存,谁也不归谁统属,彼此之间井水不犯河水。你觉得可行吗?”

    “潜力师和凡人来自于两个不同的世界,信仰、法规、管理方式等等皆有不同,如果由自己管理自己并无不妥。一旦成为潜力师后,力量确实要远远超过一般的凡人,但是潜力师归根结底还是人。两者应该平等相处,不应该有谁比谁高人一等的想法。两界若想永葆平衡的局面,实现和平共处,平等对话是唯一的基石。”路阮娓娓道来,然后话锋一转,“但是微臣不赞同千代寒霜的做法,阴谋勾结潜力世界的反叛之臣,不惜耗费强大兵力夺取首府,以要挟朝廷的方式达到自己的目的。此举显然已经与平等对话背道而驰。”

    朱明烨不以为然道:“大将军是不是想得太过天真了?既然对方都发动了战争,率领大军侵入了潜力世界的疆土,凭什么还要求我们跟他们平等对话?对于那些胆敢挑战朝廷正统秩序的人,应当以血还血、以牙还牙!”

    □□寺是槛外世界,清修之所,所以客房内的摆设极为简单,只有三两件桌椅、床榻等。路阮、朱明烨二人的话语已有针锋相对的意思,宫弼并未表明态度,眉头紧皱,像是陷入了深思之中。

    路阮依旧坚持己见,言道:“粗暴的杀戮是解决问题的态度吗?要知道很多潜力师在身上的潜力没有唤醒之前,就是一个普通的凡人。即使他们成了潜力师,还是有亲戚、朋友生活在显力世界,彼此之间颇多交往。难道要他们向自己的凡人亲戚、朋友拔刀吗?所以杀戮不能解决根本问题,平等对话并形成一套成熟的法规律条,用来约束潜力师和凡人,这样两界才能实现长治久安。”

    朱明烨神色严峻,方欲反驳,不料宫弼伸手打断了他,缓缓道:“大将军的话颇有几分道理。以暴制暴确实不是解决问题的根本。若是压制久了必然引起对方的反抗。像刘皇帝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几代人的忍辱负重,暗中积蓄力量终于推翻了聂千重和聂氏家族。刘皇帝倒下后,他的皇后又继承了他的遗志,依然有一颗不屈不挠、永远抗争的心。我们总不能把显力世界一次性毁灭吧?”

    “君上圣见!”路阮躬身道,“微臣以为君上当派出谈判大臣与千代寒霜交涉,敦促对方交出京都,凡人兵甲撤出潜力世界,同时彻底与万归藏断绝来往。如若不然,朝廷再派出大军剿灭对方。如此先礼后兵,方能彰显王者之道。”宫弼听了,在室内来回踱着步子,像是还在思考。

    朱明烨提醒道:“大将军,敌方刚刚夺下了潜城,兵峰正盛,朝廷现在已经无兵可派了。征南大军远在数百里之外,难道要放弃征讨洞城来解救京都吗?”

    路阮想了想道:“洞城自然要继续攻打,不能给上官徽以喘息之机。朝廷还可以从其它城池调兵。比如拜月城,新任拜月教教主兼城主颜姬已经上位,而且素来对朝廷的政令言听计从,可以从她那里暂借几万兵马用用,以解燃眉之急。”

    宫弼浓眉一挑,展颜道:“爱卿此言,倒是提醒了本君。记得前段时间颜姬荣登拜月教教主和城主之时,还专门给朝廷上了一道奏疏,言辞极为恭敬。本君阅后深感欣慰,当时还在奏疏上留下朱批,并且赏赐了对方不少贺礼。”

    路阮听了,请命道:“禀君上:微臣之前在扫荡宇文弋罗时,曾与颜姬有数面之缘,愿前往拜月城调借兵马。”宫弼点了点头,忽然想起了什么,忧虑道:“可是你现在担任征南大将军,责任重大,恐怕一时之间难以分身。”

    路阮信心十足道:“君上请放心,微臣的修为已达第八境界,可以随时施展瞬间羽化。即使是去万里之外,也是一眨眼的时间而已。再者,恳请君上委微臣为谈判大臣,微臣与千代寒霜有共同的显力世界成长经历,谈判起来应该会容易很多。”

    “哈哈!大将军,你是故意在炫耀自己的超高修为吧。这几项政务全部被你揽在身上,本君担心把你累坏了。晚上英武侯托梦会责怪本君的。”宫弼故意轻松地玩笑了一句,然后郑重道,“这样吧,本君委任你为全权谈判大臣,与千代寒霜尽快谈判。至于去拜月城借兵一事,就由其他人负责吧。”目光扫向了朱明烨,问道:“右相大人,你看看谁去较为合适?”

    朱明烨奏道:“仓促之间,微臣心里也没有合适人选。不过有一点,拜月城远在西域边疆,距离京都有千里之遥。就算能够借来援军,也需要一段时日。征南大军若是能够尽早攻取洞城,然后回师救援,时间上要快很多。”宫弼沉思片刻,点了点头。

    “禀君上:我们不妨做两手准备,一方面严令左将军篱落加快攻取洞城,另一方面斟酌合适人选前赴拜月城借兵。”双管齐下,以策完全。”路阮闻言,适时地瞄了对方一眼。之前因为木渊征集五万件棉衣一事,路阮同意了对方的想法。朱明烨获知后,很是不以为然。现在又当着领主的面提及让篱落加快攻取洞城,不排除有给对方使绊子的想法。

    一旦君上同意了,限期篱落攻取洞城。若是在期限之内没有拿下,无疑又落下了把柄,将来他就可以借题发挥了。

    宫弼沉吟片刻,冲着路阮道:“大将军,有劳你去通传本君的口谕:限前军主将左将军篱落五日之内攻下洞城,不得迁延。”路阮心里一惊,知道君上金口一开,就绝无收回的道理,只得躬身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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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日来,篱落统领的前路大军已经攻破翠瓶山屏障,大军得以穿过隧道直接来到洞城城下。无奈城墙坚固,如铜墙铁壁一般,再加上洞城守军异常强悍,始终无法突破城门。

    随着一阵震天的擂鼓声,山鬼率领的猛鬼营再一次发起了冲锋。黑压压如潮水一般的兵将涌了上去,与对方展开了血腥的厮杀。只听喊杀声、哀嚎声、鬼叫声汇聚到了一起,形成了一首混杂的曲子,回荡在翠瓶山周围的山峦之间。

    翠瓶山之巅上,立着一杆彩色的旗帜,上书“双子星篱落”五个烫金大字,在山风中徐徐飘荡。篱落手持惊神匕立于旗杆之下,柳叶眉紧锁,坚毅的目光俯视着山脚下的城郭。一旁的桑吉概叹道:“或许是他们知道已经没有退路,所以才做殊死一搏。他们根本不是在打仗,而是在玩命啊!”篱落并未搭言,灵机一动,感觉到有人来了。

    忽地,一道白色的光影凭空晃动,路阮显了出来。篱落、桑吉二人方欲躬身见礼,路阮道了声“免了”,冲篱落道:“左将军,我来传达君上的口谕。”篱落恭敬地跪了下去,言道:“左将军篱落恭聆圣谕。”

    “兹令前军主将左将军篱落五日之内攻下洞城,不得迁延。钦此!”路阮念完宫弼的口谕,作势要亲自将对方搀扶起来。篱落却有意避开对方,自己站了起来,一种刻意疏远的感觉。

    路阮愣了下道:“左将军,我知道这有点难,可是君上也有自己的苦衷。”篱落截口道:“微臣知道。请大将军放心,属下一定在五日内拿下洞城,否则甘当军法。”

    路阮还想再说什么,篱落已经抢先道:“大将军若是无事就请回吧。战事吃紧,属下还有军务在身。不送!”路阮面子上有些发囧,只得道:“那好吧,我等你的好消息。”身影一晃消失而去。

    桑吉站在不远处,自然也听到了方才二人的对话,正要进言,篱落却道:“即刻鸣金收兵。再晚毒瘴就要侵袭上来了。”桑吉领命,即刻施展羽化飞了下去。篱落有些心烦意乱,忽然之间很想一个人静一静,身影一晃隐遁而去。

    眨眼的工夫,人已来到山林里。暮色将近,山林里的柏木有了几分阴森的感觉。篱落缓步而行,心里想着方才是不是不该对路阮那样冷漠。二人毕竟都是双子星,曾经好多次并肩作战击退强敌。自己是在跟她置气吗?

    因为以朱明烨为首的蓝衣社要削弱自己的势力,她明明是知情者,为何都不肯来跟自己报个信呢?虽然她不愿意对付自己,而且最终也采纳了梁郁的建议。但是她始终对自己秘而不发,这就足以说明问题。

    走了一截,篱落坐到一块青石上,一手托腮,思绪万千。忽地,她全神戒备起来,只见凭空钻出一团绿色的光晕,随即章怀显了出来。对方穿了一身宽大的袍服,微笑着道:“乖徒儿,怎么一个人跑这儿来了?倒让老夫好一通找。”

    “师父!我还以为是谁呢,吓我一跳。”篱落立时转换心情,嗔怪了一句。章怀道:“难不成你以为是山中的精怪吗?凭你现在的超高修为,就是有个山妖什么的也不是你的敌手啊。”篱落笑了笑,自信满满道:“那倒是!”

    章怀清了清嗓子,严肃地道:“篱落,老夫此来是要告诉你,后方出大事了。显力世界的太后千代寒霜联合树城万归藏已经攻占了京都,圣驾出城避难躲在了□□寺里。”

    “什么!”篱落惊得一坐而起,显然是根本不敢相信。章怀道:“此番京都沦陷,他朱明烨当是罪魁祸首。征南大军出发后,为了防止万归藏有异动,朱明烨允准显力世界的十万凡人兵甲进入潜力世界,驻扎在京都东门附近。不料对方早已跟万归藏搭上了线,反过来攻取了京都。这一手玩得出其不意,所有人都懵了。”

    篱落心念电闪,难怪路阮会说“朝廷有苦衷”之类的话,看来是要迅速解决洞城,然后回师护驾。她立即说了方才路阮过来通传领主口谕一事,不料章怀听了,责备道:“哎!徒儿,你太意气用事啦,怎么能随口说出那种话呢?五日之内,你保证一定就可以攻下洞城?”

    夜幕已经完全笼罩下来,林子里平添了几分恐怖的氛围。篱落摇了摇头,章怀叹了口气,庆幸道:“还好你只是当着大将军的面说的,不是他朱明烨,还有转圜的余地。眼下京都沦陷,吸引了朝廷的全部注意力,估计短时间内他们没有精力来削弱你的势力了。对你来说,反倒是一条好消息。”篱落下了决心道:“不管怎么说,我还是要争取尽快拿下洞城,然后回师护驾。”

    “不错!”章怀赞同道,“这样无疑会给你自己赢取更大的声望,对你的将来大有裨益。老话说:时势造英雄。老夫看这句话应该改为‘乱世造英雄’。眼下正是两界动荡不安之时,也正是你大展拳脚的大好时机。每个人的一生之中都会或多或少地遇到机遇,有些人抓住了,成龙成凤;有些人错过了,沦为猫狗。徒儿,大幕已经为你揭开,剩下就要看你自己的造化了。”篱落低头,思考着对方的话语。待抬头时,对方已经消失无踪。

    山林里死寂一般,毫无动静。篱落漫无目的地走着,心里苦思下一步该如何行事。刚走过一截山坡,忽听不远处传来呼啦啦的响动,并且伴有“吱吱”的叫声,像是有一大群老鼠窜了过来。篱落驻足定睛一看,果然看到地上有一片黑压压的东西向自己袭了过来。果然是成群结队的老鼠,数量之大,实为平生仅见。

    一愣神的工夫,那群老鼠已距离自己不足两三丈。篱落身影一晃,人已经稳稳落到一块青石上。只见那群老鼠从自己的脚下涌了过去,一只只像是看见了山猫似的,惊慌失措。没一会儿,那群老鼠已经跑远了。

    奇怪!这群老鼠怎么会群体迁移呢?

    篱落觉得十分怪异,施展羽化快速回到了山下的营帐内,只见桑吉、山鬼二人已经在等候自己了。篱落坐了下来,一名侍女端了热茶过来。篱落伸手接过,由于脑子里老鼠迁移的画面,一时走神茶碗摔落在地上,滚烫的茶水泼了一地。

    那侍女吓坏了,赶忙跪身叩头赔罪。篱落怔了一下,道:“不妨事,再换一碗过来。”那侍女应声,又小心翼翼地端了一碗热茶过来。桑吉、山鬼看出对方神色异样,相视了一眼。

    桑吉试探着问道:“左将军莫非在为君上口谕的事忧心?”山鬼已从桑吉的口中得知了口谕的内容,拍着胸脯道:“左将军请放心,明日我猛鬼营全线发起冲锋,我就不信了荡平不了一座小小的洞城!”

    篱落扫了二人一眼,详细描述了方才见到的一幕,然后心有余悸地道:“不知道为什么?看完之后我的心里很慌,总觉得像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我看到鼠群里还有很多老鼠嘴里叼着幼鼠,像是在群体搬家一般。”

    “那就奇怪了。方才大军穿过隧道出来时,也碰到了一桩怪事!”篱落满脸犹疑地望着说话的桑吉,急道:“什么怪事?”

    桑吉接着道:“先是听到了嗡嗡的声音,后来有兵士拿火把一照,才发现是一大群蜜蜂飞了过来,黑压压的,遮天蔽日一般,乱嗡嗡的,震耳欲聋。领头的一些兵士吓坏了,以为蜂群要攻击众人。不料蜂群像是没看见众人似的,快速飞向了黑咕隆咚的山林里。”

    山鬼挠了挠头皮,怪异道:“还真是咄咄怪事!莫非蜂群跟鼠群一样也在搬家?”篱落站了起来,面上犹疑不定:“还真是古怪。按说蜜蜂应该在春夏时节活动,那时候百花盛开,它们可以四处采蜜。可眼下已是严冬,万物凋零,它们怎么会大规模出来活动呢?”

    三人浓眉紧锁,陷入了思虑之中,皆是不得其解。好一阵子,篱落才道:“此事十分反常,看来肯定要发生什么大事。你们速速将隧道附近的兵士全部撤到荒原上,然后命令负责巡逻的士兵严阵以待,随时观察四周动向。有玩忽职守者严惩不贷!”桑吉、山鬼二人躬身领命,即刻出帐去了。

    怔了片刻,篱落一个人走出营帐,举目望向远处。夜幕下的翠瓶山像一头上古巨兽,静静地蛰伏在那里,随时都要发出震天的嘶吼似的。

    忽然,脚下的大地开始颤动起来,并且发出剧烈的声响,像是炮仗炸裂开来了一般。四处的军营躁动起来,人喊马嘶,显然都乱了阵脚。篱落岿然不动,望着不远处的翠瓶山好像也跟着晃动起来。

    只见遂道方向跑来了一大批兵士,显然都是守卫的兵丁。山鬼、桑吉身影一晃,已经来到了他跟前。山鬼忙道:“禀左将军:守卫的兵甲全部撤回来了。这是怎么了?感觉翠瓶山也要翻倒过来似的。”

    脚下的轰隆声越来越响,四周早已乱作了一团。篱落身在京都多年,也从未见过此等景象。只见桑吉震撼道:“我知道了!大地动!这是大地动!十几年前在冰火城附近我也遇到过一次,跟这次的情形差不多。”

    “大地动?什么是大地动?”桑吉言道:“具体我也不很清楚。只知道一旦发生了大地动,脚下的大地就会剧烈摇晃,像是坐在摇椅上一般。会持续一段时间,然后就恢复如常了。但是我感觉这次比那次要强烈得多。”

    篱落猛然想到洞城,急道:“照这样下去,翠瓶山说不定会翻倒。洞城四面环山,很可能要被山上的乱石泥土掩埋了。”桑吉点头道:“很有可能!”山鬼听了,拨了拨手中的铁环刀,豪爽地笑道:“如此就太好了,省得老子再费力气!”

    荒原大地依旧在剧烈颤动,好多地方凭空裂开了很多缝隙,数万兵马早已乱作一团。篱落忙道:“桑吉,你留下来安抚大军,我与山鬼冲上去,以防上官徽趁机溜掉。”桑吉当即领命,篱落、山鬼即刻施展羽化冲天飞起,不多时已经高过翠瓶山之巅,立在半空之中。

    果不其然,大地动彻底搅动了洞城周围的几座大山,乱石泥土如决堤的洪水一般冲了下去,四面将城郭合围住了。二人身影一闪,已经来到城郭的上空,眼睁睁地瞧着洞城被逐渐覆盖。

    山鬼将手中的铁环刀扛在肩膀上,兴奋道:“左将军真是洪福齐天啊!不费吹灰之力就拿下了洞城。待我们擒住了上官老贼和城主柯昭,看朝中的那些大臣还有什么话说。”

    说话间,忽见不断有潜力高深的潜力师施展羽化飞了出来。篱落忙道:“不必管他们,我们的目标只有上官徽和柯昭。”山鬼的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紧盯着跑出来的潜力师。身旁的篱落右手一晃,一道金色的光芒落入掌中,是惊神匕!

    大地动仍在继续肆虐,群山上的乱流愈发凶猛,形成了巨大的冲击了。从上往下看,只见坚厚的城墙已经被冲垮,看来要不了多久城郭就会被乱流彻底覆盖。篱落目光如电,忽见一蓝一绿两道光影钻了出来,正是上官徽和柯昭。

    “你去抓那道绿色光影!”篱落身影一晃,已经凌驾于那道蓝色光影之上,身子即刻化作一个硕大的霓虹色的网罩向下罩去。那道蓝色的光影像是察觉到了,故意调转方向向西飞去。巨大的网罩紧随其后,死盯着对方。

    两者在空中急速飞掠,下面的山川大地急速掠过。不远处又出现了一座陡峭的山峰,生生挡住了二者的去路。篱落两手捏个兰花指,将潜力催发到极致,光罩骤然隐去了身形。待到即将掠过山峰之时,光罩骤然现身,网住了那道蓝色的光影。

    光罩缓缓下坠,降落到了山峰之上,最终化为无形。那道蓝色的光影消失,上官徽显出了本相,一骨碌摔在了地上。距离他几尺的地方,篱落手握惊神匕显出了本相,盯着对方道:“上官徽,你是逃不出我双子星的手掌心的!”

    飞了许久,上官徽身上的潜力耗损极大,一副疲惫不堪的表情,挣扎着站了起来,茫然四顾。只见满天星光璀璨,四周万籁俱寂。自己所处的地方像是一处山巅,向前不远的地方就是悬崖。篱落闲庭信步地走着,玩味道:“左相大人,你已经站在了悬崖边上,稍不留神就会跌入万劫不复之地。”

    上官徽喘着大气,拿手指着对方恶狠狠地道:“你这个毒妇!上官家与你有什么深仇大恨?以至于你处心积虑对付我们?”篱落斩钉截铁道:“我与你们上官家并无冤仇。只因为你们害死了长公主殿下,她是我的姐姐。你们处心积虑逼死了我的姐姐,所以我要整个上官家族全部陪葬!”

    “我呸!少给自己脸上贴金了!长公主好歹也算是金枝玉叶,你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她身旁的一个贱婢而已。你有什么资格喊人家‘姐姐’?”篱落平复了一下激动的情绪,言道:“不错,我确实是奴婢出身,长公主是我的主子。说姐妹之情我没有资格,但是主仆之义总可以吧?你们上官氏为了壮大自己的势力,阴谋与宫氏联姻将长公主迎娶到了府里。你的儿子却跟一个野女人在府里偷欢,逼得长公主吞金而亡。身为长公主的奴婢,我为自己的主子报仇雪恨这个理由说得通吧?”

    上官徽只是恶狠狠地盯着对方,不再发声。篱落冷笑两声,道:“怎么?你无言以对了?这么多年来,你把持朝政害得多少人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就算我不动手,苍天也不会绕过你。降下了一场大地动,那是要活埋了你!”随即发出狂傲的笑声。

    上官徽仰望着满天星斗,内心里绝望到了极点。本来以为可以借助洞城的地利优势与对方周旋一段时间,或许还有转机。不料一场突如其来的大地动掩埋了洞城,同时也掩埋了自己最后的一点希望。

    “苍天啊!天上的创世大神啊!难道真要灭绝我上官氏吗?”上官徽在心里发出了绝望的感慨。篱落仰望星空,恭敬地跪了下来,双手合十道:“宫姐姐你在天上看到了么?那些陷害的你的人我一个个全部抓住了,就剩最后一条漏网之鱼就在眼前。届时我要将他们全部带到你的坟前,挨个斩杀,祭奠你的英灵。”

    话毕,篱落表情狰狞可怖,眼睛里闪烁着夺人的凶光,站起来手拿惊神匕进逼过来,像一个即将宰杀猪样的屠夫。上官徽吓得一个激灵,下意识地倒退几步,慌里慌张道:“你要做什么?”

    “放心,我暂时不会杀你。我要把你们上官氏全族带到长公主殿下坟前,逐个宰杀。”上官徽咬牙道:“毒妇!老夫就是死也要拉上你陪葬!”握紧双拳,一副要鱼死网破的架势。篱落轻蔑道:“上官徽,我劝你不要自不量力了。你的修为连第六境界都未达到,而我已经超过第七境界。所以,我劝你还是省点力气留着跟你的族人团聚吧。”随即发出放肆已极的大笑声,身子也化作一道锋利的寒芒冲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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