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说着，尹知念回过味儿了，话题一转，反问道：“你为什么，下意识觉得我会受到你名义上的舅舅——王泽兵的伤害？他为什么会找上我？那时候，也没听见附近的人反映说有变态、暴露狂。还有，你妈妈作为姐姐，不管管他吗？沈威说你们一起去网吧，他还跟踪过好几回，他为什么跟踪你？有一段时间你不跟我们一起走，说是家里给你安排了私教课，天天让司机来接你，就为了节约路上时间，可过了一段时间这私教课又不上了，问你什么课你说马术课，大学时我们去帝都郊外的马场骑马，也没见你会骑呀？”
付天豪汗颜，一个谎言总是需要无数个谎言去圆。他那时候不知道怎么跟他们解释，也压根没想过跟他们解释，就随便找了个别人无法验证的谎言去糊弄，谁能知道他们能彼此陪伴那么长时间呢？大学在马场上，他怎么圆那没上过马术课的谎言来着，噢，是“我不爱学，我爸非要让我学，我从马上掉下来几回，才推掉了那个私教课。”
说谎的后果是，尹知念以为他真的不爱骑，她也兴致缺缺，在马上干坐着被骑手牵着缰绳溜了一圈后，便转道拉着他们去玩其他的了。
毕竟，在那时的尹知念心里，付天豪说的话都是真的，因为她完全想不到他有任何欺骗她的理由。更何况，他的表情还完全不似作伪。现在回想起来，他可真是撒谎届的高手，处变不惊，临危不惧，什么谎都能接的天衣无缝，不去当特工为国家做贡献，可真是屈才了。
眼见着面前人要翻旧账，把自己逼到不得不说的地步了，付天豪抬头望一望天，绕树三匝，发现无枝可依后，拉着尹知念坐在了干燥的草堆上。他脑袋低垂，眼角发红，嘴角苦笑，揪起一根狗尾巴草，摆弄了几下扔掉后，终于讲起了过去的事。
“念念，你知道我为什么怕狗么？我以前跟你们说是因为被狗咬过，其实，是因为王泽兵。五岁那年，我不听话，那个女人……就是我妈，你见过的。她把我扔到王泽兵家里了，说我爸对我太好了，男孩子需要个严厉的男性长辈管教。五岁的我大概才这么点儿大。”说着，他用手比划了下，五岁的小男孩，和平坐下来的尹知念一般高。
“我那时候和你二哥一样调皮，猫憎狗嫌的，皮得很，总以为谁都抓不到我，也不会打我。刚到王泽兵家的中午，我就趁他中午熟睡，去挠了他的脚底板，见他被惊醒后瞪大眼睛，吓得我赶忙跑到屋外去。可大门关着，我跑不掉。我也低估了一个成年男性的力气。当他单手把我拎起来，另一只手扇着耳光时，我才感觉到了疼痛和害怕。扇完耳光，我就被他用绳子吊了起来，嘴上还贴上了胶带。一开始我以为他也就是生生气，我调皮，我挨打，我活该。可到了晚上，我还被他绑着，他吃完饭，不知从哪儿捉到了只老鼠，还让那老鼠贴着我的身体和脸一点一点向上爬，我当场就吓得尿裤子了，眼泪直流，乱踢乱叫。可是我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身体在空中打着转儿，怎么都挣脱不开，那会儿真是绝望到了极点。他戏弄完我，又拿着烧烤签一点一点地刺穿了老鼠的耳朵和身体，我看着老鼠挣扎尖叫，鲜血滋出来，恍惚间以为我就是那只老鼠。那是我头一回害怕到头皮发麻，骨头缝里都透着凉气。”往事不堪回首，付天豪撑了撑额头，又在地上揪了根狗尾巴草。
听到这儿，尹知念的心已经开始微微泛疼了。她以前一直以为，有个能说会道、能力超群的爸爸，付天豪的童年该是无忧无虑、肆意玩闹的，原来他竟有过这么暗黑的时刻。
扔掉狗尾巴草，付天豪继续说道：“可能是担心我爸发现我身上的伤痕吧，他到了晚上终于把我放下了。第二天一睁眼，我就自己乱七八糟地套上衣服，准备偷偷回家，可惜大门还是关着，无论我怎么倒腾门锁，撞门，爬门，叠起椅子爬墙，我还是逃不掉。听到屋里他好像起来了，我赶紧声嘶力竭地哭喊起来，‘有人要杀小孩了？’‘救命啊’‘救救我’！那时候，我最渴望的便是墙上能探出个街坊的人头，传个声音也好啊，好歹问一句‘怎么了？大清早叫唤个啥？’可是没有，我到二十岁都不知道，为什么没有？明明听到隔壁有人的！”
自嘲地笑了笑，付天豪继续说道:“呵，五岁以前我还叫过他舅舅的，还吃过他给的糖果，被他打了后，我再也不敢叫了。等他走到院子，我已经躲在墙角，吓得又尿裤子了。这回他倒是没打我，带我回房煮了碗面条，逼着我全部吃完，说了句‘今天是你最后一次在桌上吃饭’后，把我丢进了他养的大黑狗的铁笼子里，笼子很小，我只能蹲在里边，要不就和狗一样侧躺下佝偻着身体。之后的一个礼拜，我就在那个铁笼子里度过的，耳朵里都是大黑狗的汪汪叫。他每天把剩饭倒在我头上，大黑狗饿极了，狗舌头在我身上乱舔，狗的嘴巴可真是太臭了。”
尹知念听的心都揪了起来，她忙问道:“你呢？他饿着你了吗？”
“我吃饭倒是正常，人小，手总是能伸出笼子够到他放的面包和牛奶。奇怪吧，他不会让我饿着，倒是生怕我少了二两肉似的。我在笼子里时，每天脑袋里的想法就是长大，好像只要长大了，我就可以挣脱牢笼，还能打得过他了。现在，肉眼可见的是，即使我上了初中、高中，即使是现在，我还是打不过他，除非把他杀了。”付天豪道。
尹知念听得暗自心惊，这王泽兵的做法已经是犯罪了，她问道：“后来呢？你没跟你爸妈说吗？”
付天豪道：“你能感觉到的吧，我和我那个妈关系不好。”
尹知念点头，回道“我能觉察出来，你不喜欢你妈，更喜欢你爸。可你不是说过，你妈妈是个很温柔的人吗？你的钢琴都是她教的。”
付天豪双手捂住脸，尹知念感觉他都快哭了。她眉头紧皱，想安慰他，又不知从何安慰起。她发现，她对于面前这个相识了十五年的、曾经喜欢过的男人，好像、居然一无所知！她只能继续听他讲述。
闷闷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念念，对不起，我郑重跟你说一声，对不起。以前，我跟你说过的，所有的关于母亲，甚至的父亲的话，全是假的，都是谎言。从你第一次问我为什么家长会从来不见妈妈来开始。我那时，看到你妈那么疼你，你上学迟到了，她都专门去找老师解释，就为了不让老师批评你，她还专门找过我，让我在学校注意着点儿你，别让人给欺负了。那时候的我总是在想，为什么我妈不是那样的？哪怕，问问我几点上学也好啊。”
付天豪汗颜，一个谎言总是需要无数个谎言去圆。他那时候不知道怎么跟他们解释，也压根没想过跟他们解释，就随便找了个别人无法验证的谎言去糊弄，谁能知道他们能彼此陪伴那么长时间呢？大学在马场上，他怎么圆那没上过马术课的谎言来着，噢，是“我不爱学，我爸非要让我学，我从马上掉下来几回，才推掉了那个私教课。”
说谎的后果是，尹知念以为他真的不爱骑，她也兴致缺缺，在马上干坐着被骑手牵着缰绳溜了一圈后，便转道拉着他们去玩其他的了。
毕竟，在那时的尹知念心里，付天豪说的话都是真的，因为她完全想不到他有任何欺骗她的理由。更何况，他的表情还完全不似作伪。现在回想起来，他可真是撒谎届的高手，处变不惊，临危不惧，什么谎都能接的天衣无缝，不去当特工为国家做贡献，可真是屈才了。
眼见着面前人要翻旧账，把自己逼到不得不说的地步了，付天豪抬头望一望天，绕树三匝，发现无枝可依后，拉着尹知念坐在了干燥的草堆上。他脑袋低垂，眼角发红，嘴角苦笑，揪起一根狗尾巴草，摆弄了几下扔掉后，终于讲起了过去的事。
“念念，你知道我为什么怕狗么？我以前跟你们说是因为被狗咬过，其实，是因为王泽兵。五岁那年，我不听话，那个女人……就是我妈，你见过的。她把我扔到王泽兵家里了，说我爸对我太好了，男孩子需要个严厉的男性长辈管教。五岁的我大概才这么点儿大。”说着，他用手比划了下，五岁的小男孩，和平坐下来的尹知念一般高。
“我那时候和你二哥一样调皮，猫憎狗嫌的，皮得很，总以为谁都抓不到我，也不会打我。刚到王泽兵家的中午，我就趁他中午熟睡，去挠了他的脚底板，见他被惊醒后瞪大眼睛，吓得我赶忙跑到屋外去。可大门关着，我跑不掉。我也低估了一个成年男性的力气。当他单手把我拎起来，另一只手扇着耳光时，我才感觉到了疼痛和害怕。扇完耳光，我就被他用绳子吊了起来，嘴上还贴上了胶带。一开始我以为他也就是生生气，我调皮，我挨打，我活该。可到了晚上，我还被他绑着，他吃完饭，不知从哪儿捉到了只老鼠，还让那老鼠贴着我的身体和脸一点一点向上爬，我当场就吓得尿裤子了，眼泪直流，乱踢乱叫。可是我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身体在空中打着转儿，怎么都挣脱不开，那会儿真是绝望到了极点。他戏弄完我，又拿着烧烤签一点一点地刺穿了老鼠的耳朵和身体，我看着老鼠挣扎尖叫，鲜血滋出来，恍惚间以为我就是那只老鼠。那是我头一回害怕到头皮发麻，骨头缝里都透着凉气。”往事不堪回首，付天豪撑了撑额头，又在地上揪了根狗尾巴草。
听到这儿，尹知念的心已经开始微微泛疼了。她以前一直以为，有个能说会道、能力超群的爸爸，付天豪的童年该是无忧无虑、肆意玩闹的，原来他竟有过这么暗黑的时刻。
扔掉狗尾巴草，付天豪继续说道：“可能是担心我爸发现我身上的伤痕吧，他到了晚上终于把我放下了。第二天一睁眼，我就自己乱七八糟地套上衣服，准备偷偷回家，可惜大门还是关着，无论我怎么倒腾门锁，撞门，爬门，叠起椅子爬墙，我还是逃不掉。听到屋里他好像起来了，我赶紧声嘶力竭地哭喊起来，‘有人要杀小孩了？’‘救命啊’‘救救我’！那时候，我最渴望的便是墙上能探出个街坊的人头，传个声音也好啊，好歹问一句‘怎么了？大清早叫唤个啥？’可是没有，我到二十岁都不知道，为什么没有？明明听到隔壁有人的！”
自嘲地笑了笑，付天豪继续说道:“呵，五岁以前我还叫过他舅舅的，还吃过他给的糖果，被他打了后，我再也不敢叫了。等他走到院子，我已经躲在墙角，吓得又尿裤子了。这回他倒是没打我，带我回房煮了碗面条，逼着我全部吃完，说了句‘今天是你最后一次在桌上吃饭’后，把我丢进了他养的大黑狗的铁笼子里，笼子很小，我只能蹲在里边，要不就和狗一样侧躺下佝偻着身体。之后的一个礼拜，我就在那个铁笼子里度过的，耳朵里都是大黑狗的汪汪叫。他每天把剩饭倒在我头上，大黑狗饿极了，狗舌头在我身上乱舔，狗的嘴巴可真是太臭了。”
尹知念听的心都揪了起来，她忙问道:“你呢？他饿着你了吗？”
“我吃饭倒是正常，人小，手总是能伸出笼子够到他放的面包和牛奶。奇怪吧，他不会让我饿着，倒是生怕我少了二两肉似的。我在笼子里时，每天脑袋里的想法就是长大，好像只要长大了，我就可以挣脱牢笼，还能打得过他了。现在，肉眼可见的是，即使我上了初中、高中，即使是现在，我还是打不过他，除非把他杀了。”付天豪道。
尹知念听得暗自心惊，这王泽兵的做法已经是犯罪了，她问道：“后来呢？你没跟你爸妈说吗？”
付天豪道：“你能感觉到的吧，我和我那个妈关系不好。”
尹知念点头，回道“我能觉察出来，你不喜欢你妈，更喜欢你爸。可你不是说过，你妈妈是个很温柔的人吗？你的钢琴都是她教的。”
付天豪双手捂住脸，尹知念感觉他都快哭了。她眉头紧皱，想安慰他，又不知从何安慰起。她发现，她对于面前这个相识了十五年的、曾经喜欢过的男人，好像、居然一无所知！她只能继续听他讲述。
闷闷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念念，对不起，我郑重跟你说一声，对不起。以前，我跟你说过的，所有的关于母亲，甚至的父亲的话，全是假的，都是谎言。从你第一次问我为什么家长会从来不见妈妈来开始。我那时，看到你妈那么疼你，你上学迟到了，她都专门去找老师解释，就为了不让老师批评你，她还专门找过我，让我在学校注意着点儿你，别让人给欺负了。那时候的我总是在想，为什么我妈不是那样的？哪怕，问问我几点上学也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