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虽然苏延是受害者，是始作俑者，也是这一系列悲剧的推动者，但滑稽的是，根据笔录的记载，他应该是被蒙在鼓里最深的人，对于整个案件都知之甚少，对案情勘查的帮助也并不是很大，所以马斌本把对他的走访排到了最后。
但巧的是，今天马斌在办公室门口就遇到苏延。
而他显然是刚与办案的刑警交涉未果，整个人是一副沮丧又无辜的模样。
虽然不是一夜白头，但相较之前，苏延看起来一下子沧桑了很多。
曾经那意气风发的少年感如今已经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毫无生机的颓废和无奈。
“苏延！没想到吧！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苏延见到马斌也很是错愕。他自然没有想到当初帮他和栗姝调解的民警竟然会和处理这件案子的刑警在一起办案！
“马警官，你好！”苏延还是很有礼貌地向马斌伸出手。
“正好！我还想去约你见面呢，真没想到今天会在这里遇到你！我有些事情还想问你几句！走！聊聊！”马斌笑呵呵地，也上前握住了苏延的手。
在马斌的“邀请”下，苏延也只能麻木地跟着他走进了一家公安局旁边的苍蝇小馆，随便找了个角落坐了下来。
苏延毫不在意墙上贴着的“禁止吸烟”标志，只顾着一根接一根地抽烟。一时烟雾缭绕，引来了周围人的侧目。
苏延的眼神里充满了迷茫和疲惫，他的手颤抖着拿起酒杯，一口气将杯中酒倒进喉咙里。
那种烈酒的灼烧感让他有种醉生梦死的错觉。
“我刚才隐约听到，你想见她？”马斌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明知道他是明知故问，苏延还是闭上眼睛无奈地摇了摇头，用沙哑的声音重复了刚才在公安局里办案的刑警告知他的话：“不是亲属，也不是夫妻，自然是见不了面的。”
马斌问道：“我当时也不在现场，还真没听到，所以我很好奇，你别介意啊，你想见的，到底是余文静，还是栗姝？”
苏延错愕了，很是尴尬，一下子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马斌看苏延的表情，心里却是一阵唏嘘。
他这段时间翻遍了所有人的笔录，也下了很大一番功夫去研究每个人的性格和心理，以他对苏延的了解，苏延指的她，绝对是栗姝。
而余文静这个嫌疑人，如今却已然是无人问津了，对此马斌还是有些于心不忍的。
据说余文静的父亲听说这件事后，连律师都没有帮她请，一副放任她自生自灭的架势。
他也走访了这个父亲，但是即便是血肉至亲，可事已至此，他考虑得却丝毫没有什么父女之情，全然是自己的利益归属。
余文静没有结婚，也没有后代，他作为父亲自然是唯一的第一顺位继承人，故而他还甚至还是总是有意无意地试探地问了问会不会被判死刑……
所以马斌还是忍不住要在苏延面前提一下余文静的近况的：“余文静的精神状态不是很好！这具体原因你应该比我清楚！至于栗姝，栗姝身边两位最为亲近的人接连去世了，所以也是可想而知！”
苏延听闻这些，紧绷着的脸上只剩下了苦涩。他略扬起嘴角，想要笑一笑，却发现原来他最惯常的假笑在现在也并没有那么容易能信手拈来了。
“不管怎样，你也是受害者家属！我先对你表示同情，必要的人道主义关怀还是应该的。不过早在三年之前我就劝过你，你不听啊，你要是早点收手，也不会闹成现在这样家破人亡！”
苏延叹了口气，马斌说的的确也是实情，这段时间，他无时无刻不在悔恨之中，可是大错已经铸成，事实已经无法改变了。
而既然已经无力改变，困囿于这件事情里已然不会有任何意义，因为人终究还是要面对现实，始终要往前看的。
“我知道你也做了很多笔录了，相信只要和案情相关的事你应该是知无不尽了，但还是想再问你一些问题！希望你不要介意！”
“你问吧！”
“你和栗姝最后一次见面是在她母亲去世前两天？那之后呢？有没有再见过面？”
苏延不经思索地摇了摇头。
的确，经过大数据的查询结果，栗姝在家乡的那几天，苏延的确是没有任何的出行记录，甚至他们两个之间连通信记录都是空空如也！
“所以你们不是串通好的？”
“串通好什么呀？”
“你不觉得很巧合吗？那边罗毅的案子，和你这边楚粤的案子，几乎是同时到案的。如果不是你报警，警方的视线也不会那么快转移到余文静那里。”
“巧合吧！”
“或许！我思来想去，可能还真的是巧合！看来老天对栗姝还不算薄，你也在不知不觉中帮了栗姝一把！”
马斌是故意试探着这么说的，但是这句话之后，显然在苏延的脸上没有看到任何动容，如此看来他的确应该是毫不知情的。
真是可笑啊！苏延以为自己在两个女人之间如鱼得水，却完全没有想到被玩的团团转的正是他自己。
“接下来你可有什么打算？”
对于这个问题，苏延也只剩下了摇头了！
他报警报得很及时，压根没有留给余文静任何报复他的机会。
不过虽然余文静的举报和曝光没有成功，但在调查过程中，警方的常规问询也是免不了的，自然会有些风言风语传出，近来同事们的敬而远之和指指点点，也让他知道自己这么多年的面具已然被所有人踩在了脚下，只剩下了嘲讽和鄙夷。
这对于他这种爱面子，有着极其强烈的自卑保护机制，只能通过不切实际的伪饰，从他人那里获得赞美，才能维持可怜的自我价格感的人来说，如今这个境地几乎比杀了他还难受！
而经此一役，他的声名大为受损，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的话，他所有的前途都到此为止了！
他多想彻底逃离这个圈子！
但这里是他自幼生活的城市，人到中年，也没有什么一技之长，离开这里，压根也没什么好去处！
此时，他的眼神里透露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茫然，然而更多的是痛苦！
只是这种痛苦绝不是因为悔恨莫及，而是因为他觉得自己最为无辜，最为凄惨，也最为值得同情！
或许他心里想的是——
为什么所有人都对我这么残忍？
而对于整个事件的真相，和所有人的悲凉，他压根没有能力共情。
这个人没有心！马斌冷眼看着，像是读懂了苏延的心事，不过能做的也只能是感慨人性的阴暗和虚伪。
像栗姝这么一个极品的女人，能在两次相处中就给自己留下了无法磨灭的印象，甚至在短短的相处以及寥寥数语中就能在马斌的心中种下一颗种子——
一颗关于苏延、栗姝、罗毅、余文静之间复杂关系的种子，一颗让他渴望挖掘案情真相的种子……
可是在和栗姝有过那么亲密行为的苏延心中，栗姝像是远没有那么重要。
“我知道你有很多疑惑，相信所有笔录做下来后，对事情的原貌，你应该也有自己的判断吧！”
马斌轻叹了一口气，不由得将手放到苏延的肩膀上拍了拍继续说道：“还想和栗姝再续前缘吗？”
马斌是故意这样戏谑地问的，他本想着通过这种方式试图打破两人之间的凝重。
而苏延眼神里却闪过一丝恐惧，坚定地摇了摇头。
接下来的沉默让整个苍蝇小馆蒙上了一层难以描述的压抑笼罩。
马斌的心中涌起了一股说不出的感觉，他感觉到苏延身上散发出一种浓重而又绝望的氛围，那种气息应该一直都在，只不过是在此极端的境地里才能毫无遮掩地袒露出来。
马斌凝视着苏延，试图从他的眼神中找到一丝情绪，却只看到了茫然和迷惘。或许在苏延心中，这场风波已然结局，留下的只是一片空荡荡的虚无。
马斌心头一沉，也许那些曾经看似复杂纠结的事情，在苏延眼里，已经变得异常单薄，如同一场风吹过后的残破遗迹，很快就会被时间和现实所无视。
“所以你今天来是为了问真相吗？”
“我只是想和她道个歉！”
马斌听闻这句话不自觉地冷笑了而起来，因为他知道苏延还在下意识的撒谎，这种随时随地的谎言应该早已成为了一种习惯。
这很男人，果然有够伪善！
不过他此时还想隐瞒什么呢？
即便他欺骗过无数人，也不愿承认自己是被戏耍的那一个？
随便吧！
在那一刻，马斌彻底地明白了，不需要再问苏延任何问题了。
他早已查过资料，不会有人能够与NPD这种自恋型人格障碍的人进行一场真正推心置腹的交谈。
因为对于苏延来说，他那本就残缺的灵魂早已被带到地底囚禁起来了。
马斌本来就是想说点大道理，但是却知道这个世界上，三观不同的人太多了，而说教别人的确是最没有意义的一件事。
更多的，是马斌知道苏延是戒不掉的，像这种人永远不会和任何人建立长期的关系，只不过是如今遭遇重创，一时低沉罢了。
随着时间的流逝，和所有事情的淡漠，他依旧会重蹈覆辙，依旧会在自己的欲望和匮乏中沉沦，直到消耗掉自己所有能量。
对于栗姝，虽然会是他生命里最特殊的存在，但是那又能如何呢？
虽然苏延是受害者，是始作俑者，也是这一系列悲剧的推动者，但滑稽的是，根据笔录的记载，他应该是被蒙在鼓里最深的人，对于整个案件都知之甚少，对案情勘查的帮助也并不是很大，所以马斌本把对他的走访排到了最后。
但巧的是，今天马斌在办公室门口就遇到苏延。
而他显然是刚与办案的刑警交涉未果，整个人是一副沮丧又无辜的模样。
虽然不是一夜白头，但相较之前，苏延看起来一下子沧桑了很多。
曾经那意气风发的少年感如今已经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毫无生机的颓废和无奈。
“苏延！没想到吧！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苏延见到马斌也很是错愕。他自然没有想到当初帮他和栗姝调解的民警竟然会和处理这件案子的刑警在一起办案！
“马警官，你好！”苏延还是很有礼貌地向马斌伸出手。
“正好！我还想去约你见面呢，真没想到今天会在这里遇到你！我有些事情还想问你几句！走！聊聊！”马斌笑呵呵地，也上前握住了苏延的手。
在马斌的“邀请”下，苏延也只能麻木地跟着他走进了一家公安局旁边的苍蝇小馆，随便找了个角落坐了下来。
苏延毫不在意墙上贴着的“禁止吸烟”标志，只顾着一根接一根地抽烟。一时烟雾缭绕，引来了周围人的侧目。
苏延的眼神里充满了迷茫和疲惫，他的手颤抖着拿起酒杯，一口气将杯中酒倒进喉咙里。
那种烈酒的灼烧感让他有种醉生梦死的错觉。
“我刚才隐约听到，你想见她？”马斌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明知道他是明知故问，苏延还是闭上眼睛无奈地摇了摇头，用沙哑的声音重复了刚才在公安局里办案的刑警告知他的话：“不是亲属，也不是夫妻，自然是见不了面的。”
马斌问道：“我当时也不在现场，还真没听到，所以我很好奇，你别介意啊，你想见的，到底是余文静，还是栗姝？”
苏延错愕了，很是尴尬，一下子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马斌看苏延的表情，心里却是一阵唏嘘。
他这段时间翻遍了所有人的笔录，也下了很大一番功夫去研究每个人的性格和心理，以他对苏延的了解，苏延指的她，绝对是栗姝。
而余文静这个嫌疑人，如今却已然是无人问津了，对此马斌还是有些于心不忍的。
据说余文静的父亲听说这件事后，连律师都没有帮她请，一副放任她自生自灭的架势。
他也走访了这个父亲，但是即便是血肉至亲，可事已至此，他考虑得却丝毫没有什么父女之情，全然是自己的利益归属。
余文静没有结婚，也没有后代，他作为父亲自然是唯一的第一顺位继承人，故而他还甚至还是总是有意无意地试探地问了问会不会被判死刑……
所以马斌还是忍不住要在苏延面前提一下余文静的近况的：“余文静的精神状态不是很好！这具体原因你应该比我清楚！至于栗姝，栗姝身边两位最为亲近的人接连去世了，所以也是可想而知！”
苏延听闻这些，紧绷着的脸上只剩下了苦涩。他略扬起嘴角，想要笑一笑，却发现原来他最惯常的假笑在现在也并没有那么容易能信手拈来了。
“不管怎样，你也是受害者家属！我先对你表示同情，必要的人道主义关怀还是应该的。不过早在三年之前我就劝过你，你不听啊，你要是早点收手，也不会闹成现在这样家破人亡！”
苏延叹了口气，马斌说的的确也是实情，这段时间，他无时无刻不在悔恨之中，可是大错已经铸成，事实已经无法改变了。
而既然已经无力改变，困囿于这件事情里已然不会有任何意义，因为人终究还是要面对现实，始终要往前看的。
“我知道你也做了很多笔录了，相信只要和案情相关的事你应该是知无不尽了，但还是想再问你一些问题！希望你不要介意！”
“你问吧！”
“你和栗姝最后一次见面是在她母亲去世前两天？那之后呢？有没有再见过面？”
苏延不经思索地摇了摇头。
的确，经过大数据的查询结果，栗姝在家乡的那几天，苏延的确是没有任何的出行记录，甚至他们两个之间连通信记录都是空空如也！
“所以你们不是串通好的？”
“串通好什么呀？”
“你不觉得很巧合吗？那边罗毅的案子，和你这边楚粤的案子，几乎是同时到案的。如果不是你报警，警方的视线也不会那么快转移到余文静那里。”
“巧合吧！”
“或许！我思来想去，可能还真的是巧合！看来老天对栗姝还不算薄，你也在不知不觉中帮了栗姝一把！”
马斌是故意试探着这么说的，但是这句话之后，显然在苏延的脸上没有看到任何动容，如此看来他的确应该是毫不知情的。
真是可笑啊！苏延以为自己在两个女人之间如鱼得水，却完全没有想到被玩的团团转的正是他自己。
“接下来你可有什么打算？”
对于这个问题，苏延也只剩下了摇头了！
他报警报得很及时，压根没有留给余文静任何报复他的机会。
不过虽然余文静的举报和曝光没有成功，但在调查过程中，警方的常规问询也是免不了的，自然会有些风言风语传出，近来同事们的敬而远之和指指点点，也让他知道自己这么多年的面具已然被所有人踩在了脚下，只剩下了嘲讽和鄙夷。
这对于他这种爱面子，有着极其强烈的自卑保护机制，只能通过不切实际的伪饰，从他人那里获得赞美，才能维持可怜的自我价格感的人来说，如今这个境地几乎比杀了他还难受！
而经此一役，他的声名大为受损，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的话，他所有的前途都到此为止了！
他多想彻底逃离这个圈子！
但这里是他自幼生活的城市，人到中年，也没有什么一技之长，离开这里，压根也没什么好去处！
此时，他的眼神里透露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茫然，然而更多的是痛苦！
只是这种痛苦绝不是因为悔恨莫及，而是因为他觉得自己最为无辜，最为凄惨，也最为值得同情！
或许他心里想的是——
为什么所有人都对我这么残忍？
而对于整个事件的真相，和所有人的悲凉，他压根没有能力共情。
这个人没有心！马斌冷眼看着，像是读懂了苏延的心事，不过能做的也只能是感慨人性的阴暗和虚伪。
像栗姝这么一个极品的女人，能在两次相处中就给自己留下了无法磨灭的印象，甚至在短短的相处以及寥寥数语中就能在马斌的心中种下一颗种子——
一颗关于苏延、栗姝、罗毅、余文静之间复杂关系的种子，一颗让他渴望挖掘案情真相的种子……
可是在和栗姝有过那么亲密行为的苏延心中，栗姝像是远没有那么重要。
“我知道你有很多疑惑，相信所有笔录做下来后，对事情的原貌，你应该也有自己的判断吧！”
马斌轻叹了一口气，不由得将手放到苏延的肩膀上拍了拍继续说道：“还想和栗姝再续前缘吗？”
马斌是故意这样戏谑地问的，他本想着通过这种方式试图打破两人之间的凝重。
而苏延眼神里却闪过一丝恐惧，坚定地摇了摇头。
接下来的沉默让整个苍蝇小馆蒙上了一层难以描述的压抑笼罩。
马斌的心中涌起了一股说不出的感觉，他感觉到苏延身上散发出一种浓重而又绝望的氛围，那种气息应该一直都在，只不过是在此极端的境地里才能毫无遮掩地袒露出来。
马斌凝视着苏延，试图从他的眼神中找到一丝情绪，却只看到了茫然和迷惘。或许在苏延心中，这场风波已然结局，留下的只是一片空荡荡的虚无。
马斌心头一沉，也许那些曾经看似复杂纠结的事情，在苏延眼里，已经变得异常单薄，如同一场风吹过后的残破遗迹，很快就会被时间和现实所无视。
“所以你今天来是为了问真相吗？”
“我只是想和她道个歉！”
马斌听闻这句话不自觉地冷笑了而起来，因为他知道苏延还在下意识的撒谎，这种随时随地的谎言应该早已成为了一种习惯。
这很男人，果然有够伪善！
不过他此时还想隐瞒什么呢？
即便他欺骗过无数人，也不愿承认自己是被戏耍的那一个？
随便吧！
在那一刻，马斌彻底地明白了，不需要再问苏延任何问题了。
他早已查过资料，不会有人能够与NPD这种自恋型人格障碍的人进行一场真正推心置腹的交谈。
因为对于苏延来说，他那本就残缺的灵魂早已被带到地底囚禁起来了。
马斌本来就是想说点大道理，但是却知道这个世界上，三观不同的人太多了，而说教别人的确是最没有意义的一件事。
更多的，是马斌知道苏延是戒不掉的，像这种人永远不会和任何人建立长期的关系，只不过是如今遭遇重创，一时低沉罢了。
随着时间的流逝，和所有事情的淡漠，他依旧会重蹈覆辙，依旧会在自己的欲望和匮乏中沉沦，直到消耗掉自己所有能量。
对于栗姝，虽然会是他生命里最特殊的存在，但是那又能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