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乌云密布,笼罩在京城之上,不一会,大雨倾盆而下。

    贺府宅院,淅淅沥沥的雨水从屋檐上顺流而下,洗净了壁上的尘埃,却冲刷不了墙上重重叠叠的斑驳。

    宅院某处,房室里,檀香仍然在焚烧,却不见一丝香气与暖意,原本整饬的房间充斥着肆意翻找的痕迹,珠帘玉翠不知被谁折下,不规则的碎裂,散落在一地。

    一把黄金做的簪子掉在房内正中央。

    女子跌坐在地面上,披散着头发,她仰起头,看着自己曾经的心上人。

    她原本明媚的大眼睛如今满是酸涩的泪水,一张樱桃小嘴无声微张,有不敢置信,但更多的是不服气的怨愤。

    眼看着被温贵笙盯着的贺斐然没有说话,站在一旁的高公公率先走出来,手上持着银杯,“圣上已经赐了毒酒,贺夫人。”

    “请。”高公公将毒酒向温贵笙递去,似又突然想到了什么。

    他朝着温贵笙摆了摆手,嘲笑地说,“不,温二小姐已经不是贺夫人了,而是一个杀人的阶下囚。”

    杀人的阶下囚。

    温贵笙默念着,心痛难忍,但她必须要向眼前人要一个答案,“你就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贺斐然。”

    我曾经最深爱的夫君,现在也是伤她最深之人。

    “看在我们夫妻一场,我向圣上替你求了毒酒,可以给你留个全尸。”往日甜言蜜语的男人第一次吐露出如此冰冷的话。

    温贵笙眼眶里的泪一下子喷涌而出,顺着她的脸颊滑下。

    泪眼朦胧中,她最后一次细细端详着男人的面容,眼前人还是如她初见他一般英俊,剑眉星目,岁月也不吝啬偏爱于他,让他年近三十依旧容颜如初。

    只是他的脸上,没有半分和自己的情谊。

    “为什么。”温贵笙艰难地开口。

    也许是看温贵笙此时的表情过于可怜,贺斐然回答了她。

    “因为我对你厌恶至极!”

    屋外突然狂风大作,电闪雷鸣,温贵笙清清楚楚地看见了眼前男人狰狞的面庞,这么多年来,仿佛只有现在,她才看清了男人的面容。

    “对我厌恶至极?”温贵笙声调猛得变高,“贺斐然,那你当初为何要娶我?”

    自己身为相府嫡女,母亲无故去世之后,被继母设计远离京城,在地方结识的县令于连竹也因为刺杀死去了,她为了查探母亲和好友死亡的真相,一时焦头烂额。

    就在这个时候,贺斐然来到了她的身边,继好友于连竹后鼓励自己追查真相,向自己承诺待他官位通达之后,一定重查旧案,还母亲和于连竹一个公道。

    没过多久,他便光明正大地带着温贵笙重返京城。温贵笙因此十分感动,并且对他有了一定的好感。

    所以,当贺斐然这个贺家庶子在朝着父亲提亲时,温贵笙想也没想就答应了他。

    那时的她以为对面之人是依靠,是助她逃离温家这个囚笼的帮手,是她探寻真相路上必不可少的助力,是她往后余生的相知相守之人。

    可她没想到,这才三年,眼前之人,就把曾经对她说过的话忘得一干二净。

    甚至,将屠刀指向了她。

    “我自认为没有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对外,为了你的前途,我率先放下了自己的事情,忍着恶心和温府的人周旋。”

    “没有官员愿意站你的队,我为了给你出言献策,白日管家,夜里读书,这几年身体每况愈下,也没有一丝怨言。”

    “对内,我用心服侍公婆,照顾小姑子,他们从没有好言待我一天,我也没有一丝怨愤……”温贵笙一字一言将过往悉数道来。

    “我为什么要娶你,你心里没点数吗?”贺斐然面色一冷,长袖一挥,猛地打断了温贵笙的话,似乎想到了什么恶心的事,面色有些不好看。

    “要不是你相府嫡女的身份,不然一个名声败坏的恶毒女子,如何能进我们贺家的大门。”

    进贺家的大门?好一个进贺家的大门。温贵笙看着贺斐然,悲痛之余难掩怒气。

    温贵笙嫁过去的时候,贺家家主只是区区六品官吏,和自己的家世天差地别。

    至于恶毒女子,他口口声声说相信自己不是那样的人的话好似仍在昨天,也是因为贺斐然的信任,她才没有继续深究。

    温贵笙咬着牙,将眼眶里的泪水使劲地憋了回去,“贺斐然,你别忘了,是你当初求娶的我,并不是我强迫着嫁给你,你这般说话,是不是太可笑了一些了!”

    “你敢说,你没有因为我的相国嫡女身份便宜行事!”

    “温贵笙!”贺斐然怒斥一声,高声道,“我本就才华横溢,如今更是凭借自己的能力擢升至三品大官,为何需要你的嫡女身份?”

    “倒是你,真让我恶心,死到临头还嘴硬!”贺斐然冷哼一声,转身拂袖而去。

    温贵笙无言,鲜血涌上喉头,被她咽了回去。她怒目圆瞪,看着贺斐然的背影只剩下了刻骨的仇恨。

    这就是她曾经心心念念的夫君,原来一直看中的都是她的相国嫡女身份,对她这个人从来都是逢场作戏,厌恶至极。

    现在他不需要自己了,就把她轻而易举的弃如敝履。

    可恨她在今天才完完全全地看明白。

    高公公好整以暇地看着这一切,直到贺斐然离开,才再次朝着温贵笙抬了抬手,“请吧,温二小姐。”

    “等等,高公公,我还没有见到姐姐最后一面呢。”婉转悠扬如黄鹂鸟般美妙的声音响起。

    一双玉手缓缓打开房门,来人身着一袭鲜艳的紫红色襦裙,桃花人面,纤纤细腰,步步生莲,朝着温贵笙徐徐走来。

    “温柳月。”温贵笙看着光鲜亮丽的温柳月,一时有些愣神。

    她是自己的继母的女儿,十五岁及笄那年她们就撕破了脸,自从温贵笙十六岁那年嫁给贺斐然以后就没有怎么见过面了。

    她今天来干什么?

    “姐姐不必惊讶,”温柳月掩唇笑到,“是斐然哥哥吩咐我来送你一程的哦。”

    “不必。”图穷匕首见,原来温柳月是来痛打自己这条落水狗的。

    斐然哥哥。

    温贵笙眼神一暗,难怪自己被定罪的过程那么顺利,原来他们早就有了勾结。可惜她已不愿意为这么一个男人同她呛声。

    “那可不行,送佛送到西,毕竟于知县也是我们送走的。”

    “不对,是于世子。”

    窗外突然响起了一声巨大的惊雷。

    “你说什么?”温贵笙的表情僵住了,她死死地盯着眼前的女人,一瞬间似乎有些失声。

    窗外雷近乎咆哮地狂劈,雨水疯狂地落下,砸得砰砰作响,屋内温贵笙双眼泪水止不住的顺着她的脸颊滑下,源源不断。

    温贵笙看着眼前女子微笑的目光,第一次觉得那是那么的歹毒与可怖,她颤颤巍巍地开口,再一次向温柳月寻求问题的答案,“你说什么?”

    温柳月嘴角的幅度越来越大,似乎是在嘲笑眼前人的可怜与可悲 。

    “你说我说什么,于世子是因为你而死的啊。”温柳月俯下身子,凑近温贵笙,似是想要看清楚她此时的表情。

    “要不是他傻乎乎地一心要帮你,我和母亲怎么可能对他痛下杀手。”

    温柳月漫不经心地走近,薄唇凑在温贵笙的耳边,“这么看来,你的确是杀死于连竹的凶手啊。”

    温贵笙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喉间的血腥气似乎是再也压不住,她“噗”地一口吐出了鲜血,倒在了地上。

    杀死于连竹的罪名她认了,她只恨识人不清,让所爱之人诬陷自己背上了杀害好友的罪名。

    可她万万没有想到,她的好友,竟然是因为自己而死。

    他一身清白,正直处世,加之遗落在民间世子的身份,本该有广阔的未来,却为了自己这个满身污名的女子而被人设计害死。

    于连竹。

    温贵笙默念着,我对不起你。

    不仅连累你死去无法施展自己的一腔抱负,害你无法与家人团聚。还因为错信他人,被男人的甜言蜜语哄骗,让害死你的凶手逍遥法外。

    倘若能重来一次,她定要让害死你我的人付出代价。可惜世界上没有后悔药,她如今也难逃一死。

    不过。

    温贵笙看着地上的黄金簪子,眼里情绪晦涩。

    那把簪子,还是于连竹在时送给自己的,他还开玩笑地说要让这把簪子作为自己出嫁时的添妆。在于连竹死后,自己便一直把它带在身上。

    “温二小姐,这次真该上路了。”高公公不耐烦地催促着,似乎是已经厌倦了眼前的戏码。

    温贵笙稍稍稳住因为仇恨颤抖的双手。

    她攒了攒力气,宽大的衣袖在地上抚了抚,撑着重新站起来,从高公公手里接过那杯毒酒。

    温贵笙佯装饮酒,没有分毫犹豫,朝着高公公的脸就是一泼。

    “请吧,温二……,你干什么!”高公公嘶吼着,毒酒从他的脸上滴落,他一边闭着眼,一边抽出身上的佩剑乱挥。

    “啊!我的脸!”紧接着温柳月也尖叫着捂着自己的脸,退到了角落里。

    温贵笙看着淌着血的黄金簪子,笑着抚了抚,眼里溢出泪水。

    真是可惜。

    差一点就扎到她的心窝了。

    “她要自尽了!”高公公勉强睁开眼睛,看清眼前的一幕,尖声嘶吼。

    没有丝毫犹豫,温贵笙将沾了血的黄金簪子一把捅进自己的心口。

    终于结束了。

    温贵笙阖上眼睛,听着高公公和温柳月的尖叫声,感受血液的溢出和生命的流逝。

    于连竹,今世已无缘再会。

    若有来世,温贵笙再做牛做马报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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