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之后夜里慢慢凉了,月光照在地上,像霜花一样清冷。

    好在桂花香依旧弥漫在空气里,提醒人们当下还是秋季。

    苏绽当天下午就带着水仙回了灵芝谷,师傅的墓周围依旧草木葱葱,苏绽祭拜完,又去查了一下当时师傅的行医记录。

    还好师傅当时格外认真,所有症状及用药记的很详细,看完苏绽也了解了些情况。

    她俩在灵芝谷住了一晚,第二日又在谷内周边采了几味药,回到知春园已经是晚上了。

    因为后天早上之前就得给秦王配药,就剩明天一天时间了,初次配药,她还没太大把握,得好好琢磨,后面只能边试效果边调整药方了。

    回到知春园天已经黑了,晚饭时间已经过去,苏绽刚踏进大门,就发现知春园格外安静。

    往常这个时间虎子在院子里玩耍,他骑木马时的咯咯笑声充满那个年龄的欢乐。

    更奇怪的是,整个院子没有开灯。不对劲,黑夜太安静了.....水仙也发现了,吓得她汗毛都竖立起来握住宁绽的手,拔起发簪放在手里。

    她俩慢慢进了院子,发现魏南倒在院子的空地上。

    那一刻苏绽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血液直冲大脑,师傅走后他们几个陆续加入了这个家庭,几个人生活其乐融融,过的像一家人。

    这个家是她最温暖最放松的地方,如果有人受到伤害或者出什么意外,她都不敢想以后该怎么办。

    她颤着手探了脉搏,发现只是中了些迷烟,时间也没有很长,并无大碍。

    苏绽让水仙点灯,拿出药瓶让每个人都闻了一下,大家就慢慢醒了。她挨个探了买个人的脉搏检查情况,发现大家都没事,众人也只像是睡了一觉。

    苏绽坐下来:“怎么回事?有人来偷东西或者抢劫了?”

    她一改往日轻声细语,口气很不好。

    几个人刚刚醒来,都一脸疑惑。

    还是隐娘反应过来:“昨日你俩出门后,我们也在家里没出门,并无异常,今日一早还商量着你们回来大家一起吃什么。

    宝兴也说刚去买菜回到厨房,然后闻到类似茉莉花香的味道,就都睡着了。”

    魏南也补充道:“也就一个辰时前后吧,我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看来是有人故意要迷晕他们几个,还好对方没有用太大量,想来也没有打算要他们的命。

    苏绽看了看锦绣:“大家都没事,只是轻微迷药而已。

    锦绣,我刚把脉时候发现,你有喜了。

    恭喜你,你要当母亲了......”

    锦绣激动的一脸不敢置信:“什么,念念,说的是真的吗?”

    他们私底下都叫苏绽念念,苏绽笑着点头。

    锦绣夫君魏南也是喜形于色。

    他们俩也是一对苦命鸳鸯,从小就有婚约,魏南父母都去世早,也没什么家产,穷小子一个。

    锦绣母亲去世后,后娘当家,一年多以前因为锦绣后娘要卖她,她和魏南私奔,后来锦绣给人做衣服,魏南做苦力勉强度日,两个人连个像样的住的地方都没有,还是魏南干活伤了肩膀,被苏绽和水仙碰到,帮他们治好了伤,让他们辞了活儿来知春园和他们一起生活。

    魏南为人踏实,虽然读书少,但看家打理院子干杂活样样不差,锦绣更是做的一手好女红,平时几个人的衣服都是她给做的,包括虎子的玩具。

    隐娘和宝兴也是一对夫妻。

    隐娘读书识字会算账,原来还当过账房,只是怀孕身体不好就不干了,在家养胎。

    宝兴原来是灵州城最著名的酒楼香客居的厨子,因为手艺好,为人正直被其他厨子挤兑,加上隐娘身体不好,本身就没什么积蓄,他俩成亲了还住在一个破院子里。

    那时候隐娘怀有身孕,宝兴就偷些吃的给她,被其他厨子添油加醋告状,老板就让伙计把他打成重伤,又被赶出香客居。

    隐娘怀着身孕来仁寿堂买药,水仙以前认识隐娘,就求苏绽,苏绽去给他们治好伤,又给了点吃的,把他们带到了知春园,他们的儿子虎子也是在这出生的,已经三岁了。

    平时她们六个大人带着虎子在这生活,他们平时种点药材,有时间研究菜式又研究穿戴,有时间了跟着苏绽学些医理,打理药材地,读书识字,日子充实踏实。

    知春园其实就是普通三进的院子,后头有个挺大的花园,可以任由苏绽摆弄,这个名字是苏绽起的,他们都问是什么意思,这是苏绽对后世的一些回忆,可是没法与人说,就谎称是随便拼了两个字。

    还好锦绣觉得这两天身体不舒服一直呆在屋内,怕着凉关了门窗,吸的迷药少,不然伤到肚子里的孩子可如何是好。

    “去看看家里丢了什么没有?”

    魏南和宝兴看了一圈后发现就后罩房药室被翻了一些,苏绽的屋子有人进去过,倒也没丢什么。

    “可能是小毛贼为了偷些银两吧。”水仙说。

    小毛贼,哼,可真是贼,可就不是小毛贼,而是大恶贼。

    “我知道了,没什么事,都饿了吧,做点酸汤羊肉,锦绣需要吃些开胃滋补的,大家坐下来吃点饭。”

    期间苏绽告诉锦绣一些孕妇的注意事项,又嘱咐虎子不能找大姨抱抱,也不能让她给他缝玩具。

    虎子就一个劲的喊妹妹、妹妹倒把锦绣弄害羞了。

    大家虽然不知道这两天发生了什么,觉得莫名其妙,但看苏绽那么淡定也就放心的各回各屋了。

    第二天,苏绽带着他们几个在那配药,午饭时候就把药配好了。

    这几天她折腾的也累了,中午睡了一觉,养足了精神。

    下午的时候苏绽说要出去,让魏南套马车,让水仙不用跟着,她会回来吃晚饭。

    苏绽出城向东南走了半个时辰到一个深宅大院门口停下,敲了几下门,对着开门的侍卫报上姓名,不一会儿就被楚随亲自接上,恭恭敬敬领她进去了。

    别的地方苏绽可能找不到,但是秦王的别院她可太熟悉了,可以说轻车熟路。

    别院不太大,院内布局也和一般大户人家没什么不同,唯一区别就是位置在山脚下,左邻右舍没人。

    苏绽进到正厅内,绕过屏风,首先看到墙壁上张旭龙飞凤舞书法《心经》。

    李成瑾坐在中间,手上拿着本书,翻了一半,楚随领她进屋后就站在他后面,一动不动。

    苏绽没行礼,也没说话,在厅内站了那么半刻钟。

    这是她们第一次正式相见,不是在在他昏迷的日子里,不是在中秋夜里,也不是在医馆内隔着屏风。

    李成瑾看着一身女装的苏绽,束腰的淡粉色衣裙,更显得身材高挑纤细,皮肤白皙,嘴唇红润,头发乌黑柔顺,一半挽成一个圆形髻在脑后,一半披着,除了一个白玉兰花玉簪子外没有多少装饰,她看他眼神明媚清澈,又落落大方。

    苏绽给人的感觉不是宫里女人那种雍容华贵,也不是妹妹那种温婉端庄,而是嫣然自若又清新脱俗,是那种让人看了很舒服的灵动感。

    苏绽站了会儿,才慢悠悠坐到李成瑾下手的凳子上。

    立马有下人端来茶水和点心。

    苏绽不急不慢喝了一大口,然后站起来背着手走到李成瑾身边:“我就不自报家门了,想必秦王殿下早已了如指掌。

    我就是来认认门,顺便喝点茉莉花茶。

    王爷的药明日才能配好,我怕你们太心急,找错地方,伤了不该伤的人,现在看到您安好我就放心了,告辞。”

    说完后,苏绽就笑了。

    她一笑,整个屋子瞬间明亮起来,感觉屋内所有人情绪都被感染了似的,然后她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楚随就走出去了。

    楚随被这么一瞪,加上“家门”俩字咬的很重,吓得一哆嗦......

    李成瑾也不知道楚随用了迷香的事,不过她显然是知道他查她的事情了,还找上门来不说兴师问罪,只说些不痛不痒的话,真是有趣,他问了楚随一些细节,然后也没当回事,吃了一口晚膳就寝了。

    只是他很快发现事情没那么好玩了。

    苏绽和魏南回家已经是傍晚了。

    她也饿了,加上锦绣有孕,宝兴特意炖了乌鸡,看着让人食欲大振,一家人有说有笑吃了个饭。

    饭后她洗了个澡,正在擦头发,水仙进来,双目亮晶晶的,一看就是来八卦的。

    苏绽会心一笑,把事情简单说了一下,就是那天在胡峰顶争执然后在医馆就医的时候故意拖延的事情和被楚随“调查”的事,隐约提了七年前的过去。

    听的水仙直喊,“你给他配药还迷晕我们,真是忘恩负义的小人。”还不忘说中秋那晚她不该贪杯,应该跟着姐姐去胡峰顶。

    晚上苏绽正准备睡呢,听到轻微脚步声,接着门悄悄被打开,她刚坐起来,一个黑影来到床边,扑通一下下跪......

    苏绽......

    虽然,知道会找过来,也没想到是“下跪求饶的方式.....”

    黑暗中,楚随走到她跟前放下剑,接着是一跪:“神医,小人有眼不识泰山,之前多有得罪,还望恕罪。”

    然后重重磕头,苏绽骨子里作为一个现代人古代社会虽然阶级更加明显,但她一个小老百姓,每天只管寻药问诊,哪儿体会过让人跪着求的滋味!

    苏绽慌乱的站起来,走到桌边拿起茶壶倒一杯水,直接喝下:“阁下太见外了,不知发生什么事了?”丝毫不见下午的理直气壮,反倒是三份担心,七分心虚。

    “都是小人的错,不该闯进贵府,用迷药伤害您的家人。

    我家王爷从黄昏开始高烧不退,现在整个人浑身发抖,请神医高抬贵手,前去治一治,等公子好了,要杀要剐随便神医。”又开始重重磕头。

    楚随知道,他来这神医家翻箱倒柜,又用了迷药迷晕众人是得罪人家了,下午上门是报复呢,但他不敢说,他不能拿王爷的命去冒险,现在也不是解释这些的时候,莫叔给他的回信他看了一眼就知道自己闯下了弥天大祸,吓得肠子都青了。

    苏绽看他这个阵势吓了一跳,没想到他这么认真严肃,她下的药只会让秦王烧一会儿,浑身发抖分明是高烧不止。

    她实在不习惯:“快快,你别磕了,起来带路吧。”

    她和水仙打了个招呼,告诉她只是去别院治病,在水仙要拿眼神戳穿楚随之前,拿上药箱,就跟着楚随出门了......

    其实苏绽只是在自己身上洒了点药粉,那些药粉对平常人无害,只是李成瑾体质异常,加上久病缠上,并没有多少抵抗力,她故意在他身边晃,让他闻到药粉,让他发烧难受。

    苏绽坐上楚随的马车用平时一倍速度来到了别院。

    院子里灯火通明,他们直奔秦王卧房。

    楚随推开李成瑾的房间,屋内的下人即刻悄无声息退下,苏绽跟着走到床前,烛光下看他烧的面部通红,眉头皱着,浑身发抖。苏绽也出乎意料,看来他情况比她想的还严重,这么点粉末,没想到烧的这么厉害。

    她轻轻摸了一下额头,“去烧水来,越多越好。”

    楚随还杵在那不走,她瞪楚随了一眼,楚随一激灵也跟着出去了。

    楚随不敢不听,他也知道,这祸是他惹的,而且这个神医医术高明,是绝世高手,还曾经照顾过王爷,他对她还是信任的,他也就出去了。

    苏绽从衣服兜里拿出膏药,抹在李成瑾手腕内侧。

    空气中立马有股淡淡的药味,这是下午的药粉的解药,用柴胡、板蓝根等药材提炼的。

    然后又开始把脉,他脉象混乱,高烧不退,情况不乐观。

    不一会,水就烧好了,楚随带着几个人进来。

    “多找几个密封容器装热水,隔热效果要好些的,口不能洒,放在他被子里。”

    很快他们就找来了几个封口的小壶,放进李成瑾被子里。

    “我给他用了退烧药,他很快没什么事了,去熬碗汤来,给他喝。”

    楚随急道:“一直热着呢,我马上去拿。”

    等汤端来的时候,李瑾呼吸已经平稳了很多,成烧也退了些,也不发抖了。

    “你们都出去吧,房间不需要这么多人。”

    楚随还不想走,苏绽看了他一眼:“放心吧,照顾病人是我的专业,我不会拿他性命开玩笑的。”

    楚随想,我还照顾七年了呢,我能没你有经验,但他只能想想,还是恋恋不舍一步三回头的走出去了。

    苏绽用勺子小口小口的喂李成瑾,李成瑾也可能是有点意识,他就张口咽下去,就这样慢慢的喝了小半碗。

    李成瑾睡熟了,苏绽托着腮看着他,想着这七年的时间。

    说起来她来这个世界,只是个学医的平民百姓。

    李成瑾还是她见到的为数不多的贵族呢,她观察着李成瑾的脸,正想入非非呢,发现有一滴泪缓慢的从他眼角流了出来......

    昏暗的光,晶莹的仿佛能照进人的内心,更让苏绽不知所措。

    她没有接触过很多男人,她不知道怎么办,其实这事她只想小小的教训一下他们,没想到他承受能力这么差,她想找个帕子给他擦擦眼泪。

    刚要起身,李成瑾就握住了她的手......

    苏绽试图挣开,但他似乎是用了全部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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