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心？
眛芙来被男人的吼声吵醒，依稀听见有人在争辩，她撑起身体换了个姿势，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只是她趴麻了。
不知几个呼吸过后，一个温柔嗓音响起，周遭顿时变得安静，嘈杂声消失。
眛芙来掀起沉重的眼皮，门缝透进一缕月光，蝉鸣声忽大忽小。
下一瞬，哭喊声不绝响彻群山，凄厉哀鸣。
眛芙来不为所动，她呼吸依旧平静一如昨日。
阳光绿水，青山连绵。
眛芙来在这个世界醒来看见的第一眼就是这幕生机盎然的景象。
她身下是柔软的青草地，花香扑鼻，水声潺潺，蝴蝶半空飞舞，缓缓落在她手背。
“眛芙来，我只能送你到这里了，一定要找到夺取电锯恶魔心脏的方法。”
时空恶魔的声音渐渐微弱，蝴蝶渐渐变得透明，化成光点散去。
眛芙来平躺在地一动不动，眸子睁大盛满太阳的光辉。
不是她不想动，是她快要死了也就懒得动。
被时空恶魔传送到异世界前，她身受重伤，近乎濒死。
被人恐惧的恶魔都会在地狱复活再重新降临人间，但眛芙来是例外，她无法通过自杀来复活。因为她是从人类害怕活着的恐惧中诞生的生命恶魔，死亡对她而言意味新生，每一次复活她都会更强大。
生命一分一秒流逝，她开始细数手臂上爬了多少只蚂蚁。
“一……十……”
突然，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
“天啊！死人了？！”
眛芙来眼前赫然出现一张神情惊恐的脸，那是个女人。
眛芙来眨了眨眼。
女人瞬间双瞳瞪大，大声喊道：“人还没死！老公你快来！”
很快，一个男人急匆匆跑来，是女人的丈夫。
两人动作迅速，由女人将眛芙来扶到男人背上。
一路颠簸来到村子里，村民们全都围上来，神色或害怕，或惊奇，或冷漠。
“好古怪的姑娘，金头发金眼睛是外国人吗？”
“外国人还救她干什么？”
“就是啊，我们村子不欢迎外国人！”
女人神色为难地和丈夫对视。
眛芙来目光平静扫视一圈，无一例外，他们身上都围绕着浓厚的死气，全是将死之人。
她张口开合，嗓音暗哑。
“明晚，你们全部会死。”
话音落下，七嘴八舌的村民们登时安静，目光齐刷刷诡异地聚焦在她身上。
“逃吧。”
倏然，她被人一把拽住头发。
“死丫头！什么意思？诅咒我们是吧？！”
那人恶狠狠龇牙咧嘴道。
“你们把她丢进牢里，怪物就应该和怪物待在一起。”
他一声令下，眛芙来就被扔进了不见天日的地牢中，救她的那对夫妻面上闪过不忍之色，最终头也不回地离开。
眛芙来在牢中角落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躺下，目光瞥见另一个角落蜷缩着两个小女孩。
她们同时偷偷望向眛芙来，过了几秒，两个小女孩走到她身边。
“姐姐，你也能看见怪物吗？”
提问的小女孩一头亚麻黄发，脸上闪着希冀的光。
眛芙来垂眸不语，翻身面对墙。
两个小女孩见状怯生生地缩回角落。
眛芙来扯过一边堆积的干草块覆盖住身体，随即合眼静等死亡。
有这些挡住自己的尸体，那两个孩子应该不会被吓到吧。
地牢保持静默直到她被吵醒。
现在地牢恢复静默，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又是那道温柔的声音响起。
“别怕。”
那人打开牢门，走向角落的两个小女孩，安抚地摸了摸她们的头顶。
“你们愿意跟我离开吗？”
女孩们愣住半晌，一人小声抽泣，一人哇哇大哭。
“愿、愿意！”
女孩们答应后，三人一同离开地牢。
脚步声消失，地牢寂静下来。
眛芙来呼吸愈发微弱，体内血液接近干涸。
脚步声在这时再度响起，她眼皮上出现微弱光亮，一抹浅淡的檀木香若隐若现。
是那三人去而复返。
“夏油大人，把姐姐也带走吧！”
夏油杰听到菜菜子的话并未着急，他蹲下身对女孩们微笑道：“你们先去外面等我。”
目送女孩们离开地牢后，夏油杰神色晦暗地凝视干草块下的人。
他召唤出手中实力最强悍的咒灵，刹那间，小小的地牢浓郁的黑气冲天，挤满了畸形可怖的咒灵。
此等情形下，那人仍旧一动不动，仿佛对周遭杀意毫无所觉。
确定对方看不见咒灵后，夏油杰微微抬手。
他身旁的裂口女飘过去，张开血盆大口。
“我美吗？”
普通人看不见咒灵，但在特定情形下能看见。
干草块下仍然没有动静，裂口女怒极，一把撕碎所有干草块。
一个金色长发的少女脸上糊满鲜血看不清五官，身下血流如注，她双手交叠放在小腹，姿态平静。
如果不是能听见她微弱的呼吸声，任谁看了都会以为这是具死得很安详的尸体。
“要杀快杀，我赶着投胎谢谢。”
眛芙来失血过多，声音干哑沉涩。
她这番话把在场的人和咒灵都干懵了。
夏油杰挥手撤下裂口女，眯眼笑问道：“这位尸体小姐，方便告诉我你为什么会被关进来吗？”
语气礼貌，一点都不像刚刚那个杀意滔天的人。
“我告诉他们，今夜是他们的死期。”眛芙来淡淡道。
夏油杰顿了短瞬，笑容未变，他继续问道：“哦？你怎么会知道呢？”
“看见的。”
眛芙来抬眸，缓缓侧头，对上一双半垂的深紫色碧玺眼眸，仿佛是深不可测的漩涡。
“你会在2017年12月24日死去。”
丸子头少年怔住片刻，手捂脸哈哈大笑，笑声肆意清朗。
笑了许久，夏油杰饶有兴致道：“尸体小姐是咒术师啊，这是你的术式吗？”
“咒术师？”
少女悠然一笑，浅金色的眸中是象征无限循环的莫比乌斯环。
“不，我是生命恶魔，能看见所有生命的死期。”
闻言，夏油杰望着对方命不久矣的样子，提醒道：“恶魔小姐快死了吧？夺走人的灵魂能活下去吗？”
夏油杰自然而然换了个称呼，似是认真说道。
“很多电影都是这么演的。”
眛芙来嗤笑，“不，恶魔只需要血就能活。”
下一秒，空气中响起刀刃割破皮肉的声音。
血的香味弥漫四周，眛芙来双瞳骤扩，吸血的欲望充斥大脑，强行清醒的意识瞬间如同蚁穴溃散。
恍惚间，一滴血落在她唇前，她舔了舔，比糖果更香甜的味道在口腔中蔓延，身体力量也在慢慢恢复。
她想要更多的血！
她顺着香味一把扣住来源，探出舌头吸吮，不知过了过久，耳畔响起细微的闷哼声。
这一声令她瞬间恢复理智，身体的伤全部愈合了，体内力量充沛流动。
眛芙来蓦然发现香味来源面前的丸子头少年，她的手正紧紧抓住少年的手腕不放，上面清晰地留着两个血窟窿。
少年面容苍白，唇瓣没有血色。
她克制着推开对方，“抱歉。”
“不用抱歉，恶魔小姐，我的血不免费。”
夏油杰扬唇笑道，深紫色的眼眸微弯，极具蛊惑意味。
“来和我定下束缚吧，恶魔小姐。”
少年嗓音温柔，如同山泉击石。
“束缚？”
“用我的血来换你的十年时间，这十年我将无条件为你提供血液。”
夏油杰话音落下瞬间，冥冥之中眛芙来与他多了一条无形的规则。
直觉告诉她，规则不可违背。
这就是束缚吗？和恶魔契约很像。
“既然我要陪你十年，总不能不知道名字，我叫眛芙来。”
“我叫夏油杰，另外不是陪我十年，只是换你十年跟着我。”
“有区别吗？”
夏油杰颔首：“很大区别，陪是家人才能用的。”
眛芙来恍然大悟：“所以你是想要我成为你的家人啊？能理解能理解，毕竟之前有很多人喜欢我也对我说想成为我的家人，没办法，太受欢迎。”
夏油杰缓缓打出问号，不知道为什么，这个连五官都看不见的人给了他一种和五条悟很相似的感觉。
“不过要让你失望了，我心里只有一个人，趁早放弃吧，夏油君。”
眛芙来摇头，做出痛心疾首的模样。
夏油杰：……
他轻咳几声打断少女的沉浸式演戏，“先出去吧，菜菜子和美美子还在等我们。”
月光下两个小女孩乖巧地蹲在门口，听到门后传来的动静，她们快速打开了门。
“夏油大人！”
菜菜子和美美子一左一右牵住夏油杰的衣角，小脸上满是兴奋。
“姐姐也出来了！”
菜菜子惊喜万分，迈开腿刚要朝眛芙来走去，又瑟缩了回去。
眛芙来望了眼菜菜子，抬步走过去，捏了捏她的小手。
她动作一气呵成，菜菜子呆滞在原地。
眛芙来眯眸望向夏油杰召唤出的一条银白色巨龙，金黄色的圈圈眼令她幻视那个红发金色圈圈眼的恶魔。
夏油杰将美美子和菜菜子抱上龙背，见眛芙来原地不动，他利落下来，刚伸手张嘴要说什么，少女已经轻松上了龙背。
“你怎么又下来了？”眛芙来问道。
夏油杰笑道：“想多呼吸一下下面的空气。”
那张满是血的脸又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夏油杰眼皮微跳，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怪癖加怪刘海，你很个性。”眛芙来赞赏道。
夏油杰：“……谢谢。”
小插曲过后，虹龙发出长啸直冲云霄，狂风呼号。
两个小女孩闭紧眼睛钻进夏油杰怀中，手死死拽住他的衣服，夏油杰环抱住她们，眼角余光瞥向身后的少女，她双臂展开趴在龙背上，整张脸埋了进去。
夏油杰放慢虹龙速度，柔声道：“好多了吗？”
菜菜子和美美子点头，大胆探出头，兴奋地俯视下方的夜景。
夏油杰放下心来，眼角余光再次瞥向身后，少女依旧一动不动，细听能发现她呼吸声均匀微小。
他敛笑，目光罕见惊诧。
居然能在虹龙上睡着，该说她睡眠质量太好了吗？
“哇，那些是什么？”
菜菜子好奇的声音传来。
虹龙停在半空，夏油杰一手抱一个小孩轻跃落地。
深夜，公园树木繁茂，蝉懒懒伏在叶上鸣叫，晚风摇曳荡起树叶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这个地方叫儿童公园，这个是跷跷板。”
夏油杰指着锈红的跷跷板，柔声细语。
菜菜子和美美子各自爬上跷跷板一边，两个女孩玩得不亦乐乎。
突然，美美子惊呼一声，“有怪物！”
夏油杰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笑意僵在嘴脸，只见足球场的沙地中蠕动的长条人形，一缕白金色的头发从沙子中滑出。
夏油杰嘴角一抽，从白沙中拎出一个少女。
“夏油君，吵人睡觉很不道德。”
眛芙来打着哈欠，睡眼惺忪。
“不能睡哦眛芙来，我要回家一趟——”
他话未说完，眛芙来大惊：“你要带我回家？这是不是太快了？我还没做好和你成为家人的准备，不过跟你回去看看也行。”
夏油杰满头黑线，还是牵唇笑道：“眛芙来留在这也可以。”
眛芙来摆摆手，大气道：“没关系的，夏油君，有束缚在，我就跟你回去吧。”
见状，夏油杰也不好再说什么，他留下两只保护孩子们的咒灵。
离开儿童公园后，他按照记忆中的道路走去，右转会有一根电线杆，上面全是涂鸦，直走的尽头有一棵老树，泥土底下埋着一个时光胶囊。
尽头旁的一栋二层楼房就是他的家。
他驻足站在家门前，攥紧拳头。
“夏油之家？”
眛芙来念出门铃旁铭牌上的字。
“没错啊，夏油君怎么不进去？”
夏油杰长睫微颤，开门走进院中，从兜里掏出许久没用的钥匙插入锁孔，但开锁失败。
这是一把新锁。
他的手扣住门把手，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瞳孔轻轻颤动。
他扯唇笑道：“看来是进不去了。”
话音刚落，门被人从里面打开。
“小杰？！”
迎面是一个美丽的女人，她神色担忧，身上是与夏油杰如出一辙的温和。
“阿姨，您好。”
眛芙来从阴影中走出来，她望见夏油母亲身上浓重的死气。
她一出现，夏油母亲倒吸气一声，后退几步跌入一个男人的怀抱。
那个男人身上也有同样的死气，毫无疑问这人就是夏油杰的父亲。
男人面容严肃，冷声呵斥道：“你回来干什么？她是谁？”
“别对小杰这么凶！”夏油母亲道。“小杰不要怪你爸爸，上一次家里进小偷之后我们就把锁换了，刚刚听见门外是你的声音我才放心开门。”
夏油杰没吭声，只是维持着唇边的笑意。
夏油母亲将夏油父亲推开，招呼着两人坐下。
“孩子，去洗个澡吧。”
她领着眛芙来去了浴室，递给她换洗衣物和浴巾。
“这都是新的。”夏油母亲目露怜悯。“好孩子，今晚就好好休息吧。”
眛芙来顿了顿，接过道谢，洗完澡出来时身上干净清爽，鼻尖飘来一抹面汤香味。
夏油母亲见她出来，愣住一瞬，随即热情地牵起她的手带到饭桌前坐下。
“这么晚肯定饿了吧，吃完好好睡上一觉。”
她说完走去书房敲门，眛芙来清楚看见这一瞬她身上死气暴涨。
门叩响，无人开门。
夏油母亲嗅到一抹铁锈的味道，她低头望去，门缝底下渗出鲜红的血，她扭动门把手未果，门是从里面反锁的。
“老公？小杰？你们开一下门？！”
她神色急切正要去拿备用钥匙开门，下一秒，门开了。
丸子头少年身量颀长，目光幽暗地俯视女人，他身上的白衬衫溅上斑斑血迹，恍若地狱爬出的恶鬼。
夏油母亲看见地上死不瞑目的男人，双瞳骤缩，身体疯狂颤抖，她用手紧紧捂住嘴，呼吸剧烈。
“妈妈，你不应该开门。”
夏油杰低声呢喃，“不应该。”
少年一刀了结女人，鲜红的血仿佛瀑布喷溅到白墙上。
女人死前神情与男人一模一样，同样的不可置信与绝望。
眛芙来没有碰那碗热腾腾的拉面，她走到女人身前，问：“他们的血我可以喝吗？我好饿。”
夏油杰垂眸，攥紧许久的拳头蓦然松开，抹去脸上的血痕，唇瓣张合轻笑：“当然……不过是两只猴子。”
目送他离开家中，眛芙来抱起女人的尸体进了书房，她关上房门。
她徒手挖开夏油夫妻的胸口，停止跳动的心脏仍有余温。
下一秒，她胸口长出两条血管分别插入两个心脏，身体内血液极速流失，嘴唇微微颤抖。
“用我的生命给你们五十年寿命，作为代价，今晚有关夏油杰的记忆献给我吧。”
“这是契约。”
恶魔与人类的契约只要一方遵守契约，另一方必须强制遵守。
契约生效一瞬，躺在地上的两人眼皮动了动。
眛芙来打了个响指，两人彻底沉睡过去。
她走出夏油家门，丸子头少年负手倚靠在院门前，黑色耳扩闪烁着银月的光辉，他闭目不动，仿佛雕塑。
“眛芙来，你会觉得我比你更像恶魔吗？”
少年声音低沉，不复清朗。
“后悔了？”眛芙来问道。
“不，再来一次我还是会这么做。”夏油杰睁眼，眼中没有丝毫迷茫的波澜。
“这是为了大义。”
同伴的死亡历历在目，在每一个夜晚化成梦魇折磨夏油杰。
“如果这个世界没有猴子就不会有咒灵，所有人都会自由的活着。”
没有咒术师会因为保护非术师而死，强者不再被弱者束缚，欺凌。
“一切为大义，为自由。”
闻言，眛芙来并未表露不解，她神色认真，“恶魔做事不会考虑道德问题，与其内耗自己，不如对外发疯。”
她一副我行我素的态度与柔软外表大相径庭。
少女金色长卷发披散至腰臀，发尾湿漉漉的滴着水，浅金色瞳孔中莫比乌斯环仿佛在旋转，长相美到足以烙印进每一个见过她的人灵魂深处。
但只要一开口就会打破旖旎的氛围感。
“夏油君，你有钱吗？”
“有。”
“多吗？”
“还行？”
“还行是多少？你知道养恶魔要花多少钱吗？！”
眛芙来眯起眸子，望着眼前悠然自得的少年牙齿都快咬碎了。
夏油杰简单算了一下自己的钱，不确定道：“五千万左右吧？”
少女双瞳瞪直，像一只炸毛的猫一样。
“五千万？！”
夏油杰不由得眨了眨眼，“不够吗？那看来得找点敛财的办法。”
“不、不不是……”
眛芙来终于找回自己的灵魂，她抱紧夏油杰大腿，两眼汪汪。
“有钱人啊！”
在她的世界，她每死一次身份都会被注销，攒的钱也跟着烟消云散，这就导致她很穷，特别穷。
五千万对她而言就是天文数字。
“夏油君！工作很累吧！请务必要记得休息，但也别一直休息。”眛芙来语重心长道。
夏油杰一怔，握拳掩唇，胸膛起伏挤出几声闷笑。
接走公园的双生子后，几人坐上虹龙前往夏油杰临时找的一间房子。
幸运的是，今晚有了落脚点，不至于流落街头。
不幸的是，房子是一室一厅，但家具只有一张狭窄的床。
毫无疑问，双生子睡床。
在客厅打好地铺后，压力给到夏油杰。
因为眛芙来大剌剌躺了上去，她见夏油杰靠墙杵着不动，一脸无辜道：“夏油君你过来啊。”
夏油杰盘腿坐在她旁边，唇角微扬，“我不睡，你睡吧。”
眛芙来也不再多问，背对月光闭目。
夏油杰垂眸望见少女睡颜恬静，稀疏月华洒在她身上，轻柔晚风吹拂，他渐渐合上眼皮。
再睁开眼时，眼前一片模糊的光亮。
旭光洒满房间，他揉了揉酸涩的眼皮，入目清晰见到一张放大的脸，轮廓仿佛为美神精雕细琢，浅金色的发丝延伸到他脸旁。
少女眼皮蓦然掀起，四目相对。
眛芙来睡意朦胧，伸手揉搓眼前大黑猫毛茸茸的皮毛，语调懒懒随口道：“好困，滚滚要乖乖睡觉。”
突然，她睡意消散不少，掌心传来的柔软与猫毛不是一种触感。
她再度睁眼，少年双瞳颤动，黑发凌乱地散在肩前，白玉般的脸攀上一抹绯红。
“抱歉，眛芙来。”
夏油杰急忙起身，面上的淡定从容显露出龟裂之色。
“没事，你把我当成舍友就好了。”
眛芙来打了个哈欠，翻身嘟囔了句：“我也把你当舍友。”
下一秒，她沉沉睡去。
她被饿醒的时候已经到了晚上，双生子安静地坐在她身边玩耍。
“姐姐醒啦？！”
菜菜子满脸雀跃，美美子则是文文静静。
眛芙来眼前忽然有一只手递来一杯水，是美美子。
“谢谢美美子。”
她将水一饮而尽，问：“夏油君呢？”
“夏油大人去找新家啦！”
菜菜子更加兴奋。
她话音刚落，门口传来锁孔转动的声音。
进来之人乌发半散，面容秀美，深紫色眼眸半垂，黑色耳扩闪耀，身穿深蓝袈裟，脚踩木屐，手中提着一个袋子，里面飘出食物的香味。
双生子见到来人飞扑过去。
“夏油大人！”
夏油杰轮流摸了摸她们的头发，温和微笑。
“大家都醒啦，快吃饭吧。”
他从袋子中拿出几盒寿司和三份可丽饼。
菜菜子伸手去拿可丽饼，夏油杰轻轻拍了拍她的小手。
“吃完饭再吃这个。”
菜菜子乖乖去吃寿司。
眛芙来颇为新奇地一直打量夏油杰，从他进门开始一言不发。
这目光就像是在看动物园里最珍稀的大熊猫般，夏油杰无奈一笑，问：“怎么了？”
“夏油君这么鸡贼不会被人忽悠加入什么邪教了吧？现在这造型——”
一块寿司猝不及防堵住眛芙来的话，她嚼了嚼顿时两眼放光。
“好吃吗？”
夏油杰弯眸微笑。
“好好次！！！”
眛芙来重重点头，惊鸿一瞥看见寿司盒上银座的标志。
她吃完嘴里那块后，张口要继续刚才的话题，又是一块寿司入口。
就这样不知道几个回合后，眛芙来彻底忘记自己要说什么了，沉浸在夏油杰的投喂中无法自拔，像咸鱼般双手退化。
一顿饭结束，夏油杰带着三人去了新家。
眛芙来对新家环境很是满意，进门一尘不染，家具应有尽有，她大摇大摆霸占了主卧位置，拉开衣柜门里面出乎意料放满了衣服。
她随手扯出一件衣服抖开，是一条白色连衣裙，又扯出一件豹纹吊带，蕾丝背心。
“不知道你喜欢穿什么风格的衣服就让人都买了点。”
夏油杰神色略微尴尬，显然他也不知道衣服风格有点太多样化了。
不知几个呼吸过后，一个温柔嗓音响起，周遭顿时变得安静，嘈杂声消失。
眛芙来掀起沉重的眼皮，门缝透进一缕月光，蝉鸣声忽大忽小。
下一瞬，哭喊声不绝响彻群山，凄厉哀鸣。
眛芙来不为所动，她呼吸依旧平静一如昨日。
阳光绿水，青山连绵。
眛芙来在这个世界醒来看见的第一眼就是这幕生机盎然的景象。
她身下是柔软的青草地，花香扑鼻，水声潺潺，蝴蝶半空飞舞，缓缓落在她手背。
“眛芙来，我只能送你到这里了，一定要找到夺取电锯恶魔心脏的方法。”
时空恶魔的声音渐渐微弱，蝴蝶渐渐变得透明，化成光点散去。
眛芙来平躺在地一动不动，眸子睁大盛满太阳的光辉。
不是她不想动，是她快要死了也就懒得动。
被时空恶魔传送到异世界前，她身受重伤，近乎濒死。
被人恐惧的恶魔都会在地狱复活再重新降临人间，但眛芙来是例外，她无法通过自杀来复活。因为她是从人类害怕活着的恐惧中诞生的生命恶魔，死亡对她而言意味新生，每一次复活她都会更强大。
生命一分一秒流逝，她开始细数手臂上爬了多少只蚂蚁。
“一……十……”
突然，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
“天啊！死人了？！”
眛芙来眼前赫然出现一张神情惊恐的脸，那是个女人。
眛芙来眨了眨眼。
女人瞬间双瞳瞪大，大声喊道：“人还没死！老公你快来！”
很快，一个男人急匆匆跑来，是女人的丈夫。
两人动作迅速，由女人将眛芙来扶到男人背上。
一路颠簸来到村子里，村民们全都围上来，神色或害怕，或惊奇，或冷漠。
“好古怪的姑娘，金头发金眼睛是外国人吗？”
“外国人还救她干什么？”
“就是啊，我们村子不欢迎外国人！”
女人神色为难地和丈夫对视。
眛芙来目光平静扫视一圈，无一例外，他们身上都围绕着浓厚的死气，全是将死之人。
她张口开合，嗓音暗哑。
“明晚，你们全部会死。”
话音落下，七嘴八舌的村民们登时安静，目光齐刷刷诡异地聚焦在她身上。
“逃吧。”
倏然，她被人一把拽住头发。
“死丫头！什么意思？诅咒我们是吧？！”
那人恶狠狠龇牙咧嘴道。
“你们把她丢进牢里，怪物就应该和怪物待在一起。”
他一声令下，眛芙来就被扔进了不见天日的地牢中，救她的那对夫妻面上闪过不忍之色，最终头也不回地离开。
眛芙来在牢中角落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躺下，目光瞥见另一个角落蜷缩着两个小女孩。
她们同时偷偷望向眛芙来，过了几秒，两个小女孩走到她身边。
“姐姐，你也能看见怪物吗？”
提问的小女孩一头亚麻黄发，脸上闪着希冀的光。
眛芙来垂眸不语，翻身面对墙。
两个小女孩见状怯生生地缩回角落。
眛芙来扯过一边堆积的干草块覆盖住身体，随即合眼静等死亡。
有这些挡住自己的尸体，那两个孩子应该不会被吓到吧。
地牢保持静默直到她被吵醒。
现在地牢恢复静默，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又是那道温柔的声音响起。
“别怕。”
那人打开牢门，走向角落的两个小女孩，安抚地摸了摸她们的头顶。
“你们愿意跟我离开吗？”
女孩们愣住半晌，一人小声抽泣，一人哇哇大哭。
“愿、愿意！”
女孩们答应后，三人一同离开地牢。
脚步声消失，地牢寂静下来。
眛芙来呼吸愈发微弱，体内血液接近干涸。
脚步声在这时再度响起，她眼皮上出现微弱光亮，一抹浅淡的檀木香若隐若现。
是那三人去而复返。
“夏油大人，把姐姐也带走吧！”
夏油杰听到菜菜子的话并未着急，他蹲下身对女孩们微笑道：“你们先去外面等我。”
目送女孩们离开地牢后，夏油杰神色晦暗地凝视干草块下的人。
他召唤出手中实力最强悍的咒灵，刹那间，小小的地牢浓郁的黑气冲天，挤满了畸形可怖的咒灵。
此等情形下，那人仍旧一动不动，仿佛对周遭杀意毫无所觉。
确定对方看不见咒灵后，夏油杰微微抬手。
他身旁的裂口女飘过去，张开血盆大口。
“我美吗？”
普通人看不见咒灵，但在特定情形下能看见。
干草块下仍然没有动静，裂口女怒极，一把撕碎所有干草块。
一个金色长发的少女脸上糊满鲜血看不清五官，身下血流如注，她双手交叠放在小腹，姿态平静。
如果不是能听见她微弱的呼吸声，任谁看了都会以为这是具死得很安详的尸体。
“要杀快杀，我赶着投胎谢谢。”
眛芙来失血过多，声音干哑沉涩。
她这番话把在场的人和咒灵都干懵了。
夏油杰挥手撤下裂口女，眯眼笑问道：“这位尸体小姐，方便告诉我你为什么会被关进来吗？”
语气礼貌，一点都不像刚刚那个杀意滔天的人。
“我告诉他们，今夜是他们的死期。”眛芙来淡淡道。
夏油杰顿了短瞬，笑容未变，他继续问道：“哦？你怎么会知道呢？”
“看见的。”
眛芙来抬眸，缓缓侧头，对上一双半垂的深紫色碧玺眼眸，仿佛是深不可测的漩涡。
“你会在2017年12月24日死去。”
丸子头少年怔住片刻，手捂脸哈哈大笑，笑声肆意清朗。
笑了许久，夏油杰饶有兴致道：“尸体小姐是咒术师啊，这是你的术式吗？”
“咒术师？”
少女悠然一笑，浅金色的眸中是象征无限循环的莫比乌斯环。
“不，我是生命恶魔，能看见所有生命的死期。”
闻言，夏油杰望着对方命不久矣的样子，提醒道：“恶魔小姐快死了吧？夺走人的灵魂能活下去吗？”
夏油杰自然而然换了个称呼，似是认真说道。
“很多电影都是这么演的。”
眛芙来嗤笑，“不，恶魔只需要血就能活。”
下一秒，空气中响起刀刃割破皮肉的声音。
血的香味弥漫四周，眛芙来双瞳骤扩，吸血的欲望充斥大脑，强行清醒的意识瞬间如同蚁穴溃散。
恍惚间，一滴血落在她唇前，她舔了舔，比糖果更香甜的味道在口腔中蔓延，身体力量也在慢慢恢复。
她想要更多的血！
她顺着香味一把扣住来源，探出舌头吸吮，不知过了过久，耳畔响起细微的闷哼声。
这一声令她瞬间恢复理智，身体的伤全部愈合了，体内力量充沛流动。
眛芙来蓦然发现香味来源面前的丸子头少年，她的手正紧紧抓住少年的手腕不放，上面清晰地留着两个血窟窿。
少年面容苍白，唇瓣没有血色。
她克制着推开对方，“抱歉。”
“不用抱歉，恶魔小姐，我的血不免费。”
夏油杰扬唇笑道，深紫色的眼眸微弯，极具蛊惑意味。
“来和我定下束缚吧，恶魔小姐。”
少年嗓音温柔，如同山泉击石。
“束缚？”
“用我的血来换你的十年时间，这十年我将无条件为你提供血液。”
夏油杰话音落下瞬间，冥冥之中眛芙来与他多了一条无形的规则。
直觉告诉她，规则不可违背。
这就是束缚吗？和恶魔契约很像。
“既然我要陪你十年，总不能不知道名字，我叫眛芙来。”
“我叫夏油杰，另外不是陪我十年，只是换你十年跟着我。”
“有区别吗？”
夏油杰颔首：“很大区别，陪是家人才能用的。”
眛芙来恍然大悟：“所以你是想要我成为你的家人啊？能理解能理解，毕竟之前有很多人喜欢我也对我说想成为我的家人，没办法，太受欢迎。”
夏油杰缓缓打出问号，不知道为什么，这个连五官都看不见的人给了他一种和五条悟很相似的感觉。
“不过要让你失望了，我心里只有一个人，趁早放弃吧，夏油君。”
眛芙来摇头，做出痛心疾首的模样。
夏油杰：……
他轻咳几声打断少女的沉浸式演戏，“先出去吧，菜菜子和美美子还在等我们。”
月光下两个小女孩乖巧地蹲在门口，听到门后传来的动静，她们快速打开了门。
“夏油大人！”
菜菜子和美美子一左一右牵住夏油杰的衣角，小脸上满是兴奋。
“姐姐也出来了！”
菜菜子惊喜万分，迈开腿刚要朝眛芙来走去，又瑟缩了回去。
眛芙来望了眼菜菜子，抬步走过去，捏了捏她的小手。
她动作一气呵成，菜菜子呆滞在原地。
眛芙来眯眸望向夏油杰召唤出的一条银白色巨龙，金黄色的圈圈眼令她幻视那个红发金色圈圈眼的恶魔。
夏油杰将美美子和菜菜子抱上龙背，见眛芙来原地不动，他利落下来，刚伸手张嘴要说什么，少女已经轻松上了龙背。
“你怎么又下来了？”眛芙来问道。
夏油杰笑道：“想多呼吸一下下面的空气。”
那张满是血的脸又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夏油杰眼皮微跳，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怪癖加怪刘海，你很个性。”眛芙来赞赏道。
夏油杰：“……谢谢。”
小插曲过后，虹龙发出长啸直冲云霄，狂风呼号。
两个小女孩闭紧眼睛钻进夏油杰怀中，手死死拽住他的衣服，夏油杰环抱住她们，眼角余光瞥向身后的少女，她双臂展开趴在龙背上，整张脸埋了进去。
夏油杰放慢虹龙速度，柔声道：“好多了吗？”
菜菜子和美美子点头，大胆探出头，兴奋地俯视下方的夜景。
夏油杰放下心来，眼角余光再次瞥向身后，少女依旧一动不动，细听能发现她呼吸声均匀微小。
他敛笑，目光罕见惊诧。
居然能在虹龙上睡着，该说她睡眠质量太好了吗？
“哇，那些是什么？”
菜菜子好奇的声音传来。
虹龙停在半空，夏油杰一手抱一个小孩轻跃落地。
深夜，公园树木繁茂，蝉懒懒伏在叶上鸣叫，晚风摇曳荡起树叶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这个地方叫儿童公园，这个是跷跷板。”
夏油杰指着锈红的跷跷板，柔声细语。
菜菜子和美美子各自爬上跷跷板一边，两个女孩玩得不亦乐乎。
突然，美美子惊呼一声，“有怪物！”
夏油杰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笑意僵在嘴脸，只见足球场的沙地中蠕动的长条人形，一缕白金色的头发从沙子中滑出。
夏油杰嘴角一抽，从白沙中拎出一个少女。
“夏油君，吵人睡觉很不道德。”
眛芙来打着哈欠，睡眼惺忪。
“不能睡哦眛芙来，我要回家一趟——”
他话未说完，眛芙来大惊：“你要带我回家？这是不是太快了？我还没做好和你成为家人的准备，不过跟你回去看看也行。”
夏油杰满头黑线，还是牵唇笑道：“眛芙来留在这也可以。”
眛芙来摆摆手，大气道：“没关系的，夏油君，有束缚在，我就跟你回去吧。”
见状，夏油杰也不好再说什么，他留下两只保护孩子们的咒灵。
离开儿童公园后，他按照记忆中的道路走去，右转会有一根电线杆，上面全是涂鸦，直走的尽头有一棵老树，泥土底下埋着一个时光胶囊。
尽头旁的一栋二层楼房就是他的家。
他驻足站在家门前，攥紧拳头。
“夏油之家？”
眛芙来念出门铃旁铭牌上的字。
“没错啊，夏油君怎么不进去？”
夏油杰长睫微颤，开门走进院中，从兜里掏出许久没用的钥匙插入锁孔，但开锁失败。
这是一把新锁。
他的手扣住门把手，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瞳孔轻轻颤动。
他扯唇笑道：“看来是进不去了。”
话音刚落，门被人从里面打开。
“小杰？！”
迎面是一个美丽的女人，她神色担忧，身上是与夏油杰如出一辙的温和。
“阿姨，您好。”
眛芙来从阴影中走出来，她望见夏油母亲身上浓重的死气。
她一出现，夏油母亲倒吸气一声，后退几步跌入一个男人的怀抱。
那个男人身上也有同样的死气，毫无疑问这人就是夏油杰的父亲。
男人面容严肃，冷声呵斥道：“你回来干什么？她是谁？”
“别对小杰这么凶！”夏油母亲道。“小杰不要怪你爸爸，上一次家里进小偷之后我们就把锁换了，刚刚听见门外是你的声音我才放心开门。”
夏油杰没吭声，只是维持着唇边的笑意。
夏油母亲将夏油父亲推开，招呼着两人坐下。
“孩子，去洗个澡吧。”
她领着眛芙来去了浴室，递给她换洗衣物和浴巾。
“这都是新的。”夏油母亲目露怜悯。“好孩子，今晚就好好休息吧。”
眛芙来顿了顿，接过道谢，洗完澡出来时身上干净清爽，鼻尖飘来一抹面汤香味。
夏油母亲见她出来，愣住一瞬，随即热情地牵起她的手带到饭桌前坐下。
“这么晚肯定饿了吧，吃完好好睡上一觉。”
她说完走去书房敲门，眛芙来清楚看见这一瞬她身上死气暴涨。
门叩响，无人开门。
夏油母亲嗅到一抹铁锈的味道，她低头望去，门缝底下渗出鲜红的血，她扭动门把手未果，门是从里面反锁的。
“老公？小杰？你们开一下门？！”
她神色急切正要去拿备用钥匙开门，下一秒，门开了。
丸子头少年身量颀长，目光幽暗地俯视女人，他身上的白衬衫溅上斑斑血迹，恍若地狱爬出的恶鬼。
夏油母亲看见地上死不瞑目的男人，双瞳骤缩，身体疯狂颤抖，她用手紧紧捂住嘴，呼吸剧烈。
“妈妈，你不应该开门。”
夏油杰低声呢喃，“不应该。”
少年一刀了结女人，鲜红的血仿佛瀑布喷溅到白墙上。
女人死前神情与男人一模一样，同样的不可置信与绝望。
眛芙来没有碰那碗热腾腾的拉面，她走到女人身前，问：“他们的血我可以喝吗？我好饿。”
夏油杰垂眸，攥紧许久的拳头蓦然松开，抹去脸上的血痕，唇瓣张合轻笑：“当然……不过是两只猴子。”
目送他离开家中，眛芙来抱起女人的尸体进了书房，她关上房门。
她徒手挖开夏油夫妻的胸口，停止跳动的心脏仍有余温。
下一秒，她胸口长出两条血管分别插入两个心脏，身体内血液极速流失，嘴唇微微颤抖。
“用我的生命给你们五十年寿命，作为代价，今晚有关夏油杰的记忆献给我吧。”
“这是契约。”
恶魔与人类的契约只要一方遵守契约，另一方必须强制遵守。
契约生效一瞬，躺在地上的两人眼皮动了动。
眛芙来打了个响指，两人彻底沉睡过去。
她走出夏油家门，丸子头少年负手倚靠在院门前，黑色耳扩闪烁着银月的光辉，他闭目不动，仿佛雕塑。
“眛芙来，你会觉得我比你更像恶魔吗？”
少年声音低沉，不复清朗。
“后悔了？”眛芙来问道。
“不，再来一次我还是会这么做。”夏油杰睁眼，眼中没有丝毫迷茫的波澜。
“这是为了大义。”
同伴的死亡历历在目，在每一个夜晚化成梦魇折磨夏油杰。
“如果这个世界没有猴子就不会有咒灵，所有人都会自由的活着。”
没有咒术师会因为保护非术师而死，强者不再被弱者束缚，欺凌。
“一切为大义，为自由。”
闻言，眛芙来并未表露不解，她神色认真，“恶魔做事不会考虑道德问题，与其内耗自己，不如对外发疯。”
她一副我行我素的态度与柔软外表大相径庭。
少女金色长卷发披散至腰臀，发尾湿漉漉的滴着水，浅金色瞳孔中莫比乌斯环仿佛在旋转，长相美到足以烙印进每一个见过她的人灵魂深处。
但只要一开口就会打破旖旎的氛围感。
“夏油君，你有钱吗？”
“有。”
“多吗？”
“还行？”
“还行是多少？你知道养恶魔要花多少钱吗？！”
眛芙来眯起眸子，望着眼前悠然自得的少年牙齿都快咬碎了。
夏油杰简单算了一下自己的钱，不确定道：“五千万左右吧？”
少女双瞳瞪直，像一只炸毛的猫一样。
“五千万？！”
夏油杰不由得眨了眨眼，“不够吗？那看来得找点敛财的办法。”
“不、不不是……”
眛芙来终于找回自己的灵魂，她抱紧夏油杰大腿，两眼汪汪。
“有钱人啊！”
在她的世界，她每死一次身份都会被注销，攒的钱也跟着烟消云散，这就导致她很穷，特别穷。
五千万对她而言就是天文数字。
“夏油君！工作很累吧！请务必要记得休息，但也别一直休息。”眛芙来语重心长道。
夏油杰一怔，握拳掩唇，胸膛起伏挤出几声闷笑。
接走公园的双生子后，几人坐上虹龙前往夏油杰临时找的一间房子。
幸运的是，今晚有了落脚点，不至于流落街头。
不幸的是，房子是一室一厅，但家具只有一张狭窄的床。
毫无疑问，双生子睡床。
在客厅打好地铺后，压力给到夏油杰。
因为眛芙来大剌剌躺了上去，她见夏油杰靠墙杵着不动，一脸无辜道：“夏油君你过来啊。”
夏油杰盘腿坐在她旁边，唇角微扬，“我不睡，你睡吧。”
眛芙来也不再多问，背对月光闭目。
夏油杰垂眸望见少女睡颜恬静，稀疏月华洒在她身上，轻柔晚风吹拂，他渐渐合上眼皮。
再睁开眼时，眼前一片模糊的光亮。
旭光洒满房间，他揉了揉酸涩的眼皮，入目清晰见到一张放大的脸，轮廓仿佛为美神精雕细琢，浅金色的发丝延伸到他脸旁。
少女眼皮蓦然掀起，四目相对。
眛芙来睡意朦胧，伸手揉搓眼前大黑猫毛茸茸的皮毛，语调懒懒随口道：“好困，滚滚要乖乖睡觉。”
突然，她睡意消散不少，掌心传来的柔软与猫毛不是一种触感。
她再度睁眼，少年双瞳颤动，黑发凌乱地散在肩前，白玉般的脸攀上一抹绯红。
“抱歉，眛芙来。”
夏油杰急忙起身，面上的淡定从容显露出龟裂之色。
“没事，你把我当成舍友就好了。”
眛芙来打了个哈欠，翻身嘟囔了句：“我也把你当舍友。”
下一秒，她沉沉睡去。
她被饿醒的时候已经到了晚上，双生子安静地坐在她身边玩耍。
“姐姐醒啦？！”
菜菜子满脸雀跃，美美子则是文文静静。
眛芙来眼前忽然有一只手递来一杯水，是美美子。
“谢谢美美子。”
她将水一饮而尽，问：“夏油君呢？”
“夏油大人去找新家啦！”
菜菜子更加兴奋。
她话音刚落，门口传来锁孔转动的声音。
进来之人乌发半散，面容秀美，深紫色眼眸半垂，黑色耳扩闪耀，身穿深蓝袈裟，脚踩木屐，手中提着一个袋子，里面飘出食物的香味。
双生子见到来人飞扑过去。
“夏油大人！”
夏油杰轮流摸了摸她们的头发，温和微笑。
“大家都醒啦，快吃饭吧。”
他从袋子中拿出几盒寿司和三份可丽饼。
菜菜子伸手去拿可丽饼，夏油杰轻轻拍了拍她的小手。
“吃完饭再吃这个。”
菜菜子乖乖去吃寿司。
眛芙来颇为新奇地一直打量夏油杰，从他进门开始一言不发。
这目光就像是在看动物园里最珍稀的大熊猫般，夏油杰无奈一笑，问：“怎么了？”
“夏油君这么鸡贼不会被人忽悠加入什么邪教了吧？现在这造型——”
一块寿司猝不及防堵住眛芙来的话，她嚼了嚼顿时两眼放光。
“好吃吗？”
夏油杰弯眸微笑。
“好好次！！！”
眛芙来重重点头，惊鸿一瞥看见寿司盒上银座的标志。
她吃完嘴里那块后，张口要继续刚才的话题，又是一块寿司入口。
就这样不知道几个回合后，眛芙来彻底忘记自己要说什么了，沉浸在夏油杰的投喂中无法自拔，像咸鱼般双手退化。
一顿饭结束，夏油杰带着三人去了新家。
眛芙来对新家环境很是满意，进门一尘不染，家具应有尽有，她大摇大摆霸占了主卧位置，拉开衣柜门里面出乎意料放满了衣服。
她随手扯出一件衣服抖开，是一条白色连衣裙，又扯出一件豹纹吊带，蕾丝背心。
“不知道你喜欢穿什么风格的衣服就让人都买了点。”
夏油杰神色略微尴尬，显然他也不知道衣服风格有点太多样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