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病她有药》
by 春夜
李莳珍不耐烦地一边疾步走路一边听身旁那位人高马大、头发蓬乱、面黄肌瘦的女人叨叨不休。这个女人是她的同事林淼。
她们这次要去A公司总部，对方委托微型摩登公司——也就是李莳珍和林淼所在的广告公司做一个企划案，为了宣传他们刚刚建成的水上威尼斯。
她俩走得很快，职业病，四只锃亮的黑色八厘米高跟鞋咯噔咯噔地踩着早晨被冻得硬邦邦的柏油马路，那声响规律又整齐。
“一会儿你记录，我来问。”李莳珍对林淼说。
林淼埋怨地瞥了李莳珍一眼，她当然要埋怨，科技如此发达的今天，记录？也就是开开摄像机，关关摄像机，倘若对方不让摄像，就开开录音机，再关关录音机，这等体力活。
到了A公司总部，她们被客客气气地请进屋，坐在沙发上一边捧着一次性纸杯一边四处环顾着等办公人员把上司从小隔间里请出来。
李莳珍打开随身的笔记本，最后一次温习功课。
她刚合上本子，就听见头顶上一声咳嗽声，再抬头看的时候，对方已经伸出手，笑盈盈地说：“你们是微型摩登的人吧？我是负责人陈可汗！”
李莳珍一惊，正欲起身握住那双大手时，耳畔猛地窜出一双涂着银灰色指甲油的大手，林淼弓着背站起身叟地一下握住了陈可汗的手，李莳珍听见她说：“您好，我是微型摩登的林淼，很高兴见到您，陈总！”
“您好，陈总，我是这次合作的负责人李莳珍。”她淡漠地瞄了林淼一眼，这才笑盈盈地抬头，双手握住了陈可汗的手——那只还残留着林淼的温度，甚至，她那劣质香水的手。
她看到他时，是有一秒钟的慌张。
及待握住了他的手，一股熟悉感扑面而来，她惊诧不已。抬头望向他那张挂着淡淡笑容的脸，思来想去，竟想不到在哪里见过他。
这位陈可汗生得一道浓墨重彩的剑眉，使得英雄气概先声夺人，一双眼睛透射出英气，双眼皮，又将那英气遮了遮，成了半分侠气半分柔情；扁平的厚唇，能看出福泽深厚。
“李莳珍？”陈总嘴角滑过一抹笑，“你叫李莳珍？”
“千真万确。”
“妙手回春能把脉看病的神医李时珍？”
李莳珍点点头，摆出一副职业笑容，道：“陈总，那您看，我们是不是要开始会议？”
“李莳珍小姐，你会给人把脉，对吧？”陈可汗摸了摸光洁的下巴，露出感兴趣的笑容。他一边示意她们坐下，一边饶有兴趣地观察着她。
那个自称李莳珍的负责人生得一张小脸，额头阔而下巴尖，一双眼睛像是黑夜的珠子，反射着灵气动人的光泽，鼻子小巧，但放在那巴掌大的脸上，倒也熨帖。她随手理了理云鬓，简简单单的动作，倒生出万千风情来。
唯一可惜的是，穿着打扮稍显沉闷，愣是将她的年龄拉大了几岁。
“陈总，可以开始了吗？”
回神过来，正撞见李莳珍淡薄的笑容以及林淼带着戏谑的似笑非笑。
陈可汗从沙发上直起身子，双手束在胸前，眼神渐渐凝集，“你们的方案呢，可以拿出来给我看看了。”
“是这样的，陈总，我们这趟呢是来跟您碰一下具体的需求，之后才会制定进一步的方案。”
“噢，”陈可汗夸张地噢了一声，挑了挑剑眉，道：“我们请你们广告公司做个旅游宣传方案，这就是需求，不是已经很具体很清楚了吗？”
“请问您是想给整个水上系列做，还是只做水上威尼斯？”
“都做不可以吗？”
李莳珍轻轻挑了下眼皮，说道：“也不是不可以，那么……请问您希望这次旅游宣传的重点是什么？”
“没有重点，你们分不同的重点做出来几套方案，我们从中挑最满意的。”
“那么，请问您有没有某种宣传方式特别感兴趣，比如说平面媒体还是……”
陈可汗打断她的话，道：“没有特别的喜好，啊，这样好了，每种媒介都尝试一遍，到时候我们来挑最合适的。”
“那么，您对宣传的风格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嘱咐？”
“风格……哦，只要别太花哨，别太老套，也别太时髦，既能显示出我们公司的沉淀感，又不能让人觉得迂腐，既开放，又让人觉得这种开放合情合理。”
“好的，您对于这次宣传的结果有什么要求？”
“结果嘛，当然是越吸引人越好，越能显示出水上威尼斯的魅力越好，当然，最理想的状态是，大家看完你们的宣传之后都争先恐后地来消费。”
“请问，您还有别的要求吗？”李莳珍咽了口唾液，她清了清嗓子最后问道，她觉得自己的嗓子眼儿都冒烟了，长达十分钟的交谈中这位陈总到底回答了什么呀，他所有的需求就俩字——“随便”，或者是五个字——“你们看着办”！
“倘若有别的问题，我会直接跟李莳珍小姐联系。”他说完便放松地靠上了沙发，右腿搭在左腿上，一双鹰眼又在审视着她。
李莳珍跟林淼对视一眼，又看了看膝上笔记本上记载的寥寥数语，鼓足勇气问道：“陈总，我想再确认一次，您这边……真的没有什么特别的要求吗？”
“怎么没有要求？要求刚才不都说了吗？难道李莳珍小姐采访的时候没有注意听？我提的要求你一个也没有放进脑子里，是不是？”
李莳珍赶紧说：“您的要求我一字不落地都记在笔记本上了。”
“那就好，我相信李莳珍小姐的专业，”他笑着搓了搓下巴，冲她伸出手去，“那……我就等待李莳珍小姐的好消息了。”
李莳珍蹙眉，她早注意了这个人每句话皆不离“李莳珍”三个字，一边想一边握住那双手，熟悉的感觉再次袭来。
“以前上学的时候，同学给我取了个绰号叫陛下——可汗嘛，没想到李莳珍小姐的名字更特别啊。”陈可汗边说边引导着她俩往大厅走去。
林淼挺识相地一路小跑去按电梯。
“父母给的名字，”她佯作无奈，道：“的确，我是该问问为什么要碰瓷神医李时珍。”
说话间已走到门口，李莳珍再次伸出手，道：“陈总，我们回去按照您的要求先做几套策划出来再拿给您看，那么，回见！”
陈可汗倒也不纠缠，爽快地握住她的手，说：“下次见！”
李莳珍正要把手掌抽出，却听见对方突然问道：“我有点好奇，李莳珍小姐或许认识陈华？”
她蹙眉，斟酌片刻，是该认识，还是不该认识呢？
最后，她决定实话实说，摇头道：“这个名字听起来挺耳熟的……但是我应该不认识您说的这位陈先生。”
李莳珍和林淼刚走出A公司那高耸入云的总部大楼时，林淼的声调一下拉上去了，她回身狠狠地啐了一口，有意无意地说：“得，白忙活一下午，什么话也没问出来。”
也不知这话是在说陈可汗没需求，还是在说她李莳珍没能力。
她没有计较，心思全然放在那飘忽而至的熟悉感上。
by 春夜
李莳珍不耐烦地一边疾步走路一边听身旁那位人高马大、头发蓬乱、面黄肌瘦的女人叨叨不休。这个女人是她的同事林淼。
她们这次要去A公司总部，对方委托微型摩登公司——也就是李莳珍和林淼所在的广告公司做一个企划案，为了宣传他们刚刚建成的水上威尼斯。
她俩走得很快，职业病，四只锃亮的黑色八厘米高跟鞋咯噔咯噔地踩着早晨被冻得硬邦邦的柏油马路，那声响规律又整齐。
“一会儿你记录，我来问。”李莳珍对林淼说。
林淼埋怨地瞥了李莳珍一眼，她当然要埋怨，科技如此发达的今天，记录？也就是开开摄像机，关关摄像机，倘若对方不让摄像，就开开录音机，再关关录音机，这等体力活。
到了A公司总部，她们被客客气气地请进屋，坐在沙发上一边捧着一次性纸杯一边四处环顾着等办公人员把上司从小隔间里请出来。
李莳珍打开随身的笔记本，最后一次温习功课。
她刚合上本子，就听见头顶上一声咳嗽声，再抬头看的时候，对方已经伸出手，笑盈盈地说：“你们是微型摩登的人吧？我是负责人陈可汗！”
李莳珍一惊，正欲起身握住那双大手时，耳畔猛地窜出一双涂着银灰色指甲油的大手，林淼弓着背站起身叟地一下握住了陈可汗的手，李莳珍听见她说：“您好，我是微型摩登的林淼，很高兴见到您，陈总！”
“您好，陈总，我是这次合作的负责人李莳珍。”她淡漠地瞄了林淼一眼，这才笑盈盈地抬头，双手握住了陈可汗的手——那只还残留着林淼的温度，甚至，她那劣质香水的手。
她看到他时，是有一秒钟的慌张。
及待握住了他的手，一股熟悉感扑面而来，她惊诧不已。抬头望向他那张挂着淡淡笑容的脸，思来想去，竟想不到在哪里见过他。
这位陈可汗生得一道浓墨重彩的剑眉，使得英雄气概先声夺人，一双眼睛透射出英气，双眼皮，又将那英气遮了遮，成了半分侠气半分柔情；扁平的厚唇，能看出福泽深厚。
“李莳珍？”陈总嘴角滑过一抹笑，“你叫李莳珍？”
“千真万确。”
“妙手回春能把脉看病的神医李时珍？”
李莳珍点点头，摆出一副职业笑容，道：“陈总，那您看，我们是不是要开始会议？”
“李莳珍小姐，你会给人把脉，对吧？”陈可汗摸了摸光洁的下巴，露出感兴趣的笑容。他一边示意她们坐下，一边饶有兴趣地观察着她。
那个自称李莳珍的负责人生得一张小脸，额头阔而下巴尖，一双眼睛像是黑夜的珠子，反射着灵气动人的光泽，鼻子小巧，但放在那巴掌大的脸上，倒也熨帖。她随手理了理云鬓，简简单单的动作，倒生出万千风情来。
唯一可惜的是，穿着打扮稍显沉闷，愣是将她的年龄拉大了几岁。
“陈总，可以开始了吗？”
回神过来，正撞见李莳珍淡薄的笑容以及林淼带着戏谑的似笑非笑。
陈可汗从沙发上直起身子，双手束在胸前，眼神渐渐凝集，“你们的方案呢，可以拿出来给我看看了。”
“是这样的，陈总，我们这趟呢是来跟您碰一下具体的需求，之后才会制定进一步的方案。”
“噢，”陈可汗夸张地噢了一声，挑了挑剑眉，道：“我们请你们广告公司做个旅游宣传方案，这就是需求，不是已经很具体很清楚了吗？”
“请问您是想给整个水上系列做，还是只做水上威尼斯？”
“都做不可以吗？”
李莳珍轻轻挑了下眼皮，说道：“也不是不可以，那么……请问您希望这次旅游宣传的重点是什么？”
“没有重点，你们分不同的重点做出来几套方案，我们从中挑最满意的。”
“那么，请问您有没有某种宣传方式特别感兴趣，比如说平面媒体还是……”
陈可汗打断她的话，道：“没有特别的喜好，啊，这样好了，每种媒介都尝试一遍，到时候我们来挑最合适的。”
“那么，您对宣传的风格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嘱咐？”
“风格……哦，只要别太花哨，别太老套，也别太时髦，既能显示出我们公司的沉淀感，又不能让人觉得迂腐，既开放，又让人觉得这种开放合情合理。”
“好的，您对于这次宣传的结果有什么要求？”
“结果嘛，当然是越吸引人越好，越能显示出水上威尼斯的魅力越好，当然，最理想的状态是，大家看完你们的宣传之后都争先恐后地来消费。”
“请问，您还有别的要求吗？”李莳珍咽了口唾液，她清了清嗓子最后问道，她觉得自己的嗓子眼儿都冒烟了，长达十分钟的交谈中这位陈总到底回答了什么呀，他所有的需求就俩字——“随便”，或者是五个字——“你们看着办”！
“倘若有别的问题，我会直接跟李莳珍小姐联系。”他说完便放松地靠上了沙发，右腿搭在左腿上，一双鹰眼又在审视着她。
李莳珍跟林淼对视一眼，又看了看膝上笔记本上记载的寥寥数语，鼓足勇气问道：“陈总，我想再确认一次，您这边……真的没有什么特别的要求吗？”
“怎么没有要求？要求刚才不都说了吗？难道李莳珍小姐采访的时候没有注意听？我提的要求你一个也没有放进脑子里，是不是？”
李莳珍赶紧说：“您的要求我一字不落地都记在笔记本上了。”
“那就好，我相信李莳珍小姐的专业，”他笑着搓了搓下巴，冲她伸出手去，“那……我就等待李莳珍小姐的好消息了。”
李莳珍蹙眉，她早注意了这个人每句话皆不离“李莳珍”三个字，一边想一边握住那双手，熟悉的感觉再次袭来。
“以前上学的时候，同学给我取了个绰号叫陛下——可汗嘛，没想到李莳珍小姐的名字更特别啊。”陈可汗边说边引导着她俩往大厅走去。
林淼挺识相地一路小跑去按电梯。
“父母给的名字，”她佯作无奈，道：“的确，我是该问问为什么要碰瓷神医李时珍。”
说话间已走到门口，李莳珍再次伸出手，道：“陈总，我们回去按照您的要求先做几套策划出来再拿给您看，那么，回见！”
陈可汗倒也不纠缠，爽快地握住她的手，说：“下次见！”
李莳珍正要把手掌抽出，却听见对方突然问道：“我有点好奇，李莳珍小姐或许认识陈华？”
她蹙眉，斟酌片刻，是该认识，还是不该认识呢？
最后，她决定实话实说，摇头道：“这个名字听起来挺耳熟的……但是我应该不认识您说的这位陈先生。”
李莳珍和林淼刚走出A公司那高耸入云的总部大楼时，林淼的声调一下拉上去了，她回身狠狠地啐了一口，有意无意地说：“得，白忙活一下午，什么话也没问出来。”
也不知这话是在说陈可汗没需求，还是在说她李莳珍没能力。
她没有计较，心思全然放在那飘忽而至的熟悉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