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青州逐步逼近,他握着匕首的刀尖,也愈发靠近宁芫脖颈。

    宁芫看着那张愈来愈靠近的脸,心中一阵惊悚。

    在何青州将刀尖逼到宁芫耳下之时,宁芫已经顾不得许多了。

    她将已然破了皮的手从散落的绳子中取出,像方才她在脑中预想了无数遍的那样一般,伸手便扯住了何青州绕在脖间的角

    巾,将一角拧在手中,狠狠在手中转了一圈。

    于此同时,她也听见刀尖划破自己脸颊的声音。

    似是有一道温热的血痕从她颊边流下,但她已经顾不得了。

    何青州似是从未想过宁芫会如此动作,还未反应过来之时,便已然被宁芫勒住了脖颈。

    他瞳孔放大,用尽全身力气想要将刀尖戳进宁芫眼睛里。

    宁芫侧开脸,顾不得在她耳旁挪动的匕首,只一个劲儿勒紧手中的角巾。

    宁芫心知肚明,自己同何青州比的,便是他方才反应不及的时间差,再加上何青州面色苍白,先前受伤应是还未休养过来。

    这两种情况在宁芫心中过了一圈,她横下心,心知自己只有一次机会。否则她今天便会交代在何青州手中。

    何青州原本苍白的面色,这会憋到通红。

    只是他心中怕是也同宁芫想法一致。

    他从未想过,在此种情形下,宁芫还能将手从绳子中掏出。

    他先前太小看宁芫了!

    何青州感觉到自己脖子处发出轻微的“叭”的一声。他心中一紧,甚至都不清楚这个声音是他臆测,还是真的。

    然后他感觉到一股暖流瞬间浸透了颈见角巾,一股血腥味扑面而来。

    何青州顿时一阵手软,他心中清楚,他遮盖住的伤口,应该是重新撕裂了。

    宁芫清晰的感觉到何青州握着匕首的胳膊已经乏力,她往前一步,狠狠扯住他的脖颈,向一个方向拉扯。她也清晰的看到何

    青州脖间围绕着的角巾一瞬间被血液浸湿,由一开始的鹅黄色,变成如今血迹斑驳的样子。

    宁芫心中清楚,这次,她赢定了。

    只是她的手中却一时一刻都不敢放松,紧紧扯着那角巾一角。

    宁芫明显的看到,何青州已然开始翻白眼,仿佛下一刻便要昏厥过去。

    有一瞬间,宁芫想起自己在还未回武平侯府之前,有一晚,她身上趴着一名浑身脏污的男人……

    她想起那男人脸上的血迹。

    她想起她将男人抛尸河中之时,那日凌晨河水的毫无波澜。

    宁芫心中猛然一抖,她将手一松,何青州便瞬间昏死,直挺挺横在了地上。

    宁芫也浑身发软,瘫坐在地上。

    面庞上有温热液体流下,宁芫以为是方才刀尖戳破她的面颊,流下的血液。

    她抬手摸了摸脸颊,将指尖拿到眼前看了看,又是一怔。

    不是血,是眼泪。

    宁芫从未知道,自己竟也会因为怕杀人,而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流下满脸的泪。

    她强撑着身子,挪到何青州身侧,她颤抖着手,伸出两指,探他的鼻息,虽然微弱,却还一息尚存。

    宁芫怔愣着看向四处,遍地叶子脱落了的光秃秃的树枝。

    有一刻,宁芫觉得自己的心,便如同这破园子般,满是荒芜。

    深秋的天,黑的太早。

    此时太阳便已下山,黑压压的天从西边遮盖而来,逐渐为天盖上一层阴沉的天幕。

    宁芫看向躺在地上昏厥过去的何青州,他脖颈角巾上的血迹越来越深。

    宁芫一手扶着一旁树干,强撑着站起身。

    她看了看四周,空无一人。

    她毅然决然朝高凤成住所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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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芫脚步匆匆,到高凤成住所之时,高凤成正在闭目沉思。

    他双目紧闭,两眉之间凑成一个“川”字,一手支在耳旁,半边身子倚靠在金丝楠木雕花椅上。

    宁芫推门进去。

    高凤成听闻声音,动作未变,只将眼睛睁开了一条缝隙。

    看清来人是宁芫后,他将支在耳旁的手放下来了,坐直了身子,看向宁芫。

    直到他看清宁芫耳侧那道血痕。

    高凤成起身,向前走了一步,双手握住宁芫胳膊:“这是怎么了?”

    宁芫看到高凤成的一瞬间,眼眶莫名一红,眼泪不自觉便盈了满眶。

    她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不要颤抖,好几次,都因为忍不住带了些哭腔,宁芫都停顿下来,平复了半晌,才

    又向高凤成说明情况。

    “何青州快死了,他如今一个人躺在上次我绑他那棵树下。”宁芫抬眼看着高凤成,第一句话便如此说。

    高凤成只皱了眉,一手撇开宁芫耳侧一缕发丝,“这处怎么弄的?何青州碰你了?”

    宁芫点点头,又摇摇头。

    她已经不在意自己耳侧那处伤口,说了第一句,之后的话便更好说出口一些。

    “高大人,你看你能否联系何家人?又或者是你们机构这边,能够把他带回去。”说罢,宁芫抽噎了一声,“他好像快死

    了。”

    高凤成这才发现宁芫整个人在发抖。

    她瑟缩着身子,整个人肩膀耷拉下来,原本便瘦弱的身子,如今更像是缩成了小小一团。

    高凤成握住她的双肩,喊了外间候着的人来。

    一边安顿手下人为宁芫煮来一杯老姜奶茶,一边喊了另外一些人,让这会去林子里,将何青州带回来。

    临走前还嘱咐:“要活的。”

    宁芫听着高凤成安排,原本紧绷着的心脏,终于舒张了一点。

    此时她才发现她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干了一般。

    高凤成一直观察着她的神态,这会看她似是站不住了,在她摔倒之前,猛然伸出手,将快要栽倒在地的宁芫,两手捞了起

    来。

    宁芫被高凤成两只胳膊支撑着,神色恍惚。

    她嘴唇惨白干裂,抬起头,看着高凤成,那严重带着一丝凄凉之意。

    她也不知当时她心中如何想的,只定定看着高凤成,惨然道:“我杀过人,你知道么?”

    说罢,便猝然昏倒过去。

    高凤成想起宁芫方才神色,心中一恸。

    她说她杀过人……

    那一定不是她的过错。

    高凤成双手将宁芫拦腰抱起,走到屋子内间,将她放在自己屋中床上。

    躺着床上的宁芫,小脸惨白。

    高凤成看着这样的宁芫,才想起,宁芫似是又瘦了许多。

    宁芫昏睡着,不知在梦中梦到了什么,抽噎了一声。

    听得高凤成莫名嗓子眼一酸。

    只安排了下人尽快去找高府大夫过来。

    先前去莫纳山找的帮裴洹研制解药的神医,此时正被安置在高府中。

    高凤成心中担忧宁芫,派人快马加鞭,到府中去接。

    ——————

    待宁芫醒来之时,已是三日后。

    她睁开眼,一眼便看见坐在床侧椅子上,满脸沧桑的高凤成。

    高凤成似是还未反应过来,他面上依然同先前般,一脸沉思状。

    宁芫想,也不知他如此神色,又在烦忧些什么。

    宁芫忍不住喊了一声:“凤成……”

    喊完的一瞬间,她意识到,眼前的高凤成,再也不是先前那个将她时刻护在心上的高凤成了。

    如今她也不该喊他叫“凤成”,该是叫高大人了。

    宁芫垂下眼,轻轻咳了一声,道:“高大人。”

    宁芫先前喊的那一声“凤成”,高凤成一开始变听见了。

    闻言,他正想问一问宁芫,身体是否可还舒适,便听宁芫又喊了声“高大人”。

    语气同方才喊“凤成”时,毫不一致。

    喊“凤成”时,她嗓子黏黏糊糊的,声音里带着些委屈,又似是撒娇,仿佛下一刻便恨不得扑倒他怀中好好哭诉最近之事。

    想来她这三日是睡迷糊了。

    等她反应过来之时,又冷冷淡淡,礼貌客气的喊他“高大人”,像是退了又退,想一直从他身旁退到很远处。

    高凤成心中很不是滋味。

    他让下人将原先便在火炉上煨着的药端过来,同时端过来的,还有一碗乳酪玫瑰汤。

    高凤成淡淡道:“既是醒来,起来用点吃食罢。”

    他随手取过乳酪玫瑰汤碗,一手拿着碗,一手拿着调羹,将碗中浓稠液体搅了搅。

    他一手用调羹舀起一勺汤,将调羹连同那一勺汤,轻轻推到宁芫唇边——这动作,像是他已经做过无数次一般。

    宁芫一愣,不自觉将头偏向一边。

    高凤成一下也有些怔然。

    他递到宁芫唇边的手顿住,又微微了回来。

    他将手中的碗同调羹放置到一旁桌子上,淡淡道:“这几日你吃的药是我喂的,做习惯了。”

    宁芫又是一愣。

    想了想,她半坐起身子,“近几日?我睡了很久么?”

    高凤成道:“也不是太久,三日罢。”

    宁芫闻言,心中一沉。

    “何青州他……死了么?”似是难以启齿,带着些恐慌又带着些不得不问的决绝,宁芫看向高凤成。

    高凤成似是原先便想到宁芫一醒来就会问何青州,他叹了一声。

    宁芫听他叹气,心中一紧。

    便听高凤成道:“他还未死,此刻却怕是,生不如死。”

    在听闻何青州还未死的那一刻,宁芫心中猛的松了一大口气。

    她才意识到,何青州此人固然可恨,可她却不想为他再背负一条人命。

    那于宁芫而言,过于沉重。

    宁芫正松了一口气,一旁的乳酪玫瑰汤的奶香气趁着热意,一个劲儿往宁芫鼻子里窜。

    宁芫咽了口口水,正欲将一旁的碗同调羹一同拿起来,便听高凤成道:“只是何青州母亲爱子心切,风尘仆仆携带其他家眷

    来了此处,你可知他母亲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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