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清觉得丫鬟们的安排甚是得当,也甚是满意自己的眼光。

    自己挑的美人果然合自己心意。

    这么一想,便想起昨夜两人共度的旖旎缠绵,寅九尽心尽力的讨好,心下一热,面上却分毫不露,转回视线,专心和客人聊一些趣事,务必使来客此行满意。

    江清只是一错眼。

    隔着些距离又是黄昏时分,寅九没看清她的眼神,只见对江清自己的到来仿佛浑然不觉,心里有些失落,但又想到自己是她叫过来的,不可能不知道。

    如此这般,只能是故意。

    至于故意是为了显得待客更诚恳,还是故意显得她没多上心,或者二者都有,就看她之后如何对他了。

    寅九的心慢慢悬了起来,笼在袖中的手把手炉捧得越来越紧。

    江清更近了,寅九已经能听到她和客人谈笑的声音。

    但江清还没看他一眼,寅九也不敢上前打扰她的正事,有些尴尬地悬着心杵在凉亭里。

    江清终于经过凉亭畔,寅九已经准备她走过去以后,在柳枝跟前装一下,稍微凝望一下江清的背影,展现一下深情,就继续坐亭子里等她传唤。

    寅九眼里已经没了最初的期待,含着点点失落。

    江清恰在这时转头,清凌凌的目光突然和寅九对视上,寅九心里一惊。

    只觉得江清这一眼直接穿透黄昏的暗淡,一眼望到他心底,他所有心思都在她的目光中无所遁形。

    正心惊时,只见江清朝他微微颔首,目光便转了回去,不再看他。

    寅九在她这微微点头里找到了点安定,心惊带来的心悸感却也未褪去,复杂的情感交织下,寅九怔怔看着江清的背影,直到人影再看不见。

    .

    江清送人出门后直接去正房更衣,同时差人去唤寅九。

    寅九被柳枝带到正房时,江清已换了一身衣服,和柳枝打扮相似的丫鬟正弯腰为她画眉。

    寅九看见这一幕便站在原地不动了,眼睛不眨地呆望江清,片刻后才冲她行礼:“见过……小姐。”

    江清笑了。

    倒不是为寅九对她容貌装出来的惊艳,是笑他为了讨好自己努力的心。

    寅九不知她为何笑,但想着笑了总是更好些。

    他谨记柳枝的提醒,小姐喜欢乖顺听话的,因此站在门口,并不敢擅自上前。

    江清看了一眼为自己画眉的柳梢。

    柳梢立即停手,把眉笔搁在梳妆台上。

    “过来画眉。”江清吩咐。

    柳梢退到灯台后面候着。

    寅九则上前,在柳梢之前的位置站下。

    为了不挡住光源,也为了看清江清,他深深俯身,微微屈膝,头低到江清的高度之下,抬起脸凝视江清的眉。

    她的眉生得长且窄,眉势上挑,自有锐气。

    寅九仔细端详已画好的一半,柳梢给她画的眉毫不掩饰她眉间锐气,黛色染眉,更显锋芒。

    他心中有了计较,才去拿眉笔。

    拿着眉笔,手下用力十分仔细,只用笔锋一点,在江清眉上轻扫,对照画好的一边,一点点画好这一边。

    他下笔细致缓慢,眼神动作无处不显出他的用心,仿佛为她画眉对他来说是至关重要的事。

    江清的目光停在他脸上。

    寅九背着光,神态隐没在阴影中,并不分明,但他们距离很近,近到能闻到对方身上的熏香,能触碰到对方的呼吸,甚至能感觉到对方呼吸的温度。

    这样近的距离,以江清的目力,看清不算难。

    早上才近看过的脸,刚才还看过的人,换一个时候,换一个地方,还是能让她感到惊艳。

    她不仅能看清这张脸,睫毛微微颤动和眼神轻微波动也尽收眼底。

    寅九有一双很好看的桃花眼。

    眼周总带着微微粉意,眸中无泪也波光粼粼。

    此时这双眼的正专注地看江清的眉。

    为了画好眉,笔尖轻扫时,眼睛都没眨一下。

    眉笔从眉尾扫过最后一下,寅九放下笔,将白绸裹在食指上,在她眉上轻轻擦过,以求黛色在眉间晕染,看起来更加自然。

    不多时。

    “小姐,好了。”寅九道。

    说完却未直起腰,眼眸微转,静静凝视她的眼睛。

    桃花眼便是无情也动人。

    何况寅九知道自己眼睛好看,对江清蓄意勾引。

    眸光潋滟,凝睇含情。

    江清似乎真的被这样的眼神打动,抬手托着他后颈往前压,寅九顺从她的动作,前倾上身,本以为她会吻一吻自己,但随着她的动作,他的脸颊只擦过她耳廓,脖颈贴上她肩膀。

    江清低头闻他颈后的味道,沐浴后留的淡淡花香还在,江清便又扶着他脖颈把人托起稍许,又从后颈一路嗅闻到喉结,鼻尖轻触喉结,寅九不自觉吞咽了一下,喉结滑动。

    鼻尖抵着他的喉结,一路往上,点到下颌处顿了一下,换做柔软的唇印在上面,缓缓上移。

    寅九想起昨夜,那柔软潮湿的唇舌是如何对他肆意取夺的。

    他的喉结剧烈滑动了一下。

    眼里的水色更加氤氲,心里已经开始期待。

    这时江清突然退开了。

    怎么不亲了?

    寅九有些错愕。

    江清只是一笑,垂眸摸了两把眼前人光滑的脸,手就落到寅九衣领上,抚了抚衣料,觉得不如平日里经手的料子柔顺。

    伸手拉过他的领子,凑到眼前观察料子,发觉是丝棉,看着也不甚新,便松开了手,抚着寅九肩膀道:“库房里可还有皮裘?”

    柳梢从阴影处走出,道:“上好的狐裘都分发给各院了,次一等的狐裘还有,上好的貂裘、兔裘也还有。”

    江清挑着寅九下巴,轻笑:“我记得貂裘是黑色的,拿一件来,正配美人雪肤红唇。”

    柳梢蹲身一礼,便回身去取库房钥匙。

    寅九听江清的意思要拿貂裘给自己穿,还是上好的,心中难以抑制地涌出许多喜悦来。

    皮裘价值不菲,在所有衣服里是最昂贵的。

    拥有一件好皮裘,穿在身上,走在外边,是件体面又显摆的事。

    寅九还没穿过这样好的衣裳。

    小姐肯把这样一件皮裘借给他穿,哪怕只是在江宅里穿穿,在江清今夜宴请的客人跟前显摆一下,寅九都欢喜得很。

    江清是个合格的商人,察言观色的本事过人。

    送一件貂裘出去,在日进斗金的她看来不算什么,只是寅九这般欢喜倒叫她脸上也有了些笑意。

    谁都喜欢自己送的东西叫人欢喜的。

    柳梢飞快取了貂裘来。

    寅九当场就脱了自己的丝绵大氅,换上百两纹银也难买得的貂裘。

    穿在身上,转了一圈。

    江清让柳梢带他进内室去照镜子。

    柳梢轻快地撩开几重帘幕,点燃内室的灯。

    寅九跟在她身后,看到了内室里摆着的一人高的檀木嵌银镜,却不及照自己的相貌了,先是伸手摸了摸镜子光滑的镜面。

    这么大的银镜,不知道要多少银子才做得起来。

    被江家的阔气手笔惊得呆了片刻,寅九才在这极适合照人的镜子前打量起了自己。

    江清走到他身后,笑谑道:“你也是花魁,怎么看着这般没见过世面,不过一件貂裘罢了。”

    寅九瞪大了眼睛,手牵貂裘的系带,不确定地问:“小姐难道要将这件裘衣送我?”

    江清诧道:“不然为何给你穿?”

    寅九喜得呼吸一滞,还没想到如何言谢,脸上已经满是笑容。

    江清看得好笑:“真是没见过世面的。”

    寅九福身行礼,欢欢喜喜地道了谢,又道:“我见的世面确实不多。”

    寅九注视着江清,认真道:“我这男花魁的名头,有多半是看热闹的人觉着男人选花魁是件稀罕事,当时又没什么特别出挑的姑娘,给我抬上去的,其实并不如正经花魁娘子受人欢迎,这个男花魁名头只是玩笑罢了。”

    江清上前把他的脸掰到和自己眼前,端详着这张俊美的脸笑了笑:“我看这张脸,是担得起一个花魁名头的,并非他人戏谑之言。”

    寅九的眸子像小狗一样,总是湿漉漉的,泛着一层分外莹润的水光,让人不自觉被他的眼眸吸引目光。

    江清看得分明,那双眼睛看向自己的时候,总仿佛含着许多情。

    但几分真几分假装,江清心里清楚。

    江清不认为才见第二次寅九会对自己有多少感情。

    她也并不在意寅九有没有真感情。

    被一往情深注视的感觉不错,这双眼可真好看。

    江清漫不经心想着,抬手一压寅九的下巴,示意他低头。

    寅九谨记在江清跟前要乖顺听话,让做什么就做什么,顺从低头。

    下一瞬,江清便吻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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