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宁轻笑,白皙修长的指尖捏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她的眼中微波粼粼泛着细碎的光,淡淡开口“多情却被无情恼。”

    丰和中的微怔,他微微垂眸的眼中笑意消散,转而轻笑一声“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

    文鸳左看看右瞧瞧,不满地撇撇嘴“你俩这是打什么哑谜呢?说得我糊里糊涂的,胜兰君子,你难道已经有心悦之人了吗?”

    丰和中没有回她,只是捏起酒杯冲文鸳晃了晃,笑着邀她同饮“这雅楼的酒是上好的黄梅酒,喝起来不如青梅酸涩,却别有一番熟透的甜苦,不能不尝。”

    “真的吗?”文鸳捧起小酒盏,小小的抿了一口,五官挤成一团,她吐了吐舌头“好苦。”

    丰和中捧腹大笑了起来,文鸳才后知后觉“你捉弄我!”

    “怎么敢捉弄姑娘,只是这酒初尝是苦的,越品越有滋味,甜中带苦,苦中带甜,正如男女之情。”

    “男女之情?”文鸳闭着眼睛一饮而尽,被苦的咳嗽起来“什么男女之前情,这酒明明苦的要命。”

    丰和中大笑间,房门被敲响,冷着脸的刘青和文随走了进来。

    文随走到文鸳身侧,取过她手中的酒杯,面上有些不悦“公主年龄尚小,不宜饮酒。”

    原本文鸳对这酒没什么太大兴趣,见文随管着她,一时间竟起了叛逆的心思,一把夺过文随手中的酒杯忍着苦涩,一饮而尽“你莫要管我,我才不小呢,再过一段时日母后就要为我选驸马,我已经是大姑娘了。”

    “不可。”文随面上有些严厉,横眉冷道。

    文鸳的手指缩了缩,有些害怕的像晏宁身侧蹭了蹭“不可就不可呗,凶什么凶。”

    丰和中扫眼看到刘青,嗤笑一声“哟,我当是谁呢,这不是死人脸吗?”

    刘青并未理他,只是走到晏宁身前,眉头紧锁的看着喝得烂醉的晏宁“夫人?”

    晏宁抬抬眼,因着酒气浑身晕染上一抹粉红色,她见到刘青踉踉跄跄的站起身,拿起另外的酒杯扬起手塞进刘青手中。

    刘青不解地看着醉眼迷蒙的晏宁,不解她是何意。

    “难为刘侍卫了。”晏宁打了个嗝,带着些酒气,晃荡的扶住桌子。

    文鸳想起身搀扶住她,却被晏宁推开。

    “夫人这是何意?”刘青抿了抿唇,不动声色地向后退了一步,以免与晏宁有肢体接触。

    晏宁却笑着靠近刘青,泛红的眼尾沾染上细碎的微光“我知刘侍卫不喜欢我,难为刘侍卫还能尽职尽责地保护我。”

    “夫人误会了……”

    晏宁打断了刘青的话“干了这杯酒,我们一笑泯恩仇。”

    晏宁一饮而尽,刘青淡淡地盯着晏宁,握着酒杯的手指微微缩紧。

    见刘青未动,晏宁笑着拿起酒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刘侍卫心存芥蒂,那我再敬你一杯,感谢你尽职尽责的守卫相府。”

    晏宁饮下烈酒,因着喝得太急,酒液顺着她的嘴角流下,呛得她猛烈地咳嗽起来。

    “夫人您醉了。”刘青将手中的酒杯不动声色地放在桌子上“天色不早了,该回去了。”

    “我还没玩够呢。”一旁的文鸳有些不开心地看了看刘青。

    文随带着些警告和威慑的眼神看过来,文鸳嘟嘟嘴“那好吧。”

    随后她看向丰和中“你当真没有心悦的姑娘?”

    丰和中笑道“融庸风流成性,心悦的姑娘从城北护城河排到城南楼阁都止不住。”

    文鸳被他逗笑,摇摇头“我觉得不是,胜兰君子看似风流浪荡子,实则心思纯然。”

    丰和中一愣,转而拿着折扇饮酒一副风流倜傥的样子“姑娘看错在下了。”

    “我绝不会看错人。”文鸳瞧了瞧丰和中额头的秋海棠问道“这海棠与胜兰公子实在不搭。公子虽独爱这秋海棠,只是这海棠粉嫩娇小,色浅状小,搭配在公子玉冠之旁独显另类,或许公子看看旁的花,或许比着海棠更美,更适合公子。”

    文随握着剑的手指颤了一下,他冷冷地扫了眼浪荡的丰和中,温声对文鸢道“该回府了。”

    晏宁此刻已经醉得不省人事,文鸳扶着腿脚发软的晏宁出了雅楼,上了马车。

    马车之上晏宁却无比乖觉,像一只小猫靠在文鸳肩头,闭着双眼,似是睡着了。

    没一会儿文鸳感觉肩头有些潮湿,侧目看去晏宁紧闭的双眼滑下一行清泪,看起来无比惹人怜爱。

    “姐姐可是有伤心事?”文鸳小心开口问道。

    晏宁缓缓睁开双眼,拿出手帕擦了擦脸上的泪,有些困倦的靠在马车的车壁上,缓缓地摇了摇头。

    “姐姐,你别看我年纪小,什么事我心里都和明镜儿一样。”文鸳靠到晏宁身侧,圆溜溜的杏眼瞧着她开口道“我知道姐姐因为什么烦心。”

    见文鸳人小鬼大的模样,晏宁眉眼之间的愁色渐轻,问道“你且说说。”

    文鸳扬扬下巴,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开口道“姐姐是因着那妾室伤心。”

    晏宁轻笑“公主何出此言。”

    “姐姐不说我也知道,天底下没有哪个女子能容忍他人分享自己的夫君,可姐姐又是正妻,要有容人的雅量,不然就要被旁人诟病,是不是这个道理。”

    “那李氏一看就是心机深沉善于伪装之人,姐姐平日必是吃了她不少苦头,所以姐姐心里苦只得以酒消愁。”

    晏宁无奈笑着摇摇头“秀荷非你口中之人,我也并不是因着此事难过。”

    文鸳轻哼,自是不信。

    晏宁知道无法转变她的想法,继而转移话题问道“文鸳喜欢丰和中?”

    听到丰和中,文鸳的眼睛亮了起来,她趴在晏宁的膝头,笑的明媚灿烂“我心悦胜兰君子多年,昨日一见他与我想象中完全一样,他肆意洒脱,超凡脱俗,实属良人。”

    “你与他才短短两面就觉得他是良人?”

    “尽管我们只见过两面,可是我已经从他的诗中与他相识多年,诗中的他是最真实的他。也是我最喜欢的他。”

    “从他的诗中与他相识多年...”晏宁有些出神,她读了二十年的书,一半光阴都是在研究裴宗祈,这样说来她在书中看裴宗祈竟也有数十年了。

    “若是融庸心有所属了呢?”

    “姐姐可知他鬓边的秋海棠为谁而戴?”文鸳抱着晏宁的手臂撒娇道。

    晏宁的眼眸微转,抿唇笑道“这个实属不知。”

    文鸳撅噘嘴却并未追问“姐姐明明知道,却不说与我。”

    “他未娶,我未嫁,他如今心里有旁人,我自然有办法让他心里只有我。”

    “你呀。”晏宁点点文鸳的额头“小小年纪,说什么娶不娶,嫁不嫁的,羞不羞。”

    “姐姐!”文鸳的脸上染上一层红晕,却依旧娇笑着说道“喜欢就应当大胆地去追求。不要怕什么亲族门楣,世俗偏见,心中的顾忌芥蒂太多,反而失了情这个字本身的情趣韵味。”

    晏宁轻轻地抚摸着文鸳的青丝,柔声道“你还小,自然是把爱情看得比天还重,可世间还有诸多旁的事情,他们掺杂在情爱中,利益交错,盘根错节。”

    “胜兰君子今日说的人生自是有情痴,此事不关风与月。我才不要把自己的感情弄得那么复杂,爱就是爱,恨就是恨。”

    两人未再言语,到了相府已经日落西山。

    晏宁喝了不少酒,最开始还没什么反应,如今后劲上来让她头晕眼花,浑身无力。

    绿芜给她换了中衣,做了醒酒汤,她也未喝倒在床榻上便昏昏沉沉睡去。

    睡醒之时晏宁发现竟然已经月上枝头,长夜漫漫,月影如纱洒落,孤独顺着皎皎白光浸入晏宁的心头。

    晏宁缓缓从床上坐起来,走到床边,屋外寂静一片,只有蝉鸣孤寂。

    晏宁的影子落在身侧,如今孤身一人,更觉得孤单无比。

    她鬼使神差的离开了房间,今夜紫枫守夜,不知道她去了哪里,此刻晏宁的头脑混沌,无法思考这些。

    恍恍惚惚间她走到了西苑,西苑的灯已经暗了,想必裴宗祈已经睡下了。

    想到昨夜裴宗祈的质问,让她的心止不住地痛,她是有愧于裴宗祈,可裴宗祈又有几分真心给她,凭什么这样质问她。

    好似...她是一个负心郎一般。

    晏宁站了许久,身上沾染了一丝寒意,恍惚间她听到了轻微的水波声。

    她缓缓迈着步子,向声音的源头走去。

    拨开茂密的树枝,晏宁看到了裴宗祈沾着水珠的背,此刻他正仰靠在温泉边缘,合着眼眸小憩。

    蒸腾的热气笼罩在裴宗祈的周身,四周潮湿一片,晏宁的心也跟着潮湿起来。

    “阿明,来给我擦擦背。”寂静的黑夜中,裴宗祈略微沙哑的声音响起。

    晏宁的心头骤然收缩,惊吓的一抖。

    阿明是他的小厮。

    晏宁瞧着裴宗祈并未睁眼,随悄悄走到他身后,握着毛巾蘸了沾水,缓缓在他背上移动。

    他的背部线条很是好看,虽不是常年练武,却挺拔如松紧致有弹性,微微隆起的蝴蝶谷勾着线条包裹着肌肉一路到精劲的腰侧。

    晏宁手中的毛巾沾着水,他的肌肤滚烫,晏宁的手指却有些冰凉。

    晏宁看着裴宗祈紧闭的双眼,他的眉头微微皱起,似乎是有烦心事,薄唇抿成一条直线,棱角分明的下颚,凸起的喉结。

    晏宁咽了口口水,水线在他的胸下,月光下浅粉色的珍珠刚被浸染过泛着光。

    半弯月亮映在水面上,顺着层层波纹,水中之色一览无余尽被晏宁收入眼底。

    “好看吗?”

    裴宗祈的声音骤然响起,晏宁慌乱的收回视线对上了裴宗祈那双漆黑不见底的眸子。

    晏宁想收回手,却被裴宗祈握住了手腕,一个用力,晏宁被扯入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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