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就现在的天下形势,司马越还真没想多。并州和蜀中两处的胡乱,朝堂上很少有人过于放在心上。

    因为这个时代,胡乱已成时不时就会发生的事件,不稀奇。武帝朝、惠帝朝,都发生过大动乱,秃发树机能之乱和齐万年之乱,这两次最终都被平定。

    乃至后汉一朝,胡族叛乱也是一直有的事儿。

    在他们看来,并州和蜀中,都不是能影响到京都洛阳的心腹之地。也不是第一次乱,肯定也会跟之前一样被平定。大不了时间拉长些,三国天下三分,最终不也是统一?

    如今这个时代的中原人,并不像后世朝代闻胡色变,惧怕提及胡名。此时,中原对胡族是满满的歧视和优越感。就连胡人自己本身,也自卑自己的出身。

    胡族称王称帝,只是笑话。刘渊立国,是借着他是汉朝外孙的名义,还尊了三国蜀汉的刘备刘禅。

    等到刘渊、刘聪死后,外戚靳准表示,“自古无胡人为天子者”,并将匈奴刘氏一门斩尽杀绝,欲“反正”归晋。

    就连后来的石勒都说:“且自古诚胡人而为名臣者实有之,帝王则未有之也。”

    所以五胡十六国,称帝的胡人政权并不多,大多是单于、天王之类。

    而如今,后来真正给西晋王朝重重一击的流民军,还只是以司马颖为名的复仇乱军。且已被兖州刺史苟晞攻杀了其首领公师藩。

    王弥和石勒都在乱军之中,还未出名。

    永嘉年间,真正预示着王朝开始崩塌,让人心大乱,有预感王朝将亡的是,邺城被攻破,司马越的弟弟、都督邺城的司马腾被杀。

    这也是历史上,司马越出走洛阳后,最终选择与朝堂彻底撕破脸皮的最关键因素。虽然他也十分痛恨在朝堂上,被世家和晋怀帝逼迫,无法施展手脚。

    他本打算平定流民之乱,借威势重返朝堂,再以平叛的威望,摘取最高权柄。

    但司马越最终未能平定流民之乱。还让王弥攻破许昌,直取洛阳,将王朝的遮羞布彻底扯下来。

    其实此举,有人怀疑,可能是司马越故意为之。其养寇自重,并给洛阳朝堂一次打击,让他们认清谁才是大小王。

    但玩火自焚,没有控制住。最后王弥石勒乱军与并州的刘渊合为一处,声势壮大,不再是司马越能控制住的。

    所以,历史上,他再回洛阳,直接与晋怀帝及朝臣撕破脸皮,将晋怀帝心腹近臣杀个干净。两人内斗白热化。

    晋怀帝随后联络原来属司马越一派但与其闹翻的苟晞,秘旨苟晞兴兵杀司马越。司马越因此在内外交困之下,愤懑不甘,病倒而死。

    虽然司马越是权臣,但也是王朝最后的一面旗帜。这面旗帜一倒,晋怀帝也没有能力和时间再重掌大局。最后匈奴借乱民之势,顺利出了并州,很快就攻破洛阳,晋怀帝也被俘虏。

    其实,王乱一直没有结束。

    历史上,晋怀帝与司马越的内斗,也是王乱的延续,登基为帝的豫章王司马炽与东海王司马越的争斗。

    永嘉之乱发生后,又有晋愍帝司马邺和琅琊王司马睿,一南一北交锋。司马睿从来没有想过北上去救援过。

    等到北土尽染胡腥,东晋小朝廷在江南立国,王乱才算真正结束。

    随着司马炽和司马越达成一致,朝廷下诏,封授刘寔为太尉。刘寔跟着上书,以年老坚决推辞。

    同时,也有一些官员上书,支持刘寔推辞。说出“古之养老,以不事为优,不以吏之为重”。果然,同司马炽所言,有人对此非议。() ()

    但这种非议出于公心还是私心,就很难说了。司马炽和司马越各怀鬼胎,各路朝臣其实也一样。

    最终,这些上书都被驳斥。

    让来让去之后,太尉刘寔被确定。

    司马炽在东堂接见了新上任的太尉。

    见过之后,司马炽很是艳羡。八十七岁的高龄,但口齿清晰,耳目聪明,身体硬朗,当为人世一人瑞!

    对待这种老臣,后续还要利用,司马炽礼节尊崇,十分到位。

    刘寔也跟缪播等人言论的那样,没有倚老卖老,好为人师等毛病。二人叙叙君臣之情。司马炽又问其武帝朝旧事。说起旧事,忆往昔,刘寔的话才多些。

    总而言之,一番见面,司马炽把老爷子哄得很妥帖。

    最后,司马炽又祭出大杀器。

    他说道,“公年老,今国事还需公来操劳。我这个当君主的,思之常觉有愧。公于高唐一路行来,可带儿孙于膝下,照顾左右?”

    刘寔答道,“陛下不以臣老,仍信用臣,臣涕泪感怀!前固辞,也是担忧身老不能担重任。今陛下既以公位授臣,臣当尽心尽力,效死矣!”

    “臣家中,二子已逝,诸孙操持家业。今入京,有一孙、一曾孙随行,承欢膝下,照顾老弱。”

    司马炽道,“今与公言,如沐春风,则知公家风质朴。今朝廷方稳,正值选才用人之际,举贤不避亲,公家中有才,何不推荐于朝?”

    刘寔闻言,老脸一红。以为陛下不知道他次子之事,没多想。叹气道,“诸孙德行浅薄,无大才略,恐难以胜任朝务!”

    司马炽摆摆手,“公自谦过矣!常言道:孙多类祖。见公则知孙。此事我则做主了,而后我着人去公家选才。公万勿推辞!”

    刘寔闻言,这下也不言语,当即拱手,深作一揖。

    司马炽连忙阻止。

    刘寔这其实有些失面。不管陛下怎么说,怎么做,他肯定要继续推辞才对。但人一年老,子嗣后辈、家族兴旺就是很重的挂念,甚至是执念。这在刘寔身上,表现更深。

    平原刘氏,堂堂刘汉后裔,如今仅余他这个近九十的老翁为顶梁,后继无人,欲再演他幼时贫苦。

    他每思之,就为之流泪哀叹,深憾自己妄称通晓古今,却为何无教诲子嗣之才。

    所以,得此皇恩,也无法再说推辞言语。心中既感激又担忧,感激陛下隆恩,担忧次子之事再演。

    司马炽见其神态,就知道这件事做对了,正戳中对方心坎。效果完美!后续自己利用他,他应该不会拒绝。

    君臣相谈,意尽方散。

    后续,征召刘寔后人很顺利。其一孙做过县令,于是征为第五品的中书侍郎。一曾孙则征为第七品的佐著作郎。

    司马炽则开始等候时机。他给刘寔选择的地方,便是长安。

    但现在还不是时候。刘寔岁数这么大,刚入京为太尉,不能急着就撵去长安。

    况且,司马颙也刚死,朝堂才动荡过,不宜再有大动作。

    再者,司马炽还要观察一下,司马越的三個弟弟当中,谁最适合都督长安,后续最有利于自己取而代之!

    其实,司马越如果同意,琅琊王司马睿的性格,就很适合当这个人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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