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娇,你可愿入我杏林之门,拜舅父为师?”云瞻敛笑,神情不仅流露出几分迫切来,兀自诚心道。

    一时间,谢慕清被这突如消息震惊在地,双眸瞪大,尚在适应此番变化。

    她虽有习医念头,却并未打算专攻此道,所思所行,不过是想为这世间人尽一份绵薄之力罢了,母亲建立四方商号的初衷,是为百姓不再贫苦,而她推广医学,也是想人人都能病有所医罢了。

    “娇娇,舅父这一生还不曾有过亲传弟子,若你能拜我为师,往后这药王谷,便是交由你继承,到那时,你的一番夙愿,何愁得不到施展,如何?”云瞻怕错失这样一个见微知著、绝顶聪慧的好苗子,故意言辞凿凿,说得格外诱人道。

    每历药王谷谷主只能收一名亲传弟子,是以,谷中有一不成文规矩,那名弟子便是下一任谷主。

    但在此之前,弟子需得通过试炼,搏得谷中一众长老应允才可。

    这是云瞻没有说出的话。

    屋中众人虽跟着震惊这一番变故,不由齐声望向人群中那眉头紧皱,满脸踌躇不定沉之人,心里不免也跟着紧张。

    谢父谢母在看在眼中,并未出声干预,视线片刻也不曾离开过女儿身上,云瞻背后之意,二人再是清楚不过,为人父母,无论女儿如何抉择,他们都会鼎力支持。

    面对突然的变故,谢慕清深陷迷茫,在这一刻,心弦紊乱不安地跳动着,她的人生犹如走到一个十字路口般,往前似乎离心中所愿更进一步。

    但掩盖在心头的迷雾却似乎并未得以减轻,过去的十五年来,阿父阿母从未要求她做过什么,选择接管四方商号只因想配得上心中倾慕之人,而今对医理感兴趣是因目睹水患之祸医者稀缺,故而萌发开办医学堂、推广医学的念头。

    在此之前,谢慕清从来随心所欲,受母亲影响,她精于术数,喜商贾之道,打理偌大商号不觉辛苦,往往还能利用手中便利行趣事,不曾将其视作负担。

    而今面对另外一番天地,谢慕清从前不曾踏足过,不敢自信接下重担,何况医者之道关乎苍生,攸远流长,若非专攻之人,莫敢是从。

    谢慕清慎之又慎,再三思虑,终是郑重婉言回绝道:“得舅父看中乃娇娇之幸,但凭不足一月功夫,这般重任自是不敢轻易应下,至于开办医学堂之事,舅父此番与表哥一道同来,想必已有定论,娇娇如今只有一愿,待医学堂招生时,允我以女子身份入学。”

    面对着谢慕清这番肺腑之言,云瞻瞠目,早先想好的说辞堵在胸口,眸中深深惋惜,唇畔张合,言语换休,终是说不出话来,悻悻往后退开几步,沉默不再多言。

    谢母望着女儿神情自若,含笑嫣然,并未因此损了心绪,悬着的心终是完完整整的落了下来,笑意重现脸上。

    “娇娇,阿母今日下厨,给你做几道好吃的补补身体,瞧瞧你,出去一趟,整个人瘦了一大圈。”谢母望着女儿瘦了一圈的脸庞,掩不住心疼道。

    “回头再让你阿父买几只母羊养在府里,羊乳最是补人,尤其是你这个年纪。”谢母看目光落在女儿平坦的前胸,颇为不满意道。

    她在女儿这个年纪,可不曾让自己如此这边瘦过,女子该匀称圆润些才好看。

    “阿母~”谢慕清一时被母亲目光看得窘迫,神情再绷不住,不住娇声求饶道。

    “还有姝姝,在宫里也不能落下。”谢母将视线转向云姝,神情里少有的操心。

    云姝未料话头突然转移到她头上,抬眸错愕望去时,脸颊双侧不自觉地布满红晕,眉眼间尽是女儿家含羞带怯的妩媚,衬得新妇越发粉面桃李,灿若晚霞。

    晋明帝看得失神,眼底一片炙热,眸光中满是情谊,二人本就有青梅竹马之谊,少年夫妻,彼此爱慕。

    众人眼明,瞧着小夫妻恩爱,心中欣慰不少,很有眼力见的撇开眼去。

    “公主,今日让颜沫给您打下手吧,给孩子们做一桌吃食,晚上坐下来好好说说话。”一旁的云夫人掩袖轻笑后,接话道。

    “行啊,咱们姐妹也许久未见了,合该找个清静地好好叙叙话。”谢母自然地应和道,说罢,甚是识趣地同云夫人离了前厅。

    “娇娇,等会儿陪姝儿好好说说话,你们小姐妹如今想要腻歪在一起可没那么容易了。”离开前,谢母转头对女儿嘱托道。

    厅中四散,谢母与云母去了后厨,云姝则与谢慕清回了后院,谢父与晋明帝、云瞻则留在厅中,继续说着未完之事。

    “说吧,方才之事到底如何?”谢相从女儿最后一番话中悟出几分真相来,急于求证道。

    云瞻与晋明帝见其猜到几分,也不好再隐瞒,当即将谢慕清那日在船上所说之事和盘托出。

    书信寄出后,药王谷很快有了回复,信中道谷中众人全力支持此事,如今算算时日,诸葛神医已亲自带领谷中众人在来的路上了。

    晋明帝知晓后,自是明白其中深意与背后究竟,不敢有丝毫怠慢,遣羽林卫带人前去迎接,并派出了楼船。

    知晓原委后,谢相良久沉默,难怪云瞻与女儿会有方才那番问答。

    “可惜娇娇拒绝了,师傅要是知道师妹的女儿继承他老人家的衣钵,不知该有多高兴呢。”说到此,云瞻实在痛惋道。

    “知足吧,我的女儿,任它海阔天高,只要她活得无忧无虑,安乐一生,我便也放心了。”谢相斜倪了眼身旁不知足的云瞻,难得沉脸,极为护短道。

    “行行行,娇娇想如何便如何,谁叫她是师妹的女儿呢。”云瞻也知此事不可强求,但也不愿遂眼前人愿道。

    “要我说,此事最该感谢之人,还得是娇娇,她这出行一趟,不仅带回了外祖父亲笔语录,还能想出修编医书、开办医学堂之事,真是百姓之福呀。”晋明帝夹在二人中间,不好两方得罪,故而特意夸赞起谢慕清来转移两人的火力。

    倒不是他帝王威严不够,而是眼前的二人实在得罪不起,晋明帝丝毫不介意这当小辈的机会。

    身旁两人听闻,终于不再彼此呛声,脸上具是得意之色。

    晋明帝见状终于暗自松了口气,平时只有旁人不敢轻易得罪他的份,何时轮到他来迁就别人了。

    而今,他只盼着二人别再起争执。

    待用晚膳时,谢母亲自来唤三人,墨玉棋盘两侧,谢父执黑子,举态悠闲,面上泰然自若,还颇有闲情逸致地烹茶品茗。

    白子一侧,云瞻与晋明帝凑在一处,二人对着眼前落于困境的棋盘举棋不定,面色纠结,神情那叫一个焦灼。

    “别摆弄啦,今日我特意让人温了柴桑送来的海棠醉,咱们坐下来好好叙叙旧,欢饮畅快。”谢母浅笑扬声道。

    闻言,谢相自是欣然,笑应谢母道:“这就来。”说罢起身,将衣袍摆弄齐整后,行至谢母身旁。

    “师兄,彦儿,快别摆弄了,一道同去吧。”谢母见二人未有回应,再次好声道。

    哪料那二人依旧置若罔闻,一门心思全落在眼前的棋盘上,绞尽脑汁也不知该如何脱困。

    谢母耐心地等候了一会儿,但见二人依旧毫无反应,不经上前几步,目光扫落棋盘,了明二人缘何如此后,回头看了眼身后处的谢父,眸光意有所示。

    谢父接收到消息后,儒雅俊朗的脸上露出无奈宠溺地一笑,随即上前,随手拨弄一颗角落里无人留意到的白子,霎时间,早已陷入死局的白子被盘活,与黑子势均力敌,隐占上风。

    二人顿时豁然开朗,将棋路来来回回又看了几遍后,无不叹其精妙。

    “这回能好好用膳了吧。”谢母见二人终于回神,身上那股痴迷劲显得越发傻里傻气的,没好气地笑着道。

    “走走走,饿死了,谢相也忒厉害了吧,今日我二人同他下棋,竟一盘也不曾赢过。”四人一道同行,往膳厅而去,云瞻走在前道,身上毫无长辈架子,说话直率道。

    “那是自然,便连外祖父也不及舅父呢。”晋明帝在一旁接话道,言语中竟也毫无违和之意,甚至还有几分自豪。

    身后处,谢母暗暗掐了把谢父手心,目光虽落在前方,叫人瞧不出一丝端倪来,实则眉眼间露出的悦色极为耀眼,眼波婉转间,潋滟生辉。

    谢父自是知晓谢母爱暗中作弄人的傲娇小性子,也不觉生气,反而喜爱得很,默默将其紧紧握在手中,来回轻柔抚弄,似安抚般,面色同样极为愉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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