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以前,在我懵懵懂懂向他表白的时候,他就这么做了。

    百花说过,当年在百兽谷重逢初见之时,他就喜欢我了,我确实也有感觉到他对我的感情,可是,当时他没有给过我任何承诺或表示,哪怕之后看到手链发光,他确定了自己的心意后,也不曾回应过我的表白。

    之前我一直以为,他是不喜欢我了,可和自己感受到的不一样,所以一直很是纠结无措,即使之后我们都说开了,我依旧会不时地想确认他是否真心。

    可现在我好像明白了。当时,不是他不喜欢我,不是他摇摆不定,而是……而是当时,他认为我们不相配,他不想让我们走到如冰凌和司慕一般的地步。

    而他最终还是决定回应我的感情,是因为,他当时身份暴露,无需继续演戏,而我,当时又正好需要换个环境发展,我选中了花界。

    两界储君,门当户对,缔结婚约,名为联姻,实为我们自己留了一条稳定的后路。

    而我和百花在一起以来,他尊重了我所有决定和立场,我们各自为战,互不相扰,却也互助共利,可相互利用。

    他不需要我成为一个完美的妻子,他只为我成为自己而高兴。

    所以,我不会有那些束缚,所以,我才会这般清醒的知道我该怎么做。

    “我靠!”浮水惊呼一声,“你这是什么命数啊!捡着宝了啊!”

    我如梦初醒。

    是啊,捡着宝了。我虽然不太懂男女之事,但是也知道,我们这般世界和规矩中,婚嫁一事,多是于女子不公的,很少有男子会愿意接受自己的妻子有过多独立思想的,更不用说像我这般,和任何人都要争个高下的,在很多人眼里,是不配为妻的。

    可百花从未限制或不屑于我,哪怕有时我和他也会因立场不一争得面红耳赤,可好像从未影响过我们的感情。

    我名声臭,敢娶我的,都是为了利益,可百花不一样。他娶我,只是因为他喜欢我这个人,他没有这么说过,但确实这么做了,我也确实感受到是如此了。

    等等!这和司慕不一样啊!

    我回过神来,醒醐灌顶一般看着浮水,道:“我明白了!我和司慕,不一样!所以我理解不了她!”

    浮水也震惊,喃喃道:“我也明白了……你不用理解她,你和她不一样……”

    突然,浮水眼睛一亮,一拍桌子,道:“这岂止是你和司慕不一样啊!是百花和冰凌不一样!拿你和百花套司慕和冰凌,完全是牛头不对马嘴啊!”

    “那你还说!”我理不直气也壮道。

    “不是你让我说的吗?!”

    是吗?我不管!我没错!

    “公主!公主!”小月跑了进来,气喘吁吁,“驸马回来了!还带回来个仙君!正在大殿上和天帝对峙呢!”

    回来了!我跳了起来,回头对浮水说:“记住,盯住焚玉宫!游戏开始了!这场,不是隐林死就是我亡!”

    说完,我头也不回地冲出门去!

    浮水看了看已经跑没影儿的晓青,眨眨眼,愣了几秒,然后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看来,韶仪公主和天帝之间,终于要动真格的了。没有父女情深、恩怨纠葛,只有双方都想早些弄死对方的剑拔弩张。

    而公主要的,可不是区区帝位,比起做女帝,她或许更喜欢将天帝踩在脚底下控制着,让天帝成为她手下的傀儡。

    浮水马上往焚玉宫赶回去,想告诉浮夏她该熬到头了。

    在浮夏的寝殿外,浮水和正好收到消息,要往大殿赶的隐林碰了个正着!

    “恭送太子殿下!”浮水规规矩矩地行了礼。

    然而隐林却没有急着走!

    他站在浮水面前,挡住了浮水的路,“你去了樱桃宫?”

    浮水假笑着道:“怎么了呢?我又没有被幽禁,你管我去哪儿?!”

    “这些日子,浮夏待你不薄,你何时投靠了韶仪?!”隐林怒道。

    “公主殿下也待我不薄呢,况且,奴婢本就是公主殿下的人,从前是,现在亦是。”浮水不惧不畏,抬头直视着隐林,“所以,何来投靠一说?太子殿下慎言!”

    “韶仪许了你什么?本殿给你十倍!日后,你只听浮夏的,可好?”

    浮水脸一垮,直言道:“你有病吧!让开!挡我道儿了!”

    说着,浮水一把推开隐林,大步往浮夏的寝殿走。

    隐林想拦住浮水,却被急匆匆赶来请他去大殿的人拉住,无奈,他只好先去大殿。

    而此时,大殿上已经吵的不可开交了!

    “隐晓青!你竟然使这种手段!你无耻!”介岚仙君气的脸红脖子粗。

    “闭嘴!吵死了!”晓青毫不给这位仙君面子。她本人正一脸心疼地拉着百花嘘寒问暖。

    百花与介岚仙君交手时,不慎被对方的暗器划伤了脸,其实只是很小很浅的一道血痕,只是他肤色白,脸上一抹红痕便极其显眼。晓青一来就看到了,自认为百花也吃了亏,冲上去就踹了介岚仙君一脚,然后拉着百花一顿看,一定要亲自确认他有没有事。

    至于天帝,从看到介岚仙君那一刻起,就面色铁青,一言不发。

    也是,百花可是听说了,这介岚仙君可是天后的初恋情人,天帝这脑袋上可已经绿油油了,心情自然好不到哪儿去!

    “还好只是划了一下,”我拍拍自己的胸脯,“也没沾上什么毒物。不然,本宫把他头扭下来当球踢!”

    百花笑着拍了拍我的头,“好了!我真的没事!要伤我,他还没那个能耐!”

    我点点头,又听到介岚仙君那大呼小叫,脾气瞬间就上来了!

    “来人!去把废后给本宫押上来!”

    我此言一出,天帝身子一震,介岚仙君也闭上了嘴。

    我又假惺惺地笑着看向天帝,“父君,本宫就打脸……哦不是,本宫是说,那个,我就帮你到这儿了!真相如何,就让他们自己说吧!”

    天帝脸上挂不住,装模作样道:“既是家事,就不要闹得人尽皆知了。”

    明白了,要清场!左右看看,除了我和他,就是介岚仙君这个当事人以及刚刚匆匆赶到的隐林,哦对,还有一会儿要被带来的废后,都还勉强算是血脉至亲的一家人吧!这还要清场,不用说也知道他特指的是谁!

    可我就是要闹得越大越好啊!所以也就当他放了个屁了!

    而作为“被特指”的某人,百花更是脸皮厚的一批,直接无视了天帝的话,好整以暇地抱着臂,作看戏状。

    天帝大概快气死了,但废后被带上来了,他急于求证,也就没再提清场的事儿。

    天后被带上来时,还端着架子,当她看清了一旁的介岚仙君,又看到正冲她招手的我后,她仿佛被抽去了所有力气般,失力跌坐下去。

    “你可有话说?”天帝冷冷地开口。

    介岚仙君脸色一白,随即果断选择自保,拱手道:“陛下明鉴,当年是废后及其家族谋划所致,在下……并不知情!”

    哦,有意思!他要活,他那一府邸的门人弟子要活,所以,只能把废后抛开了。

    “呵,是啊,”废后突然出声,“你不知情,不知情我为何成为太子妃,为何成为天后……你不问,你说你会理解,你说,林儿的位子一定会稳……”

    看来废后有毛病了,这是死也要拉着老情人当垫背的啊!

    “母后!”隐林大惊。他从来不知道……他以为母后只是太过在乎地位而已……

    天帝痛心疾首,道:“这么多年,朕何处不曾优待你?!可你却是顶了别人的恩宠!”

    “优待?”废后冷笑,“顶了别人的恩宠?呵呵呵……你自己不比我清楚是怎么回事吗?一个身份低贱的婢子,哪里比得上世家大族精心培养数年的嫡女!你自己不知道吗!这么多年,你真的不知道吗?!”

    是啊……那可是天帝,从小被当成样本培养的工具,他怎么可能一直不知道自己的妻子根本就不是心上人呢!

    天帝隐忍一会儿,没有正面回答废后的话,而是问了旁的,道:“琪娘呢?”

    但是,这无异于默认了他其实真的知道真相!那他又有何资格生气?!

    “死了。”我平静地插话道,“本宫割了她的舌头,本是想借此保她一命。可惜,某人还是不放过她,即使她不能,也不会说出真相,某人还是杀了她。”

    “至于是谁动的手……”我看向介岚仙君,勾唇一笑,没有说完。

    “她的,尸骨呢?”天帝身子一晃,抬手揉了揉太阳穴。

    我歪了歪头,看着废后,道:“在她头上!那些发饰……是琪娘的皮骨做的吧!”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都是一阵恶寒!

    “哈哈哈……”废后仰天大笑,随后头一转,目光阴毒地看向我:“韶仪真聪明!待本宫去了,便将这头饰赠给你,如何?”() ()

    “别了,我嫌恶心。”我咂咂嘴。

    “你为何变成了这样……”介岚仙君皱着眉,看着眼前的废后。

    废后冷嗤一声,目光转向天帝,又转向已经僵住的隐林。

    毕竟多年夫妻,天帝如今在想什么,她自然猜的八九不离十。

    “林儿!杀了他!还有她!杀了他们!你就是下一任天帝!”废后突然指着我和天帝大叫。

    隐林瞪大了眼,不可置信地张了张嘴:“母后……你,你在说什么啊!”

    “你知道他在想什么吗?!他在怀疑你不是他的血脉!下一个他就该对付你!”

    下一秒,一柄长剑刺穿了废后的身体!

    鲜血迸溅,但除了吓傻的隐林外,没有人有一丝动容。

    废后满眼惊恐地回头,看着那个用长剑刺入自己身体的人,最终嗤笑一声,倒下了,死不瞑目。

    介岚仙君收了剑,冰冷地看着地上的废后,好似在看一个陌生人,“废后疯癫,口不择言,臣,代帝格杀!”

    杀……杀得好!漂亮!闹得漂亮!

    我回过神来,下意识拍了拍手,结果,介岚的眼神瞬间就扫到了我身上!

    “该你了!公主殿下!”他的怒吼和向我冲来的动作同时而来!

    呵,找死!

    我面上惊恐了一下,然后平静地看着他倒在离我几步远的地方。

    百花收了离照剑,无辜道:“真不好意思,我太不小心了!”

    我手里的毒刀都没来得及出鞘,啧,真可惜!

    不过,短短几月,神界之人被百花这个小花神宰了两家,无疑是在打天帝的脸,而我作为神界的公主,争权夺势,如今更是直接逼死了生母,天帝定然恨不得扒了我的皮。

    如今我们二人站在这里,就是天帝的眼中钉肉中刺,天帝肯定要说些什么做些什么,而我是万万不能让他开口的!

    于是,天帝死死指着我们,正要开口的时候,我先一步开口,堵了他的话。

    “废后已死,情夫已亡,往事既揭开了,那就让我们接着说说那些秘闻吧!”我笑着开口道。

    天帝一怔,不明所以:“秘闻?”

    当年我拼死斩杀老魔尊后,其实并没有立即被册封为韶仪公主,一是当时众人还在怀疑我的身份,二是当时上任天帝有其他心思,那就是废太子。

    当时的太子,就是上任天帝的嫡长子,如今这位天帝,我的父君。

    祖父惜才,不忍我日后顶着废太子女儿的身份被人诟病,于是,想将我记在新太子名下。但我拒绝了。

    祖父有三子一女,唯一的女儿嫁去了祈夏族,三子之中,唯有第二子算个大才,所以他封印了魔界后,自觉大限将至,深思熟虑,决定为神界择一明主。

    正巧我那个二叔家的儿子是个废物,若日后帝位传给了他,神界也是废了。这时,祖父的嫡长孙女,我,出现了,而且自小得仙悉心教导,不算养歪。

    祖父将我叫到面前,和一众神界的忠臣良将,一起召开了密议。给我讲神界当年局势,甚至直接将三份不同的诏书放在我面前,由我选择。

    第一份诏书,是直接传位于我,让我为女帝,由二叔全心辅佐;第二份诏书,是越过当时的太子也就是如今这位天帝,立我为新的储君;第三份诏书,便是后来被祖父秘密送到祈夏族的,直接言明废太子,立新君,抬我为摄政长公主。

    而当年的我,对于亲缘关系和家人的期待,还未被磨灭。当年的我,刚经历灭族之灾不久,独身一人闯过来,实在太渴望亲人的关怀爱护了。

    所以,我没有选择任何一份诏书,而是与祖父据理力争,以大地之母之名,强令祖父保住了我嫡亲父兄的地位。

    祖父震惊于我的天真,一怒之下,让我滚出神界,我的身份都未被认下,就被赶去了神界最荒蛮之地。

    可我当年回来,就不是要认命的态度。我没有待在荒蛮之地坐以待毙,而是隐姓埋名,广交仙友,却在暗中泄露自己的身份,直到消息传到祖父耳中,他被逼无奈,认下了我这个孙女儿,加之他自己已经撑不住多久了,所以只好顺了我的意,亲自册封我为韶仪长公主,赐我玉令,给我权势。

    后来,为防止当时那三份诏书泄露,造成不必要的麻烦,我要求祖父毁了它们,但在祖父即将身归混沌之时,他竟然告诉我,由于我致使花界与神界离心,所以他将那第三份诏书,送去了祈夏族,以防神界无明主!

    祖父跟我说,我若有能耐,就自己去稳定局面。

    祈夏族要是某一日拿出那份诏书,不但我父兄要身败名裂,连同我也会被拉下神坛!我不允许这种情况发生!

    所以,我带着锦云阁的姑娘们和象屿城的鬼魅们,去了祈夏族……

    我没有在这会儿说明祈夏族覆灭的真相,我只告诉天帝和隐林,祈夏族是因那份诏书而覆灭的。至于前面的事,我也没有瞒着。

    天帝在想什么我大概知道,他想毁了祈夏族那份密诏,而听我说完这些,他大概也知道,那份密诏如今在我手里。

    而隐林的表情和心理活动就精彩了!

    祈夏族锦公主,如今正是他的侧妃,而祈夏族覆灭,和他有关!他曾答应过浮夏,会为祈夏族讨个公道,如今这个公道,他该怎么讨呢?

    “那份密诏……是浮夏给你的?”隐林眼睛通红,声音犹疑不定。

    “是啊!她用那份密诏,换我保她稳坐太子妃之位呀!”我笑的比吃了蜜糖还甜。落在他们眼中,该是讽刺至极吧!

    事已至此,天帝急着变脸哄我将那份密诏拿到手,隐林急着回焚玉宫质问浮夏,百花逃过一劫。

    于是,天帝与我的争斗,也从权势,变成了争那份密诏的归属,不过天帝怕惹毛了我,我会直接公布那份密诏,所以他都是暗地里给我使绊子。

    我照旧嗤之以鼻,对天帝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同时,继续处理着自己和女娲的恩怨。

    圣姑想翻身,没翻起来,就开始给紫怡施压,逼着紫怡跟我斗。而紫怡当初被绮萝当众以“祸患”之名扣了帽子,在女娲族和神界只能收获白眼和轻视,自然没能耐冲到我面前来闹腾。

    这丫头就学聪明了,没办法当面撕我,就使阴招了,三天两头借着她那位黑刺谷的义父的人情往花界跑。

    黑刺谷老谷主和花神本就有交情,紫怡借着这份交情去的,花神也没理由怠慢了她,也就顺手招待一下。

    紫怡还没闹什么幺蛾子,花神也没在意,就是依旧事无巨细地把一切整理成密信,送到在天宫的我和百花手中。

    “当年我和紫怡之间,闹过乌龙,我说过的。”百花诚实地向我解释,“父君也是怕你误会,多想了。”

    我点点头。百花确实跟我提起过这事儿,但是……说百花怕我误会,所以让人事无巨细地汇报,我还能信,说花神……呵,他能有这心?!那老狐狸巴不得我不痛快!

    这么想的,我也这么说了,百花却是笑了,开玩笑道:“或许,他也怕自己儿子被休,落得个孤独终老的下场?”

    “哼哼,”我冷笑道:“行啊,本宫马上给你一封休书!”

    百花也陪我闹,装作委屈吧啦地答应道:“公主殿下开心就好,反正您休了我,我转头就回来做个面首!”

    我面色一沉,严肃道:“我不要!异时空有种说法,大概是说,被休弃的夫君就该跟死了一样!你要是让我休了,就再也别想看见我了!”

    百花被我一本正经的样子吓住了,忙窜到我身边来抱我,用脸贴着我的脸哄道:“好好好,我不玩笑了,你不能休了我啊!我不想看不见你!”

    这还差不多!我满足地噘了噘嘴:“看心情吧!”

    “笃笃笃……”殿门被敲响。

    我和百花对视一眼,收起了玩笑嬉闹,在案前坐好。

    “何人?”我冲着门外问了一句。

    “是我。”浮夏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我给一旁侍候的小月使了个眼色,让她去开门。

    门外只有浮夏,她甚至连浮水浮树都没带着!虽然表面看着还是穿金戴银的样子,但仔细看就会感觉,她那身桃色裙子有些旧了,身子也单薄瘦弱了很多,面色不佳。

    “你怎么变成这个鬼样子?”我皱了眉,又想起她该是在幽禁才是,便顺口问了一句:“他解了你的幽禁了?”

    浮夏在小月的搀扶下,挪到客座上,才抬头看我,“是。听说那日,大殿上闹得挺大的,他知道我把那个给你了……不过没关系,他好像也不计较了……我今日来不是为这个的!”

    一番话说的断断续续,语无伦次的,隐林是虐待她了?!不至于吧!我只知道隐林懦弱无能,没想到他还这般禽兽!

    我当即一拍桌子,“他自己无能保护不了你,还不许你自己争取了?!哪有这般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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