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8 章
相熟的面容，不同的气质，以及……看向她时与旁人相同的冰冻眼神。
来人穿着幻境中相似的衣物，发丝被一顶玉冠束在脑后，除此之外全身只剩一柄长剑挂在腰间。缓步进来之后只垂眸扫了房间内众人一眼，神情不动收回眼神又是一副万般皆不入眼的神态。
高冷的眉眼，尽是万年不化的冰雪和霜冷的剑意。
像是沈卺又不太像沈卺了。
比幻想中的那个更冷更无情。
若是先前不认识沈卺的人看了，大概会非常认同这一身的剑修气质不愧是当年的此世界第一人。
胡白微眨了眨眼睛，似是有些不适地动了动眸子，不动声色地想着，那万般里面自然也包括她了。
她顺着来人颀长的身形看下去，目光凝在那人腰间熟悉的剑柄之上。
不熟悉的是剑柄光秃秃的，并没有眼熟的剑穗装饰。——她觉得这不熟悉的一点莫名的突兀，连带着沈卺整个人都跟记忆中的有所割裂。
明明还是熟悉的剑，连剑鞘剑柄都未曾变过，她却从它剑身上感受到了从未曾感受到的凉意。
像是对着不熟悉的人散发的别无二致的警告气息。
胡白微因为敏感得感受到这点不同而微凉一瞬，转眼又安慰好自己——剑穗本来就是幻境之物，和她的木剑一样，出来后再做一个也就是了。
只是……
她抿着唇看向沈卺的眼中，并没有她。
准确的说是并没有任何事物，冷的就像是一柄寒剑，比剑修还要像剑修的一个人。
不过也是，他本来就是剑宗里顶天了的天才人物，在早年还修行兴盛的时期，剑宗拿他当了好久的招新招牌，提起剑修就不得不说的“剑神”。
只是胡白微出生时已经没人敢直呼他的名讳，称呼起来只称“剑神”“剑宗的那位大人”，在剑宗开宗入世后也再没有“剑神”踪影，旁人只当他早已飞升。
没想到是化身在世，用“沈卺”的身份留了下来。
气氛僵持住了，胡白微微白着脸不说话，旁边的另外两个不知为何也安静地走到一边站着。
房间中央只剩下她固执地看向沈卺。
可对面人的冷峻眼神里还是遍寻不到她的影子，连进门时那浅浅的一瞥，都只是如点水般轻飘飘地从她身上略过，一瞬即走，毫无痕迹。
……怎么会有人用同一张脸做着不同的表情呢。
胡白微这样想着，从接到电话起隐隐的不安在此刻落实，反而心中安定了。冥冥之中的靴子落到了实处，反而让她有了真实感。
事情真的瞬息万变啊……
胡白微在调理好心情后心中想着，在几天之前她还担心脆弱的人类寿命问题，谁知道一趟幻境之旅，她该担忧的变成了另外一个大问题。
好消息是，她不用担心喜欢的人百年后死了怎么办。
坏消息是……那个人不记得她了。
也不知道是哪个问题更大。
在她胡思乱想中门口又传来动静，见过几面的经纪人于盛轻声走进房间里，苦笑着冲着两姐妹打招呼：“……真是想不到会在这见面哈。”
一脸走错片场的尴尬神情。
于盛一边打招呼，一边赶紧从自家艺人身边挪开。那一身的冷气让他不适应地躲了有几个身位，缩在房间里的另一边和对面墙角处的胡琦面面相觑。
于盛脑门子上的汗从进来就不停地往外直冒，看起来根本不像是在外面风光无限的金牌经纪人，反而是像误闯进什么大佬聚会的小菜鸡。
天晓得，他进来后看到满公司的动物说人话还有会动的植物，是怎么保持一张冷静脸走到这里的！
于盛尴尬又愁眉苦脸地看了眼面无表情扶剑而立的沈卺，真觉得自己作为一个经纪人的职业心太过强大。
毕竟……谁能想到带了好几年的艺人竟然还有另外一个身份。关键是，在知道这个消息后自己的第一反应竟然是——那接下来的戏怎么办。
于盛边冒冷汗边佩服自己这抓重点的能力。
能怎么办，他还能勉强现在的这位大佬去拍戏还是咋地。
于盛回想起自己接到消息后的兵荒马乱，从世界上竟有如此荒谬之事到——我的世界观崩塌——刚接的玄幻剧要泡汤，沈卺不会要退圈吧。
从荒谬到玄幻再到回归现实的心理变化后，他本人成功的以大佬经纪人的身份混入了第九事务所。
看着房间内诡异的安静，于盛忍不住叹了口气。
就，谁能想到是这么个发展呢。
*
对啊，谁能想到呢。
时间转回到胡白微接到猫小宁的电话。
猫小宁：“宝，要不咱还是别喜欢沈卺了吧。”
胡白微一听她的语气立马警觉：“……什么意思？”
猫小宁：“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说……哎呀，就那个沈卺，听说突然晕倒被带到事务所里去了……不知道是犯了事还是怎么了。事务所里进去了可不容易出来，你要不换个人喜欢吧。”
猫小宁真情实感地劝小玩伴放弃这一个选个另外的，事务所那地方谁知道进去了还有没有出来之日。正巧愁着怎么劝小伙伴放弃，来了个现成的理由。
只是奇怪在这之前分明没有听说过沈卺有什么奇怪的举动啊，怎么突然惹上了稽查局。
可惜了，小白还挺喜欢他来着。
胡白微一听就想起了幻境中的那个人，胡乱地搪塞了几句挂了电话，喊上姐姐就来了这里。
在见面之前，就已经通过阮临安了解到现在的情况了。
幻境中的确实是沈卺不错，应该说是原本沈卺的一部分。
在灵力消散之际，为稳定局势，当时的剑神将部分元神和本命灵剑一起放在幻境中做稳定之用，另外部分则封闭了灵力化作了凡人沈卺阴差阳错地进了娱乐圈。
稽查局本是打算在此世间局势稳定后，就从幻境中把灵剑和部分元神接出来，送沈卺飞升上界。
没曾想却让邪修混了进去，差点没摸到本命剑的所在。
计划有变，只好提前将两片元神融合。不知道中间出了什么事故，导致分离元神之后的记忆全都没有了。
沈卺的记忆没有了，在幻境之中救下胡白微的记忆也不复存在。
现在的她对于回归剑神身份的“沈卺”来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陌生人。
—
胡琦心疼地看着故作镇定的妹妹，横了阮临安一眼：“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早说。”
早说那个沈卺有问题，她早就拦着妹妹不让见面了，哪里还会接下长明传的剧本。
换个方向说，融合顺利也行啊，沈卺的记忆若是存在，小白也能在剑神面前混个脸熟，到飞升的时候还能蹭个剑神的面子，到了上界也更好过一些。
阮临安一副与我无关的神情，省字如金地蹦哒出两字：“机密。”
意思是，机密事情不可能告诉你。
胡琦噎得翻了个白眼，又不敢太过分，小声地凑近了吐槽他：“机密到邪修都知道了，真的是机密呢。”?
阮临安皱着眉不着痕迹地又拉远了距离。
如果胡白微知道自己姐姐所想，说不定要气到撅嘴。
她差这点面子嘛。她觉得自己即贪心又容易满足，得到沈卺这个人就可以了。不要剑神附加的价值，只是单纯地，很渴望地，又目标明确地喜欢而已。
喜欢就算贪心吗？
本来是触手可得的事情，她要做的准备只是几十年后的一场别离和漫长的伴随着别离而来的愈合期。这些她都默默的做好了准备。
刚长成的小狐狸没有受过太大的挫折，被姐姐护得很好暂时还不知道别离的痛苦，她只是觉得她喜欢所以她想要。
想要和一个人在一起的欲望大概是所有人都无法抑制的，从心底而生又像是扎在心底的软刺，让人坐立难安心生忐忑。
她本来应该是几十年的幸福里越接近界限越害怕失去的痛苦——万幸，在她的直觉之下，事情有了出乎意料的转机。
但转机往好处拐了一个弯，又往坏的方向急转而下。
大概这就是人类说的祸福相倚？
胡白微不懂剑神代表的意义，也不懂为什么姐姐在知道沈卺真实身份后对她欲言又止是想说些什么，阮临安跟她说沈卺把什么都忘记后神情里的可惜是在可惜些什么。
她只知道，忘记了重新开始不就可以了吗？
胡白微一向是脑子转得快行动得也快的代表，在心里想清楚之后，很快地上前一步，在眼前人不带感情的双眸里，坚定地注视着自己的倒影，像是要把自己刻在里面一样。
“你不记得了没关系，我记得就好。”小狐狸的勇敢大概就是勇往直前和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勇敢直撞。
在旁边人的抽气声里，胡白微格外淡定地说出自己的下一句：“我们还演过戏来着，不如重新认识一下？”
她是欢宜公主的时候他是杜长明，是小师妹的时候他是大师兄，是胡白微的时候他是沈卺。
是沈卺就好，有没有记忆不重要，他还是他。
那些个想起来或悲伤或甜蜜的片段，不是他一个人不记得就可以当作不存在，她来记得就好。
她的喜欢，大概是山洞里捂着眼睛的拥抱，是大师兄抓着手教剑招时的手的温度，是庙会的主动摸头，是将军府里的秋千和兔子窝。
是他们的所有过往，但也可以是他们的所有未来。
来人穿着幻境中相似的衣物，发丝被一顶玉冠束在脑后，除此之外全身只剩一柄长剑挂在腰间。缓步进来之后只垂眸扫了房间内众人一眼，神情不动收回眼神又是一副万般皆不入眼的神态。
高冷的眉眼，尽是万年不化的冰雪和霜冷的剑意。
像是沈卺又不太像沈卺了。
比幻想中的那个更冷更无情。
若是先前不认识沈卺的人看了，大概会非常认同这一身的剑修气质不愧是当年的此世界第一人。
胡白微眨了眨眼睛，似是有些不适地动了动眸子，不动声色地想着，那万般里面自然也包括她了。
她顺着来人颀长的身形看下去，目光凝在那人腰间熟悉的剑柄之上。
不熟悉的是剑柄光秃秃的，并没有眼熟的剑穗装饰。——她觉得这不熟悉的一点莫名的突兀，连带着沈卺整个人都跟记忆中的有所割裂。
明明还是熟悉的剑，连剑鞘剑柄都未曾变过，她却从它剑身上感受到了从未曾感受到的凉意。
像是对着不熟悉的人散发的别无二致的警告气息。
胡白微因为敏感得感受到这点不同而微凉一瞬，转眼又安慰好自己——剑穗本来就是幻境之物，和她的木剑一样，出来后再做一个也就是了。
只是……
她抿着唇看向沈卺的眼中，并没有她。
准确的说是并没有任何事物，冷的就像是一柄寒剑，比剑修还要像剑修的一个人。
不过也是，他本来就是剑宗里顶天了的天才人物，在早年还修行兴盛的时期，剑宗拿他当了好久的招新招牌，提起剑修就不得不说的“剑神”。
只是胡白微出生时已经没人敢直呼他的名讳，称呼起来只称“剑神”“剑宗的那位大人”，在剑宗开宗入世后也再没有“剑神”踪影，旁人只当他早已飞升。
没想到是化身在世，用“沈卺”的身份留了下来。
气氛僵持住了，胡白微微白着脸不说话，旁边的另外两个不知为何也安静地走到一边站着。
房间中央只剩下她固执地看向沈卺。
可对面人的冷峻眼神里还是遍寻不到她的影子，连进门时那浅浅的一瞥，都只是如点水般轻飘飘地从她身上略过，一瞬即走，毫无痕迹。
……怎么会有人用同一张脸做着不同的表情呢。
胡白微这样想着，从接到电话起隐隐的不安在此刻落实，反而心中安定了。冥冥之中的靴子落到了实处，反而让她有了真实感。
事情真的瞬息万变啊……
胡白微在调理好心情后心中想着，在几天之前她还担心脆弱的人类寿命问题，谁知道一趟幻境之旅，她该担忧的变成了另外一个大问题。
好消息是，她不用担心喜欢的人百年后死了怎么办。
坏消息是……那个人不记得她了。
也不知道是哪个问题更大。
在她胡思乱想中门口又传来动静，见过几面的经纪人于盛轻声走进房间里，苦笑着冲着两姐妹打招呼：“……真是想不到会在这见面哈。”
一脸走错片场的尴尬神情。
于盛一边打招呼，一边赶紧从自家艺人身边挪开。那一身的冷气让他不适应地躲了有几个身位，缩在房间里的另一边和对面墙角处的胡琦面面相觑。
于盛脑门子上的汗从进来就不停地往外直冒，看起来根本不像是在外面风光无限的金牌经纪人，反而是像误闯进什么大佬聚会的小菜鸡。
天晓得，他进来后看到满公司的动物说人话还有会动的植物，是怎么保持一张冷静脸走到这里的！
于盛尴尬又愁眉苦脸地看了眼面无表情扶剑而立的沈卺，真觉得自己作为一个经纪人的职业心太过强大。
毕竟……谁能想到带了好几年的艺人竟然还有另外一个身份。关键是，在知道这个消息后自己的第一反应竟然是——那接下来的戏怎么办。
于盛边冒冷汗边佩服自己这抓重点的能力。
能怎么办，他还能勉强现在的这位大佬去拍戏还是咋地。
于盛回想起自己接到消息后的兵荒马乱，从世界上竟有如此荒谬之事到——我的世界观崩塌——刚接的玄幻剧要泡汤，沈卺不会要退圈吧。
从荒谬到玄幻再到回归现实的心理变化后，他本人成功的以大佬经纪人的身份混入了第九事务所。
看着房间内诡异的安静，于盛忍不住叹了口气。
就，谁能想到是这么个发展呢。
*
对啊，谁能想到呢。
时间转回到胡白微接到猫小宁的电话。
猫小宁：“宝，要不咱还是别喜欢沈卺了吧。”
胡白微一听她的语气立马警觉：“……什么意思？”
猫小宁：“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说……哎呀，就那个沈卺，听说突然晕倒被带到事务所里去了……不知道是犯了事还是怎么了。事务所里进去了可不容易出来，你要不换个人喜欢吧。”
猫小宁真情实感地劝小玩伴放弃这一个选个另外的，事务所那地方谁知道进去了还有没有出来之日。正巧愁着怎么劝小伙伴放弃，来了个现成的理由。
只是奇怪在这之前分明没有听说过沈卺有什么奇怪的举动啊，怎么突然惹上了稽查局。
可惜了，小白还挺喜欢他来着。
胡白微一听就想起了幻境中的那个人，胡乱地搪塞了几句挂了电话，喊上姐姐就来了这里。
在见面之前，就已经通过阮临安了解到现在的情况了。
幻境中的确实是沈卺不错，应该说是原本沈卺的一部分。
在灵力消散之际，为稳定局势，当时的剑神将部分元神和本命灵剑一起放在幻境中做稳定之用，另外部分则封闭了灵力化作了凡人沈卺阴差阳错地进了娱乐圈。
稽查局本是打算在此世间局势稳定后，就从幻境中把灵剑和部分元神接出来，送沈卺飞升上界。
没曾想却让邪修混了进去，差点没摸到本命剑的所在。
计划有变，只好提前将两片元神融合。不知道中间出了什么事故，导致分离元神之后的记忆全都没有了。
沈卺的记忆没有了，在幻境之中救下胡白微的记忆也不复存在。
现在的她对于回归剑神身份的“沈卺”来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陌生人。
—
胡琦心疼地看着故作镇定的妹妹，横了阮临安一眼：“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早说。”
早说那个沈卺有问题，她早就拦着妹妹不让见面了，哪里还会接下长明传的剧本。
换个方向说，融合顺利也行啊，沈卺的记忆若是存在，小白也能在剑神面前混个脸熟，到飞升的时候还能蹭个剑神的面子，到了上界也更好过一些。
阮临安一副与我无关的神情，省字如金地蹦哒出两字：“机密。”
意思是，机密事情不可能告诉你。
胡琦噎得翻了个白眼，又不敢太过分，小声地凑近了吐槽他：“机密到邪修都知道了，真的是机密呢。”?
阮临安皱着眉不着痕迹地又拉远了距离。
如果胡白微知道自己姐姐所想，说不定要气到撅嘴。
她差这点面子嘛。她觉得自己即贪心又容易满足，得到沈卺这个人就可以了。不要剑神附加的价值，只是单纯地，很渴望地，又目标明确地喜欢而已。
喜欢就算贪心吗？
本来是触手可得的事情，她要做的准备只是几十年后的一场别离和漫长的伴随着别离而来的愈合期。这些她都默默的做好了准备。
刚长成的小狐狸没有受过太大的挫折，被姐姐护得很好暂时还不知道别离的痛苦，她只是觉得她喜欢所以她想要。
想要和一个人在一起的欲望大概是所有人都无法抑制的，从心底而生又像是扎在心底的软刺，让人坐立难安心生忐忑。
她本来应该是几十年的幸福里越接近界限越害怕失去的痛苦——万幸，在她的直觉之下，事情有了出乎意料的转机。
但转机往好处拐了一个弯，又往坏的方向急转而下。
大概这就是人类说的祸福相倚？
胡白微不懂剑神代表的意义，也不懂为什么姐姐在知道沈卺真实身份后对她欲言又止是想说些什么，阮临安跟她说沈卺把什么都忘记后神情里的可惜是在可惜些什么。
她只知道，忘记了重新开始不就可以了吗？
胡白微一向是脑子转得快行动得也快的代表，在心里想清楚之后，很快地上前一步，在眼前人不带感情的双眸里，坚定地注视着自己的倒影，像是要把自己刻在里面一样。
“你不记得了没关系，我记得就好。”小狐狸的勇敢大概就是勇往直前和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勇敢直撞。
在旁边人的抽气声里，胡白微格外淡定地说出自己的下一句：“我们还演过戏来着，不如重新认识一下？”
她是欢宜公主的时候他是杜长明，是小师妹的时候他是大师兄，是胡白微的时候他是沈卺。
是沈卺就好，有没有记忆不重要，他还是他。
那些个想起来或悲伤或甜蜜的片段，不是他一个人不记得就可以当作不存在，她来记得就好。
她的喜欢，大概是山洞里捂着眼睛的拥抱，是大师兄抓着手教剑招时的手的温度，是庙会的主动摸头，是将军府里的秋千和兔子窝。
是他们的所有过往，但也可以是他们的所有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