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听风鸣。”这小院儿里的主人斜倚在小榻上,手里把玩着茶盏,嘴里在低声呢喃着什么,让人捉摸不透。

    窗外风声呼啸,似有千万野兽怒吼。

    外面的狂风大作与小院主人的宁静显得格外不合,不过几时,大雨倾撒下来,小院主人只是撇了几眼没再说话。

    枝头的玉兰花,摇摇欲坠,好些已经落在了地上,与周围的狂风暴雨相映成画。

    小院主人斜眼望去,手里茶盏放在一旁,手一挥刚刚落在地上的花竟全都消失不见,而院内亭子的古琴上,凭空多出些刚被雨水浸湿的花当做了装饰。

    方才还躺在小榻上的主人家脚步轻移,转瞬间出现在亭子内,将古琴上的玉兰花整理了一下,古琴颜色比寻常的暗淡了些。

    狂风吹拂着世间的万物,而这又是什么预警呢?“风声簌簌,倾雨又至。”一个人自言自语又是一番乐趣。

    忽然,天边银光大现,突如其来的亮光让小院主人有些不知所措,等到定睛再看时,已经消失不见,“哎?”

    雨停了。

    这雨才刚刚停止,就有人来惹这小院来之不易的清净,总是个不大守礼数的,不用多想,小院主人也知道是谁,就不再去看,自顾自的做着手头的事情。

    小院主人随手挥出一道冰锥,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打碎了美人用来束发的簪子,刹那间,三千青丝如瀑散下。

    “疯子。”美人眉头轻皱。

    “嗯,疯子。”小院主人十分淡定的抿了一口茶,只当刚刚什么也没有发生。

    “姜霖安,我赠你院子,你便这么对我?”美人自顾自的坐下,单手托腮,等着姜霖安的回答。

    姜霖安将手掌一翻,一只青玉簪子呈现在掌心之中,“还你,刚才那支发簪着实是丑。”不等美人接住,姜霖安放在桌子上,美人也不再多说些什么,用簪子挽起青丝。

    罢了,美人指了指花篮,里面只有几只刚刚摘下的野花,姜霖安只觉得头疼,把琴上刚刚落下的几朵扔过去。

    “我要开盛的。”美人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叶阁主!你那乖徒弟的花田里的不比我好?别祸害我这一小块儿花田了。”

    叶忆苓不语,只是静静坐着,看着眼前的人,姜霖安皱了眉头,又看向叶忆苓那眼神,摆了摆手“去吧去吧。”

    “哎,玉兰别摘。”姜霖安拿起茶盏,叶忆苓不知是否是没有听见,径直去摘那玉兰花。

    姜霖安手中的茶盏直冲叶忆苓准备摘玉兰花的手,“嘶。”叶忆苓吃痛的将手缩回,不用细看,叶忆苓的手背肉眼可见的青了好大一块儿。

    叶忆苓语气中带着不满的看向姜霖安:“你干什么?”

    “我说了,别摘玉兰花。”姜霖安道。

    “我那不是没听见吗?”叶忆苓道。

    一阵无声,只听到风打花叶的声音,姜霖安也不大清楚自己为什么这么暴躁,轻叹了口气。

    姜霖安极为小声的道了歉,理了理斗笠,消失在了原地。

    “怎么还是不会控制情绪?”叶忆苓摇了摇头,回头看了看这院子,退了出来。

    姜霖安离开逸世阁,一个人独自走了一会儿。

    眼前的一切也不陌生,一条河出现在眼前,湖面好无波澜,清晰的看到河边状似流苏的花倒映在河面上,姜霖安经常来这里散心。

    一切都看起来那么平静,岁月静好形容当下再适合不过。

    偏偏就有不长眼的来煞风景。

    一道掌风凭空打来,姜霖安嘴角上扬,侧身躲过。

    “偷袭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啊。”姜霖安和教训小孩儿一样,就当是都逗着人玩了。

    姜霖安唤出剑,向着河对岸的绿柳劈去,柳树后的人腾空而起,姜霖安嗤笑一声,看着那人像是个笑话,倒可怜了无辜的柳树无端被劈成两半,真真是冤。

    “偷不偷袭有什么关系,能杀你不就好了?”蒙面人道。

    “你觉得就凭你杀我,哪来的胆量呢?”姜霖安语气带了些不满,就一个人来刺杀,岂不是看不起她?

    那人面容一块黑布遮着,姜霖安倒也真是无聊,丢下了手中剑,一味的躲闪,这一招一式倒是多了几分玩闹的意味。

    “我与阁下无冤无仇,何故要取我性命?”

    蒙面人手中的刀直向姜霖安砍去,姜霖安手锋一转打出一道屏障,脸上笑意未减,却让人无端的生出寒意。

    “无冤无仇?你杀我慎怨教满门,也不枉我四处打听,终于在这里蹲守到你,我今日为我上下二百一十三人报这灭门之仇!”这蒙面人也是个傻的,慎怨教一众人都奈何不了姜霖安,他一个人也敢学人行刺?

    姜霖安仔细想了想,方才想起,自己几日前外出游玩,遇上了慎怨教的教徒,在镇上荼毒一众百姓,偏这些个人不长眼,在姜霖安面前公然欺辱一个女子。

    无奈之下,姜霖安问叶忆苓要了一队人端了慎怨教的老巢,不料,还是让几人逃脱,这人也只是当日的漏网之鱼罢了,笑话,荼毒百姓的一方,一言一句中反倒让自己变成了替天行道的那一方,说出去也不怕让人笑掉大牙。

    只听那人大呵一声,吞下了一瓶丹药,额头处青筋暴起,几近疯魔,眼中布满血丝,看着很是可怖,姜霖安也是来了趣味,撤了屏障,拿着蒙面人喂招。

    蒙面人越是激动,姜霖安越是平静,只是,他刚刚吞下的丹药不像是慎怨教不入流的小门派能造出来的。

    姜霖安打了一声哈欠说道:“你这三角猫功夫还是滚回去再练练吧。”说罢,姜霖安召回刚刚被自己丢弃在地上的剑,直穿蒙面人的心中央而过。

    不待蒙面人做出反应,就已经倒在地上,血溅到姜霖安的身上,姜霖安轻啧了一声,又面无表情的看向那蒙面人的尸身。

    姜霖安手一挥,蒙面人的尸体消失不见,而此时,在阁内叶忆苓看到凭空多出来的尸体,面无表情让人扔到赴泉崖,而与之共同出现的丹药瓶则在叶忆苓的手中。

    看到身上的血迹,姜霖安只是打了个响指衣服便如崭新的一般。

    姜霖安听着风声,心情似乎也好了不少,慢悠悠的走到河边将手上的脏污冲洗干净。

    “画雪。”姜霖安摩挲着剑柄,其实画雪起初并不是这个名字,记得姜霖安初得此剑是在刚刚入冬时。

    那年冬来的比寻常早了不少,大雪覆盖了整个大陆。

    “阿霖,借着!”叶忆苓大喊,将一通体雪白的剑扔到姜霖安手中。

    姜霖安眼中充满不解,“送你的,试试,趁不趁手?”说来,这也不是叶忆苓初次赠姜霖安兵器了,只是,之前的总是不大适合,本来是有一把适合的。

    怎奈,叶忆苓说与姜霖安气质不符,姜霖安不相信这个扯到天的理由,后来这把剑无端折损,叶忆苓这次倒没有生气,让姜霖安觉得很是反常。

    此次这把叶忆苓就差把整个玄鸿大陆倒过来抖三抖了。

    “不错,此剑何名?”

    “玄序不见春,玉尘盖世色,那便唤作“序尘”可好?”叶忆苓早早就准备好了这套说辞,只待姜霖安同意。

    “难听,算了就这样吧。”姜霖安一时间也想不出好名字,便由着叶忆苓取吧。

    得此剑不久后,恰逢逸世阁第一次内乱,姜霖安被派往山下,得到了消息连忙赶回,只见火光连天,阁内喊叫声不断。

    火光漫天,大殿前,叶忆苓与阁内长老对峙,“章长老!我逸世阁待你不薄。”

    “和一个狗废话作甚?”姜霖安提剑加入这场斗争。

    原本平衡的局势一下子被打乱,叶忆苓看见来人,长舒一口气,“终于回来了?”

    “身体没养好,就别出来了。”姜霖安这时候收起了毒舌把“丢人现眼”这几个字硬生生憋了回去,将叶忆苓罩在结界内。

    原是叶忆苓练功走火入魔,而致使章华台叛变的如此容易。

    叶忆苓擦干嘴角血迹,“章华台,你现在若是投降,兴许会给你留一个全尸。”

    “啧,狐假虎威你算是玩明白了。”

    与章华台打的不可开交,姜霖安倒也有闲情逸致回着叶忆苓。

    “够了,啊!看招”章华台眼见处于劣势,就想拉着姜霖安同归于尽。

    “狗就莫要乱咬唤了,讨打。”姜霖安手起剑落砍下了章华台的右臂。

    神情淡漠的看了一样章华台往外冒血的伤口,“肯定很疼吧,可是,这样好不对称呐,另一个也削了吧。”

    章华台奋起反抗,手中燃起下玄火冲着姜霖安所去。

    “哎呀呀,下玄火呢,既然喜欢放火,不妨看看谁厉害呢?”说罢,姜霖安眼神突然狠厉,弯腰躲过。

    “来啊,怕你啊!”章华台转过身来,手中火似要吞灭姜霖安,周遭的温度不断上升,姜霖安剑气凌厉,中和了温度。

    手中剑燃起火焰,“哎,章长老,你说是下玄火厉害些,还是这上玄火更厉害些?”姜霖安一句句发问。

    剑端轻点了一下章华台余下的手臂,瞬间化作灰,“这不就对称了。”姜霖安脸上的笑意不减反盛和做了一件天大的好事一样。

    “姜霖安,你真以为叶忆……”章华台自知当前的局面自己就算是神也于事无补。

    “章长老,挑拨离间可不好啊。”叶忆苓忙喊道。

    姜霖安微微愣神却又反应过来,一剑刺穿章华台的脖颈,章华台自高空落下,地上的雪被染成鲜红色,就似红梅般点缀雪景。

    “能走吗?不能走,剩下的杂碎我去处理。”姜霖安居高临下的看着叶忆苓,不算是嘲讽,只是懒得蹲下了。

    叶忆苓理了理凌乱的头发,“嘘,听。”

    “报告阁主,后山叛贼均已清除。”

    “报告阁主,山门处叛贼留有一十三活口等审判。”

    “报告阁主……”

    待到一群人报告完毕,叶忆苓才道:“叶长老,山门处的结界,麻烦重新修缮一下,花长老,查清藏书阁损坏的典籍,安排……”

    在叶忆苓的安排下一切都井井有序,姜霖安扶着叶忆苓起身,说道:“画雪,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剑名。”姜霖安十分认真的说。

    叶忆苓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自己这番样子,姜霖安竟然还说剑名的事,“我这个样子你和我说剑名,序春……算了,画血,听着吓人。”

    姜霖安意识到叶忆苓以为是血,于是解释道:“不是血,是雪。”

    姜霖安指了指地上的“雪地红梅图”。

    “真有你的,你的剑,随你怎么称吧。”叶忆苓眼睛看了看周围的狼狈模样,想到了刚刚章华台的话,怔了怔。

    “刚刚章……”叶忆苓尚未说完。

    “我不听,他没我了解你,说的自不是什么好话,放心,我不会多想。”姜霖安安抚道。

    事情终是平定了下来,阁内安静的生活,一夜之间被打乱了。

    一些事,有一就很难保不会有二,只要是人就都会有野心,叶忆苓想到这里不禁叹了口气,那场内乱虽然过去了很久,但无论何时提起始终让人记忆犹新。

    思绪被拉回,姜霖安想着想着竟没有察觉时间,金乌随着山峰慢慢埋入地下,天边的晚霞随着金乌的落下逐渐显现。

    姜霖安伸了伸腰,不再去想从前的事情,“是不是该回去了?”这么想着,姜霖安又使出惯用的瞬移术回到了自己的小院。

    院里已经看不出被暴雨敲打过得痕迹,许是叶忆苓收拾的。

    姜霖安觉着有些困了,打算小睡一会儿,刚踏入房间,就看到自己的屋子被花淹没了一样。

    桌上花瓶插着花,房梁上有倒掉着的花,床幔更是被缀上了好几朵花,还有床周围围了一大圈子的花,姜霖安都无从下脚,“……好好好。”

    姜霖安深吸一口气,看着被花绕了里三层外三层的房间,干脆不干了,倒在花上。

    “零零散散又是一日。”

    姜霖安总是对时间没有什么概念,充其量知道一天过去了,不过,这也不算什么大事。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还可以听到些鸟叫,满天星辰伴着入眠,屋外鸟儿奏着乐曲,今日也就算作偷的浮生半日闲。

    不知不觉中,伴着花香,姜霖安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世间万物又陷入了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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