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纳海姆占地面积宽广,高高的围墙从南边的草甸一直延伸到北边的高地,院内勉强称得上地形复杂。

    希多不紧不慢地走在熟悉的道路上,一路上她发现很多以前未曾留意过的角落。

    跟在一旁的士兵不敢催促。以前他并不清楚这位的具体身份,只知道她是上面的重点看护对象。有人私下猜测她有可能是某位大贵族的私生女。由于严格的保密要求,没有人敢大肆宣扬。

    今天发生的事情终于印证了这种猜测。

    那可是波顿公爵啊,这位怕不是王女殿下的表亲吧。想到这里士兵忍不住为自己发现的秘密呼吸急促起来。

    他还有点小骄傲,要不是他眼快,在宿舍楼附近发现这位的身影,剩下的人很有可能还在学院内找前找后,不知道要费多少时间。

    就是这位看上去不是很期待的样子,一点也没有急于见到公爵的意思。

    院长的休息室位于学院中央高楼的顶层。行政部门、学生办公室还有一些高端研究室都在中央高楼里,但希多来中央高楼的次数屈指可数。她不爱与人打交道,也没有出色的学术水平,是学院里名副其实的小透明。

    此刻休息室大门紧闭,深棕色的门就好像一堵无法突破的高墙,叫人无法窥探里面的情形。

    但即使再不情愿,该面对的总逃不过。平复好心情,希多硬着头皮敲响眼前的大门。

    半晌,里面传出一道冷淡严肃的回复,“门没关。”

    希多推门而入,令她意外的是想象中一群人视线朝她压迫过来的画面没有发生。

    院长室里只有一个陌生男人。伊萨克教授收藏的书籍从米黄色地毯开始一路乱七八糟地堆上沙发,男人看上去就坐在书堆里。

    空气里还残留着烟草燃烧的味道,桌上的两个杯子显示刚刚这个房间里还有其他人的存在,希多猜测是院长给她和男人留出了谈话的空间。

    费雷德里克不着痕迹地打量眼前的女孩,她的轮廓陌生中带着一丝熟悉,依稀能看出德斯汀家族与波顿家族的基因。眼睛大又圆,眼角微微上挑,倔强的模样倒是像极了双亲。她身材高挑,匀称结实,没有他想象中的稚嫩,已然一位成熟的少女。

    两个人谁也没有开口,空气中一阵沉默。

    希多感到尴尬,率先开口:“你好,我是希多。”她尝试释放友好的信号。

    她的心脏直跳,这不像她。希多在心里告诫自己,不要有任何期待。

    眼前的男人没有立即给出回应,他慢条斯理地端起桌上的热茶,搅拌起未完全融化的方糖,热气晕开模糊了他的表情。

    “坐吧,你不是来罚站的。”

    希多咬紧口腔内壁,挑了张单人沙发不远不近地坐下,她的心跳逐渐放缓。

    “我是费雷德里克。”

    她应该认识什么费雷德里克吗?然后呢?

    “你好,费雷德里克先生。”希多干巴巴地打招呼,她实在学不来从容的社交。

    感受到费雷德里克隐晦的打量,她尽量保持面上若无其事,心里的不适在累积。

    “你好,王女殿下。”费雷德里克收回目光,似乎刚察觉谈话的低效,他加快语速,“希望您做好准备,我来纽纳海姆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将您顺利带回王宫。”

    希多感到胃又开始翻腾,“这太突然了,我希望知道是为了什么?”

    她知道自己没有筹码反抗,但是像物件一样被扔出王宫的滋味她已经品尝了十来年,现在又要像物件一样被捡回去吗?

    费雷德里克在这一刻露出真实的情绪,他审视希多的眼神变得直接起来,“我也想知道是为了什么,王宫会突然叫您回去继位。”

    “轰——”希多的大脑一片空白,她感到血液上冲,眼眶发热,心脏急速跳动。

    “什么?继位?”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干涩,像是挤在嗓子里出不来。

    “您没有听错。恭喜您,未来的女王殿下。”费雷德里克冷淡的祝贺将她拉回现实。

    “不!”希多下意识拒绝这个称谓,“我,我是说我需要时间,这太突然了。”

    她站起身,深吸一口气,极力维持住平静的语调,“费雷德里克先生,恕我失礼,请给我一点私人空间。”

    希多走出中央高楼,空气中的冷意袭来,驱散了她身体里的躁意,也让她的头脑变得清晰。

    光能飞艇给学院带来的刺激显然已经被众人良好消化,学生们恢复了往日的平静,院内巡逻的士兵也在固定的路线上。一切都井井有条,每个人都有自己要去的地方。

    她也不例外。

    自愿或者非自愿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不蹚这趟浑水,她永远都会是被动者,她应该感谢命运给她这个机会。

    没有筹码又怎样,她就是最大的筹码。

    没有武器也没关系,她会把自己当成最锋利的武器。

    希多避开人流往学院食堂后厨走去,她现在需要一个绝对隐秘的空间。

    “希多,怎么快毕业了还来厨房,不出去找工作吗?”约克大叔是个擅长炖肉的光头,两人结识有三年了。

    希多喜欢厨房,从能拿动刀开始,她就在后厨找了份切菜的活计。课余时间只要不被别的事情占据,她一般都会跑来厨房帮忙。伊萨克院长曾经委婉地暗示她,需不需要向王宫那边要求提高生活费,希多拒绝了。王宫虽然没有给她提供奢侈的生活,但养活自己还是绰绰有余的。周围人一开始表示不理解,后来也渐渐习惯了她在后厨的存在。

    “现在工作不好找啊,很少有适合历史系的岗位,我还在加油。”希多在台面上摸走一个煮土豆,朝约克挥挥手,“有些私人物品好像被我放在储物间了,我去找找看。”

    约克一脸憨厚地摸摸后脑勺,“去吧,关于工作我懂得也不多,你放心,你一定可以的。”

    “就你话多。”做甜品的玛丽翻了个白眼,她给希多递上一块儿肉桂苹果派,“你的朋友们在小厅里吃饭,刚刚来问过你在不在厨房。”

    希多咬了一口派,比了个知道了的手势,就往地下的储物间走去。

    她迅速进完食,关上储物间的大门。房间很大,穿过成堆的土豆与甘蓝,里面还有一个放香料的小房间。

    地下阴冷又潮湿,希多掏出王宫专□□品——光能取暖器,小小的匣子一打开,淡黄色的光芒瞬间填满屋子。

    “咳——”希多清清嗓子,这是她第一次干这种事情,“我知道你在,出来吧。”

    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架子上整整齐齐摆放的调料好像在嘲笑希多。

    她不放弃,语气里带上了谄媚,“上次是我不对,没有考虑清楚。皮皮大人,快点出来帮帮你可怜的朋友吧。”

    嘭!

    空气一阵扭曲,房间里凭空出现一只黑猫。

    它金黄色的眼睛里满是倨傲,不屑的尾巴拍打着地面。

    “有事相求才是这副样子,哼,女人。”

    希多忍住发痒的手指,蹲下身子,十指相扣举过头顶,“皮皮,我现在真的遇到麻烦了。还记得我跟你说过我是王女吗?哎呀,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现在需要魔力,大量的魔力。”

    皮皮是她初到纽纳海姆那天救下的小猫。

    “放开我!我要回去!你们这些无礼的家伙!我一定会叫母亲大人惩罚你们!”

    小希多在礼官怀里乱拱,活脱脱一个尖叫的小肉弹。

    她稚嫩的手被牢牢抓在大掌里,双腿被压在结实的臂下,一条被绑住的鱼再怎么挣扎也逃离不开束缚。

    礼官无视她的威胁,平静地同军官交接,“任务波顿公爵应该已经交代给你们了。”

    “是的,大人。我们会尽全力保证小姐的安全。”

    礼官不满意这个回答,“不是尽全力,是要用生命做保证。出了乱子,谁也别想在帝国生存下去。”

    军官汗流浃背,不敢有异议,“是的,大人,我向您保证。”

    “可恶啊!”小希多放弃挣扎,身体软了下来,“我要杀了你们!咳咳!我要让父亲大人杀了你们!咳咳!”

    礼官顿了顿,他转身将小希多放下,蹲下身握住她的肩膀,“你的父亲已经去世了,接下来你要在纽纳海姆好好读书。”

    “你胡说!”小希多用尽全力,声嘶力竭,她的眼泪混着鼻涕流下。

    她发狠一口咬上礼官的手腕,尖锐的牙齿陷入皮肉,鲜血很快涌出。

    “嘶——”礼官猝不及防,倒吸一口冷气。

    小希多趁机挣脱束缚,掉头就狠狠撞上置物架,但她顾不上疼痛,找准空隙一溜烟儿跑出房间。

    快,要跑快一点。

    她要去找母亲大人,还有父亲大人。

    小希多像是无头苍蝇一样在楼里打转,她很快迷失在错综复杂的上下结构中。

    但小小的她感觉不到疲惫,她只知道要再跑快一点,跑出这个陌生的地方。

    楼里到处是找她的士兵,躲避中她一头撞进陌生的房间,来不及退出,风替她关上了门。

    天色已经很暗了,昏暗的光线穿过窗户,小希多这才发觉这间房里铺着暗红色的地毯。

    【你的父亲去世了。】这句话像魔咒一样盘旋在小希多的脑子里。

    明明前段时间还在陪她打猎,父亲大人怎么会在别人口中去世了。

    她和父亲大人拥有魔力,是神的后裔,神是不会生病的。

    酸痛感潮水一般袭来,小希多脱力一般瘫坐在地,她望着自己陷入深红色地毯的手指出神。

    “阿尔贝娜,我的小希多。”

    是父亲大人!小希多惊喜地抬头,却不见他的踪影。

    “希多,我的小宝贝,到这儿来。”房间深处一团高大的黑影若隐若现。

    小希多已经累得站不起来了,她艰难地在地毯上蹭过去,想要靠近黑影。

    到了跟前却不见父亲的呼唤,小希多疑惑抬头,恍惚间她看到了摆放在圣礼大教堂的王座。

    “喵——”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微弱的哼叫。

    小希多突然睁开双眼,原来她在地毯上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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