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光线自门缝泄出,如墨染笔尖般自魏野渡眉心一路描绘,将外头的嘈杂拦得完整,他死死扣住孟时蕴,不顾怀里人死命的挣扎。

    “阿蕴。”

    嘶哑尖锐的男腔从魏野渡口中吐出,孟时蕴挣扎的手怔了怔。

    “我又发病了。”

    他说。

    孟时蕴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心脏一下一下地跳动声,忽然就感觉很疲惫,多日来的连轴转仿佛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

    她卸了力,放下了挣扎的手。

    魏野渡的自我保护罩已经完全裂开,那些死压地情绪虎视眈眈地盯着裂隙,即将要将他吞噬殆尽:

    “对不起,我食言了。”

    “这么多年,我一直都没治好,没听你的话。”

    他在孟时蕴耳边喃喃,双手牢牢地扣住人,仿佛要将怀里人融进自身的骨血,魏野渡眸中凝着的,是厚厚的阴郁。

    声音拂过孟时蕴耳鬓,像冰冷的刃,凝结成一层回忆的硬壳。

    “……谁让你出现在这里的?江北呢?”她冷着声,异常的冷静,“你自己偷跑出来的?”

    孟时蕴本能地感觉到不对劲。

    现在这个状况,江北怎么可能让魏野渡独自一人出门,还出现在这里。

    而且现在的魏野渡,明显就是还在发病的状态。

    “我的脑子叫嚣着想见你。”魏野渡深吸一口气,抑制住自己乱跳的心脏,只是脑内仍然一片混乱,“所以我来了。”

    ……

    孟时蕴僵硬地听着这略带中二的、熟悉的语气和台词,嘴角抽了抽。

    还真特么是跟从前一模一样呢。

    “我听了很多遍。”魏野渡阖着眼,手上紧握的力度在加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你的电台。”

    后背的手按得孟时蕴生疼,她蹙了蹙眉,低喝一声:“你弄疼我了!魏野渡!”

    魏野渡眉心一动,他睁开眼,带着雾气地茫然,只是到底放松了手上的力气,松开了孟时蕴,只是仍然紧紧扣住她的双臂。

    逼仄的屋内光线暗淡。

    眼前人是唯一的生气。

    这是魏野渡如今脑内唯一的认知。

    他凝着眸,孟时蕴的脸在与脑内那张青涩的笑颜重绘,浅金的光晕撒下,更显动人的影。

    这张淡漠的脸上似乎还残余着恣肆张扬的稚嫩。

    魏野渡贪婪地望着:

    “我听到你说,黎明的花朵终究会绽放。”

    “可是阿蕴呐……”

    魏野渡重复着,深深吸进空气里的浮尘,带着浓重的不甘与自我放弃,他扯了笑:

    “像我们这样的人……这样从肮脏罪恶的泥泞里死命往上爬的人,是永远都不会真正走出去的。”

    孟时蕴心脏在狠狠地跳动。

    她一字一字地听着,那病态的嘶哑从耳膜穿过,直达心脏,孟时蕴的血液在沸腾,似乎在无声地应合着魏野渡的话。

    “你是不是在想,忘了我,就能开启你的新生活了?”

    魏野渡低笑着,他双眼通红,深色的瞳孔却满是悲鸣:

    “你刚出国时,我也是这样想的,可是阿蕴,我们都错了。”

    孟时蕴静静地看着他。

    没人看见,她的掌心发白,皆是深刻的指痕。

    “你说被舆论压制了这么些年,你以为我好到哪里去了吗?”魏野渡稳住摇摇欲坠的身形,他喃喃着,自顾自摇头,“不……你什么都不知道。”

    什么都不该知道。

    “你到底想说什么?”

    孟时蕴敏锐地抓住了那一闪而过的光。

    “这么些年,他们没有找过你吗?”

    刘海遮住了魏野渡眸里细碎的光,他轻呼了一口气,对着孟时蕴:“我们都挣脱不了的。”

    孟时蕴吐了口浊气。

    她看着眼前人,眉心微动。

    从前魏野渡发病的时候,也没试过这样完全疯癫的。

    越来越严重了。

    “可是从前有你陪着我,你说不管世人怎么看扁,你孟时蕴都永远无条件站在我身边。”

    魏野渡切切地望向她时,眼里燃着簇悲愤的火光:

    “你说喜欢音乐,我陪你一起学。”

    “你被孟家接走了,我也离开了,我们一起练习,一起出道,可是后来一切都不一样了——你走了。”

    孟时蕴凝了三尺寒雪在眸底:“我为什么会走?魏野渡,你无辜吗?!”

    “我不知道后果那么严重!”魏野渡低吼,他扣住孟时蕴的肩摇晃着,“我以为只是晚几天而已!”

    “那那通电话呢?”孟时蕴强忍着被摇晃的难受,她死死看着魏野渡的双眼,溺着不易察觉的悲意,“那通电话是你自己挂的啊,魏野渡。”

    “如果我不挂电话,阿蕴,你会……”

    魏野渡的大脑与心脏已经全然被情绪吞噬,他不管不顾,终于想将剩下的话说出口,可口袋里的手机却适时震动起来。

    愈发激动的两人都怔了一瞬。

    也亏得这里到处隔音都很好。

    魏野渡的理智好像回笼了一点。

    他没有去管信息,只是硬生生吞下那口气,看着孟时蕴,贪这一寸光阴。

    “我会什么?”

    孟时蕴开腔追问。

    “你说商傲是救你出泥潭的那个人,他激励你,鼓励你,你很感谢他。”

    魏野渡无视孟时蕴的问题,只固执地接下方才被孟时蕴打断的话:

    “你以为他无辜吗?”

    孟时蕴冷眼:“你什么意思?”

    “商傲的腿,真是我叫那个人弄断的吗?”魏野渡肆意地讽,他笑着,“阿蕴,你无条件相信商傲,有想过我的感受吗?”

    “整整四年,你恨我的原因也有这个吧?”

    魏野渡咬着牙,一字一句,说得重重:“他的腿,跟我魏野渡,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孟时蕴手指微颤。

    魏野渡那双眼里泄出的猩红刺痛孟时蕴的双眼。

    那是堂堂正正的光。

    “你……”

    无数情绪交织,孟时蕴正想出声,却被魏野渡猛地打断:

    “你不信可以自己去查。阿蕴,不要被卖了还帮别人数钱。”

    魏野渡紧紧咬着牙关,他头疼愈烈,眼前的光影开始模糊:

    “我知道,我是后来者,你信商傲多过信我,可是阿蕴,你知道的,到了如今这个地步,我根本不屑说谎。”

    因为不论商傲的事解释与否,他都被孟时蕴判了死刑。

    自找的。

    他终于松开了孟时蕴,魏野渡靠着墙,大口地呼吸着。

    孟时蕴目光复杂地看着他。

    “我不是想抱怨些什么,阿蕴。”

    魏野渡捂着脑袋,跌坐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手机从他口袋里跌落:

    “可是莫须有的罪名,我不想再担着了。”

    孟时蕴的思绪正在被黑暗吞噬,她垂眸,看着地上的魏野渡:

    “你说的事,我会自己去查清楚,可是魏野渡,你不要再装深情客了。”

    清冷的女声带着丝沙哑,魏野渡撑着头,迫使自己抬起,去望那么一眼,带着明晃晃的嗤:

    “你这是在唾弃我,还是在贬低你自己的感情?”

    他靠着冰冷的墙,强迫自己撑住,只是双眼已经有些游离:

    “你在国外的时候,我跟自己说,熬过去就好了,起码……你是安全的。”

    “我希望你好好活在这个世上,忘记在C城那儿的痛。”

    孟时蕴在他提到C城时明显浑身一震,她抱住了自己光滑的双臂。

    “可是你回来了,我才发现,我根本抑制不住自己,就像从前一样。”

    魏野渡低低喘着气,表情病态又扭曲:

    “阿蕴,我不想再放过你了。”

    那四方的小天地培育我们共同成长,造物主悉心打磨骨髓棱角,我们畏缩于牢笼,又一同试探着触摸外界。

    所以,我们也注定要一起沉沦。

    孟时蕴的长甲紧紧嵌进肌肤。

    “我们的灵魂是一样的,天生反骨。”

    “如果你我注定挣脱不了桎梏与枷锁,那么这次……阿蕴,我选择拉着你,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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