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枝
姜文玉蹙了眉，疑惑间，手里的玩偶突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又有嘭咚摔东西的声音响起，大晚上的吓得姜文玉手腕一颤，差点把小熊给扔出去。
这是什么？
姜文玉想起了刚翻订单时看到的详情页，标题里写着明晃晃的可录音三个字。
是元宝什么时候无意间录下的吗？
在一旁自己玩的小狗被小熊发出的声响吸引了，哒哒哒凑过来。
姜文玉低下头，笑着问脚边的小狗：“这是元宝你录的吗？”
小狗疑惑歪头。
姜文玉只当是小狗什么时候不小心按开了录音，打算给关了。
可录音玩偶设置的是傻瓜式操作，她记得把拆快递盒时飘出的一张纸，上面写着简单的使用说明，长按小熊左手听到滴声即开始录音，按小熊右手即播放和暂停。
就要按下的前一刻，小熊却传出一句有几分耳熟的不耐烦嘟囔:“姜文玉把玩具也扔爷爷房间里，当这儿是什么？垃圾场吗？”
姜文玉动作一停，目露惊愕——这是……姜嵘？
棕色小熊脸上挂着憨憨的笑容，继续播放着，约莫两分钟的录音里恰巧收录了姜嵘边找边骂的响动和找到遗书兴奋的念叨，清晰明了。
姜文玉表情慎重，抓住小熊右手再一次按下，翻找动静又开始从头播放。
小狗在姜文玉脚边仰头看发出声音的小熊，嗷嗷两声，很是好奇。
“元宝，别闹……”姜文玉喃喃道。
在遗书事件发生前，姜文玉清晰地记得元宝的小熊是放在储物间的。
自被蜂蛰晕又清醒，元宝对属于他的东西变得极有整理意识。
客厅里擦脏爪爪的帕子固定放在门边，和她交流的发音按钮按照常用顺序都重新摆放在餐桌附近。
储物间里飞盘、小熊、宠物湿巾等用具都整齐地放在储物架的底层，只有白禾送的女仆装小裙子被团成团塞到了最角落的位置，生怕被她发现。
狗窝朝向固定，还会定期咬着小被子的边角叼过来要求清洗。
当姜文玉在收拾被翻得混乱的房间时，从床底看到小熊玩偶时还挺惊讶，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出现在那儿的。
但录音表明，小熊在姜嵘翻墙进屋时或者在这更早就出现在了爷爷的卧室。
如果是同一时间，当姜嵘溜进她家时，在院门口捡编织帽的元宝听见了动静，回了家，拿着小熊录下了这一段，又兴许发生了什么，姜嵘来不及整理翻找的残局，追着元宝离开了她家，导致遗书遗失、元宝被蜂蜇，这样可以把一切给串联起来。
问题是……元宝会聪明到这地步吗？
姜文玉蹲下身，举着小熊神色严肃问:“元宝，这只小熊是你放进爷爷的房间的吗？”
面前的小狗歪了歪头，全然听不懂姜文玉在说什么的迷茫模样。
姜文玉的视线掠过客厅地板上再也没被小狗碰过的发音按钮，胡乱扔位置的擦爪巾帕，隐约感觉再次醒来的小狗和前段时间相比，简直判若两狗。
“我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居然觉得那段时间的元宝给我的感觉和顾亭渊有些像，臭屁又傲气……”
姜文玉伸手轻敲了下自己的额头，道：“元宝可比顾亭渊贴心可爱多了，我还不如相信元宝都蛰后变聪明了一段时间，现在又变回以前的笨笨小狗了。”
姜文玉带着小熊回了卧室，研究了下怎么将里面的音频导出保存。
上传音频至电脑的过程中她又顺手给姜嵘打了个电话，依旧是冷冰冰的您拨打用户正在忙的机械音，怀疑自己早被他给拉黑了。
消息铃声轻响，是奚荷发来了消息，说把合照放在微博上了。
姜文玉顺着奚荷分享的链接点了进去，用自己认证过后的微博账号帮忙点赞转发，一刷新，底下的微博评论不断增加。
[啊啊啊两个姐姐好漂亮，同款的裙子穿出不同的风格！背景是在霞山镇的哪里哇，下周过去旅游想打卡！]
[我看了文玉你最近的视频，题材和内容相当重复没有新意，建议换一个主题，比如穿这身裙子带上户口本，和我去一趟民政局完成一笔九块巨资的交易（叼玫瑰]
[元宝呢！受不了了，这个世界离了元宝怎么能转！疯狂！彻底疯狂！我要看元宝！]
姜文玉刷着底下的催更评论有些心虚，奚荷打来语音感谢帮她新增了粉丝，又忍不住问:“你和顾总真就只是见过几次面的关系？我怎么感觉不太一般呢？”
姜文玉坐书桌前打开剪辑软件，思考着能不能用以前的库存拼凑一期出来，闻言轻咦一声，问:“哪有什么不一般？”
“唔，就是对待你的气场？”奚荷分析道，“你想啊，你被当面抓包说他坏话，顾总没生气，最后离席的时候又把你带走，还是当着林昶的面。”
姜文玉移动着鼠标，随口问：“当林昶的面怎么了？”
“高中的时候文玉你一心读书，可能从没有发现过，林昶那时当班长监督早自习就经常看你，但有人问他是不是喜欢你，他又否认，今天在同学聚会上我又感觉林昶好像还是有那么点意思，顾总当他的面把你叫走，给我的感觉……怎么说呢，像在宣誓主权。”
姜文玉被逗笑了：“我和顾亭渊之间能有什么主权关系，债务人与欠债人吗？万助理给我透露过荔枝园第一年预估的亏损率，顾总估计是为这个过来的。”
“霞桃荔枝这么火，我还以为很赚钱，”奚荷惊讶道，“亏损得很多吗？那顾总还肯继续投你的荔枝园吗？”
“亏挺严重的，毕竟前期投入成本多，”姜文玉道，“顾总没有说过亏损撤资的事，倒是提了网络时代趋势下需要打造数字化种植园区，霞山镇的种植区域太分散，后期最后集中规模种植提高机械效率……”
这么说起来，姜文玉不由有些忐忑:“在你问之前，我还从没担心过顾总因为效益太差了就不投了，现在一想，这笔投资要是成了个无底洞又看不到赚钱的点，顾总万一真撤资可怎么办？”
奚荷道:“唔，顾总是怎么想到投你的荔枝园的，你不是说他刚开始是准备建度假村吗？”
“顾总说是因为……”姜文玉道，“他钱多，。”
这条理由一摆出来，两人同时陷入了沉默。
奚荷问:“文玉啊，你是不是捏住了什么顾总的把柄？”
姜文玉叫屈:“我没有！顾总和我见了一面，回程出了车祸就一直休养，再找上我就提要投资荔枝园了，我到现在也纳闷顾总怎么转变得这么快。而且……”
“而且什么？”
“顾亭渊从一开始就给我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姜文玉犹豫道，“那段时间他明明在A市休养，却对霞山镇发生的事好像很了如指掌，我和人起了冲突闹到了派出所门口去，万助理就带着律师赶过来了。”
奚荷来了兴致：“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第一次见面你拒绝了他，顾总觉得这个女人好特别好霸道好不一样！……”
“打住！”姜文玉听得牙酸，脸皱成一团，“你当拍什么偶像剧呢？顾亭渊明显对人类不感兴趣，只专注挣钱好吧？”
“那顾总在你身上砸钱算什么？”
姜文玉一时哑然，又纠正道:“那不是在我身上砸钱，是在荔枝园身上砸钱，还给霞山镇牵线加工工厂……”
这么一提，姜文玉后知后觉自己对待顾亭渊态度好似是有些差。
顾亭渊最初给她留下的傲慢印象太深刻，叫顾亭渊无论做什么，都让她都下意识往资本家的逐利方向想。
但就算为了逐利，所铺陈的一切也是实打实地让霞山镇这个荒僻沉静的小山镇再度进入了大众视野，变得热闹喧哗。
姜文玉纠结道:“奚荷，你说我该不该去给顾亭渊道个歉？”
奚荷笑道:“你去呗，但我猜就白天你背后说他那件事，顾总没生你的气。”
姜文玉想提顾亭渊打算买元宝的小熊玩偶被她拒绝了的事，话到唇边又咽了下去，和奚荷挂了通话，打开手机的购物软件翻翻找找，找到一个最相似的戴格子领结的小熊同款，找店家加急下单。
姜文玉除去忙活着荔枝园的事，就在密切关注物流情况，隔日早上一收到快递点的通知，发消息问万助理：[顾总还在霞山镇吗？]
万助理:[顾总这两天一直在霞山镇，上午在酒店处理集团事务，下午带着人视察其他地方荔枝种植的情况。]
万助理看了看不远处气场凌冽的顾亭渊，感觉绕是自己也快顶不住了，低头给姜文玉发消息:[顾总的日程排满了，姜小姐有什么事要见顾总的话，要不今天下午一同前往其他乡，在车上说？]
荔枝的采摘对天气和温度有要求，下午时间段太阳毒辣，荔枝离开枝头的刹那就会迅速流失水分，不适宜工作。
左右无事，姜文玉答应了。
下午时分，顾亭渊坐在车中处理平板上的工作消息，无意间瞥向窗外闪过的风景，问:“怎么走的去青石乡的路？”
坐副驾的万助理笑眯眯道:“姜小姐有事和顾总当面说，想下午陪同视察。”
顾亭渊视线扫来，带着极强的压迫感，道:“下次姜文玉有什么事，让她直接来找我。下不为例。”
万助理这才反应过来是自己擅作主张了，后背一激灵，恭敬应好。
远处路边的晃动树荫下站了个高挑的女孩，扎了个松散的丸子头，穿着无袖短背心和宽松长裤，赤/裸雪白的手臂抱着个长盒，手腕挽着一个彩色编织带套着的晃动水杯，是姜文玉早早得了消息等在路边。
车身停稳后，万助理从副驾走下，替她开后座的车门。
姜文玉看万助理板正的神色，打了退堂鼓，极小声问:“顾总还是心情不好？”
万助理目不斜视，微不可察地嗯了声。
“怎么不上车，不热？”
车厢宽敞的后座中，男人面容冷峻，黑眸如晦暗深潭，宽阔肩膀撑起松了两颗扣的轻薄衬衫，坐姿矜贵倨傲，骨感修长的十指交叠放在西装裤包裹的腿间。
车厢里的冷气随着话语流泻而出，姜文玉感觉到迎面一阵冷意，坐了进来，尴尬道:“顾总好。”
顾亭渊的视线划过姜文玉被晒得泛着薄粉的白皙脸颊，又落在她怀里抱着的盒子上，问:“拿的什么？”
厢门关闭，车身启动。
姜文玉硬着头皮将印着卡通图案的盒子递来，道:“顾总，这个送您。”
“我们年龄差别不大，不需要用敬称，”顾亭渊接了过来，垂目盯着正面透明塑料后憨傻笑着的小熊，“为什么送我这个？”
姜文玉道:“很抱歉上次元宝凶了你，我也不该当面和私下两套称呼……”
顾亭渊道:“我不会和一只小狗计较，我对称呼也并不介意。”又抬眸看她，语气轻慢:“况且，你不是还夸我人模人样吗？该我说谢谢才是。”
姜文玉脸上涌起一波波滚烫热浪，更觉局促，道:“那顾总就当是这是谢礼吧。谢谢顾总的投资，真的运行起来，我才知道我把荔枝分销的难度设想得过于低了。”
顾亭渊拆开纸盒取出里面的小熊，问:“你买了一只小熊玩偶，给我不给元宝，他要是知道了，会生气吗？”
姜文玉听着这话怎么怪怪的，眸中流露出一点疑惑，道:“这只小熊是专门买给你的，元宝不知道我买了这只熊，我也没让他看见。”
顾亭渊唇角流露出笑意，问:“要是元宝不小心见着了，想要我手里的这只小熊呢？”
姜文玉:“……”
顾亭渊就是在记恨她不卖元宝的小熊这件事吧！
姜文玉道:“送给了顾总，这只熊就只会是顾总的。”
顾亭渊矜持颔首:“谢谢，我很喜欢这件新的礼物。”
最后四字，不知为何加了重音。
姜文玉稍微轻松了几分，看了眼窗外闪过的青绿山景，唇角稍弯，问:“顾总打算今天去哪里视察？”
顾亭渊道:“桐柳乡。”
姜文玉脸上的笑意微僵，又很快调整过来，故作轻松地哦了声。
顾亭渊敏锐察觉到姜文玉反应的不对，问:“你不喜欢桐柳乡？”
“也不是……”
姜文玉和顾亭渊的沉静黑眸一对视，错觉看见了端坐的小狗准备好了安静聆听她的碎碎念叨，恍惚间，压在喉间的话不由自主地跑了出来：“是因为我就是在桐柳乡的河边被捡到的，对我来说，桐柳乡很特别。”
顾亭渊沉默一瞬，道:“不想去桐柳乡的话，我让万助理送你回去。”
“不用不用，”姜文玉忙道，“我只是有些感慨，没想到一晃眼已经过去这么久了。”
顾亭渊问:“你想过寻找家人吗？现在警方寻人用的DNA匹配数据库已经很完善了。”
姜文玉笑了起来，淡红的唇仿佛柔软的花瓣，车窗外的金阳洒落，将她的面容描上一层朦胧金边，更显得明亮柔和。
“谢谢顾总的好意，”姜文玉轻声道，“不过不用啦，当初我是被放入了一个木盆里，顺着河流而下被捡到的，不是和亲生父母意外走失的。”
此中含义，不言而喻。
顾亭渊声音微哑:“抱歉。”
“没关系，很多人都知道这事，我不在意的，”姜文玉道，“不过顾总怎么想到这时候来视察，下午日头正晒。”
顾亭渊道：“上午是你们摘荔枝的时候，不便打扰，只有下午合适。”
姜文玉一愣，笑道：“确实是。”
车辆停下，到了地方，万助理提前联系好了桐柳乡几处种植荔枝的人家，带着顾亭渊来看此处的情况以及成片承包再雇佣种植的可能。
地方越偏口音越难懂，姜文玉陪在旁，把本地人拗口方言转换成普通话说给顾亭渊听。
因着说话的原因，两人站得近，顾亭渊偏头和万助理说话时，姜文玉的视线停留在顾亭渊身上。
面前的男人眉目深邃俊美，面色沉稳，说话不疾不徐，藏蓝色真丝衬衫领前解了两颗扣，松松散散地露出渗着薄汗的颈项和一小片锁骨，小麦色的肌肤晕着淡淡的粉，透明的薄汗往领口下滑落而去，在宽阔胸前洇开一点水渍，透出一种莫名的色/气。
宽肩窄腰，腿也长，人模人样四个字评价不够客观，姜文玉心不在焉想，应该用会所男模形容才对，下海怎么都能挂上过万的牌子吧。
“这么盯着我，在想什么？”顾亭渊突然转来视线。
在顾亭渊的视线下，仿佛什么都无所遁形，姜文玉下意识回道:“想顾总不做生意了可以做会所男模……”
姜文玉话语骤然一止，但已经来不及了，有个助理没忍住笑出了声。
顾亭渊揉了揉眉心，唤道:“姜文玉。”
姜文玉后背一凛，感觉自己要被训了。
“这么多人在这儿……”顾亭渊语气淡淡，含着点无奈，“能不能给我留点面子？”
姜文玉愣在原地，却有一股热气轰地冲上面颊，烧得她思维快糊了。
来介绍自家果园情况的婶婶认得姜文玉，没听懂会所男模四个字，但听懂了留面的词，笑呵呵道:“原来今天是文玉的相好来看地啊，在外面是得给男人留面儿，有什么话啊回了家关上门说道也不迟。”
姜文玉惊恐地直摆手:“婶！这是我老板！”
婶哦哦两声，遗憾道:“本来还想说让你折两支河边的柳条带回去呢。”
顾亭渊没听懂这话，投来疑问的目光，姜文玉假装接收不到，赶紧道:“顾总，我们去下一家吧。”
万助理在前面忍着笑带路。
姜文玉耳根都透着红，不敢看人低头走，穿过一小片竹林，凉风习习，吹拂走几分脸上的热意，一转头，却发现顾亭渊在注视着她，面上的热意又升了起来。
“怎、怎么了？”姜文玉差点咬到自己舌头。
顾亭渊问:“刚才那位婶婶说让你带什么回去？”
姜文玉强作镇定:“我没听清。”
万助理在这边群山之间来回地跑，听多了当地方言大概能猜出意思，想笑不敢笑。
出了碧绿竹林，面前景色骤然开阔，是一片波光粼粼的清澈河流，岸边倚着一排垂柳，万枝垂落，碧绿枝条随着风拂动着河面，荡开一圈圈涟漪。
破水声响起，一只银鱼甩着尾跃出水面，水珠在光下折射耀眼的光。
顾亭渊回忆着刚没听懂的短暂音节，又见万助理悄悄指了指，视线落在不远处的柳树上，若有所思，回了头看向姜文玉:“刚说的是河边的柳树？为什么？”
见躲不过去，姜文玉只好解释道:“当地风俗关门训夫训子，桐柳乡靠着河有许多柳树，柳枝韧抽人疼，习惯折一段来吓唬人。”
“原来如此，”顾亭渊问，“青石乡也这样吗？”
“我们那儿不用柳条，用的黄荆棍，”姜文玉道，“我记得小的时候姜嵘犯错了，经常被二叔在院子里用这个打。”又想了想，道:“我也被打过一次。”
顾亭渊脚步一顿。
“我很早就知道我不是姜家的人，但我一直以为是和父母走失的，”姜文玉看向浮光跃金的水面，眼眸中倒映着细碎着光，声音带着怅然，像在回忆一场旧梦，“姜嵘告诉我，他偷听到爷爷是在桐柳乡的河边捡到的我，要是我去桐柳乡，说不定能找到原本的家人。”
“我信了，爷爷的书房里有手绘的霞山镇地形图，我就带着那张地图和灶里两个闷熟的土豆出发了，顺着霞山镇刚修好的第一条柏油马路，也就是我们刚才来时的路，拿着地图闷着头走啊走，糊里糊涂地走到了这条河。”
“我从下午走到了天黑，走累了，在河边的一棵柳树下坐下，开始啃土豆，碰到一位阿婆，问我是哪家的孩子，那个时候我才开始害怕，就算我找到了原本的家人，我又该怎么认出他们？那个阿婆想带我去她家吃饭，我不敢去，又开始往回跑。”
姜文玉道:“回去都半夜了，爷爷和二叔二婶都找疯了，爷爷叫我伸出手掌心抽了我一顿。”又翘起唇角，有些得意道:“但我说了原因后，姜嵘更惨，跪在院子里被爷爷打。”
“那以后，爷爷才对我说了实情，我不是和父母走失的，是爷爷带着他的儿子……也是我名义上的父亲，来桐柳乡看新生的荔枝虫害作指导，遇见河里飘着的我。”
姜文玉看向平静流淌的河面，仿佛看到了在河中心颠簸的一个小小木盆，里面的女婴划动细嫩的手脚咯咯直笑，岸边一道身影冲入河中，划过水流朝木盆游去。
失神之间，姜文玉没留意脚下的石块，身形被绊得往前一晃，手腕被宽大有力的手掌稳稳握住，扶住的力度传来让人安心的支撑感，腕间垂挂的水杯轻摇慢晃，宛如失了节奏乱了序的心跳。
视线上移，姜文玉跌进顾亭渊专注望她的深邃眼眸中。
“从那时起，明白了自己真正的家人是谁，”顾亭渊道，“恭喜你。”
姜文玉怔了怔，心间笼罩的茫茫雾霭消散几分，明眸稍弯，绽开灿然笑意，泛红的脸颊如春日枝头一朵娇艳桃花，真心实意道:“是的。”
这是什么？
姜文玉想起了刚翻订单时看到的详情页，标题里写着明晃晃的可录音三个字。
是元宝什么时候无意间录下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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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文玉低下头，笑着问脚边的小狗：“这是元宝你录的吗？”
小狗疑惑歪头。
姜文玉只当是小狗什么时候不小心按开了录音，打算给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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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文玉动作一停，目露惊愕——这是……姜嵘？
棕色小熊脸上挂着憨憨的笑容，继续播放着，约莫两分钟的录音里恰巧收录了姜嵘边找边骂的响动和找到遗书兴奋的念叨，清晰明了。
姜文玉表情慎重，抓住小熊右手再一次按下，翻找动静又开始从头播放。
小狗在姜文玉脚边仰头看发出声音的小熊，嗷嗷两声，很是好奇。
“元宝，别闹……”姜文玉喃喃道。
在遗书事件发生前，姜文玉清晰地记得元宝的小熊是放在储物间的。
自被蜂蛰晕又清醒，元宝对属于他的东西变得极有整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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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姜文玉在收拾被翻得混乱的房间时，从床底看到小熊玩偶时还挺惊讶，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出现在那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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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同一时间，当姜嵘溜进她家时，在院门口捡编织帽的元宝听见了动静，回了家，拿着小熊录下了这一段，又兴许发生了什么，姜嵘来不及整理翻找的残局，追着元宝离开了她家，导致遗书遗失、元宝被蜂蜇，这样可以把一切给串联起来。
问题是……元宝会聪明到这地步吗？
姜文玉蹲下身，举着小熊神色严肃问:“元宝，这只小熊是你放进爷爷的房间的吗？”
面前的小狗歪了歪头，全然听不懂姜文玉在说什么的迷茫模样。
姜文玉的视线掠过客厅地板上再也没被小狗碰过的发音按钮，胡乱扔位置的擦爪巾帕，隐约感觉再次醒来的小狗和前段时间相比，简直判若两狗。
“我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居然觉得那段时间的元宝给我的感觉和顾亭渊有些像，臭屁又傲气……”
姜文玉伸手轻敲了下自己的额头，道：“元宝可比顾亭渊贴心可爱多了，我还不如相信元宝都蛰后变聪明了一段时间，现在又变回以前的笨笨小狗了。”
姜文玉带着小熊回了卧室，研究了下怎么将里面的音频导出保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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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文玉刷着底下的催更评论有些心虚，奚荷打来语音感谢帮她新增了粉丝，又忍不住问:“你和顾总真就只是见过几次面的关系？我怎么感觉不太一般呢？”
姜文玉坐书桌前打开剪辑软件，思考着能不能用以前的库存拼凑一期出来，闻言轻咦一声，问:“哪有什么不一般？”
“唔，就是对待你的气场？”奚荷分析道，“你想啊，你被当面抓包说他坏话，顾总没生气，最后离席的时候又把你带走，还是当着林昶的面。”
姜文玉移动着鼠标，随口问：“当林昶的面怎么了？”
“高中的时候文玉你一心读书，可能从没有发现过，林昶那时当班长监督早自习就经常看你，但有人问他是不是喜欢你，他又否认，今天在同学聚会上我又感觉林昶好像还是有那么点意思，顾总当他的面把你叫走，给我的感觉……怎么说呢，像在宣誓主权。”
姜文玉被逗笑了：“我和顾亭渊之间能有什么主权关系，债务人与欠债人吗？万助理给我透露过荔枝园第一年预估的亏损率，顾总估计是为这个过来的。”
“霞桃荔枝这么火，我还以为很赚钱，”奚荷惊讶道，“亏损得很多吗？那顾总还肯继续投你的荔枝园吗？”
“亏挺严重的，毕竟前期投入成本多，”姜文玉道，“顾总没有说过亏损撤资的事，倒是提了网络时代趋势下需要打造数字化种植园区，霞山镇的种植区域太分散，后期最后集中规模种植提高机械效率……”
这么说起来，姜文玉不由有些忐忑:“在你问之前，我还从没担心过顾总因为效益太差了就不投了，现在一想，这笔投资要是成了个无底洞又看不到赚钱的点，顾总万一真撤资可怎么办？”
奚荷道:“唔，顾总是怎么想到投你的荔枝园的，你不是说他刚开始是准备建度假村吗？”
“顾总说是因为……”姜文玉道，“他钱多，。”
这条理由一摆出来，两人同时陷入了沉默。
奚荷问:“文玉啊，你是不是捏住了什么顾总的把柄？”
姜文玉叫屈:“我没有！顾总和我见了一面，回程出了车祸就一直休养，再找上我就提要投资荔枝园了，我到现在也纳闷顾总怎么转变得这么快。而且……”
“而且什么？”
“顾亭渊从一开始就给我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姜文玉犹豫道，“那段时间他明明在A市休养，却对霞山镇发生的事好像很了如指掌，我和人起了冲突闹到了派出所门口去，万助理就带着律师赶过来了。”
奚荷来了兴致：“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第一次见面你拒绝了他，顾总觉得这个女人好特别好霸道好不一样！……”
“打住！”姜文玉听得牙酸，脸皱成一团，“你当拍什么偶像剧呢？顾亭渊明显对人类不感兴趣，只专注挣钱好吧？”
“那顾总在你身上砸钱算什么？”
姜文玉一时哑然，又纠正道:“那不是在我身上砸钱，是在荔枝园身上砸钱，还给霞山镇牵线加工工厂……”
这么一提，姜文玉后知后觉自己对待顾亭渊态度好似是有些差。
顾亭渊最初给她留下的傲慢印象太深刻，叫顾亭渊无论做什么，都让她都下意识往资本家的逐利方向想。
但就算为了逐利，所铺陈的一切也是实打实地让霞山镇这个荒僻沉静的小山镇再度进入了大众视野，变得热闹喧哗。
姜文玉纠结道:“奚荷，你说我该不该去给顾亭渊道个歉？”
奚荷笑道:“你去呗，但我猜就白天你背后说他那件事，顾总没生你的气。”
姜文玉想提顾亭渊打算买元宝的小熊玩偶被她拒绝了的事，话到唇边又咽了下去，和奚荷挂了通话，打开手机的购物软件翻翻找找，找到一个最相似的戴格子领结的小熊同款，找店家加急下单。
姜文玉除去忙活着荔枝园的事，就在密切关注物流情况，隔日早上一收到快递点的通知，发消息问万助理：[顾总还在霞山镇吗？]
万助理:[顾总这两天一直在霞山镇，上午在酒店处理集团事务，下午带着人视察其他地方荔枝种植的情况。]
万助理看了看不远处气场凌冽的顾亭渊，感觉绕是自己也快顶不住了，低头给姜文玉发消息:[顾总的日程排满了，姜小姐有什么事要见顾总的话，要不今天下午一同前往其他乡，在车上说？]
荔枝的采摘对天气和温度有要求，下午时间段太阳毒辣，荔枝离开枝头的刹那就会迅速流失水分，不适宜工作。
左右无事，姜文玉答应了。
下午时分，顾亭渊坐在车中处理平板上的工作消息，无意间瞥向窗外闪过的风景，问:“怎么走的去青石乡的路？”
坐副驾的万助理笑眯眯道:“姜小姐有事和顾总当面说，想下午陪同视察。”
顾亭渊视线扫来，带着极强的压迫感，道:“下次姜文玉有什么事，让她直接来找我。下不为例。”
万助理这才反应过来是自己擅作主张了，后背一激灵，恭敬应好。
远处路边的晃动树荫下站了个高挑的女孩，扎了个松散的丸子头，穿着无袖短背心和宽松长裤，赤/裸雪白的手臂抱着个长盒，手腕挽着一个彩色编织带套着的晃动水杯，是姜文玉早早得了消息等在路边。
车身停稳后，万助理从副驾走下，替她开后座的车门。
姜文玉看万助理板正的神色，打了退堂鼓，极小声问:“顾总还是心情不好？”
万助理目不斜视，微不可察地嗯了声。
“怎么不上车，不热？”
车厢宽敞的后座中，男人面容冷峻，黑眸如晦暗深潭，宽阔肩膀撑起松了两颗扣的轻薄衬衫，坐姿矜贵倨傲，骨感修长的十指交叠放在西装裤包裹的腿间。
车厢里的冷气随着话语流泻而出，姜文玉感觉到迎面一阵冷意，坐了进来，尴尬道:“顾总好。”
顾亭渊的视线划过姜文玉被晒得泛着薄粉的白皙脸颊，又落在她怀里抱着的盒子上，问:“拿的什么？”
厢门关闭，车身启动。
姜文玉硬着头皮将印着卡通图案的盒子递来，道:“顾总，这个送您。”
“我们年龄差别不大，不需要用敬称，”顾亭渊接了过来，垂目盯着正面透明塑料后憨傻笑着的小熊，“为什么送我这个？”
姜文玉道:“很抱歉上次元宝凶了你，我也不该当面和私下两套称呼……”
顾亭渊道:“我不会和一只小狗计较，我对称呼也并不介意。”又抬眸看她，语气轻慢:“况且，你不是还夸我人模人样吗？该我说谢谢才是。”
姜文玉脸上涌起一波波滚烫热浪，更觉局促，道:“那顾总就当是这是谢礼吧。谢谢顾总的投资，真的运行起来，我才知道我把荔枝分销的难度设想得过于低了。”
顾亭渊拆开纸盒取出里面的小熊，问:“你买了一只小熊玩偶，给我不给元宝，他要是知道了，会生气吗？”
姜文玉听着这话怎么怪怪的，眸中流露出一点疑惑，道:“这只小熊是专门买给你的，元宝不知道我买了这只熊，我也没让他看见。”
顾亭渊唇角流露出笑意，问:“要是元宝不小心见着了，想要我手里的这只小熊呢？”
姜文玉:“……”
顾亭渊就是在记恨她不卖元宝的小熊这件事吧！
姜文玉道:“送给了顾总，这只熊就只会是顾总的。”
顾亭渊矜持颔首:“谢谢，我很喜欢这件新的礼物。”
最后四字，不知为何加了重音。
姜文玉稍微轻松了几分，看了眼窗外闪过的青绿山景，唇角稍弯，问:“顾总打算今天去哪里视察？”
顾亭渊道:“桐柳乡。”
姜文玉脸上的笑意微僵，又很快调整过来，故作轻松地哦了声。
顾亭渊敏锐察觉到姜文玉反应的不对，问:“你不喜欢桐柳乡？”
“也不是……”
姜文玉和顾亭渊的沉静黑眸一对视，错觉看见了端坐的小狗准备好了安静聆听她的碎碎念叨，恍惚间，压在喉间的话不由自主地跑了出来：“是因为我就是在桐柳乡的河边被捡到的，对我来说，桐柳乡很特别。”
顾亭渊沉默一瞬，道:“不想去桐柳乡的话，我让万助理送你回去。”
“不用不用，”姜文玉忙道，“我只是有些感慨，没想到一晃眼已经过去这么久了。”
顾亭渊问:“你想过寻找家人吗？现在警方寻人用的DNA匹配数据库已经很完善了。”
姜文玉笑了起来，淡红的唇仿佛柔软的花瓣，车窗外的金阳洒落，将她的面容描上一层朦胧金边，更显得明亮柔和。
“谢谢顾总的好意，”姜文玉轻声道，“不过不用啦，当初我是被放入了一个木盆里，顺着河流而下被捡到的，不是和亲生父母意外走失的。”
此中含义，不言而喻。
顾亭渊声音微哑:“抱歉。”
“没关系，很多人都知道这事，我不在意的，”姜文玉道，“不过顾总怎么想到这时候来视察，下午日头正晒。”
顾亭渊道：“上午是你们摘荔枝的时候，不便打扰，只有下午合适。”
姜文玉一愣，笑道：“确实是。”
车辆停下，到了地方，万助理提前联系好了桐柳乡几处种植荔枝的人家，带着顾亭渊来看此处的情况以及成片承包再雇佣种植的可能。
地方越偏口音越难懂，姜文玉陪在旁，把本地人拗口方言转换成普通话说给顾亭渊听。
因着说话的原因，两人站得近，顾亭渊偏头和万助理说话时，姜文玉的视线停留在顾亭渊身上。
面前的男人眉目深邃俊美，面色沉稳，说话不疾不徐，藏蓝色真丝衬衫领前解了两颗扣，松松散散地露出渗着薄汗的颈项和一小片锁骨，小麦色的肌肤晕着淡淡的粉，透明的薄汗往领口下滑落而去，在宽阔胸前洇开一点水渍，透出一种莫名的色/气。
宽肩窄腰，腿也长，人模人样四个字评价不够客观，姜文玉心不在焉想，应该用会所男模形容才对，下海怎么都能挂上过万的牌子吧。
“这么盯着我，在想什么？”顾亭渊突然转来视线。
在顾亭渊的视线下，仿佛什么都无所遁形，姜文玉下意识回道:“想顾总不做生意了可以做会所男模……”
姜文玉话语骤然一止，但已经来不及了，有个助理没忍住笑出了声。
顾亭渊揉了揉眉心，唤道:“姜文玉。”
姜文玉后背一凛，感觉自己要被训了。
“这么多人在这儿……”顾亭渊语气淡淡，含着点无奈，“能不能给我留点面子？”
姜文玉愣在原地，却有一股热气轰地冲上面颊，烧得她思维快糊了。
来介绍自家果园情况的婶婶认得姜文玉，没听懂会所男模四个字，但听懂了留面的词，笑呵呵道:“原来今天是文玉的相好来看地啊，在外面是得给男人留面儿，有什么话啊回了家关上门说道也不迟。”
姜文玉惊恐地直摆手:“婶！这是我老板！”
婶哦哦两声，遗憾道:“本来还想说让你折两支河边的柳条带回去呢。”
顾亭渊没听懂这话，投来疑问的目光，姜文玉假装接收不到，赶紧道:“顾总，我们去下一家吧。”
万助理在前面忍着笑带路。
姜文玉耳根都透着红，不敢看人低头走，穿过一小片竹林，凉风习习，吹拂走几分脸上的热意，一转头，却发现顾亭渊在注视着她，面上的热意又升了起来。
“怎、怎么了？”姜文玉差点咬到自己舌头。
顾亭渊问:“刚才那位婶婶说让你带什么回去？”
姜文玉强作镇定:“我没听清。”
万助理在这边群山之间来回地跑，听多了当地方言大概能猜出意思，想笑不敢笑。
出了碧绿竹林，面前景色骤然开阔，是一片波光粼粼的清澈河流，岸边倚着一排垂柳，万枝垂落，碧绿枝条随着风拂动着河面，荡开一圈圈涟漪。
破水声响起，一只银鱼甩着尾跃出水面，水珠在光下折射耀眼的光。
顾亭渊回忆着刚没听懂的短暂音节，又见万助理悄悄指了指，视线落在不远处的柳树上，若有所思，回了头看向姜文玉:“刚说的是河边的柳树？为什么？”
见躲不过去，姜文玉只好解释道:“当地风俗关门训夫训子，桐柳乡靠着河有许多柳树，柳枝韧抽人疼，习惯折一段来吓唬人。”
“原来如此，”顾亭渊问，“青石乡也这样吗？”
“我们那儿不用柳条，用的黄荆棍，”姜文玉道，“我记得小的时候姜嵘犯错了，经常被二叔在院子里用这个打。”又想了想，道:“我也被打过一次。”
顾亭渊脚步一顿。
“我很早就知道我不是姜家的人，但我一直以为是和父母走失的，”姜文玉看向浮光跃金的水面，眼眸中倒映着细碎着光，声音带着怅然，像在回忆一场旧梦，“姜嵘告诉我，他偷听到爷爷是在桐柳乡的河边捡到的我，要是我去桐柳乡，说不定能找到原本的家人。”
“我信了，爷爷的书房里有手绘的霞山镇地形图，我就带着那张地图和灶里两个闷熟的土豆出发了，顺着霞山镇刚修好的第一条柏油马路，也就是我们刚才来时的路，拿着地图闷着头走啊走，糊里糊涂地走到了这条河。”
“我从下午走到了天黑，走累了，在河边的一棵柳树下坐下，开始啃土豆，碰到一位阿婆，问我是哪家的孩子，那个时候我才开始害怕，就算我找到了原本的家人，我又该怎么认出他们？那个阿婆想带我去她家吃饭，我不敢去，又开始往回跑。”
姜文玉道:“回去都半夜了，爷爷和二叔二婶都找疯了，爷爷叫我伸出手掌心抽了我一顿。”又翘起唇角，有些得意道:“但我说了原因后，姜嵘更惨，跪在院子里被爷爷打。”
“那以后，爷爷才对我说了实情，我不是和父母走失的，是爷爷带着他的儿子……也是我名义上的父亲，来桐柳乡看新生的荔枝虫害作指导，遇见河里飘着的我。”
姜文玉看向平静流淌的河面，仿佛看到了在河中心颠簸的一个小小木盆，里面的女婴划动细嫩的手脚咯咯直笑，岸边一道身影冲入河中，划过水流朝木盆游去。
失神之间，姜文玉没留意脚下的石块，身形被绊得往前一晃，手腕被宽大有力的手掌稳稳握住，扶住的力度传来让人安心的支撑感，腕间垂挂的水杯轻摇慢晃，宛如失了节奏乱了序的心跳。
视线上移，姜文玉跌进顾亭渊专注望她的深邃眼眸中。
“从那时起，明白了自己真正的家人是谁，”顾亭渊道，“恭喜你。”
姜文玉怔了怔，心间笼罩的茫茫雾霭消散几分，明眸稍弯，绽开灿然笑意，泛红的脸颊如春日枝头一朵娇艳桃花，真心实意道:“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