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二A班,岑无忧是吧。”

    盛夏的午后,阳光透过斑驳的树影洒在地面。蝉鸣此起彼伏,隔着窗仍不绝于耳,让人没由来的升起些烦躁来。教导主任见被叫名字的女生不答话,并不生气,只笑着拉开抽屉拿出遥控板将空调又开低了两度,随后重新将目光放在面前两个学生身上,略带了些无奈,“说说吧,为什么刚开学就打架。”

    空调清脆的“滴滴”声“唤醒”了其中一个女生,她侧过头小心翼翼地看了眼旁边的人,随后眼泪就不要钱似的开始大颗大颗往下落。

    女孩梳着俏丽的双马尾,统一的宽大校服的拉链尽头叠加了一件精致的宫廷风娃娃领。脸上化了全妆,原本充满胶原蛋白的脸因为妆容的加持更显可爱几分,只不过因频繁揉搓眼睛导致眼线有点掉到下眼睑。

    “……”教导主任将背往后靠了些,又看向另一位学生。

    与前者完全不同,这一位头发乱的像是睡醒后随便抓了一把就扎起来,前额有碎发微微垂下挡住了眼。女生不怕热似的把外套一下拉到了顶,两只手插在兜里,眼神不知道落在了哪,只是嘴角绷得老直,看起来不耐烦极了。

    新来的年轻主任看着这两人的反差有点想笑,心想第一天上任怎么就让他遇到这种事,居然还真有学生跟言情小说里似的。

    “都是我的错…”可爱女生缓过劲,一边哭一边紧张的捏着衣角,生怕旁边的人把她吃了,哽咽着像马上要抽过去了一样,“我知道姐姐一直不喜欢我…,姐姐转过来之后就一直不开心,我……”说着说着哭声越来越大,似乎是多日委屈终得发泄,让人听着不由将心中的天平偏向这个少女一些。

    另一个女学生听她这样说,也没辩解,只是偏过头去不知道在想什么。

    可爱女生缓了一下,继续说:“其实不怪姐姐,我知道的,姐姐一直嫉妒我抢走了爸爸的宠爱…”

    沉默女生随声突然有了动作。

    她抖了一下。

    似乎是被某两个字雷个不轻。

    她终于开了金口,但仍旧满脸不耐,眉头皱的死紧,一张嘴几个字冷的不行:“没打架。”

    空调温度降下,岑无忧站着的位置正好在风口,她说完之后又将脖子往衣领里缩了缩,怀疑了一下自己到底为什么要在这里耗那么久,毕竟这是她平常最宝贵的午睡时间。

    现在仍是八月,但承为高二有开学提前两周补课的传统,高三更是离谱,所以现在高中部除了还没来报到的高一,其他学生已经早早的脱离暑假氛围投入到书海中去了。

    岑无忧便是其中之一。

    教导主任单手轻抬,安抚似的在空中虚压两下,可爱女生也懂实务,慢慢收了声音,双眼通红的看向面前的老师。

    “岑无忧同学,你刚刚说你们没打架是吗?”

    “同学,情况是她说的那样吗?”主任满脸温和,又看向岑岁好。他并没有相信任何一方的说辞,只是在确认事实结果。

    岑岁好嗫嚅两下,什么也没说,只是拿眼神时不时飘向岑无忧,缓慢的点了两下头,满脸委曲求全的样子。

    岑无忧又不说话了。

    虽然刚转来,但岑无忧的大名刘主任是知道的。中考后以高分从外地转学过来的超级大学霸,除了刚来时高一摸底成绩在第十名,往后的每一次大考小考皆稳坐年级榜首,一年来跟用了502粘过似的雷打不动。

    校长为此学生还对他特地交代过:“小刘啊,这个学生有点特殊,某些情况还是特地关照一下吧。”

    刘主任在那之前只看过荣誉榜上的照片,上面的岑无忧非常稚嫩,一副笑模样,和普通的乖乖学生也没什么不同,他实在联想不到这样的孩子有什么可关照的,只囫囵点头,交接完手上的工作后,就听有人来说:食堂门口有学生打起来了,大门玻璃都给干碎了。

    于是,这位需要“特地关照”的大学霸就这样直挺挺的出现在了他面前。

    看上去还是施暴者。

    “真没打架。”岑无忧心里“啧”了一声,突然想起自己语文习册还没交,再晚点回去就得跑三层楼自己交了,她现在只想赶紧离开,“那个门本身就有裂缝了,您可以看监控的。”

    确实没打架,连口角都没有。

    在等监控的间隙,岑无忧又回忆起刚刚她拿着门把手站在原地罚站的场面。岑岁好在她后面直接惊呆了,玻璃突然在眼前爆裂开,她是一动也不敢动,就怕对方回头顺手也给她来一下,怕着怕着眼泪就哗啦哗啦掉下来。旁观学生“哗”的一声猛的分散,指着她叽叽喳喳,更有甚者还拿手机拍照,闪光灯刷刷的,一点也不掩饰。

    没了门的格挡,外面的热气铺天盖地的席卷岑无忧的每个细胞。外面蝉鸣愈来愈大,身后女生又哭的让人心烦,感受到脖颈有液体滑落,带着丝丝疼痛,岑无忧眼神麻木,抿嘴沉默。

    操,我真服了。

    可我真的只是随手开了个门而已。

    玻璃自己想表演“天女散花”,怪我喽?

    岑无忧和岑岁好是姐妹,同父异母的那种。

    岑无忧不记事起就跟着母亲在浙江生活,小学到初中,平凡的日子一直到中考结束的那年暑假,在母亲生病离世后戛然而止。

    在医院的走廊,女孩贴着墙面抱膝休息,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她才知道自己居然有父亲。

    男人身边有个女人,再身后便是岑岁好了。男人去病房与医生商量死者事宜,女人牵着孩子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之后的日常里,岑岁好就总是有意无意的说些自以为能“重伤”到岑无忧的话,来掩盖自己不再是家里唯一的孩子的恐慌与焦虑。

    然而无人在意。

    岑无忧高中来到这里没多久就申请了住宿,不怎么回到那个不属于她的家里。但尽管这样岑岁好还是不罢休,每天“姐姐”来“姐姐”去的跟在她后面,有事没事的找着存在感,今天便是如此。

    天气实在太热,本身是不想去食堂吃饭的。就因为和人打赌输了,要去买瓶冰水,这满地的玻璃渣直接导致岑无忧千年一次的“纡尊降贵”换为一辈子的内向腼腆。

    水还没买着。

    “具体情况我了解了。”陈主任看完了全程几分钟的监控回放,有点不解,“门上贴了小心玻璃的警示,岑无忧同学没有看见吗?”

    当时烦都要被烦死了,哪有眼睛看前面的路。

    岑无忧心里吐槽,但脸上泛了点抱歉的意思上来:“对不起老师,我没有看见,我会赔偿的。”

    陈主任看她这样,心想这再怎么样也只是个孩子,语气就放轻缓了些:“事情我知道了,你们没有受伤就好,都还是学生,损失肯定是我们承担。”

    随后又看向岑岁好:“你们是姐妹?姐妹能在一起上学真好啊…要好好相处知道吗?爸爸妈妈的爱都是无私的,哪有什么抢不抢的呢?”他从拿遥控器的抽屉里又掏出两根棒棒糖,两个学生一人给了一个,“已经是高中生了,再长大点你就会知道,总有一天要离开爸爸妈妈一个人独自飞翔的。”

    “好了,马上午休要结束了,赶紧回去吧。”

    看着岑无忧轻轻关上办公室的门,陈主任才跟没骨头似的一下子瘫在了办公椅上。

    “都什么啊…”他感慨着还好她没把自己的门也拆了,就着这偏瘫的姿势,单手操纵鼠标点开了高二部学生档案汇总。

    “姐妹吗…?长得也不像啊,”距离太远看不清,陈主任嘴里嘟囔着坐的正了点,“啊有了,高二A班岑无忧。”

    “年龄,16,生日,1028…父母——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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