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之后,门就没有上锁了。这代表元嵘活动的区域更大了。但他再也没有走出这个房间。一个多月的时间他已经熟悉了干草垫着的地面与寂静的黑暗,也习惯了漫长的孤独。

    他蜷缩成一团靠在墙角,在无尽的黑暗中等待,他也不知道他在等什么,他没有勇气去死,挨过一天又一天。

    突然,门被打开,又是送饭的。不过人今天怎么还不走?不是放下碗一刻也不想多留吗?

    “殿下,殿下,”,有人在元嵘身边耳语,将他从一个人的世界中唤醒。

    “殿下你受苦了。”。

    “你是……”,元嵘刚从混沌的世界醒来,嗓子太久没说话异常的沙哑。

    “李……太监?”。

    那人听到元嵘的回应浑身一颤,紧接着是泪眼汪汪。

    “是我……是我,殿下。”。

    元嵘的希望如昙花一现,因为李太监面对他的希望选择了沉默。他还是走不了,离开不了西凉。凄凉与悲伤再次在空气中扩散,李太监拿出了信。

    说来也巧,楚熠生从顾照翌那里刚出来,信还没捂热乎就丢了。这刚好又被整天踩点的李太监捡到,缘分,妙不可言。

    李太监是溜进来的,主仆两人的叙旧时间眼看就要结束。

    “殿下?”。

    元嵘拿着信的手力度很大,信纸都皱了。

    “好一个元霁!”,眼底是狰狞的仇恨。他随即撕下一片衣帛,铺平在地上,又看着自己的手指微微犹豫。最终他拿过李太监的手指用豁了口的碗一割,流血了。

    “嘶——殿下,你这是……”。

    李太监的手指被元嵘划破,冒了汗的疼,偏偏元霁还没停,继续在衣服上笔画。

    片刻过后,李太监收起苍白冰凉的手指。

    “快马加鞭,送给母妃。”。

    “可是您……”。

    “快去。”。

    “是。”。

    城郊院落。

    “后江,这样就好了吗?”。

    “等水沥干些,就可以装盒了。”,后江小心地摆弄渍好糖的蜜饯,这一步步都是按着后澜留下的蜜饯方子做的,他很肯定。

    蜜饯虽然还没完成,但李璇看着觉得它们很诱人。

    “这样啊,那还要多久啊。”。

    李璇这样嘴馋的样子,后江也有过。小后江也是直勾勾看着蜜饯只差没留口水。那时候后澜是怎么做的呢?后江

    后江想了想,说“不过现在的蜜饯其实也是能吃的,只是晒过口感更好,也更容易保存。”。

    “璇姐姐,你可以尝尝。”,说罢,后江向簸箕里伸去,却有一只手比他更快。

    是元霁。

    元霁用帕子捻起一块蜜饯递给李璇,后江伸出的手于半空中拐个弯儿去拿筷子,他低头翻动蜜饯。

    “好吃~”。

    尝过味道之后的李璇对簸箕里的果子更垂涎了。

    “后江这到底是怎么做的,太好吃了。”,她眼睛亮晶晶。

    “不难的,我告诉你们做,”,蜜饯方子是宝贵,可与元霁和李璇对他的情义相比,不算什么,后江没有犹豫道:“你们送来的果子太多了,刚好可以做成蜜饯。”。

    若是他们学会了,以后李璇就不愁没有蜜饯吃了。想到这里后江释然,“那我去把果子拿过来。”。

    “我去。”。

    可他们谁也没抢得过,因为元霁越过他们先一步进屋。

    李璇转头一想,“糖!我去拿糖!”。

    两人一走,院子里再次安静下来。

    清晨的阳光将影子拉得很长,银杏树干的影子从院子的角落印在了后江的身上。

    后江抬眸,眼底是不可思议。发芽了。银杏树发芽了?

    他不由自主的走上前去,真的发芽了。侧边的新发枝叶已经有一寸长,嫩绿的一折就断,这是真的。

    新芽嫩绿无比,一分长的厚度承载了生命的重量,一寸长的长度在度量命运的坚韧。

    他的手放在主干上抚摸,姐姐,你看到了吗?

    记忆又涌上心头,似乎昨日后澜还在为银杏树的枯败而哀叹。他记得后澜就站在这里,她说,“阿江。”。

    思念如海水一般席卷而来,后江溺在海水中,出不来也不想出来。

    他慢慢蹲下,靠在树干旁,泪水无声流下。

    再不会有人唤他阿江了。

    姐姐。

    我想你了。

    树叶沙沙作响,嫩绿的叶子也迎着风舒展。好一会儿,后江才抬头,他从怀里掏出银杏簪。

    “姐姐,是你吗?”。

    他眼里闪过预料之中的失望,刚刚明明感觉到簪子的动静,可现在,簪子安静的躺在他的手心。

    他自嘲地一笑,将簪子收入怀中。余光之中发现一物,这是——

    帕子?

    不知何时,后江边上多了一块帕子,帕子上绣了熟悉的星宿。

    他望向四周,院子里静悄悄地只有他一个人。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来的,又是什么时候放下帕子悄悄离开的。

    他整理好情绪拾起帕子,去找帕子的主人。

    厨房已经升起烟火,锅里的水还没沸腾,元霁和李璇正在给果子削皮。

    突然,李璇似有所感,眼看过去,是后江在门口踌躇的身影。元霁随着李璇的动作也看到了后江,至于为何不直接进来,元霁心中了然。

    “后江,果子削皮后要下水煮吗?”。

    还在为先抬左脚还是抬右脚的后江听到这话不再犹豫,他进来了。

    “对,对,要下水煮。”。

    一切都是这么自然,好像刚刚的痛楚只是错觉,大家默契地回避,因为有些伤口只能独自舔舐,等时间抚平悲痛。

    七月,元嵘死讯传来,仿佛一颗小石子被投入湖面,并没有掀起什么波澜。

    奏折呈放在案桌上,宸帝神色晦暗,殿内有一炷香的沉静。

    “传了悟大师。”。

    “陛下,了悟大师已经去云游四方了。”,前段时间了悟大师还不和您告别了么,姜杞秉着气提醒皇上,心道:走了也好,这可是个烫手山芋。

    至于二皇子的尸首回不回来,啧——姜杞心底摇头,脸上更加谨慎,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又是好一阵的沉默,宸帝总算下了决定,

    “回信给西凉,”,他吩咐臣子,“元嵘已是西凉之人,尸首就交由西凉处置。”。

    可这毕竟是皇子啊!臣子不敢言,接下口谕。

    “姜杞。”,刚舒了一口气的姜杞再次严阵以待。

    “皇上,奴才在。”。

    “去朕的私库,给贵妃送些珍宝。”。

    “是。”。

    姜杞垂头,闭眼接下旨意。这可不是个好差事啊~这霉头可不兴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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