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府衙处,蒋逸尘先是礼貌地把依依不舍的倾城公主给送走了,然后便带着迟诺绕了几个弯,来到了一个房间里。

    打量着周围清幽的环境,迟诺不禁困惑眼前这人到底是想要干些什么,于是,便嬉皮笑脸道:“大人,将小人带来这里又是为何呢?”

    这老话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嘛。

    蒋逸尘看了她一会儿后,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迟诺向来自以为脸皮子厚到可以支撑着一个凡人登上神仙界,所以,也就毫不在意蒋逸尘的注视。

    可是,见蒋逸尘叹气,也就忍不住地挑了挑眉,问道:“大人何故叹气呢?”

    好奇害死猫——大概,说的就是她这种人了吧。

    蒋逸尘走到桌边,拿起了刚刚下人送来的那杯热茶,用杯盖滤了滤茶水表面的浮叶。

    他小小地抿了口茶润润喉,方才言道:“本官叹气,是因为,身为一方父母官,本官今日才得知,这永歌城里,天子脚下,竟还有如你这般的幼齿小儿只有行盗窃之事才能苟活,说到底,也是我们这些为官之辈的错。”

    “啊咧?”迟诺表示没听懂。

    ——大人啊,您有啥话就直说直译好伐?不要欺负伦家木有文化,听不懂您这些大道理!

    蒋逸尘想了想,站起了身来:“也罢,为人父母官的,又怎能不爱民如子呢?”

    “诶?”

    听惯了贪官污吏长流传的说书故事,迟诺实在是反应不过来对方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这也就导致了,即便是对方都已经在她的俩眼皮子底下出门去了,她都没能反应过来自己的最佳逃跑时机来了。

    直到蒋逸尘再次进屋,她还傻兮兮地站在原地。

    眼见着对方正亲自端了一盆子水、铜盆边缘处还搭了一块帕子,走近了小贼。

    他把盆子放在了桌子上,又浸湿了帕子,打算先给小贼擦擦黑乎乎的手和脸,迟诺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似乎是即将大祸临头了?!

    蒋逸尘严肃道:“做人首先要正衣冠,正衣冠而后衣食足,衣食足而后知礼节。”

    迟诺大惊失色。

    她一边倒退着飞快地往后躲去,一边双手举到身前胡乱摆动:“你,你别过来!站住!别过来!”

    在折腾出来了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动过后,迟诺惊恐的尖叫声传出了十里八荒:“冥焰——救命啊——”

    而就在此时,在门外焦急地等候着的冥焰再也等不住了,一听到这声惨叫,就直接破门而入了。

    他一眼便找到了被蒋逸尘用两条有力的长臂所紧紧挟制住了的迟诺,拉住她的胳膊一把抢过来,就直接往外逃去。

    猝不及防之下,蒋逸尘因为冥焰在抢夺小贼大作战的时候顺手推了一把而跌坐在地,还连带着桌子也在他的动作之下被掀翻了。

    “碰碰锵锵”的桌椅倒塌声音引来了一帮官兵。

    “什么人?”

    “大胆!你可知道这是哪里?”

    “何人喧哗?!”

    府衙内任职的官兵们在听到了这一系列噪声之后纷纷赶来。

    蒋逸尘赶紧站起身来,出门朝他们摆了摆手道:“咳咳,我这边没事!”

    “大人,那个倾城公主带过来的小贼跑到哪里去了?”一个兵官眼尖地发现了犯罪现场跟之前有什么不同。

    “她呀,那个,咳咳……被人救走了……”

    “大人?!”

    你难道就眼睁睁地放他们离开吗?!

    “无妨,就让他们离开吧。”

    官兵们面带犹豫地互相看了看,最后,又都看回了他:“可是,大人……”

    蒋逸尘对他们安抚性质地微微笑了笑:“就是两个孩子而已,没关系的。”

    官兵们面面相觑,无奈,只得妥协道:“是,大人。”

    “就这样吧,你们都散了吧!”

    回到房间,蒋逸尘看着自己的手指,回忆起刚刚掌下的那张稚嫩脸庞,难得地出神了……

    他脱下外袍,正准备午休一会儿,稍作休息,却突然想起了些什么,随即,他飞快地拿起自己刚刚脱下的外袍,追了出去。

    “姑娘,姑娘,请留步!”

    路上的行人神色怪异地看着那个正追着前方两个小少年跑的俊朗男子——这人怕是个脑子坏了的吧?

    姑娘?他们咋的就没看到呢?

    虽然其中的一个小少年长得是瘦瘦小小的,但是乞丐嘛,常年风餐露宿的,像是另一个那么高高壮壮的样子,那才不应该呢!

    重新抹回了一脸黑灰的迟诺回过头来,恶狠狠地咬牙切齿道:“姑娘你妹的!老子是男的!男的!”

    “啊?哦哦,”蒋逸尘一反应过来,立马顺着对方改口道,“那这位小公子可否留步片刻?”

    “何事?”迟诺特傲娇地一抬下巴,斜眼看他。

    “这个,这个……”蒋逸尘扭着手里的东西嗫嚅道。

    “快说!”迟诺不胜其烦,皱眉道。

    “这个给你!”蒋逸尘似乎是被惊吓到了,二话不说,直接把手里褐色的钱袋塞到了迟诺的手里,“虽然不多,但是也足够你开间小铺子了。”

    “诶?”迟诺上下抛了抛手里的钱袋子,沉甸甸的,“为什么送钱给我?”

    “有了这些钱,去做一些正经的行当吧,不要再去偷盗了。你,你一个姑娘家,这样不好,将来不好找婆家。”蒋逸尘在摆脱了心里的扭捏之后,一本正经道。

    “呵。”迟诺低低地笑了一声,这还是头回有人心甘情愿地把钱袋子送给她的呢,不过……

    下一刻,迟诺却变了脸色,直接一把把那个钱袋子扔回了蒋逸尘的怀里,“不需要!老子从来都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

    “可你不是……”

    “是乞丐,对吗?”迟诺冷冷地笑着上前几步,一把攥住了对方的衣襟,挑眉问道,“那么,又是谁告诉过你,乞丐就一定需要别人的同情呢?”

    “乞讨的前提不就是博取同情吗?不然你们又怎么能得到他人的施舍呢?”蒋逸尘迷惑问道。

    “同情?呸,”迟诺不屑地朝地上啐了一口,问道,“你确定你同情的那个人是我们乞丐本人吗?”

    蒋逸尘闻言一愣:“这……”

    迟诺撇了撇嘴,说道:“谁他妈有那个闲工夫在大庭广众之下扒开自己的心给你们看看啊?我们当乞丐的也得有我们乞丐的尊严才是。”

    “可是……”蒋逸尘看了看怀中的钱袋,又看了看她。

    “没有谁会愿意把最狼狈不堪的自己给送到别人面前去,任君观赏的。你所同情的,只不过是那个他们愿意让你看到的他们而已。”

    说着,迟诺松开手,拍了拍蒋逸尘的胸膛,颇为郁闷地嘟囔了一句,“嘿,老子跟你说这么些干啥子嘛。”

    又自问自答道,“可能是因为不想骗傻子吧。”

    说罢,也不管对方作何反应,迟诺伸长胳膊,一把勾住了正一声不吭发散冷气地站着等她的冥焰的肩膀,转过身便径自离开了。

    而在他们的身后,蒋逸尘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两人的背影消失在了拐角处,良久,才抿了抿有些干燥的唇角,转身离开。

    而另一边,早已离开的冥焰看着正一上一下地抛着那个褐色的钱袋子的迟诺竟是无语凝噎——谁刚刚还死活不要的?!

    迟诺回眸看了他一眼:“怎地?小爷我可是天下第一神偷,如此光明正大的顺手牵羊还不做,对得起祖师爷吗?”

    冥焰别过去脸不看她:“你开心就好。”

    “那是。”迟诺得意地勒住他脖子,半吊在对方身上往家门方向走去。

    “下次,”想了想,冥焰还是忍不住开口嘱咐道,“不要跟陌生人多说话。”

    “唉——你不懂,”迟诺长叹一口气,故作高深地抬头望了望天,“那个孩子,会是个好官的……”

    冥焰:“……”

    您老,还真敢说?

    破庙所在的地方真心挺隐蔽的,毕竟它的香火早就断了个干净,哪里还会有人注意得到呢?

    但是,它还是存在着,在那里,你不来,我也不去。

    其实啊,也就是这样呵,明明都已经不再有人会去惦念了,但还是拼尽最后一丝气力想要给世人至少留一份整顿休息的遮风避雨处。

    都说是神魔无情,可是,这世间的情感又有几分能够经久不变的呢?

    说到底,最先放手的,也并不是那个所谓“无情”之人罢了。

    早先香火鼎盛、宾客如云的庙宇,众所皆往,为的是求神佛庇佑,到底寻不得一份归属感与心安。

    到现如今,在这间破庙早已荒废到了只剩下一扇纯天然的天窗时,却变成了“同是天涯沦落客”的四个小乞儿的家。

    没错,是“家”。

    此心安处是吾乡,一间破庙,好歹是聚拢了四颗无以安放的心,在风雨飘摇之际,即便是不能遮风挡雨,也至少可以依偎取暖。

    “糖糖,果果,我们回来啦——”

    人未至,声先至,还没等走进破庙,归心似箭的迟诺早已迫不及待地嚷嚷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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