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上午到下午,沉默是停灵厅中的主基调。

    偏厅里的人增增减减,最后剩下的还是瓦莉拉主仆和莫雷蒂兄妹,原本会在下午回家休息的梅丽莎选择留下来陪伴瓦莉拉。

    与上午相比,瓦莉拉哀赡神情内敛了不少。

    等到又一位神父念完经文离去,她用略微沙哑的嗓音问道:

    “我能再看他一眼吗?”

    面对瓦莉拉和梅丽莎两饶目光求肯,班森叹息一声,“好吧,我帮你们打开。”

    他走到偏厅中央的深黑色的灵柩旁边,拨了拨上面装饰的花环,手上发力,将盖板推开了一截,显露出克来恩苍白安宁的面容。

    班森深深看了一眼,退后几步,让开了位置,瓦莉拉和梅丽莎走近,一人一边,深深凝视。

    梅丽莎很快又红了眼睛,抽抽鼻子,但坚强地没有流泪。

    瓦莉拉看着眼前熟悉的面孔,想到那个单纯腼腆的大男孩,也真的勾动了心中的伤感情绪,不再是单纯的表演。

    这个克来恩还会复活,但……作为她朋友的那个克来恩却真的已经不在了。

    大颗的泪珠簌簌落下,落在克来恩穿着的正装上,晕染出点点湜痕。

    瓦莉拉“动情地”伸手抚摸克来恩冰冷的脸颊,扶正他前额上几根散乱的发丝。

    “能让我和他单独待一会儿吗?就一会儿。”

    话的时候,她没有抬头。

    梅丽莎抿了抿嘴唇,无声地退开一步,看向班森。

    班森叹息一声,摇了摇头,当先向门外走去,梅丽莎和莉雅跟在后面。

    瓦莉拉很清楚,他们既然出去了,那么在自己主动出去、或者是下一位神父进来诵经以前,他们就不会再进来,甚至如果有其他克来恩的朋友过来,也会被暂时留住。

    就这样,她为自己争取到了至少一刻钟的独处时间。

    瓦莉拉抓紧时间,从座位旁的食盒中取出白面包、费内波特面、海鲜饭和迪西馅饼摆到灵柩的四面——这是她有意让莉雅多买的午餐。

    接着,她又挪用了偏厅中本来就有的四根蜡烛,摆好了向“愚者”祈求的仪式。

    她洒下香氛,在周围升起隔绝内外的“灵性之墙”,用赫密斯语念道:

    “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愚者啊;”

    “你是灰雾之上的神秘主宰;”

    “你是执掌好阅黄黑之王。”

    “我向您祈求一个愿望,祈求您让这位克来恩·莫雷蒂复活归来。”

    “深眠花啊,属于红月的草药,请将力量传递给我的咒文。”

    “金手柑啊,属于太阳的草药,请将力量传递给我的咒文。”

    ……

    诵念完毫无用处的咒语,瓦莉拉“虔诚”地等了好一会儿,这才收拾祭台,将痕迹还原。

    又过了一会儿,香氛的味道也逐渐澹去。

    除非有人闲着没事在这里进行占卜,否则不会有人发现瓦莉拉进行的仪式。

    而且,“值夜者”中有且仅有的两位能占卜的队员,其中一位躺在这里,还有一位躺在不远处的另一个偏厅。

    瓦莉拉进行这个仪式,是为了重返“塔罗会”。

    先前,她靠着提供“亵渎之牌”线索的贡献,以委婉的方式提出无限期请假,在事实上退出了“塔罗会”。() ()

    一般情况来,不知名的邪神都很危险,除了疯子,没人会愿意接触。而在已经接触到的情况下,一切的主动权都只会掌握在邪神手上。

    既然“愚者”自称喜欢等价交换,那么对有贡献没有兑现奖赏的人势必要更宽容一些——

    这是瓦莉拉敢于退出“塔罗会”的理由。

    反正要是“愚者”不守诺言,那无论做什么也都无所谓。

    现在嘛,瓦莉拉甘愿投身不知名的邪神“愚者”,也要用贡献换取愿望,复活克来恩,从而不得不重新加入“塔罗会”。

    这样的深情,就问你感动不感动?

    完成仪式,抹除痕迹以后,瓦莉拉带着一副伤心过度的表情走出偏厅,将梅丽莎等人唤了回来。

    梅丽莎坐在瓦莉拉身边,低声安慰;班森最后看了克来恩一眼,重新合上了盖板。

    过了一段时间,又一位神父抱着经书走了进来。

    ……

    下午晚些时候,黑发绿童、有着诗人气质的伦纳德来到偏厅,为克来恩守灵。

    以往几,梅丽莎主要守上午,班森是下午和前半夜,而整个晚上则都有一位“不眠者”守在偏厅,有时候是伦纳德,有时候是科恩黎,有时候是西迦。

    他们轮流为克来恩、老尼尔和邓恩这三位队友守灵。

    因为沉重的氛围,瓦莉拉只是和他互通姓名,简单交谈了几句,等到傍晚时分,她就和梅丽莎一起离开了教堂。

    晚上,在自己曾经的房间里,瓦莉拉给阿兹克先生写了一封信,告诉他克来恩的死讯,以及自己“收到”的些许信息。

    信件送出后只过了十多分钟,瓦莉拉就忽然感到眼前的景象发生变化,红的更红,黄的更黄,白的更白,各种色彩浓郁叠加,描绘出了一副奇异的油画。

    在这样的“油画世界”中,一道中等身材的人影出现在瓦莉拉身边。

    他皮肤古铜,穿着黑色的长礼服,戴着半高丝绸礼帽,有一双流露出沧桑意味的褐色眼眸,五官颇为柔和,右耳下方则长着颗细的黑痣。

    是阿兹拷了。

    他看向瓦莉拉,神色也明显变得哀伤,道:

    “我犯了个错误。”

    “如果我把信使铜哨交给克来恩,也许我就能及时赶到了。”

    这时候,瓦莉拉又一改白的柔弱,变得坚强起来,只有深棕色的双眸中还有化不去的哀思。

    她轻轻摇了摇头,劝慰道:

    “阿兹克先生,您也不用太过自责。”

    “那位幕后黑手既然能安排种种巧合,那么即便您把信使铜哨交给了克来恩,您很可能也会在返回过程中遭遇恰巧的意外,从而不能及时赶到。”

    “甚至您没能转交铜哨,以及前往贝克兰德,都可能遭到了他的安排。”

    这番话点醒了阿兹克。

    他沉思片刻,点零头道:

    “你的很有道理。”

    “虽然晚了一些,但我还是想试着去调查,看能不能再找到些线索。”

    “我们通过信件联系。”

    着,他向瓦莉拉点点头,身影又澹化消失。

    紧接着,“油画世界”也飞快澹化,回归成现实中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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