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识乾坤大,犹怜草木青”这是对赵应竹最好的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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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月的南市燥热依然,雨却是说来就来,上一刻才是万里晴空,一转眼便下起了倾盆大雨。

    赵应竹和实习搭子许夏今年都是大四,大四整年课少,大家对自己的未来都有了基本的规划,考研考公专心备考,而赵应竹和许夏这种想要直接就业的,就选择实习。

    两个人整个上午都在整理凭证,两个人都被磨的够呛。公司伙食不错,中午有20元的餐券。到了饭点,二人一块去食堂吃饭。

    看着窗外的瓢泼大雨,许夏忍不住抱怨道:“希望晚上可别下了,我可没带伞。”

    赵应竹掏出手机,看了眼天气预报,安慰道:“我看天气预报说这是阵雨,等我们下班了,应该就不会下了。就算还在下,可以问王姐接把公司的伞。”

    闻言,许夏喜笑颜开挽着赵应竹,笑道:“那就好,我昨天才洗的头。那中午你吃什么?”

    公司食堂的菜就那几样,而且赵应竹一旦确定了喜欢东西,不喜欢轻易改变,就比如遇见了喜欢的餐厅就会一直去。

    她正想开口回复,许夏就抢先一步说:“不会又是青椒肉丝盖饭吧?竹啊,你已经连吃六天了。”

    被许夏猜中,赵应竹扬眉乐呵道:“那也没办法,谁叫我就好这一口呢?”

    说完,两个女孩相视一笑。许夏性格开朗为人真诚,赵应竹很愿意与她相处,二人实习中互相帮忙也挺合得来。

    赵应竹到盖饭的窗口,对上食堂阿姨的眼神,笑道:“阿姨,给我来份青椒肉丝盖饭。”说完,递上了手中的餐券。

    端上色香味俱全的青椒肉丝盖饭,她又在旁边拿了一碗豆腐汤,整个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饭上。

    蓦地她与一个男人擦肩而过闻到了一股木质水香的味道,不过赵应竹并没有去看他,她并不喜欢与陌生人对视,这会让她觉得不安,于是她抬眼去寻找许夏的位置。

    许夏早早就占好了位置,朝着她招手。

    赵应竹刚坐下,许夏就满脸激动,看看周围压了压声音道:“竹啊,你刚才看没看到你旁边有个帅哥路过?”

    那个喷了木质香水的男人?

    赵应竹只能如实讲道:“嗯……没注意。”

    许夏一脸可惜,不过讨论一个陌生帅哥只是午间闲聊的一小部分,所以许夏也没再说什么。

    赵应竹喜欢吃青椒肉丝盖饭,不过她并不喜欢吃青椒,所以默默把肉丝摘出来。

    片刻后,许夏转移了话题。

    “竹啊,你毕业以后想留公司吗?”

    赵应竹无奈道:“我想啊,但我觉得应该留不了,我学历不够履历也跟不上。”

    赵应竹就读于南市的一个普通师范大学却学的是会计,学历不算优秀来全界这样的公司最多就是实习,想要留下就很困难。

    “没事没事,就算留不下实习实习刷刷履历,涨涨经验也好。”许夏安慰道。

    吃完饭,两个人又跟着带着她们的王姐学开票,一做又是下午。

    坐在电脑桌前赵应竹忍不住回想起那股悠长的木质冷杉香气,普鲁斯特效应开始作祟。

    冷冽的味道。

    李禾。

    这个名字五年来她无数次在唇间摩挲却从未吐出。

    他们在那个阴暗破旧的院子里相互依偎,像两株互相支撑的小草,明明他们曾经一同长大亲密无间,上同一个初中高中,他的自行车后座永远留给她,她八年级摔断了腿,他每天给她送饭,做的青椒肉丝盖饭总是默默把肉丝匀给她,她喜欢李禾的陪伴照顾。

    后来他不告而别,她再也没有见过他。

    她讨厌李禾。曾经她以为他们像两种互利共生的生物,现实却打了她一巴掌,原来只有她离不开他罢了。

    或许根本不是因为那冷杉的味道,以前李禾那么穷怎么会喷香水,只是因为她习惯性想起他。

    坐了一下午,赵应竹腰酸背痛,下班前十几分钟收到了许夏的消息。

    夏:【我下班以后就先走了,我对象今天来接我。】

    竹:【okk!】

    下班后,她整理一下桌面和文件才准备离开。

    谁知外面又下起了阵雨,其实没带伞的不止许夏还有她,只是她总不习惯于麻烦别人。

    站在公司门口,她纠结究竟是直接淋雨回去还是打个滴滴。想到自己瘪瘪的钱包,赵应竹决定把自己的帆布包顶到头上淋雨回去。

    她正要迈脚出去。

    身后来了人,她再一次闻道了那股冷杉缠着雨水的味道。

    “应竹。”一道低沉富有颗粒感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

    赵应竹呼吸一滞,瞬间顿住了脚步,冰冷的雨丝随风飘到她的脸上,她双手紧攥,心跳频率不自觉加快。

    她知道那是谁,这么多年他的声音没有丝毫变化。

    曾经极其期盼的声音似乎穿过五年叫住了她,但是现在的她已经不需要了。

    她机械地转过身,对着那张多年未见的熟悉面孔。

    多年未见,眼前人的五官并没有多大的变化。只是已经褪去少年的青涩,面庞棱角愈发分明,一双瑞凤眼微微上扬,身材更加颀长。

    他的五官并不如电视里明星般精致,而是柔感和粗粝的平实感。

    他站在那里,衣着考究有品位,气质如松。

    她怔怔地看着李禾,忽的觉得嗓子很干津液直生,她上齿碰下齿却说不出一句话。

    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场突如其来的重逢。

    此时一个微胖的男人打破了僵局,他拿着两把雨伞,问道:“季总,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季总,他现在是叫季禾了吗?

    看着沉默的她,李禾先开了口,“下雨了,我送你回去。”

    赵应竹习惯性的开口拒绝,“不用了季总,我打了车。”

    李禾眼神明显暗淡,季总这个称呼显然刺痛了他,他顿了顿说:“应竹,下雨天车费很贵,我想我们至少也算亲人。”

    亲人?有一声不吭便离开,五年以来杳无音讯的亲人吗?

    赵应竹手指紧缩,纤长的指甲死死的掐着手心,出了红痕也不自知。

    他太了解她了,他知道她不会打车的,他知道她会省下那点钱的。

    就因为李禾这么了解她,她才会在他面前无处遁形。

    一旁的微胖男子也劝道:“赵小姐,这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的,就让季总送送你吧。”

    “谢谢季总。”她松了口,她知道如果她不答应的话,他们会一直僵持,那样也只会浪费时间。

    微胖男人递给李禾一把伞,李禾为赵应竹撑着伞走到停车的地方。

    一路上车内异常安静,赵应竹整个人都被那股凛冽的冷杉味包裹,她无心玩手机,却也不知道做什么,只能呆呆地盯着前排黑色质地良好的后座。

    身旁的男人也没有动静。

    “李禾。”

    赵应竹主动叫了他。这一次她没有叫他季总,而是叫出他从前的姓名。

    李禾转身看向她,那双轻微遮瞳的眼里暗含了些许不知名的期待。

    不过赵应竹接下来的话,却如一把利刃狠狠地刺穿了他的心。

    “既然现在大家都有了各自的生活,我们就当不认识吧。”

    既然你从前不来找我

    “以后你也别来找我了。”

    既然你不在乎我。

    赵应竹面色冷如寒水,似是对今天晚上李禾的举动没有一点动容。

    李禾嘴角轻颤,一时说不出话来。

    赵应竹租的房子要穿过一条狭小的巷子,李禾的黑色迈巴赫进不去,只能停在巷口。

    司机为难说道:“季总,赵小姐。只能到这里了。”

    见状,赵应竹主动感谢道:“谢谢师傅。”接着,转头看向李禾,“季总今天也谢谢你。”

    说完,就要顺势拎起包推开车门。突然一支温热的手拉出了她的胳膊,那是一种熟悉的触感。

    “应竹,伞。”

    那道熟悉的声音响起,声音低沉语气却是软和的。

    赵应竹有些诧异,接过了伞,只留下一句轻声的道谢便转身离开。

    打开车门,外面的雨又急又密,顺风呼到她脸上,她急忙撑开伞,顺了顺皱着的裙子。

    南市的雨常年不绝,巷子两旁白色的墙壁都卷起了皮。路灯昏黄,赵应竹看不清地上陈旧缺口的砖块,一个不注意她踩到了一块松动的砖块,缝隙里的污水一下子溅到她的白色袜子里。

    粘腻的感觉只会让她想起以前没有空调的夏日,背部淌下的汗,她心中烦意顿生,加快了回家的脚步。

    回到出租屋后,她熟练地反锁了屋门。

    异常的是,她并没有立马去洗澡换睡衣,而是去到客厅的全身镜前打量着自己。

    是的,她在打量自己。

    自己今天穿了一件浅绿条纹衬衫裙很合适,脸上虽然有点脱妆但并不丑。

    如果忽略那双红了的眼睛。

    是的,其实她哭了,就在下车的那一刻。面上如何冷漠生硬,也盖不住内心的波涛汹涌,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她对李禾的感情太复杂了,那是一种纠缠不清模糊难懂的情感。

    洗完澡以后,赵应竹烧了一壶开水泡了碗泡面,随便找出一个剧就开始看。

    夜里躺在床上她辗转难眠,她不愿再想与李禾的纠葛,那就把注意力集中到工作上吧。

    她想留在南市,留在这里。她不想回去,不想回到那个破旧的院子,不想面对她母亲的催婚与奚落。

    "那就努力奋斗吧!"赵应竹告诉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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