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靖南说的来了劲儿,阮如安心头不仅生出几分委屈,还觉着荒唐的可笑。

    什么叫事事为她着想?

    穆靖南若真为她着想,岂会事先半点招呼也不打,便一声不吭的就给阮氏冠了这般大的罪。

    若真为她着想,又何以将郭子寒那般要紧的证人偷偷藏起来,让他们找寻不到,更无从获取证据。

    他若真一心为着她着想,又何以藏着掖着暗中筹谋将阿耶阿弟藏起来,让她此番不得已小心试探。

    说白了,若穆靖南没有闹这一遭,她定然是安安分分的做着“两耳不闻窗外事”的皇后,绝不会和前朝有任何来往,更遑论会和霍若宁再生交集。

    如今他反咬一口,将话说的这般难听,还好意思指摘她有错处?

    这样想着,这些日子积累来的憋闷涌上心头,阮如安索性借着这股劲儿,颤抖着背过身去,她攥着锦帕捂着眼角,待眼眶湿润,她又侧过头来。

    阮如安红着一双眼,满目委屈,“如何都是你在理,我对你的情意,你难道瞧不见么?说什么别家郎君的,我只说一条,若我一心念着他,岂会退婚嫁你?你当我是什么贪慕权势的人么?”

    毕竟六年前才从寒山寺回京城的穆靖南委实也同“权”和“势”没什么干系。

    阮如安下意识还以为穆靖南是因为昔日她和霍若宁定过婚的事情而心生膈应。

    她哪里晓得……眼下穆靖南在意的,是阮如安身边那两个霍若宁的人。

    既是不知者无畏,她只小心翼翼观察着穆靖南,这才继续道,“你是没了记忆,可却也不该这般羞辱人。”

    闻言,穆靖南神色一滞,眸中霎时泛起涟漪,他欲言又止,手微微抬起,又缓缓垂下,瞧着纠葛万分。

    打量着穆靖南有所动容,阮如安才敢由着情绪上头,说话间语气也愈发激动,更是哽咽起来,“瞧着你是移情别恋了,自然如何也看不惯我,索性让我死了去,叫我好去阎王爷那里做个明白人,也不必在这里凭你这般对待。”

    说着,阮如安作势就要起身,她身形微颤,眼中泪光犹在,盈盈欲坠,满面凄楚之色。

    忽地,她一把掀开轿帘,外头雪风渗入,刺得两人冷不防打了个寒战。

    外头的内侍女使早在听到帝后争吵时便悄然退开来,若阮如安真跳了出去,定然是要狠狠摔上一跤的,没人能接得住的。

    况且,从穆靖南这个视角望去,便见的阮如安目光格外坚定,又透着几分决绝,似要狠心抬步跃出轿外一般,那神情间淬着怨怼,却更有无尽的委屈和悲伤。

    见状,穆靖南哪里还坐得住,他心头大震,急忙上前伸手按住她的肩膀,又顺手将人紧紧揽在怀里,急道:“安安!岂可胡闹!”

    一码归一码,阮如安如果真有什么损伤,穆靖南自然也是舍不得的。

    被人桎梏在怀里,阮如安颤抖着肩膀,眼泪顺着脸颊滑落,那绣帕擦拭着泪珠,也掩去略勾起的嘴角。

    她假模假样挣脱几下,只待穆靖南将她揽得更紧,她停了挣扎,随后泣声哽泣道:“我何时胡闹了?你待我这般无情无义,叫我如何不心灰意冷?”

    “你嫌了我,又何必拦着我,我死了,你自更好娶了你心尖尖儿的人。”

    阮如安正沉浸在戏里,说话嘴上也没个把门儿的,一不留心就说出了心头话,“瞧着镇北王待你如此忠心,想必你要是想娶回你的白月光,他也不会阻拦。”

    方才阮如安这一闹腾,的确是险些把穆靖南魂都吓丢了,此刻,他为安抚人“情绪”,勾着臂弯紧紧搂着娇娇人儿,又抬手接过阮如安手里的锦帕替人拭着泪。

    “什么月光?是气上心头?岂说起胡话了。”

    阮如安‘倔强’的瞥过脸去,手却也没再将人推开,她抽了抽鼻子,声音含泪带哽:“你莫装傻了,满京城人都晓得镇北王妃是你心头那抹白月光。”

    “我与她有何干系?”

    穆靖南微微蹙眉,开口道:“我岂会嫌你,又岂会移情别恋,我自始至终心里都只你一个,将来也不会变。”

    这话的语气听来平平,似是没带着甚么情感浮动一般,更有些怪,但到底是句得心的承诺,听了这话,阮如安那快悬到嗓子眼儿的心终于落了回去。

    得了穆靖南这个承诺,只要她再“适度”闹一闹,这件事也就能翻篇儿了。

    毕竟,穆靖南这一遭闹了好几日,虽说是得了外人挑拨,但也可见他心里的确有龃龉。

    于当年她和霍若宁定过亲的事,他显然一直耿耿于怀。

    至少对于十九岁的穆靖南来说,这是一道他心里怎么也跨不过的坎。

    这原本就是件须臾缥缈又从不存在的事,即使是先前真真订婚时,阮如安也从未对霍若宁心动过,既然如此,又何必由着这件事再滋生出许多事端来。

    不若一次说明的好。

    “方才你还那般冷情,如今又温情起来,叫我如何信你?”

    阮如安终于抬手轻轻推开穆靖南,待两人拉开些距离,她抬起湿润发红的眼眸,复道:“你口口声声说一心待我,可你心中分明还有疑虑。我知你心中介意当年之事,可我与他是族中长辈定下的亲事,我纵然心中不喜,又能有什么办法。”

    “可后来遇见你,我方才明白何为欢喜,何为情爱。”

    阮如安声音愈发轻柔,仿佛透着心底最深的情意。她缓缓抬眸,直视穆靖南的眼,目光清澈如水,“自和他退婚后,我和他便再无交集。”

    “你不记得前尘,我却也不怕再把这些话同你讲一遍,眼下,我眼中心中只有你,我也只盼着与你白头偕老,儿孙满堂,岁岁长安。”

    这些情啊爱啊不过都是先前说过的、哄人的漂亮话罢了,可阮如安晓得穆靖南愿意听,也喜欢听。

    “你近来忙着查证阿耶的事,好几日也见不得面,我心中感激,也都念着你,却不敢叨扰,怕误了你……”阮如安语气放缓,似在娇嗔,她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那柔弱的模样更让人心生怜惜。

    “阿南,你疼一疼我,咱们好容易有个会面儿的机会,便莫要再与我说这些不相干的人和事了。”

    这话听来满是柔肠百转,倒的确很能哄的人晕头转向。

    平心而论,妻子的确将这一招拿捏得很好。

    “好,咱们不提这些不相干的人了。”

    闻言,穆靖南眸光渐沉,他应下了话,嘴角也勾着笑,唯那双眼眸仍旧深沉,蕴着几分漠然,又藏着几分嘲弄一般。

    语罢,他复揽过阮如安,在她额间落下一吻,又轻轻将她抱在怀中,那抚在纤腰间的掌心炙热,仿佛要将她所有的委屈尽数化解。

    轿内的烛光映照,那温热的怀抱格外舒适,阮如安又亲昵的往穆靖南怀里的蹭了蹭。

    这去往坤宁宫的宫道还远着,外头北风呼啸,她在穆靖南怀中浅浅睡去,全然瞧不见穆靖南的脸色愈发阴沉难看。

    -

    年初二,因着前方战事紧张,不过年关,北去大军便奉旨出征。

    长安城外,寒风凛冽,雪花飞舞。

    待到天色微明时,城门大开,那红灯笼高挂,映得白雪分外耀眼。远远望去,便见的整装待发的军队列于城下,士兵们披甲持戈,神色肃穆。

    定国公高坐马上,目光如炬,手中长剑直指苍天。战鼓声响彻云霄,士气高昂。

    他朗声道:“今日出征,为大唐平定边疆,护我百姓,凯旋归来!”

    话音刚落,军中将士齐声应和,声震天际,誓言于雪中化作满腔热血。

    此话说的极为振奋人心,围观送行的百姓听了定国公这话,也都觉激昂不已。

    众人看的热血沸腾,纷纷低声谈论起来。

    长安城外,寒风凛冽,百姓们裹着厚重的棉衣,站在道旁目送军队出征。定国公高坐马上,神情威严,目光如炬,身披甲胄,气度非凡,昔日英姿依旧。众人看得热血沸腾,纷纷低声议论。

    “定国公年纪虽长,威风却不减当年,果真是大渊忠义之臣啊!”

    “正是如此。定国公身份尊贵,更也都到了颐养天年的年纪,却甘愿披甲上阵,远赴边关,抵御外敌,实在是难得。”

    “听闻定国公不但忠于国事,对家中亦是如此。定国公与夫人伉俪情深,身边儿从未添人,实在令人羡慕。”

    “是啊,如此忠诚仁厚之人,自然配得咱们敬重,朝中官员也该好好效仿效仿。”

    话茬说到这儿,忽有人叹道:“唉,若朝中皆是定国公这般忠正之人就好了。你们可曾听说,那刑部尚书吴大人,前些日子养的外室走丢了,那官兵四处搜寻,那阵仗声势闹得可大!”

    闻言,众人纷纷侧耳倾听。

    “正是了,那些军爷还来敲我的门,问咱有没有见过一个蓝眼睛的女郎,天爷呢,什么人是蓝眼睛,要真有,可不就成了妖精了?”一个小贩接话道。

    “说你孤陋寡闻吧,”旁边一个赶车的汉子忍不住笑了笑,接过话头,“那蓝眼睛的女郎听说可是从突厥或契丹来的,也不知怎地就被吴大人收作外室,藏在府中,这么多年都没露过面。”

    “哦?竟是契丹人?这吴尚书真是大胆,竟与外邦人搅在一起!”一位中年妇人轻声道,眼中透着惊讶。

    “可不是嘛!我听说那女郎生得标致非常,皮肤白得像雪,眼睛蓝得像天,跟咱们这边的姑娘完全不一样。”一个年轻小贩低声说道,语气中带着几分好奇与不屑,“也难怪吴尚书天天放不下心,外室走丢了,还满城寻。”

    “真是荒唐!”一个老者摇头叹道,“堂堂三品大员,竟与异族女郎牵扯不清,真不知朝廷如何容得下他。”

    “……”

    此事开了头,便再没停歇,这样有意思的“流言”,被“有心人”添油加醋的传开来,如狂风骤雨席卷着全城,直至传得人尽皆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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