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莺啼柳,皓月当空。

    屋后一棵大槐树苍翠遒劲,清风吹散绿叶,现出的纱窗上正是投射两道交叠的人影。

    绥宁手腕儿纤细,落在男人掌中便像是易折的杨柳,他力道有些重,但好在不算粗暴,只动作缓慢地将她的手分至两侧。

    外披骤然敞开,迎来的视线便又开始肆无忌惮。

    “殿下从前,可不是这样的。”薄唇轻启,男人嗓音沉朗,目光愈发炽烈,仿佛想将这袭碍眼的襦裙灼烧殆尽。

    从前种种,绥宁早已抛诸脑后,不再愿意回想分毫,侧过头去,她并未搭理。

    而对方却是掰开她的小拳头,让彼此的手指悉数交缠,与之十指紧扣。

    这般细致的触碰,让绥宁一根筋麻到头顶,脑海中便是骤然浮现寒山寺那夜之景。

    将其压至羊绒毯上,他也是这般紧紧扣住她的手,居高临下,犹如泛舟,抑或是神龙摆尾,热汗接连淌落鬓发之间。

    然没过一会儿,他便松开了她的手,转为沿着手臂缓缓上游,男人的大掌刚劲有力,隔着薄薄的寝衣更是能透进温热,绥宁僵硬地站着,愈发心跳加速。

    大掌在臂弯之上停住,然后一点点将她的外披扯了下来,肩若削成,延颈秀项,在透过窗棂的皎皎清辉之下愈发滑/腻似酥。

    凝视着眼前的玉颈香肩,与若隐若现的弧度,李承煜眸色深暗。缓缓低头,他作势就要朝脖间吻去。

    杏眸骤睁,绥宁惊了惊,连忙伸手去推,试图唤醒道:“你醉了,本宫让人去给你煮碗醒酒汤!”

    兜头罩下的阳刚之气霎时凝住,歪头看她,李承煜唇角扯出一丝弧度:“怎么?这是要给宋时禹守身如玉?”

    男人笑得轻慢,明显对她的反应很是不悦,而绥宁还记着方才宋怀玉说的那些话,自然也给不出什么好脸色。

    “将军知道就好。”

    心平气和的语气,但也足以听得人心头发颤。

    默了默,男人道:“那微臣对殿下来说又算什么?用完就可以丢了?”

    攫住手臂的力道微微收紧,绥宁感受到了一股子强势且霸道的掠夺之意。

    心绪杂乱,可她并不想去探究这男人的意图,依旧神色冷漠:“出去,本宫要就寝了。”

    她这副不耐烦的模样倒是像极了曾经的自己,李承煜静静打量,心口再度袭来钝痛,深刻体会到了何为自作自受。

    高大的身影犹如树荫,将女儿家牢牢裹住,绥宁的小手尤抵在男人胸膛,持续用力却怎么也推不开。

    檀口微张,她正想再次赶客,原本缚在臂上的大掌忽然松开,紧接着就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绥宁惊慌,下意识喊出了声:“来人!快来人!”

    将其放在被褥间,李承煜倾身逼近,沉声道:“殿下不如省点力气,您的侍卫在虎豹骑面前不堪一击。”

    “本宫是长公主!”像只急红眼的小兔子,绥宁连忙用膝盖抵住。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殿下难道没听过么?”唇角再次勾起弧度,说着,李承煜顺势擒住脚踝,将这对玉枝贴在了劲腰两侧。

    夏夜里未着长裤,他的手便顺着光洁沿路往上,直至纤细腰肢。

    “李承煜,你放开本宫!”绥宁被压得动弹不得,一如寒山寺那夜,对方倾身而来,薄唇贴附颈间。

    浓郁的酒气瞬间充盈鼻腔,并未搭理她,男人唇间的热吻细细密密,且愈发加重,浑然又是那般失控的模样。

    小手胡乱地锤着,绥宁以卵击石之余,竟是很不争气地被痴缠得浑身酥/麻。

    对方已游走至脖颈之下,许是寻觅无果,他干脆就将襦裙撕破。

    布料的碎裂声倏忽传来,绥宁抗拒愈烈:“不要,不要这样!”

    没了衣物的遮挡,李承煜大掌覆上,唇/舌间的掠夺愈发炽烈。

    盯着悬挂于头顶的烟粉床幔,绥宁扭动的小腹恰是触及熟悉的蓬勃。

    黛眉紧蹙,凝思少顷,她到底是放弃了抗争。

    男人吃得正香,忽然感受到怀中人的平静,自以为是她耐不住,已然臣服于猛烈的攻势之下,便愈发深陷其中。

    腾出一只手去解腰带,李承煜十分期待着她那能让自己心醉神迷的婉转莺啼,可耳中却是忽然钻进一声极其克制的呜咽。

    动作一顿,男人缓缓抬头。

    被床幔掩去几分亮度的幽微烛光里,少女明艳的玉面清泪流淌。

    怔怔望向帐顶,她丝毫不愿显露享受,眸中盛着的,是一种像被当成猎物般的绝望。

    心口猛然抽痛,情/欲骤凝,李承煜缓声开口:“殿下不是一直希望微臣主动?”

    迷雾森林里那晚,她在自己耳畔温声,想要他醒来之后对她好些。

    然而如今,因为她的心已经属于别人,才会这般抗拒?

    如是想着,男人心痛欲烈。

    房中鸦雀无声,躺在榻上的少女并未回应,眼角尤有清泪徐徐流淌。

    李承煜安静凝望,眸中情愫终究逐渐隐退。

    带着那么些挫败,扯过一旁的被褥盖住她,男人起身离去。

    子时,整个天幕乌沉沉的,连明月也躲到了云层之后。

    九曲回廊比来时更为岑寂,屋檐下挂着的灯笼被山风吹得悠悠晃动,披了男人满肩光影。

    因她抗拒,身上的两道伤口已经崩裂,许是气急攻心,李承煜能清晰地觉察到体内的毒性正在不受控制。

    脚下步子缓缓停顿,他伸手扶住旁边廊柱,一口鲜血猛地涌出。

    视线随之发黑,不过须臾,他整个人便倒了下去。

    山黛远,月波长,四野寂寂,天际浓云漂浮,夜色更深一分。

    芷嫣不放心,趁着更深露重之时,还是从厢房跑了回去。

    因着未听见什么奇怪的声音,小丫头径直推开了寝房的门。

    烛灯未灭,满室亮堂堂的,清幽静谧,而绕过屏风,甫一瞧见的便是满地凌乱。

    绣花鞋胡乱散着,上头罩着薄衫,而后是被撕碎的襦裙,还有亵裤。

    再看向将自己全然裹在被中的少女,芷嫣满眼心疼,连忙靠近,含蓄道:“殿下,奴婢服侍您沐浴。”

    绥宁摇了摇头,声音极轻:“他没有碰本宫。”

    都这样了?居然未成事?芷嫣再度瞟了眼,属实难以置信。

    绥宁也没想到他会放过自己,毕竟那浑身散发的野性勃发,与寒山寺之夜已然相差无几。

    这个男人,她惹不起,若真要硬来,她也只能顺从。

    可绥宁方才躺在这儿许久都未搞明白,他怎就突然变成这样了?

    曾经的自己对此求之不得,但如今既然已有表哥愿意救她于水火之中,自是不再需要这份垂怜。

    可要是逃不掉,今夜她又这般对他,那日后该怎么办?

    小手攥紧被衾,绥宁暗自叹气,眼下全然不知该如何是好。

    毓秀园建在栖霞山麓,夜晚宁静清幽,绥宁满脑子混乱,好不容易才昏昏睡去。

    但不过后半夜,芷嫣便来唤她:“殿下,殿下快醒醒。”

    迷迷蒙蒙睁开眼,绥宁坐起身,只见宋怀玉也在。

    “快将侍女服换上,我带你们出去!”宋怀玉道。

    眼下不过五更天,夜幕黤黤,银河泻影,园子里安静得听不见一丝声响,唯有微风拂过枝头,花阴满庭。

    知晓宋时禹已经安然脱身,绥宁二人便连忙换好衣服,放心跟着对方往外走。

    “我已经将你的侍卫引开,咱们只有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动作要快!”宋怀玉悄声叮嘱。

    “虎豹骑呢?”沿路通畅,绥宁自是好奇。

    “临时出了点事儿,这群人忙着呢,趁着防守空虚,此乃最佳时机!”宋怀玉边走边道。

    既然早已决定再无瓜葛,那头具体在忙些什么,绥宁并不关心,如此,也就没再多问,只专心留意四周动静。

    待来到后院之时,芷嫣忍不住道:“可天还没亮呢,咱们这样出去?”

    “放心,”知晓对方的顾虑,宋怀玉连忙道,“公主殿下在这儿,主子定时刻派人盯着呢,你们一出去便会有人接应。”

    闻言,二人算是彻底安心。

    欲要前往的角门就在不远处,这处院子素来闲置,所以未设防守。

    然正是行至月洞门前时,身后却忽然响起了脚步声。

    倏尔回首,恰是见近乎半数的虎豹骑提着灯笼,鱼贯而来。

    “你不是昏迷了么?!”望向被众人簇拥其中的男人,宋怀玉险些怀疑自己见了鬼。

    听了这话,站在旁边的绥宁自是疑惑。

    对上她的目光,宋怀玉脑子转得很快,连忙率先告状:“公主殿下,这人又在使诈!”

    大抵已经懒得计较,李承煜径直靠近,连个眼神都未给她,一双星眸只容得下绥宁一人。

    未有说话,他伸手握其手腕儿,很是果断地将人带走。

    男人力道不重,但圈得很紧,许是出于照顾,长腿并未迈大,走得不疾不徐。

    廊下灯影幢幢,他巍峨的身姿沉在寂静之中,萧肃清冷,绥宁未敢挣/扎,同时内心怅惘,就这么安静跟随,任由他拽进了一间屋子里。

    环顾四周,眼见挂在衣桁上的赭色战袍,绥宁便知,此乃他的寝房。

    门扉被紧紧阖上,绥宁正心下犹疑之际,男人转过身来,当着她的面解开了自己的腰带。

    脊背微僵,绥宁不由缓步后退,小手攥在了圆桌的桌沿。

    他瞧上去已然是平日里那副寡淡的模样,怎的大晚上不睡觉,一逮着她就想干那种事儿呢?

    多少有些怀疑人生,绥宁此刻也不抵抗了,本就疲惫的一双眼带着些恹恹之色,颇像一只待宰的小兔子。

    箭袖褪落,而后是中衣,那满身的腱子肉乍然显露,绥宁稍显无神的杏眸瞬间紧缩。

    腰上,手臂上,都缠着纱布,而且明显透出殷红痕迹。

    将衣裳丢在桌面,李承煜迈步靠近:“这全是在祭祖大典时受的伤,行刺一事乃千真万确,微臣的虎豹骑还有不少负伤的将士,殿下若是不信,大可挨个检查。”

    绥宁已经猜到了,面色难掩尴尬,而这男人明明是在沉冤,却依旧用着平静无波的语气,便听得人愈加过意不去。

    目光凝在他的伤口上,绥宁属实没法儿保持冷漠,忍不住关切:“都这般多时日了,怎还在渗血?”

    男人已来至跟前儿,许是因这一问,他眼神流露柔软。

    静静注视了会儿,李承煜伸手将人抱进怀中。

    “因为伤得很重,要殿下陪在身边才能好。”温热气息呼在耳畔,他嗓音清朗,隐透些微沉哑。

    这种话居然是能从他口中说出来的么??

    绥宁很是不可置信,只觉覆在腰间的大掌灼得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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