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国都城誉廖京最近有三件大事,一是三日后的锦衣卫大选,二为一月后的三年一度武林人士大会,第三,也是最受关注的事情——下周开始的殿试。

    这次殿试帝王和三品以上大员同试,规模为近三届中最大,之间受到关注的考生也较多,最受的关注的是文生赵品段和武生上官靳须,但民间讨论度最高的却是将军府的奚窕止。这些年太子吉星所受关注颇多,加上这种神话色彩,自然更符合民间口味。

    所以近两个月,奚窕止基本不出门,萧炎的宴会算是唯一一次真正出门了。

    奚窕止放下笔,正巧静影推门进来。

    静影:“公子,门外萧家的家仆到访,说是萧家大公子对昨天的事情深感歉意,特备了礼物请您一定收下,这是信件。”

    奚窕止接过信件放到一边:“你让人将礼物收下就好,转告对方不必介怀。”萧炎的人品不差,她还算信任,但温习了一上午的书她也真的累了。

    只是静影仍站在原处。

    “还有什么事吗?”

    静影有些犹豫:“公子,我听门房的守卫讲萧家原本想用官方的信站送信以表诚意但是今日信站走水,没多少信被救回来。今日是初一,将军和夫人的信……”

    奚窕止感觉自己的思维一时放空但还是不受控制地站了起来。

    她们用最快的速度到了信站。

    已经有许多侍卫在灭火了,周边有专门的侍卫在防控,以防百姓乱跑遇到危险。

    静影拦住想要挡住奚窕止的人,出示令牌:“这是奚将军府的奚二公子,这是我们的令牌。”

    信站旁都是烟雾,呛人的很。奚窕止保持冷静,观察到周边的地面上还有一些没有被烧毁的信。

    她快速跑了过去从最边缘开始找。

    “哎你别挡我。”

    奚窕止听到声音转了下身却看到了同样在找信的公孙愉,她看得出来公孙愉的脸色一下子就不好了。

    他不再说话跟没看到奚窕止似的转身对着带来的十个家丁:“听好了,只管找我的名字其他的不许看,看一眼把你眼珠子挖下来,看看你们有几颗眼珠子够挖的!”

    这时静影已经做好登记了,就来和奚窕止一起找。

    时间过午时,陆陆续续也有其他人来找,但大多只有家仆过来,都会自觉和他们这两方主子在的隔开距离。

    公孙愉最开始还能坐在一边看着,后来看找不到越来越急,干脆起来指挥,但他自己本身也没有头绪,只会越来越乱。

    他今天休沐没有戴甲,穿着当下城中最时兴的公子哥装扮,一点也不掩饰财大气粗的气势。

    再看旁边的奚窕止亲自在地上找信,披风也拖在地上,在他看来狼狈得很,怎么看怎么好欺负,也不知道父亲为什么要因为昨天的事情训斥他。

    “呦,这不是我们的吉星吗,怎么连家丁都不带一个。哦,我忘了,大将军常年不在府上,你们家怕是没有闲着的下人。怎么样,叫句愉哥哥我就借你几个人。”

    公孙愉觉得自己能这样说话已经极其友好了,但看奚窕止完全没有反应,这对他来说是赤裸裸地驳他的面子。

    “呵,你最了不起,从小你就最了不起,你就自个儿找吧!”

    他自个儿气着自己,硬是去距离奚窕止最远的角落徘徊。

    从小就是这样。

    自从奚窕止到宫中受教,母亲就让他处处让着奚窕止,但最生气的是他一点都没有让着,奚窕止却依旧处处比他优秀,压过了他所有的光芒。

    他讨厌奚窕止。

    又过了两个时辰,火已经熄灭了,人也少了许多,百姓的屋檐升起炊烟。

    奚窕止站起身动了下已经麻了的小腿,又大概看了眼信站,几乎所有信她都翻遍了,看来她的信没有在这里。

    怪不了什么,可能是天意吧。

    她正准备唤静影,却看到了脚下一张破了一半的信笺,虽没有见信封,但这封信的开头是“愉朗”,落款署名是“蕊娘”。

    公孙愉早就顾不上生气了,也开始翻找起来,但仍一无所获。

    他早该放弃的,反正他什么都做不好,现在连心爱人的信都能弄丢。

    他自嘲地笑了下,却看到了一只白净的手。

    奚窕止看公孙愉坐在地上神情像傻了一样,她无意多想便把公孙愉的一只手掌摊开,将那张信笺放在上面。

    公孙愉似乎还没反应过来。

    “静影,走吧。”

    奚窕止的背影消失在街道前端。

    又过了一日。

    静影从信鸽的脚上拿下卷曲的信纸交给奚窕止。

    「锦衣卫大选结束,公孙拓正式任指挥使。」

    奚窕止露出一个微笑。

    几天后,殿试结束。

    奚窕止殿试第十二名,位进士,入锦衣卫任文知[1]。

    进士三甲的队伍绕城一圈,敲锣打鼓,热闹非凡。

    人生快意,金榜题名,奚窕止抬眼看到红色的纸花在天上扬起。

    真好看。

    一直到回到家中,奚窕止还忘不了刚才的景象。

    “静影,我总觉得这些日子如水,好像少了些什么。我是不是太消沉了?”

    “主子,您放心一切都在按照您的计划进行。”

    *

    奚窕止觉得自己想错了。

    锦衣卫正堂前,面前五人,四男一女,看到她之后眼光都迅速聚集过来。

    金治水:“你就是今年的金榜十二?”

    王小莲:“那以后就叫你十二吧。”

    郑书器:“你真的是传闻中神仙派来的吗?有没有什么能力让我们见识一下!”

    三人先后开口,但频率过快奚窕止没怎么听清。

    这时站在最后但是最高最壮的一名男子上前把前面说话的三个档的严实。他用双手推了推脸颊,浮现出一个十分礼貌的标准笑容:“不好意思,这三人性格比较跳脱,真是失礼了。”

    说着,他的身体不动,手往后伸轻轻敲了身后那名男子的脑袋:“自我介绍。”

    金治水吃痛地叫了一声,同时坐到了地上:“你好……啊…你怎么又打我!”

    某最高最壮:“说您。”

    金治水撇撇嘴:“您好,我叫金治水,平时负责侦查事项,家就住隔壁金水巷,有空常来找我玩,啧,你长得可真的太好看了,帅气!”他由衷地竖起大拇指。

    奚窕止礼貌性点头,随之也做了介绍:“你……您好,我叫奚窕止,我……”

    “不用再说了,您的传闻我们都知道。”王小莲打断了她,奚窕止看着这位身高仅次于某最高最壮的男子往旁边走了一步,胳膊搭在了金治水的肩膀上,很是随性洒脱。

    “我叫王小莲。”他竖起食指放在嘴边,“我知道你一定想问我一个男的为什么要叫这个名字,我现在告诉你出生时户部管人口的给我和我姐记错了名字,不过这名字很有迷惑性,我还挺喜欢的。我日常给头儿做助手,结束。”

    “郑书器。”在王小莲结束发言的一刻,郑书器立马接上,简单明了,“我和王小莲的工作一样,另外,我很喜欢吃香蕉。”

    轮到某最高最壮了,他的站姿笔直,语气中都是沉稳与严谨:“您好,鄙人姓刘,名得柱,在此我代表锦衣卫全体主干成员欢迎您的到来。我补充站在那边睡觉的是上官芷寒,她平时不干什么,但是特殊时候她的作用很大,也是我们的好成员,请不要误会她。”他笑得灿烂,“我再补充一句,既然介绍完毕,我们不必再拘泥于‘您’,用平常的称呼就好。”

    墙边的女子目视身量较一般女子高,双手抱臂而立,双目紧闭,按照刘得柱的说法,她正在睡觉。

    这几人的性格出乎她的意料,但也很有趣。不过还有一个人……

    她正想着,身后就传来了武器接触地面的声音。

    公孙拓快步走着,身后跟着两队手下,走到奚窕止身边时身上还带着寒气。

    他的脚步没停,撇了一眼她,说道:“奚窕止是吧,你跟我过来。”

    奚窕止只得跟着公孙拓走,一直穿过正堂到一处隐蔽的花园,他身后的手下便自动离开了。

    公孙拓没有公孙愉高,但有着公孙一家都没有的严肃感。

    公孙府的爵位承袭自上一任家主公孙天宇,袭爵的这任家主公孙雄较为油滑,说话都软,官场上八面玲珑,可谓官运畅通,公孙愉长得高气势佳,战场上目标坚定,正是少年,意气风发,而公孙拓自小长得一张严肃脸,对待事情毫不含糊,近些年也在官场上站稳脚跟。兄弟两个都有些祖父的气势,但也都有些不可忽视的短处。

    公孙拓开门见山:“我知道父亲为何让我在殿试上选你。”

    东城酒庄是公孙愉最常去的地方,那天有个伙计突然开始和过路人说起萧家宴席,后来才有了公孙愉在众人前做出这等故意针对之事。这件事放在平时没有任何问题,但只要奚窕止追究起来,宴席后的锦衣卫大选,以及之后公孙拓的指挥使之位都不会拿得踏实。

    “但我不明白,若你是喜欢这样的工作,以你的名次本可以去更好的地方或者要更好的职位。区区一个文知,你……有什么目的?你要做的事会不会伤害到阿愉?”

    公孙拓很认真地看着奚窕止,眉头始终皱着。

    他是有资格做这个指挥使的,但眼前的公孙拓只是个为弟弟着急的兄长罢了。

    奚窕止听明白了。她还没领到锦衣卫的服饰,今日穿了深蓝色衣袍,棉麻材质的衣料在阳光下让人看得很舒服。

    “虽然听不懂您的话,但我确实为公孙愉公子准备了一份礼物作为答谢,您可放心。”

    她的微笑最为得体,和她整个人一样,也如往常一样,是整个都城最和煦的公子。

    这样的人,怎么会有坏心呢?

    他说了最后一句话:“你不怕我报复你?”

    她没有回答,静立一会儿做礼告辞:“属下告退。”

    公孙拓没有跟来,但好在来时的路她还记得。今天天气很好,旁边都是花园,看来锦衣卫的环境很不错。

    走到一半时奚窕止注意到了靠在红木柱子旁的上官芷寒,她依旧是那个姿势闭着眼。

    于是奚窕止放缓了步子,不想打扰到上官芷寒。

    闭眼的人却在她路过时突然开口:“你不开心。”

    奚窕止一愣,很快做出回应:“你在说我吗?”

    上官芷寒睁开了眼睛,她目视前方,眼中好似没有任何情绪:“心里有事就尽快摆平。还有,陛下叫你参加家宴。”

    每个月她都需要进宫至少一次,但全凭宫内人的心意,看来这个月就是家宴了。

    奚窕止眸中微动。

    看来哪里都有圣上的眼线,即使锦衣卫已全然是皇权的附属,他依旧要在这里多放一把锁。

    是,她确实不愉快。

    但是她终于知道少了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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