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家和胡家和离,这事传得很快,都城内的大户基本上都知道了,听说胡府被搬得什么也不剩,连房子都推倒了,只给胡贤留下了他最开始的那个小房子。

    还有私下里的消息,不知道是谁传出的,那和离书是乔夫人亲自押着胡贤签的。

    至于那案子,锦衣卫里的那几位都不同意结案,但考虑到现在的线索,决定暂停这个案子。

    与此同时,祁帝很头痛。

    这事要从几月前说起。

    -

    晨,国钟应时敲响,明曦宫打破一夜的平静忙碌起来。侍女有秩进入内殿,更衣、洗漱、梳妆有条不紊地进行。

    而事情的主人公齐茫从头到尾都十分配合,保持微笑,无论言语步行都十分得体,华贵大方。

    她是这齐国的长公主,从小培养得当,由齐皇亲自指导,和太子师从一个太傅,学的是治国之道,是皇室精心打造的珍宝,也是齐国最拿得出手的礼物,在宫墙之内随时准备为政绩付出一切。

    她的一切都在皇家的轨迹上进行,包括这小小的晨起和日常的打扮。年华十六,这是齐国女子最好的年纪,然而她却要穿戴厚重华贵的服饰,早早地去请见皇后,用过早膳后,再与太子一同温习功课,等待太傅授教。

    日日如此。

    梳妆结束,她按时来到皇后的宫殿,只是今天这里的氛围好像和平时不太一样。

    室内种种虽看起来与平日无异,但殿内的侍女比平时多了一倍,最先见到的也非平日接见的侍女。最重要的是走廊上有小块积水,应是匆忙间洒下,却没有及时清理,在平时这可是静坤宫的大忌。

    看来,有事发生了。

    皇后坐在殿上,婢女桂儿为她轻轻揉着太阳穴,听到她来的消息,立刻起身阻止了她行礼的动作。

    殿内的侍女在桂儿的安排下有序退到殿外,福嘉皇后亲昵地牵着齐茫走进卧内。曾经一尘不染、只放茶盏的桌子上摆满了精致的摆盘,上面都是齐茫平日里爱吃却从不敢多吃的。

    她终于明白这大事怕是与她自己有关,立刻向皇后行了大礼。

    “母后,请您告诉茫儿发生了何事,您如此茫儿实在不好想出法子。”

    上官嘉雪心疼地上前扶她,带她坐下。

    “茫儿,你自小聪慧,懂事起你就跟随你父皇和太子哥哥参与齐国大事,勤苦好学,多年从未间断,甚至一言一行都要遵循固定的礼节,你可知是为何?”

    她心中有所动容,神情却温婉如初:“因为茫儿是您和父皇的长女,这是我应该承担的尊荣和责任。”

    “不。”她一愣,看到皇后目色悲痛,“因为你无从选择。”

    她多么希望自己的女儿可以无忧无虑地长大,可以永远陪在自己身边。可是她不能,因为无从选择的不只是齐茫,还有齐国。

    其实他们都清楚,齐茫和太子不同,太子所谋是齐国的未来,而齐茫是齐国的一道保障,是苦难时会被推出去一个珍宝,齐茫是国之宝,而这个宝物从一开始就是在包装好为齐国挡灾做准备。

    何其不公。

    齐茫实在不忍皇后的眼神,反而开心地吃起了糕点让她放心。

    那天后,皇后停掉了她所有的功课,带她走访民间趣事,却从不提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心中隐隐不安,但也大概明白了。齐国虽风水尚佳,人民生活安康,但边疆羸弱,与祁国之争已持续两年之久。

    她站在窗台边,捡起一片花瓣,不得不承认,没有任何一刻让她感到如此沉重。

    “也只能是这样了。”

    三日后,皇帝下旨,赠祁国齐国之珍宝,永乐公主和亲于贵国,两国永结同好。

    皇后是和宣旨太监一起来的,圣旨还未读完,皇后就一把牵起齐茫,一手抽出准备好的佩剑,带她大步走向皇帝的居所。

    皇后一剑劈开了阻挡的人群,冷眼看着座位之上的皇帝。室内正在议事,因为她们的到来,大臣面面相觑,有眼色地纷纷告退,剩下太子面色复杂地站在原地。

    “齐蔚,你当真要卖我女儿!”

    在齐茫的记忆里,这是自己母后第一次直接叫父皇的名字。殿堂上的父皇似乎一下老了许多,威严的父亲,在这时竟似无语凝噎。

    太子齐枫泽纵使性情温润却也无法就这样看着这一切,捏紧了拳,向父皇做礼:“父皇,纵使边疆积弱,我大齐将士也是铁血男儿,为何不可一搏?”

    说完,他自己都愣了下,将头别向一边,这句话是他不由自主所说,但是事实真的如此吗?的确可以一搏,但边疆小城有数以万计的人民,他们中也有父母儿女,也有活的希望。这不是一个太子应该说的话。

    但却是一个兄长的情不自禁。

    殿内一时静寂,齐茫缓缓拿下皇后手中的剑,放置地面。她向着殿堂行了个礼。

    “父皇、母后、兄长,茫儿愿意去祁国。”

    “茫儿。”皇后腿一坐到地上,掩面哭了起来。

    “母后,您那天说茫儿无从选择。的确,但茫儿自愿,这一切总要有人承担,只有茫儿可以代表大齐。”

    可以,以牙还牙。

    出嫁那天,十里红妆、举世珍宝的陪嫁都是后话,重要的是齐国举国之力为齐茫送行,皇帝皇后送于城墙,百姓两边参拜,太子更是一路伴行。全国灯火亮了十天十夜,为的是公主尚在都城,抬眼就是满目灿烂。

    队伍行驶两月有余,终于来到齐祁边关。齐枫泽驾马在齐茫的轿旁说着贴己话,他想不到自己也会有说不完话的时候。

    齐茫看着兄长笑道:“好了,兄长,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以齐国的规矩,入了祁关我就算和亲到祁国了,虽然和亲人选入祁再议,离我真正的成亲还有一段时间,但礼节还是要有的。”

    齐枫泽叹了口气:“皇妹说的对,但皇兄这里还有一句话,你且过来些。”

    齐祁边关,是千里荒漠,烈日将万物烤得昏昏欲睡。接亲的将领与齐枫泽交换信物,沉默中队伍缓缓踏入祁关,当队伍中间那顶轿子堪堪走过祁关时——

    “停。”

    声音不大,却充满威仪。

    人们看到,那顶威严贵气的轿中走下一名红衣女子。

    此时为正午,刺眼的光线照在头饰上反射出细碎的金光,一身火红好似烧了起来,与地面的黄沙一同灼烧着边关大地。而衣服上昂贵丝线绣制的花纹仿佛活了过来,就要落入尘埃让这把火烧得更烈一些。

    按照礼节,她应穿戴和亲入关应有的服饰,而这身华贵而冗重的衣饰,她穿了两月有余。

    她的眼神仿佛俯瞰天地,让人忘却,这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女孩。

    齐茫扫视了一遍祁国接亲的队伍,忽视他们的行礼,转身面向齐关送亲的将士。

    “望齐祁两国的将士们为我齐茫做个见证,今日入祁边,齐国之礼均已结束,之后本公主所作所为便再与母国无关。”

    齐枫泽站在齐茫身旁,看她在光里笑得肆意,她终于应下了对方将领的行礼,态度已经不是不卑不亢了,只能说是嚣张至极。

    他突然笑了,或许他和父皇母后都不知道他们的长公主,长成了一根刺。

    她穿的是齐国举国富饶,亦是齐国女子容貌无双。

    齐国长公主有倾城之姿,齐国民生亦富饶安乐。

    这是炫耀。

    齐茫和齐枫泽对视一眼,互相明了。既是兄妹也是多年同窗,她知道皇兄会理解她,她想做的从来不是一个送的出手的珍宝,而是用自己的方式进入新的战场。

    她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果然见对方将领上前:“时间紧凑,现在是否可以继续接亲进程?”

    和亲的起因是齐国战败,但齐国是太子送亲,而祁国只派遣一个将军,着实当他们好欺负。

    “接亲?”她面纱下的笑容明媚,语调肯定,“我要贵国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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