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雷尼尔山的雪崩中陷入昏迷的,是一位四十岁的登山爱好者,德国人。

    简岩从京市到西雅图后,直接从机场去了医院。

    见面后才知道,二人当时在雷尼尔山见过面。

    在半山腰扎营时,因为夜间有黑熊出没,食物要锁进铁柜。二人用的是同一个铁柜。简岩给他分享了中国的豆腐乳,他给简岩分享了德国的腌菜酱。

    在医生和他身体状况允许的条件下,简岩和他进行了谈话。

    明明下周就能出院了,今天却颅内出血,抢救无效。

    一条才被赋予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生命戛然而止,简岩再回看整理为文字的和他的谈话——看他经历脚下的冰层一寸寸破裂,坠入山体的绝望,看他真实的恐惧,和比恐惧更真实的是他的未婚妻在他昏迷的半年后,也就是在他醒来的一个月前离开了他,很难不百感交集。

    他们谁也不是冒险家,未曾想用生命去征服什么。

    雷尼尔山除去终年不化的积雪,也多的是阳光,多的是溪流、湖泊,和漫山遍野的花。

    它最出名的两处观景地,一个叫天堂,一个叫日出,都美好且富有生命力。

    他们未曾想死于这里。

    西雅图的午夜零点,简岩不是第一次感受生命在大自然面前的渺小,但第一次在心灰意懒时,想跟人说说话。

    很难不想到谭芝茉……

    一晚上,他收到上百张谭芝茉和男三的“末日”CP粉发来的图片。一群不相干的人给他配上沙雕的文字,他眉头都不会皱一皱。但用来“讹”谭芝茉,刚刚好。

    在铺垫了几句后,简岩:「亲我一下。」

    关于他来西雅图的目的,以及他今天经历的生离死别,谭芝茉一无所知。

    谭芝茉回复了一个红唇的表情。

    够给他面子了。

    就算觉得他丧心病狂,她还是把婚姻的和谐放在第一位。

    简岩:「真亲。」

    谭芝茉:「你回来了?」

    简岩:「没有。」

    谭芝茉:「那怎么真亲?」

    简岩:「发语音。」

    谭芝茉:「?」

    简岩:「听觉盛宴,你原话。」

    谭芝茉记得这四个字。她第一次亲简岩的时候,自吹自擂了三条,最后一条是把mua定义为“听觉盛宴”。这算不算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谭芝茉:「你倒也不用把我说的每句话都铭记在心。」

    简岩:「别扯远了。」

    谭芝茉:「你听个声也高兴?」

    简岩:「高兴。」

    谭芝茉不是磨磨唧唧的人。当面亲,她责无旁贷。之前无论是简岩亲她,还是她亲简岩,甚至是法式热吻,她都只当是“各取所需,精诚合作”的一部分。

    发语音,她反倒觉得不自在了。

    谭芝茉:「我给你出个主意!」

    谭芝茉输入:你在手背上嘬一口,一样能听声。

    不等她发送……

    简岩:「不用。」

    她只好又一字字删除了。

    谭芝茉:「等你回来,我加倍奉还行不行?」

    简岩:「不行。」

    谭芝茉隐隐觉得简岩发生了什么事。凭她对他为数不多的了解,知道他不是强人所难的人。谭芝茉:「你没事吧?」

    简岩:「没事。」

    谭芝茉不觉得他没事,但也没必要刨根问底。就在她左右为难时,她看到映在车窗上的自己微张着嘴,在活动上下颌骨……好家伙!又不是要打拳赛,只是mua一个而已,用不用这么严阵以待?

    要做,就做到最好。

    终于,她对着手机声势浩大地mua了一声。

    又把出租车司机吓了一跳。

    但最后关头,她手指往左上方划去,取消了发送。

    谭芝茉:「等你回来吧。」

    简岩没有再回复。

    直到简岩从西雅图回到京市,二人没有再联络。

    简岩没有生气或失望。他提出的要求,谭芝茉可以答应,也可以不答应,都天经地义。

    谭芝茉也不会觉得简岩生气或失望。他和她之间只有针锋相对或一拍即合的极端,没有生气或失望这样的稀松平常。

    第八期节目后,谭芝茉被推上了更高的风口浪尖。

    更高,也更富贵险中求。

    支持和辱骂,一并从网络涌入现实。

    有人为表支持,在她的店里乱指一通:“这个,这个,还有这个,我都要了!姐姐,他们见不得你好,我偏要你好!”

    谭芝茉苦口婆心:“按需购买!”

    也有人指着她的鼻子辱骂,词汇量之丰富,让她不得不感慨中文的博大精深。

    只可惜,网络上的言论可以一视同仁地屏蔽,现实中,她让人家按需,人家真就按需了,她让人家骂她可以,别骂她爸妈,人家更连她祖宗十八代一块儿骂。

    早在录制前,谭芝茉就做好了福祸相依的心理准备,暂时……暂时还吃得消,一鼓作气签了个做直播的团队,把销路开拓到了京市之外。

    这一晚,谭芝茉和宋晓舒去参加大学同学的聚会。

    本以为都是同级的熟人。

    没想到沈朝元也在。

    沈朝元比她们大两届。迄今为止,谭芝茉有眼无珠地看上过两个渣男,一个海王,一个捞男。沈朝元是前者。

    除了宋晓舒,同级的熟人中也有人知道谭芝茉当年暗恋过沈朝元,恰逢沈朝元打探谭芝茉的近况,这人看热闹不嫌事儿大,让沈朝元自己来看看。

    保龄球馆。

    谭芝茉看沈朝元出手后屁股蛋子撅到二里地外,对宋晓舒忏悔:“罪过啊罪过!”

    好娘!

    当年她哪根筋搭错了,觉得他是翩翩贵公子。

    “也还行吧。”宋晓舒有一说一,海不海另谈,沈朝元看外表是看得过去的。

    谭芝茉嫌恶地托了托假睫毛:“针眼都要长出来了。”

    “你是被整顿了吧?”

    “整顿什么?”

    “你们家那位,粉丝说他整顿阳刚美。”

    “确实没说错。”

    宋晓舒打量谭芝茉:“大大方方是友情,你对你们家那位确实不来电。”

    小心翼翼是爱情。

    谭芝茉回顾当年小心翼翼守候在沈朝元回寝室楼的必经之路上,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嘴巴子。

    沈朝元来到谭芝茉面前:“我教你。”

    谭芝茉婉拒:“我就是来当拉拉队的。”

    “没听见你给我加油。”沈朝元侧坐在沙发扶手上。

    “加油。”谭芝茉的目光又往沈朝元婀娜多姿的屁股蛋子上瞟了瞟。

    真不是想看!

    她天生有这么个毛病,别人越说路边有坨臭狗屎,她越不想看,越管不住自己的眼睛,要一探究竟。

    上眼皮开始发痒……

    沈朝元俯身:“还是没听见。”

    倒退八年,这不得把谭芝茉迷死?

    如今,沈朝元的脸近在咫尺,谭芝茉只觉得上眼皮更痒了,针眼呼之欲出!“失陪。”她腾地一站,只差几厘米,就能用肩膀给沈朝元一个下勾拳了。

    眼看沈朝元要跟上,宋晓舒掩护谭芝茉:“学长在哪高就?”

    沈朝元跟宋晓舒交换名片时,还眼巴巴地看着谭芝茉的背影:“茉茉脸皮还是这么薄。”

    自动售卖机。

    谭芝茉买了瓶明目的菊花茶。

    这时,简岩发来微信:「回来了。」

    谭芝茉:「太好了!」

    简岩:「有事?」

    谭芝茉迫不及待地发了条语音:“上次我做伴娘,手指头被猪拱了,是你用一套负负得正的理论,摸了我的手,给我治好了。今天是我的眼睛被猪拱了,急需看看你。”

    简岩回复了语音:“你说过我的长相是中等偏上,负负得正不成立。”

    谭芝茉打蛇打七寸:「亲不亲?」

    二人之间不存在欲擒故纵。

    简岩:「你在家?」

    谭芝茉发了定位:「我十二点前能到家,你要想早点亲,十一点半来接我。」

    简岩急不急着亲,不重要,重要的是谭芝茉想尽早见到他。难得聚会,在场都是好久不见的朋友,她不想因为沈朝元一粒老鼠屎,倒了一锅粥,不想早退,让简岩来接她,两全其美。

    还不到十点半。

    简岩:「我到了。」

    谭芝茉暗暗哎哟了一声,心说这男人能不能有点出息?真就等不了一点!

    她和几个朋友叙旧叙到兴头上,舍不得回家,借口去洗手间,出门,看简岩的七座车停在马路对面。

    这一片是酒吧区,越入夜,越车水马龙。她走走停停过了马路,拉开副驾驶位的车门,才看到简岩坐在中间一排——够隐蔽,又不挤。

    “你可真行……”谭芝茉咕哝着关上副驾驶位的车门,打开后车门,坐进去。

    有了今晚的一而再,再而三,将来中间一排愈发是“亲亲专用座”了。

    二人谈不上新婚,更没有小别胜新婚一说。

    “快让我看看。”谭芝茉双手捧住简岩的脸,纯属是利用。

    简岩没反抗,近距离不难看到谭芝茉右眼的上眼皮有红肿的迹象,还冒了个小疙瘩:“长针眼了?”

    “不是我迷信,我每次长针眼都是看了不该看的。”

    保龄球馆的定位,简岩猜谭芝茉是跟朋友出来玩:“什么人对你杀伤力这么大?”

    “臭狗屎一样的人。”谭芝茉不可能说是她暗恋过的人。

    “你让我和臭狗屎一样的人负负得正?”

    谭芝茉谨慎,时不时回头看一眼有没有熟人跟出来,还真看见沈朝元和几个朋友出来抽烟。保险起见,她一猛子扎在简岩的大腿上,歪头问他:“你贴车膜了吗?晚上能不能看见里面?”

    贴了。

    晚上看不见里面,顶多,能看见人影。

    但简岩觉得谭芝茉这么趴着……挺好。

    他跳过谭芝茉的问题,看向马路对面:“穿马夹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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