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还没卖掉?”简岩找了个藤条制品的单人沙发坐下。

    他还记得他上一次来,坐的是一只扎染的沙发。

    不知道卖哪去了。

    但他知道这个藤条制品来自西班牙马德里。当时,谭芝茉去进货,“顺便”去国王步道跟他求了婚。后来,她给他看进货的图片,问他这个好看吧?这个也好看吧?

    这像是一对才求婚的男女会进行的对话吗?

    简称,这像话吗?

    但谭芝茉就是干得出这种事。她说结了婚,维持了热度,她才能把所有好看的东西都买来,再都卖出来。简称,倒买倒卖。

    谭芝茉坐回柜台,继续核对新货的价签:“不要怀疑我的眼光,偶尔有几件‘镇店之宝’,这叫容错率。”

    今晚的简岩还想不到,将来,这一只中看不中用的单人沙发会归他所有。算上之前售价6999的睡裙,他购入谭芝茉的“镇店之宝”,还远不止这两样。

    简岩言归正传:“什么时候?”

    谭芝茉抬眼:“你把话说全。”

    她猜简岩是问鲍旭阳的事。

    “他什么时候爱上你的?”

    “你太夸张了!什么就爱不爱的?”

    简岩不服气:“这个问题不是你问我的吗?一字不差。只能你问我,不能我问他?”

    “这你也要比?”谭芝茉服气,“你跟他能一样吗?我跟你至少有化敌为友的感情基础,我跟他只见过一面!烤肉店,是我跟他第一次见面。”

    “一见钟情?”

    “一见钟情。”

    简岩来到第二个问题:“他爱你什么?这个问题也是你问我的。”

    “你非要跟他比吗?你不知道人比人,气死人吗?”

    简岩没说话。

    在他看来,谭芝茉护着鲍旭阳,谭芝茉用“三连问”为难他的时候眼睛都不带眨的,但护着鲍旭阳。一种混合着恼怒、不甘,和委屈的情绪像倒置的沙漏一样,渐渐往他心上压,是他不曾有过的情绪,让他不敢轻举妄动。

    谭芝茉以为简岩的默默不语是另一种针锋相对,让了步:“好好好,我说。我觉得……他爱我的上进心,还有性格,那天在烤肉店,我在那么危机四伏的情况下,还是展现出了我随和又不失原则,敬业又不失幽默的性格。”

    她不是一味往自己脸上贴金,她也想逗逗简岩。

    别这么剑拔弩张。

    “你确定他不像我?”简岩挑衅,“只图你好看。”

    “谁能像你啊?我老公可是独一无二。”

    简岩手搭在沙发的扶手上,不知不觉太用力了,指腹被藤条硌出印来。之前,他觉得谭芝茉嘴巴淬过毒。可今晚,她说他独一无二……

    这是又淬毒,又抹蜜。

    “我还问过你什么问题?”谭芝茉回想,“我还问你是不是爱惨了我,这个你也要问他吗?没有。他对我只是好感。比惨,还是你惨。你赢了,满意了吗?”

    简岩被谭芝茉带沟里去了。

    满意。

    也不想想比惨比赢了,有什么好满意的?

    “他说要给你当司机?”简岩语气中多多少少有了胜利者的腔调。

    “等我们官宣,他不拉黑我,我就谢天谢地了。”谭芝茉一声叹息,“但愿他是个公私分明的人。”

    入驻金荟,她还要和他共事。

    简岩说真的:“他要敢公报私仇,我给你报仇。”

    谭芝茉没当真,假笑道:“谢谢老公。”

    她今晚算是摸出门道了,对这个男人,就得连哄带骗,他从炸毛到服服帖帖,也就是她一个笑脸,两句甜言蜜语的事儿。

    顶多,再让他亲一会儿。

    上车后,简岩把坐在副驾驶位上的谭芝茉搂过来亲。

    座位离得远,谭芝茉的脖子和腰都要折了,嘴里唔唔地抗议,手也不安分,先把雨刷器给打开了,后按了喇叭。

    简岩这才松开她,眼底有藏不住的坏笑:“你性格是不错。”

    “滚。”谭芝茉铿锵有力。

    这男人是真记仇!

    年轻有为的沈先生,和爱她性格的鲍旭阳,不知道要被他叨叨多久!

    回家的途中,简岩跟谭芝茉说了辛喜的情况。

    据房产中介说,辛喜租房时,房东问她几个人住,她说只有她带着两个孩子。房东问她孩子爸呢?辛喜说死了。

    “死了?”谭芝茉一惊。

    “未必。”简岩猜测,“她跟你说过,老公和公婆对她不好。她带着两个孩子来京市,可能是瞒着他们。”

    “她跟我倒苦水,是以为我不会看到。我看到了,她就什么都不说了。”谭芝茉能理解,“她需要的是一个树洞,不需要关心和说教。”

    “还有,房东说合同最少签一年,她问了只住三个月的话,要付多少违约金。她可能只住三个月。”

    “三个月后,回家去?”

    “不知道。”

    “总不能是……不活了?”

    “用人生的最后三个月来看你,看我们?”

    二人都觉得说不通。

    “还有,”简岩去了房产中介后,去看了小区门口堆积如山的快递,“她网购的都是很便宜的日用品,和很便宜的速食,能看出来手头不宽裕,而且,不怎么出门。”

    “怪不得从没碰到过她。”

    “未必是躲你。”

    谭芝茉有同样的怀疑:“可能是躲老公和公婆。”

    虽然辛喜换了小号,但小号叫“喜喜支持你”。她要真躲谭芝茉,就不会这么明目张胆。这个名字更像是等着谭芝茉把她认出来。

    “还有……”

    “怎么还有啊?”谭芝茉打断简岩,“你一天之内掌握了多少情报啊?”

    “我是说还有你一个快递,我给你拿回去了。”

    “停车!”谭芝茉一声吼。

    幸好是一条前后都没车的小路,简岩一脚刹车踩下去,当不当、正不正地停在中央,也没碍谁的事。“怎么了?”他以为出了什么天大的事。

    谭芝茉石化在副驾驶位上。

    这几天,她没有网购。

    简岩给她拿回去的快递,只有一种可能:宋晓舒帮她买的玩具。

    前两天,她跟宋晓舒聊了一夜情的话题,话赶话地聊到了玩具上。冲动是魔鬼,她这个门外汉问宋晓舒有什么推荐。宋晓舒说一句两句也说不清,她帮她买了就是。

    “快递,是……”谭芝茉结舌,“是什么东西?”

    “你的快递,你问我?”

    “那……那辛喜的快递,你不都看明白了吗?”

    “盒子上印着品牌,谁看谁明白。”

    “那我……我那个盒子?”

    简岩看懂了:“谭芝茉,你买了什么不能让我知道的东西?”

    “我没有!”谭芝茉又一声吼。

    她明白了,她要什么都不说,简岩什么都不知道。虽然玩具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但卖家不可能在快递盒上替买家嚷嚷得人尽皆知。可惜,她明白得太晚了……

    “没有?”简岩审视谭芝茉,“没有你让我停车干什么?”

    谭芝茉往前一指:“有个流浪猫过去!”

    “什么颜色的?”

    “黑的。”

    “明明是白的。”

    “是白的!我嘴瓢了。”

    简岩一笑,直接被谭芝茉定义为坏笑。她也就知道她上当了。这男人不笑的时候,顶多是让人望而生畏,笑了,就让人觉得欠揍!

    “开车。”她一声令下。

    简岩从命,但就在谭芝茉解除了警报时,他又杀她个措手不及:“你是给我买了生日礼物吗?”

    周五,是他三十岁生日。

    “对!”谭芝茉不假思索,“我要给你个惊喜,所以,你别再问了。”

    简岩笑道:“那我就等着惊喜了。”

    一看他笑,谭芝茉就知道又上当了!他这个人,缺点一大堆,但至少有一个优点——为人处事,还算有分寸。她的快递,不让他看,他不会看,不让他知道,他不会刨根问底。

    他就是借机讹她一份生日礼物!

    谭芝茉昨天,只是单纯的累,今天,简岩来接她,她落得身心俱疲的累。家里有个“见不得人的东西”不知道该往哪藏,还得想想给他买什么生日礼物。三十岁,啧啧,她老公也真是老大不小了……

    回到家。

    谭芝茉把鞋子甩得东一只,西一只,抄上门口的快递盒就进了房间,不敢拆,找地方塞。她的床是榻榻米上铺床垫。这是她第一次渴望能有个“床底下”。

    最后,扔到了衣柜顶上。

    她给宋晓舒发微信:「东西收到了,我人没了(裂开)(裂开)」

    宋晓舒:「这么爽?」

    谭芝茉惊得把手机都掉了。怎么她身边的人都这样啊?一个简岩,一个宋晓舒,脑子里除了黄色都没别的啊?

    她琢磨了一下:「让我猜猜,你今晚不是一个人?」

    宋晓舒:「不是。」

    谭芝茉:「将军?」

    矬子里拔将军的将军,也就是沈睿徳。

    宋晓舒:「是。」

    怪不得整个人黄黄的!

    谭芝茉去洗澡前,背后传来简岩一句话:“今天我给你吹头发。”

    她不解地回头。

    “昨天欠你的,”他冠冕堂皇,“我不喜欢欠别人。”

    “巧了,”谭芝茉求之不得,“我喜欢别人给我吹头发。”

    自己吹多累啊……

    十分钟后。

    伴随浴缸里一阵哗啦啦的扑腾声,谭芝茉尖叫:“简岩!我们被人监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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