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简岩和谭芝茉有如出一辙的体会,静,这套一居室前所未有的静。

    晚上八点,平日里,楼道里进进出出的脚步声不停歇。房子的隔音不好,左邻右舍总有夫妻试图让对方低头,家长试图让孩子低头,煎鱼和炖肉的味道无孔不入。今晚,他和谭芝茉像是独立在外的另一个世界。

    “我们……”谭芝茉拿不准,“庆祝一下?”

    “可以。”

    “吃顿好的?”

    “可以。”

    “可是我懒得出门。”

    “那就不出门。”

    “你做?”

    简岩提醒谭芝茉:“中餐西餐,我还没学。”

    莫名其妙,二人说话都不敢大声,明明是在自己的地盘,明明一切尽在掌握中,他们却像密谋一样面无表情地点了外卖,然后,面无表情地各干各的事去了。

    晚上九点半,外卖迟了四十分钟才送到。

    外卖小哥赔不是,说今天订单太多了,路上人多、车多,周三比周末还夸张。

    关上门,谭芝茉异想天开:“这种普天同庆的大场面,不会是我们造成的吧?”

    “有可能。”简岩并非盲目地给谭芝茉捧场。

    凡事皆有可能。

    四菜一汤,谭芝茉不准外卖盒上桌,要装盘。

    “过来帮忙。”她喊简岩。

    二人不曾在厨房里共处。

    身处烟火气之中,不同于在地毯上摸爬滚打,是一种润物细无声的亲昵。

    谭芝茉把一份腊肉炒笋衣装盘后,交给简岩,让他端出去。

    简岩没动,等着一手一盘,一次端两盘。

    谭芝茉数落他:“多少大山大河你都走过来了,这两步道,你偷懒。”说着,她把一块三杯鸡掉在了盘子外面。

    她用筷子夹上,要扔。

    “给我。”简岩不让她浪费。

    对他来说,这不算不卫生。

    谭芝茉犹豫了一下,喂给他。二人亲都亲过多少回了,却在区区一喂上“阴沟里翻船”。谭芝茉对上简岩的眼神后,手一抖,喂到他唇角,筷子一松,这一块命运多舛的三杯鸡掉在了地上。

    “你……”她问他,“还吃吗?”

    简岩还没节约到这个份上:“不用了。”

    总算,简岩来回三趟,把四菜一汤端上了桌。

    二人坐下后,才觉得少瓶红酒。别看谭芝茉有个吧台,却没喝过几次酒,为了身体着想,天天坐在高脚凳上喝蔬果汁。急中生智,她把上次从牛肉面馆里不得不消费的一罐啤酒拿了出来。

    本来是打算带回来做鱼的。

    如今用来庆祝她和简岩的功德圆满,它也算死得其所了。

    碰杯后,气氛仍平平。

    “你也是吗?”谭芝茉问简岩,“大功告成后,心里反倒空落落的?”

    “正常。”

    “正常吗?”

    简岩的生活和谭芝茉不一样。

    谭芝茉奋斗在把店面做大做强的这一条路上,只要勇往直前。简岩的生活却是阶段性的,不同的地域,不同的人群,少则三五天,多则半年,每次离开,他都要和戒断反应做斗争。

    今晚也不例外。

    不同于谭芝茉的大惑不解,他知道空虚是一种戒断反应。

    他给谭芝茉指条明路:“只要把自己投入到下一个目标,就好了。”

    好比他每次离开,每次匆匆去往下一站。

    “下一个目标?”谭芝茉顿时神采奕奕,“那就是我在金荟有了立足之地!哎呀,鲍旭阳怎么还不冒泡?哎呀,他不会真把我拉黑了吧?”

    说着,谭芝茉撂下筷子,拿上手机:“我还能看到他朋友圈,那就是没拉黑吧?”

    如此一来,简岩也不空虚了。

    有个鲍旭阳“阴魂不散”,他空虚个屁。

    “后天,我生日。”

    “我知道啊。”谭芝茉没抬眼,顺便看看热搜。

    和她预计的相差无几。

    除了官宣、领证等等的关键词之外,还有这样一条:

    ——我又相信爱情了

    决定和简岩走到官宣、领证的这一步时,谭芝茉除了想赚钱之外,也想让人相信爱情。什么是爱情?她没有太多发言权,顶多在简岩这个生瓜蛋子面前装一装大尾巴鹰,但她知道爱情是仅次于金钱的美好事物。美好事物首先要相信,才会降临。

    简岩提问:“你知道什么是后天吗?”

    “知道啊,明天的明天。”谭芝茉放下手机,“你听过超市门口那个摇摇车的歌谣吗?爸爸的爸爸叫爷爷。跟你这个明天的明天是后天,一个意思。”

    “跟我胡扯是不是?”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给你过生日,才是我的下一个目标。”

    简岩心满意足了。他上一次正儿八经地过生日,要追溯到学龄前,邓诗卉带他去拍生日写真,逼着他穿背带裤,梳油头。今年他要正儿八经地过生日,只为让鲍旭阳靠边站。

    “再下一个?”简岩觉得只安排到后天,还远远不够。

    “办事嘛!”谭芝茉吊儿郎当,“在你走之前,把该办的事办了嘛!”

    她这叫先下手为强。

    骚话,谁先说,谁大气,落后的一方往往自乱阵脚。

    果然,简岩不自在地清了清喉咙:“再下一个。”

    “给你饯行?简岩,你能别往下安排了吗?你去缅甸,我心里本来就打鼓,你没完没了地下一个,下一个,像安排身后事一样……”谭芝茉打嘴,“呸呸呸!我童言无忌。”

    “吃饭。”简岩是真的心满意足了。

    这时,有人按响了门铃。

    二人一怔。

    谭芝茉悄声问简岩:“谁啊?”

    简岩起身去看,猫眼外,站着气势汹汹的邓诗卉。

    “我妈。”简岩回答谭芝茉的同时,大步流星地折返回沙发床前,抄上他的枕头和被子,“先放你房间。”

    谭芝茉起身后,忙不迭擦擦嘴,补了口红:“你妈……咱妈怎么有我的地址?”

    “你忘了咱妈的微信名了?”

    你命由我不由你,更何况你区区一个地址。

    开门。

    简岩没给邓诗卉好脸:“来之前能不能打声招呼?”

    “我下次注意。”邓诗卉态度还不错。

    谭芝茉打圆场:“妈,吃了吗?”

    “气都气饱了。”邓诗卉脱了鞋,光脚蹬蹬往里走,“跟你五叔吵架了,我就没见过那么死心眼儿的男人!”

    邓诗卉的第一任丈夫,是简岩的亲爸。后来,她再婚,简岩管对方一律喊叔叔。再后来,叔叔太多了,就有了编号,从二叔、三叔、四叔,到如今的五叔。

    谭芝茉只知道简岩的爸妈离婚了,不知道后续,听不懂。

    简岩背着邓诗卉,向谭芝茉解释一句:“她再婚了。”

    “哦……”谭芝茉恍然大悟,“哦!吴叔。”

    简岩心说合理,吴叔比五叔合理太多了。

    “你们吵架不是家常便饭吗?”简岩省略了下半句:能过就过,不能过拉倒。

    邓诗卉的目光落在餐桌上:“今天这种大日子就吃外卖?”

    “我们想二人世界。”简岩话里有话:走,赶紧走,别跟这儿当电灯泡。

    但邓诗卉往沙发床上一坐:“要不是你们官宣了,我今天也不敢冒着暴露的风险来投奔你们,那我就无家可归了。”

    简岩机警:“你吵架什么时候做过逃兵?”

    以往,只会是邓诗卉把男人逐出家门。

    “凡事都有第一次。”

    “我送你去酒店。”

    “酒店算家吗?”

    “去我家。”

    “家人在哪里,哪里就是家。茉茉,”邓诗卉往后一靠,二郎腿一翘,“我今晚就在沙发……床上凑合凑合,可以吗?”

    简岩了解邓诗卉。邓诗卉和“五叔”吵架,或真或假,不重要,节目收官,“简直了”前前后后登上共计三十六个热搜,官宣,尘埃落定,她就是来亲眼看看他和谭芝茉的爱情是真是假。

    越是铺天盖地的“我又相信爱情了”,她越疑神疑鬼了。

    沙发床。邓诗卉在“沙发床”一词上拉的长音,无非是在说:简岩,你们是不是分床睡?

    凌晨两点。

    简岩和谭芝茉背对背躺在床上。

    面对邓诗卉的考验,二人至少有一个共识:不摊牌。对谭芝茉来说,她连粉丝的真情实感都罩着了,更何况邓诗卉的真情实感?

    对简岩来说,他妈这辈子为爱情披荆斩棘,他和谭芝茉却打着爱情的幌子过家家?他还没那么不孝。

    “睡着了吗?”谭芝茉悄声问简岩。

    简岩面朝衣柜的方向:“你把给我的生日礼物扔那么高,还够得下来吗?”

    黑暗中,他能看到那个神神秘秘的快递盒,也知道那不是她给他的生日礼物。

    谭芝茉声势浩大地翻身:“你给我转过来。”

    二人面对面。

    “睡不着?”简岩看谭芝茉把被子裹得像个蚕蛹,只露出一张小脸,只能评价她一句亡羊补牢。

    “睡得着才怪。”

    “我不动你。”

    “我知道。”谭芝茉心知肚明,邓诗卉和他们只有一墙之隔,他们连大气都不敢喘。

    “你想动我?”

    “你醒着就能说梦话?”

    “那你有什么睡不着的?”

    “懒得理你。”谭芝茉蛄蛹着又翻了回去。

    良久。

    简岩觉得他不可能撑到天亮:“谭芝茉。”

    “干嘛?”

    “你热不热?”

    “你休想拆散我和被子。”

    “那就好,我隔着被子抱抱你,你自己裹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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