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
熟悉的一阵眩晕过后，你发现自己眼前的景致再度发生了突兀的转变。
这次似乎回到了更远一些的时期，你睁开眼睛，仿若隔世地茫然从柔软的床褥起身。
伸手下意识地抚上小腹，那里平坦一片，好像从未有过生命自那里孕育，也未曾有一个生命自那里消陨、被你残忍地以剪刀绞碎、整个剥出，扔入阴湿脏污的下水道。
你想起来了，那些所发生的，所经历的两个结局，的确都只是幻想、并不是真实。
从头到尾，不过是你的一个梦罢了。
仔细想想，你的身体根本不可能受孕。
为了防止你被像是脆弱的布娃娃一般被轻易弄坏、可怜地露出内里的棉芯，奥克特普斯每一天都会重置你的状态，将你的身体恢复到最初的时段。
所以，就算当晚流逝再多血、受再多的伤也会在第一时间复原。
简单来说，你永远都是处子之身，绝对不可能怀上任何人哪怕是怪物的小宝宝。
而且稍微想想奥克特普斯是个怎样的人就能知道了……以他对你全部奢望全部占有的性格，就算是自己的亲生孩子，也不容易有人出现分走你哪怕一丝一毫的注意和爱。
他不会允许那条分支出现的。
不过新的问题又出现了。
既然如此，你又为什么会做那样一个真实又漫长的梦境？
这其中肯定有什么让这个梦产生的缘由。
“啊，终于注意到了么？”
出神间，一道有着孩童的活泼、又略带着调侃的嗓音自头顶传来。
你下意识地抬头，对视上一双倒转过来的面孔。
鸽血般微微弯起的猩红瞳一瞬不瞬直盯过来。
你仰起脸，视野接收到的，是符合声音同等年幼的面庞。
那似乎是一个没长大的孩子，娇小的体型，稚气的五官，玩心很重似的倒挂着从上方垂落下来，长长的黑发女鬼般飘荡而下。
但你知道，那绝非普通的人类小孩，准确来说，那根本不算人类。
视线顺着一路往上，你惊奇地发现对方胸口往上的身体全部隐没在煤灰一般黑黢黢的物质中。
你很难形容那种物质，只模糊地觉得那大约是属于非人生物周遭自带的黑暗介质，就和奥克特普斯如影随形的触肢一般。
又仔细打量了水平位正方饶有兴趣般紧盯你不放的血瞳，你忽而像是想起什么，试探性地开口。
“你是……那时候的眼睛？”
你仍然记得，一周目时，自己在女主人家的壁炉中存在过一瞬的眼睛。
仔细想来，那时所接受到的、对人类好奇的猫咪般一刻不放紧盯过来的注目，和此刻面前之人这时的状态惊人地相似。
“Bingo。”孩子打了个响指，微笑时露出可爱的虎牙，“小家伙汝不算太蠢嘛。”
她从不知如何固定的黑色物质中跳出，落至地面。
几乎不到你胸口的个头，正常地站立时需要用仰视的角度。
孩子似乎不满于这点，稚气地鼓了鼓脸，一个灵巧地起跳，鬼魅般猫坐于高处的衣柜，觉得高度满意了，这才将双腿放下来，挂在柜壁边一晃一晃甩着玩。
你似乎见她个性过于随心所欲，想了片刻，还是率先开口。
“请问您是……？”
特意用了敬语。
因为虽然外表是小孩子，不过非人类的事情，谁又知道。
没准年龄上能够作为你的外祖母存在也说不定……你不敢得罪。
“吾么？”小女孩孩子气地歪了歪头，猩红瞳与尖牙的搭配让她笑起来总是显得有几分邪气，“吾乃全知全能的Queen。”
她双手张开，做出一个掌控大局的夸张姿势。
“感到高兴吧，人类，这里的某些东西唤醒了吾，只要汝能为吾献上满意的祭品，吾不介意满足汝一些小小的愿望。”
你被她奇怪的说话方式弄得有点晕乎。
又看看孩子得意洋洋小孔雀似的浮夸动作，慢半拍地缓了好久才想清楚这样的性格在你的认知里被称为什么。
……是“中二病”吧。
不过因为世界的不同，你不确认在这边有着这样羞耻言行的人们是不是十分常见，自然也不敢多问，只能老老实实尽量配合着对面的步调。
“感恩您的慷慨……请、请问，”你有些胆怯地注视着那对血红色的眼睛，“今晚出现在我脑海里的梦境，也是您做的么？”
“然也。”小女王换了一个交叠二郎腿的姿势，居高临下地看来，“吾被唤醒后甚感无聊，遂浅浅尝试许久未动之能力，不过……”
她眯缝起双眼，像猫一般展露狡黠的笑容。
“倒是小家伙汝，让吾看到了有意思的一幕。”
“身为人母，丝毫未有慈母之心，竟像是对待腐肉般将腹中胎儿生生剖出，任鼠辈啃噬，鲜血淋漓。”
说到这，她像是想起什么有意思的场面，抱着肚子大笑起来，笑声回荡，宛如一个天真无邪的小孩。
你还是不太适应对方这半文半白的说话习惯，估摸着确实是上了年纪的人……呃，怪物，在努力适应刚学到不久的现代语言，只可惜不太成功，叫人听了很是别扭。
不过大致意思多少能够理解。
因为无聊，为了消遣，对方在你的身上使用了近似梦境模拟的能力，让你经历了合理状况下可能发生的两个结局。
就像是游戏里经常会出现的许多支线一般。
但那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先前所说的那句话，她需要你为她献上某种东西，再之后，获得祭品的她能够满足你向她提出的愿望。
“我不爱他，如果可以，我会亲手杀死他，即便有了孩子也是一样。”
于是，你告知了小女王你在梦里那样做的缘由，并借机提出心愿，等待她的回应。
孩童形态的女王像是因你的某句话语而微微动容，她卷玩着自己一缕漆黑的长发，安静状况下的她拥有一种不属于外表年龄的冷肃气质。
几秒后，她垂着眼扫来。
“人类，汝很弱小，但并不柔弱，”猩红的血瞳折射出诡秘的反光，“这份特质的确取悦了吾。”
“——汝的愿望，吾答应了。”
*
*
*
后来的你也才知道，沉睡在这座城堡最深处地下室的小女王，实则是被【绝望】的气息吸引并复苏了意识的。
她沉睡了太久太久，久到早已忘记了自己的姓名与身份，只依靠本能亲近着绝望、被那股于她来讲诱人的味道所吸引。
这个古堡里所缠绕的绝望太多太多了，在得知即将被转换成人偶前最后一刻女孩们的绝望，整日经受身体折磨的老管家的绝望，当然属于你的绝望。
仔细想想，小女王当初或许并非仅仅是为了好玩，让你经历那两个周目的根本原因，或许也是为了品味到绝望。
而现如今，她之所以会这么简单又愉快地答应你的愿望，也绝非她所说的“对你感兴趣”、“你取悦了她”，你始终觉得，非人这种东西是不可信的，她愿意帮助你的缘由不过还是为了品尝绝望，让奥克特普斯产生足以让她饱腹的、绝无仅有的绝望。
好在你们的目标暂时相同，你并不介意在你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为她做一些事情。
小女王的躯体早在千百年前便已消陨，用她的话讲，需要完全获得生前的力量、足以压制奥克特普斯那种级别的水平，首先需要为她准备一具新鲜的身体，并在之后依照她的指导进行唤醒仪式。
小女王建议你可以直接杀掉那个管家，等她解决掉奥克特普斯你带她出去以后再物色满意的躯壳。
你自然不可能同意，但为了不激怒到对方，只能找补其他理由，她最后退而求其次说用那些女仆们的身体代替也行，你还是摇了摇头。
小女王看起来真的有些生气了，她沉默地看着你，闷不做声只以红瞳紧盯而来的模样，像一只即将愠怒的猫。
“她们很厉害……我无法制服她们，”你只好找到一个看似合理的借口，并诚恳道，“如果不介意的话，您可以使用我的身体。”
小女王似乎对于你的提议感到少许意外，她终于有了眨眼的动作，稍显好奇地歪头打量了一下你。
“善哉，”她笑了，露出其中一颗白灿的虎牙，“汝果然很有趣。”
事情就这么说定了。
这一天，在奥克特普斯睡下后，你悄悄溜出房间，找到了从未涉足的地下室内部。
由于过来得仓促，又担心被随时醒来的奥克特普斯发现，你甚至没有携带任何工具，在女王要求你取得血液在地板画出对应的唤醒符文时，只能大眼瞪小眼地站在地下室与她面面相觑。
“蠢货。”
“对……对不起！”
你忙不迭道歉，只好尝试尽力咬破自己的手指。
只可惜你的牙齿并不尖利，根本没办法做到像电影动漫里表现得那样一咬就破。
找补之时，一道射来的光束打断了你的动作，你猛地僵直身体，回头便看到被合好的地下室门口一道提着提灯的人影。
“别怕，”小女王抱着臂漂浮在空中，淡淡提醒道，“是吾找来的人。”
这时再定睛，你就果然看到那是双目恍惚、像是被什么东西操控了一般的一名女仆。
“……为什么？”
你有些迷茫地询问。
“别死脑筋，”小女王没好气地撇了撇嘴，“吾计算过了，以小家伙汝的血量是远远不够的，而且，唤醒的其中一步是在尸首中埋入吾的骨灰。”
她努嘴示意了一下角落里某个蒙尘的盒子。
那只不起眼的盒子和其他杂物一起被堆放至蛛网密布的黑暗里，你一时竟是没有注意到它的存在。
看了眼自己被咬得发红的手指，又仔细看了看那名眼瞳木讷空洞的女仆。
记起在二周目那个被茨格学生们帮助的结局里，这些女仆被从古堡救出送往特殊机构治疗，并且有恢复正常的可能，你还是拒绝地摇了摇头。
在小女王再次被激怒以前，你二话不说便迅速掰掉了你的指甲，源源不断的鲜血从被硬生生撕扯出的豁口流出，仿佛永远没有止境。
在女王略微扩大眼眶的注目里，你紧咬牙关，一语不发。
罩着对方早就提前在梦中教会你的阵符画法，跪在地上一笔一划细致画了起来。
等做完一切，你的眼前一阵发黑。
果然如同小女王所说，这些被用来画阵的血液早已超过了一个人身上可以流逝的正常血量。
最终几乎是依靠着意志强撑，你触到被置放在盒子里的骨灰，毫不犹豫将之全数咽下，费劲最后一丝气力爬回血淋淋一片的阵符中央，绵软无力地倒在了那里。
从始至终只在一旁盯着你的小女王这时终于有了动作。
她看着微微泛起红光已经在逐渐生效的阵符，又看看一动不动面色苍白的你，不知所谓地长长叹了口气，悄然飘到了你的身边。
“蠢货。”
她轻轻地俯下身，额头靠抵在你的额头，在身影彻底消失前，又是一阵绵长的叹息。
“蠢死了。”
……
…………
意识沉沉浮浮，仿若沉溺在最深最深的梦境中。
双眼好酸涩，血液流尽没办法睁眼的疲累感。
朦胧间，察觉脸上有被轻拍的触感，挣扎了一下，还是睁开眼。
你看到了世界呈现出一片血红。
你仰躺在血红的地板上，血红色的窗棂外头是血红的天幕，血红的月。
艰难地起身，你擦了擦眼睛中央染上的红色，视线总算正常了些，但还是红红的，大概瞳孔都被晕染了。
“我不是死了么？”
又擦了几下，总算清晰了些，你问旁边飘着的黑发孩子。
“喏。”小女王努嘴，示意你去看脚边一具尸首旁散落红色珠子。
你看出来了，那曾是奥克特普斯每每在吸食你血液后为你喂下的血红色小珠。
大约是因为这个，失血过多的你并没有死亡。
“谢谢。”
你眨了眨眼，认真地看向黑发孩子。
她一副不高兴的样子，撅着嘴嘟嘟囔囔了几句，“哼”了一声缩回进自己的小黑洞里了。
你不明所以。
但觉得应该还有什么事情要做。
毕竟虽然奥克特普斯被小女王杀死，但是依旧没有跳出真正的结局，你想，在次之前应该还遗漏了一些什么。
你开始在古堡里搜寻起来。
不知道小女王用着你身体的那段时间做了什么，那些被操控的女孩们纷纷解除了人偶的形态，此时睡着了般安静地躺在四处的地上。
你试探地检验了几个，发现都还存在鼻息后，放下心来。
此时此刻，古堡的所有地方都为你开放，就像游戏通关后最末的权限奖励一般，你可以去往任何一个地方，甚至是从未涉足过的奥克特普斯的卧房。
在那处，男人的书桌台上，你找到了一本日记本。
封壳被磨损的很厉害，大约是用久了，翻开所见的纸页都微微泛着陈旧的黄。
不会有错了，你心想，只要看完这个，真相自会揭晓，游戏也将抵达彻底的通关。
只是，你想了想，终究还是不打算查看。
而只在拿起触及到那本陈旧笔记的一瞬，便随手丢入身旁仍在噼啪冒出火星的壁炉。
“不看么？”
这时，终于忍不住冒头的小女王在旁边好奇问。
你摇摇头，静静看着书页痛苦的人脸般在旺火中蜷曲、一寸寸燃烧。
——你不蠢的。
你知道，这种时候往往就是洗白的时刻。
只要看完了，得知了他的苦衷和变得如此扭曲的诱因，善良到足以共情的你多半情况下就会选择简单地原谅他。
但是，你不想原谅他。
永远都不想，也永远都不会。
【TE——日记[未读]】
熟悉的一阵眩晕过后，你发现自己眼前的景致再度发生了突兀的转变。
这次似乎回到了更远一些的时期，你睁开眼睛，仿若隔世地茫然从柔软的床褥起身。
伸手下意识地抚上小腹，那里平坦一片，好像从未有过生命自那里孕育，也未曾有一个生命自那里消陨、被你残忍地以剪刀绞碎、整个剥出，扔入阴湿脏污的下水道。
你想起来了，那些所发生的，所经历的两个结局，的确都只是幻想、并不是真实。
从头到尾，不过是你的一个梦罢了。
仔细想想，你的身体根本不可能受孕。
为了防止你被像是脆弱的布娃娃一般被轻易弄坏、可怜地露出内里的棉芯，奥克特普斯每一天都会重置你的状态，将你的身体恢复到最初的时段。
所以，就算当晚流逝再多血、受再多的伤也会在第一时间复原。
简单来说，你永远都是处子之身，绝对不可能怀上任何人哪怕是怪物的小宝宝。
而且稍微想想奥克特普斯是个怎样的人就能知道了……以他对你全部奢望全部占有的性格，就算是自己的亲生孩子，也不容易有人出现分走你哪怕一丝一毫的注意和爱。
他不会允许那条分支出现的。
不过新的问题又出现了。
既然如此，你又为什么会做那样一个真实又漫长的梦境？
这其中肯定有什么让这个梦产生的缘由。
“啊，终于注意到了么？”
出神间，一道有着孩童的活泼、又略带着调侃的嗓音自头顶传来。
你下意识地抬头，对视上一双倒转过来的面孔。
鸽血般微微弯起的猩红瞳一瞬不瞬直盯过来。
你仰起脸，视野接收到的，是符合声音同等年幼的面庞。
那似乎是一个没长大的孩子，娇小的体型，稚气的五官，玩心很重似的倒挂着从上方垂落下来，长长的黑发女鬼般飘荡而下。
但你知道，那绝非普通的人类小孩，准确来说，那根本不算人类。
视线顺着一路往上，你惊奇地发现对方胸口往上的身体全部隐没在煤灰一般黑黢黢的物质中。
你很难形容那种物质，只模糊地觉得那大约是属于非人生物周遭自带的黑暗介质，就和奥克特普斯如影随形的触肢一般。
又仔细打量了水平位正方饶有兴趣般紧盯你不放的血瞳，你忽而像是想起什么，试探性地开口。
“你是……那时候的眼睛？”
你仍然记得，一周目时，自己在女主人家的壁炉中存在过一瞬的眼睛。
仔细想来，那时所接受到的、对人类好奇的猫咪般一刻不放紧盯过来的注目，和此刻面前之人这时的状态惊人地相似。
“Bingo。”孩子打了个响指，微笑时露出可爱的虎牙，“小家伙汝不算太蠢嘛。”
她从不知如何固定的黑色物质中跳出，落至地面。
几乎不到你胸口的个头，正常地站立时需要用仰视的角度。
孩子似乎不满于这点，稚气地鼓了鼓脸，一个灵巧地起跳，鬼魅般猫坐于高处的衣柜，觉得高度满意了，这才将双腿放下来，挂在柜壁边一晃一晃甩着玩。
你似乎见她个性过于随心所欲，想了片刻，还是率先开口。
“请问您是……？”
特意用了敬语。
因为虽然外表是小孩子，不过非人类的事情，谁又知道。
没准年龄上能够作为你的外祖母存在也说不定……你不敢得罪。
“吾么？”小女孩孩子气地歪了歪头，猩红瞳与尖牙的搭配让她笑起来总是显得有几分邪气，“吾乃全知全能的Queen。”
她双手张开，做出一个掌控大局的夸张姿势。
“感到高兴吧，人类，这里的某些东西唤醒了吾，只要汝能为吾献上满意的祭品，吾不介意满足汝一些小小的愿望。”
你被她奇怪的说话方式弄得有点晕乎。
又看看孩子得意洋洋小孔雀似的浮夸动作，慢半拍地缓了好久才想清楚这样的性格在你的认知里被称为什么。
……是“中二病”吧。
不过因为世界的不同，你不确认在这边有着这样羞耻言行的人们是不是十分常见，自然也不敢多问，只能老老实实尽量配合着对面的步调。
“感恩您的慷慨……请、请问，”你有些胆怯地注视着那对血红色的眼睛，“今晚出现在我脑海里的梦境，也是您做的么？”
“然也。”小女王换了一个交叠二郎腿的姿势，居高临下地看来，“吾被唤醒后甚感无聊，遂浅浅尝试许久未动之能力，不过……”
她眯缝起双眼，像猫一般展露狡黠的笑容。
“倒是小家伙汝，让吾看到了有意思的一幕。”
“身为人母，丝毫未有慈母之心，竟像是对待腐肉般将腹中胎儿生生剖出，任鼠辈啃噬，鲜血淋漓。”
说到这，她像是想起什么有意思的场面，抱着肚子大笑起来，笑声回荡，宛如一个天真无邪的小孩。
你还是不太适应对方这半文半白的说话习惯，估摸着确实是上了年纪的人……呃，怪物，在努力适应刚学到不久的现代语言，只可惜不太成功，叫人听了很是别扭。
不过大致意思多少能够理解。
因为无聊，为了消遣，对方在你的身上使用了近似梦境模拟的能力，让你经历了合理状况下可能发生的两个结局。
就像是游戏里经常会出现的许多支线一般。
但那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先前所说的那句话，她需要你为她献上某种东西，再之后，获得祭品的她能够满足你向她提出的愿望。
“我不爱他，如果可以，我会亲手杀死他，即便有了孩子也是一样。”
于是，你告知了小女王你在梦里那样做的缘由，并借机提出心愿，等待她的回应。
孩童形态的女王像是因你的某句话语而微微动容，她卷玩着自己一缕漆黑的长发，安静状况下的她拥有一种不属于外表年龄的冷肃气质。
几秒后，她垂着眼扫来。
“人类，汝很弱小，但并不柔弱，”猩红的血瞳折射出诡秘的反光，“这份特质的确取悦了吾。”
“——汝的愿望，吾答应了。”
*
*
*
后来的你也才知道，沉睡在这座城堡最深处地下室的小女王，实则是被【绝望】的气息吸引并复苏了意识的。
她沉睡了太久太久，久到早已忘记了自己的姓名与身份，只依靠本能亲近着绝望、被那股于她来讲诱人的味道所吸引。
这个古堡里所缠绕的绝望太多太多了，在得知即将被转换成人偶前最后一刻女孩们的绝望，整日经受身体折磨的老管家的绝望，当然属于你的绝望。
仔细想想，小女王当初或许并非仅仅是为了好玩，让你经历那两个周目的根本原因，或许也是为了品味到绝望。
而现如今，她之所以会这么简单又愉快地答应你的愿望，也绝非她所说的“对你感兴趣”、“你取悦了她”，你始终觉得，非人这种东西是不可信的，她愿意帮助你的缘由不过还是为了品尝绝望，让奥克特普斯产生足以让她饱腹的、绝无仅有的绝望。
好在你们的目标暂时相同，你并不介意在你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为她做一些事情。
小女王的躯体早在千百年前便已消陨，用她的话讲，需要完全获得生前的力量、足以压制奥克特普斯那种级别的水平，首先需要为她准备一具新鲜的身体，并在之后依照她的指导进行唤醒仪式。
小女王建议你可以直接杀掉那个管家，等她解决掉奥克特普斯你带她出去以后再物色满意的躯壳。
你自然不可能同意，但为了不激怒到对方，只能找补其他理由，她最后退而求其次说用那些女仆们的身体代替也行，你还是摇了摇头。
小女王看起来真的有些生气了，她沉默地看着你，闷不做声只以红瞳紧盯而来的模样，像一只即将愠怒的猫。
“她们很厉害……我无法制服她们，”你只好找到一个看似合理的借口，并诚恳道，“如果不介意的话，您可以使用我的身体。”
小女王似乎对于你的提议感到少许意外，她终于有了眨眼的动作，稍显好奇地歪头打量了一下你。
“善哉，”她笑了，露出其中一颗白灿的虎牙，“汝果然很有趣。”
事情就这么说定了。
这一天，在奥克特普斯睡下后，你悄悄溜出房间，找到了从未涉足的地下室内部。
由于过来得仓促，又担心被随时醒来的奥克特普斯发现，你甚至没有携带任何工具，在女王要求你取得血液在地板画出对应的唤醒符文时，只能大眼瞪小眼地站在地下室与她面面相觑。
“蠢货。”
“对……对不起！”
你忙不迭道歉，只好尝试尽力咬破自己的手指。
只可惜你的牙齿并不尖利，根本没办法做到像电影动漫里表现得那样一咬就破。
找补之时，一道射来的光束打断了你的动作，你猛地僵直身体，回头便看到被合好的地下室门口一道提着提灯的人影。
“别怕，”小女王抱着臂漂浮在空中，淡淡提醒道，“是吾找来的人。”
这时再定睛，你就果然看到那是双目恍惚、像是被什么东西操控了一般的一名女仆。
“……为什么？”
你有些迷茫地询问。
“别死脑筋，”小女王没好气地撇了撇嘴，“吾计算过了，以小家伙汝的血量是远远不够的，而且，唤醒的其中一步是在尸首中埋入吾的骨灰。”
她努嘴示意了一下角落里某个蒙尘的盒子。
那只不起眼的盒子和其他杂物一起被堆放至蛛网密布的黑暗里，你一时竟是没有注意到它的存在。
看了眼自己被咬得发红的手指，又仔细看了看那名眼瞳木讷空洞的女仆。
记起在二周目那个被茨格学生们帮助的结局里，这些女仆被从古堡救出送往特殊机构治疗，并且有恢复正常的可能，你还是拒绝地摇了摇头。
在小女王再次被激怒以前，你二话不说便迅速掰掉了你的指甲，源源不断的鲜血从被硬生生撕扯出的豁口流出，仿佛永远没有止境。
在女王略微扩大眼眶的注目里，你紧咬牙关，一语不发。
罩着对方早就提前在梦中教会你的阵符画法，跪在地上一笔一划细致画了起来。
等做完一切，你的眼前一阵发黑。
果然如同小女王所说，这些被用来画阵的血液早已超过了一个人身上可以流逝的正常血量。
最终几乎是依靠着意志强撑，你触到被置放在盒子里的骨灰，毫不犹豫将之全数咽下，费劲最后一丝气力爬回血淋淋一片的阵符中央，绵软无力地倒在了那里。
从始至终只在一旁盯着你的小女王这时终于有了动作。
她看着微微泛起红光已经在逐渐生效的阵符，又看看一动不动面色苍白的你，不知所谓地长长叹了口气，悄然飘到了你的身边。
“蠢货。”
她轻轻地俯下身，额头靠抵在你的额头，在身影彻底消失前，又是一阵绵长的叹息。
“蠢死了。”
……
…………
意识沉沉浮浮，仿若沉溺在最深最深的梦境中。
双眼好酸涩，血液流尽没办法睁眼的疲累感。
朦胧间，察觉脸上有被轻拍的触感，挣扎了一下，还是睁开眼。
你看到了世界呈现出一片血红。
你仰躺在血红的地板上，血红色的窗棂外头是血红的天幕，血红的月。
艰难地起身，你擦了擦眼睛中央染上的红色，视线总算正常了些，但还是红红的，大概瞳孔都被晕染了。
“我不是死了么？”
又擦了几下，总算清晰了些，你问旁边飘着的黑发孩子。
“喏。”小女王努嘴，示意你去看脚边一具尸首旁散落红色珠子。
你看出来了，那曾是奥克特普斯每每在吸食你血液后为你喂下的血红色小珠。
大约是因为这个，失血过多的你并没有死亡。
“谢谢。”
你眨了眨眼，认真地看向黑发孩子。
她一副不高兴的样子，撅着嘴嘟嘟囔囔了几句，“哼”了一声缩回进自己的小黑洞里了。
你不明所以。
但觉得应该还有什么事情要做。
毕竟虽然奥克特普斯被小女王杀死，但是依旧没有跳出真正的结局，你想，在次之前应该还遗漏了一些什么。
你开始在古堡里搜寻起来。
不知道小女王用着你身体的那段时间做了什么，那些被操控的女孩们纷纷解除了人偶的形态，此时睡着了般安静地躺在四处的地上。
你试探地检验了几个，发现都还存在鼻息后，放下心来。
此时此刻，古堡的所有地方都为你开放，就像游戏通关后最末的权限奖励一般，你可以去往任何一个地方，甚至是从未涉足过的奥克特普斯的卧房。
在那处，男人的书桌台上，你找到了一本日记本。
封壳被磨损的很厉害，大约是用久了，翻开所见的纸页都微微泛着陈旧的黄。
不会有错了，你心想，只要看完这个，真相自会揭晓，游戏也将抵达彻底的通关。
只是，你想了想，终究还是不打算查看。
而只在拿起触及到那本陈旧笔记的一瞬，便随手丢入身旁仍在噼啪冒出火星的壁炉。
“不看么？”
这时，终于忍不住冒头的小女王在旁边好奇问。
你摇摇头，静静看着书页痛苦的人脸般在旺火中蜷曲、一寸寸燃烧。
——你不蠢的。
你知道，这种时候往往就是洗白的时刻。
只要看完了，得知了他的苦衷和变得如此扭曲的诱因，善良到足以共情的你多半情况下就会选择简单地原谅他。
但是，你不想原谅他。
永远都不想，也永远都不会。
【TE——日记[未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