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不存在的手记】
睁眼时，我再次遇到了恶魔。
彼时的“他”已然恢复成原本的样貌，没有再使用Q的形象，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总感觉对方比起最初相见时显得兴致缺缺。
恶魔告诉我，他是全知全能的存在。
正因为全知全能，所以无聊，也因此对痛苦挣扎的人类所萌生的绝望格外感兴趣。
他观察着人类，模仿着一切有关他们的丑态，在扭曲的恶意中体验快慰。
直到他遇见了克莉塔，“觉醒”之后的克莉塔，他觉得拥有额外份记忆的克莉塔比好多人都要有趣。
所以他决定悄悄跟着她，这次来和我见面只是为了道别，顺便，从我身上取走许多年前欠下的报酬。
恶魔以绝望为食，虽然现在因为对克莉塔的兴趣变得不那么渴望了，但依旧聊胜于无。
于是，恶魔将其从克莉塔视角所有的记忆全部转移到了我的身上。
我得知了一切，得知了那种无形的力量究竟为何。
我，奥克特普斯，不过是一款乙女游戏中的可攻略NPC。
被固定了性格，被拟好了从出生到死亡全部人生的操线木偶。
不论是邪恶也好，温柔也罢，亦或是下一秒被腰斩，全全然然取决于杜撰剧情者的一念之差。
这样残忍的真相的确让我震惊，但丝毫无法减少我对克莉塔的歉疚。
终究是我用这双手真切地、亲手造成了她的创伤，令我庆幸的是，恶魔告诉我这份记忆不会持续到之后。
她会忘记我，如同舍弃旧时的存档般，一切从新开始。
这样也好。
毕竟对她做出那些事情的我不值得被她记住，更不值得被他原谅。
而我只要像现在一样，品味着她所品味过的绝望、挣扎、惶恐，所有的所有，一面回忆着她的脸庞样貌，一面在暗无天日的死亡走向彻底的湮灭就好。
*
*
我做了一个梦。
在梦里我回到了童年时居住的那个小村庄。
不愿意回家的我依旧在漆黑的夜里打发时间，也同样在那里，不出所料遇到了年幼时的安迪和贝姬。
在梦里，我第一次勇敢了起来，我带着他们逃出了村庄，那是一场没有计划的离家出走，我们躲过大人的追寻，跋涉过山丘，到往了另一座相隔甚远的、从未去过的村子。
全身脏污草屑、饿到奄奄一息的我们遇上了恰巧到河边洗衣服的克莉塔。
她惊讶于我们的狼狈，善良的她将我们带到了自己家。
她有一个同我和安迪贝姬无差的糟糕家庭，视她如空气溺爱着长子的爸爸妈妈，还有一个时刻欺负她、甚至欲念对其图谋不轨的兄长。
在我的梦境里，聪明的安迪设法让克莉塔的哥哥自动踏入了他所布下的陷阱，从此再也没能回来。
天使长相的贝姬利用花言巧语，取得克莉塔夫妇的信任，尔后微笑地轻易让二人亲自走入了死亡。
在梦里，安迪仍就是那样挂着游刃有余的笑容，他拿胳膊肘捅捅我的肩膀，爽朗地说“嗨伙计，这下我们拥有足够的房间了”。
在梦里，贝姬兴高采烈地抱住全然被蒙在鼓中的克莉塔，她替她感到愉快地说“这下莉莉再也不用再被婊子和猪猡欺负啦”。
就这样，后来，我们四个互相扶持地生活在了一起，住在同一个小房子里。
再后来，安迪和贝姬恋爱了，我并不意外，但是格外担忧他们肚子里的孩子。
我听说，这样的孩子估计不会很聪明。
安迪耸耸肩，笑着说：“想什么呢老兄，贝儿是我爹花一个钢镚儿买来的呀。”
被克莉塔搀扶进来的贝姬恰巧听到，先是捂嘴露出惊讶的神情，最后摸着微鼓的小腹安心似的松了口气。
我眼神复杂地看了贝姬好一会儿，还是真挚地祝福了他们。
孩子出生后，安迪和贝姬就在一边乳孩子的进程中一边撮合我和克莉塔。
毫无经验的克莉塔呆呆乎乎的，被贝姬耳旁风吹多了，好长一段时间遇到我就脸红，掉头就跑，跑几步就摔，我上前仔细查看，发现是她的鞋子反了。
安迪教我讨女孩子开心的方法，他贡献出收集到的一种夜里会发出萤火般光芒的小石子，夜里摆放在我和克莉塔相约散步的小路上，摆成扭曲恐怖的巨兽状，克莉塔悲鸣着一下子扑缩到我怀里，直到我将她半推半抱带回家，她也都还战战兢兢眼眶泛红不愿意松开我的胳膊。
之后我和安迪促膝长谈了好一会儿。
“我以为你起码会摆个正儿八经的爱心。”
“太老套。今天的效果就不赖，不是么？”
只能说，安迪依旧是我记忆中那个熟悉的安迪。
安迪和贝姬的毛孩子会跑能跳了，很调皮，有一天，他独自一人闯入了村庄内被严禁入内的禁林。
我和安迪分头去找他，禁林里，我救下了被吓到一动不敢动的毛孩子，却被诡异的非人所标记。
之后我便成了接近怪物的存在，克莉塔留着泪一刻不停地守在我身边，紧握着我被伤融化了的沥青一般凝聚不成形状的手，摇着头拒绝我所提出的取消婚约的决定。
……
很多很多年后，我们有了自己的孩子，为了避人耳目，容貌丝毫不改的我带着克莉塔与孩子告别了安迪一家，离开了村子。
我们找到一处开满蔷薇的森林，在那里筑了房，远离尘世，过着安定下来的平凡生活。
直到我们的孩子长大、结婚、有了孩子，孩子的孩子也有了孩子，木床上白发苍苍的克莉塔紧握着我的手，贴在我的耳边轻轻低语，尔后，微笑地、永远地合上了双眼。
“我爱你。”
这是她对我所说的最后的话语，是永远无法在梦境以外听到的虚言。
……
梦境的最后，冷灰的墓碑在无数野花的簇拥中静静沉睡。
白皙娇嫩的手为它带来一束挂着新鲜晨露的白色蔷薇。
那是克莉塔的手。
彼时的她年轻如故。
是的，怪物的资质使我轻易达成了某个夙愿。
我代替了她的衰老与死亡。
……
我想，彼时从那份“束缚”彻底挣脱出来的我，终于也有资格对你诉说那样奢侈的告白了吧：
我也爱你，克莉塔。
——非常非常。
*
我从梦里醒来。
又或者说，我不太确认，这是那段人生中寿命魔法成功后的我再一次的死亡。
我清晰地窥见熟悉的景致，怀着某种难言的心绪，我顺着熟悉的道路一路向前，通向记忆里的村子。
在那里，我意外地看见与狼少年谈笑嬉戏的克莉塔，也不出意料地看到隐蔽处正在阴冷地注视着这一切的、另一个“我”。
我恍然间明白了什么。
没有犹豫，我径直上前。
在他（我）察觉到我的靠近前，利落杀死了他（我）。
*
……
【H?E——新生】
…………
【检测到奥克特普斯（Octopus）做出违反剧情设定行为，角色意识已觉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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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洛线-完
睁眼时，我再次遇到了恶魔。
彼时的“他”已然恢复成原本的样貌，没有再使用Q的形象，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总感觉对方比起最初相见时显得兴致缺缺。
恶魔告诉我，他是全知全能的存在。
正因为全知全能，所以无聊，也因此对痛苦挣扎的人类所萌生的绝望格外感兴趣。
他观察着人类，模仿着一切有关他们的丑态，在扭曲的恶意中体验快慰。
直到他遇见了克莉塔，“觉醒”之后的克莉塔，他觉得拥有额外份记忆的克莉塔比好多人都要有趣。
所以他决定悄悄跟着她，这次来和我见面只是为了道别，顺便，从我身上取走许多年前欠下的报酬。
恶魔以绝望为食，虽然现在因为对克莉塔的兴趣变得不那么渴望了，但依旧聊胜于无。
于是，恶魔将其从克莉塔视角所有的记忆全部转移到了我的身上。
我得知了一切，得知了那种无形的力量究竟为何。
我，奥克特普斯，不过是一款乙女游戏中的可攻略NPC。
被固定了性格，被拟好了从出生到死亡全部人生的操线木偶。
不论是邪恶也好，温柔也罢，亦或是下一秒被腰斩，全全然然取决于杜撰剧情者的一念之差。
这样残忍的真相的确让我震惊，但丝毫无法减少我对克莉塔的歉疚。
终究是我用这双手真切地、亲手造成了她的创伤，令我庆幸的是，恶魔告诉我这份记忆不会持续到之后。
她会忘记我，如同舍弃旧时的存档般，一切从新开始。
这样也好。
毕竟对她做出那些事情的我不值得被她记住，更不值得被他原谅。
而我只要像现在一样，品味着她所品味过的绝望、挣扎、惶恐，所有的所有，一面回忆着她的脸庞样貌，一面在暗无天日的死亡走向彻底的湮灭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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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做了一个梦。
在梦里我回到了童年时居住的那个小村庄。
不愿意回家的我依旧在漆黑的夜里打发时间，也同样在那里，不出所料遇到了年幼时的安迪和贝姬。
在梦里，我第一次勇敢了起来，我带着他们逃出了村庄，那是一场没有计划的离家出走，我们躲过大人的追寻，跋涉过山丘，到往了另一座相隔甚远的、从未去过的村子。
全身脏污草屑、饿到奄奄一息的我们遇上了恰巧到河边洗衣服的克莉塔。
她惊讶于我们的狼狈，善良的她将我们带到了自己家。
她有一个同我和安迪贝姬无差的糟糕家庭，视她如空气溺爱着长子的爸爸妈妈，还有一个时刻欺负她、甚至欲念对其图谋不轨的兄长。
在我的梦境里，聪明的安迪设法让克莉塔的哥哥自动踏入了他所布下的陷阱，从此再也没能回来。
天使长相的贝姬利用花言巧语，取得克莉塔夫妇的信任，尔后微笑地轻易让二人亲自走入了死亡。
在梦里，安迪仍就是那样挂着游刃有余的笑容，他拿胳膊肘捅捅我的肩膀，爽朗地说“嗨伙计，这下我们拥有足够的房间了”。
在梦里，贝姬兴高采烈地抱住全然被蒙在鼓中的克莉塔，她替她感到愉快地说“这下莉莉再也不用再被婊子和猪猡欺负啦”。
就这样，后来，我们四个互相扶持地生活在了一起，住在同一个小房子里。
再后来，安迪和贝姬恋爱了，我并不意外，但是格外担忧他们肚子里的孩子。
我听说，这样的孩子估计不会很聪明。
安迪耸耸肩，笑着说：“想什么呢老兄，贝儿是我爹花一个钢镚儿买来的呀。”
被克莉塔搀扶进来的贝姬恰巧听到，先是捂嘴露出惊讶的神情，最后摸着微鼓的小腹安心似的松了口气。
我眼神复杂地看了贝姬好一会儿，还是真挚地祝福了他们。
孩子出生后，安迪和贝姬就在一边乳孩子的进程中一边撮合我和克莉塔。
毫无经验的克莉塔呆呆乎乎的，被贝姬耳旁风吹多了，好长一段时间遇到我就脸红，掉头就跑，跑几步就摔，我上前仔细查看，发现是她的鞋子反了。
安迪教我讨女孩子开心的方法，他贡献出收集到的一种夜里会发出萤火般光芒的小石子，夜里摆放在我和克莉塔相约散步的小路上，摆成扭曲恐怖的巨兽状，克莉塔悲鸣着一下子扑缩到我怀里，直到我将她半推半抱带回家，她也都还战战兢兢眼眶泛红不愿意松开我的胳膊。
之后我和安迪促膝长谈了好一会儿。
“我以为你起码会摆个正儿八经的爱心。”
“太老套。今天的效果就不赖，不是么？”
只能说，安迪依旧是我记忆中那个熟悉的安迪。
安迪和贝姬的毛孩子会跑能跳了，很调皮，有一天，他独自一人闯入了村庄内被严禁入内的禁林。
我和安迪分头去找他，禁林里，我救下了被吓到一动不敢动的毛孩子，却被诡异的非人所标记。
之后我便成了接近怪物的存在，克莉塔留着泪一刻不停地守在我身边，紧握着我被伤融化了的沥青一般凝聚不成形状的手，摇着头拒绝我所提出的取消婚约的决定。
……
很多很多年后，我们有了自己的孩子，为了避人耳目，容貌丝毫不改的我带着克莉塔与孩子告别了安迪一家，离开了村子。
我们找到一处开满蔷薇的森林，在那里筑了房，远离尘世，过着安定下来的平凡生活。
直到我们的孩子长大、结婚、有了孩子，孩子的孩子也有了孩子，木床上白发苍苍的克莉塔紧握着我的手，贴在我的耳边轻轻低语，尔后，微笑地、永远地合上了双眼。
“我爱你。”
这是她对我所说的最后的话语，是永远无法在梦境以外听到的虚言。
……
梦境的最后，冷灰的墓碑在无数野花的簇拥中静静沉睡。
白皙娇嫩的手为它带来一束挂着新鲜晨露的白色蔷薇。
那是克莉塔的手。
彼时的她年轻如故。
是的，怪物的资质使我轻易达成了某个夙愿。
我代替了她的衰老与死亡。
……
我想，彼时从那份“束缚”彻底挣脱出来的我，终于也有资格对你诉说那样奢侈的告白了吧：
我也爱你，克莉塔。
——非常非常。
*
我从梦里醒来。
又或者说，我不太确认，这是那段人生中寿命魔法成功后的我再一次的死亡。
我清晰地窥见熟悉的景致，怀着某种难言的心绪，我顺着熟悉的道路一路向前，通向记忆里的村子。
在那里，我意外地看见与狼少年谈笑嬉戏的克莉塔，也不出意料地看到隐蔽处正在阴冷地注视着这一切的、另一个“我”。
我恍然间明白了什么。
没有犹豫，我径直上前。
在他（我）察觉到我的靠近前，利落杀死了他（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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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E——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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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检测到奥克特普斯（Octopus）做出违反剧情设定行为，角色意识已觉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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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洛线-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