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违的阳光铺洒在阳台,驱散了接连多日的暴雨带来的粘腻潮湿。

    厨房内锅里的汤翻滚着,流理台上放着的手机闹钟响起。正在房间换衣服的盛晴听到声音,赶紧穿好衣服到厨房把闹钟关了。锅里的汤已经烹饪完成,她将汤盛到保温盒里,胡萝卜玉米排骨汤澄澈透亮,玉米胡萝卜清甜,排骨软糯。

    盛晴提着保温盒来到玄关穿鞋,手机响起消息铃声,是李与衡发来的:【今晚七点,可以吗?】

    盛晴回复【可以】

    【好,那晚上茗湖见。】

    盛晴穿好鞋后,站在大门前犹豫片刻,最后返回房间带上那枚戒指,戒指被她放在床头柜的最下层抽屉。

    打开抽屉,印入眼帘的是一个红色的戒指盒,旁边有一个已经上锁的铁盒,被压在下面的是一叠病历。

    盛晴拿起戒指盒,露出了下面病历写着的内容:“盛晴,女,22岁,创伤后应激障碍(PTSD)伴随抑郁…”

    打开戒指盒,那枚莫比乌斯环的女戒正躺在其中,很快它就该回到它真正主人的身边了

    盛晴将戒指连盒一起装进挎包当中,背着包提着保温盒出门上班去。

    江州市的街道上种满了木棉花树,花季已过,木棉树正在抽枝叶长新芽,枝头上的果实裂开,露出其中的木棉和种子,丝丝缕缕的木棉飘散在空气中。

    李与衡坐在办公室里,听着下属汇报工作进度。

    “中心医院的一次性医疗用品已经准备好出仓了,因为前几日的暴雨,省二院需要的设备今晚才能到江州…”

    李与衡听后说:“跟省二院协调一下签合同时间,安排在下周一吧。”

    “好的,马上去办。”方明听到上司工作安排,正准备出去电联省二院。

    李与衡看到他的反应,又叫住他:“方明,通知项目一部的同事们今天按时下班,周末好好休息,签完约之后下周五和周末连休三日,你也一样。”

    方明听到李与衡的话忍不住激动地说:“真的吗,谢谢老板。”

    他甚至还向上司进行了一个诚挚的鞠躬。

    因为省二院的这项业务,项目一部的成员们都忙活了大半个月。江华集团绝不是那种吝啬的企业,只要是加班都能拿双倍工资和补贴。

    但是李与衡觉得人不是一台机器,每个人都需要时间调整自己,所以李与衡总在他能做到的范围内,给予他手下的员工适当的休息。

    方明无比庆幸自己的上司是一个开明的领导,开心地推门出去和同事们宣布这个好消息。

    门外传来欢呼声,李与衡听到后也忍不住嘴角上扬。

    打开手机看到和盛晴的聊天记录,心情也更愉悦了。

    拨通陶林泽的电话,就对那头说:“阿泽,帮我预订一个茗湖的包间。”

    茗湖酒楼是陶氏旗下的产业,现在已经全权交给陶林泽打理。

    “你们部门聚餐吗?多少个人过来。”

    “不是,两个。”

    “好的。”待陶林泽反应过来,对着电话大喊:

    “诶?两个?不是,哥你和谁一起呢?女生吗?”

    陶林泽的八卦雷达疯狂作响。

    “嗯,你订不订?”

    “好好好,订订订,反正兄弟我也不是没见识过你坠入爱河后重色轻友的样子…呜呜呜…”

    陶林泽在那头吐槽着他曾经的“罪行”,说着说着还假装哭了起来。

    “行了行了,帮我订今晚七点的,谢啦。”李与衡打断他的“哭诉”。

    “你到了报我名字就行,什么时候能让我们见见你对象的真容…”陶林泽还想再继续说什么,就听到电话被挂断的声音。

    “好你个李与衡!”陶林泽忍不住骂出了声,立马打开微信群吐槽。

    【李与衡这狗东西好像有情况了!!!】

    【还让我帮忙预订茗湖】

    孟行回复:【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陶林泽:【就刚刚,我一听他说两个人】

    【就问他,是不是和女生一起】

    接着陶林泽发了一段语音,还模仿着李与衡的语气说道:“他说‘嗯,你订不订。’我靠,这绝对有情况啊,我都能想象得到他说这话时的那副嘴脸有多春心荡漾!”

    群内聊得热火朝天,当然大多数信息还是陶林泽这位当事人发的。

    李与衡看到消息只回复了一句:【还不是女朋友。】

    孟行:【“还不是”[狗头]】

    陶林泽:【翻译一下衡哥潜台词:即将是[狗头]】

    李与衡看到他们的信息心想:我也希望即将是。

    感情当中最怕的就是一方有情而另一方无意,一厢情愿的感情不叫□□情。

    在花店忙碌了一个上午的盛晴终于迎来了午间休息,她提着保温盒来到中心人民医院,这里还住着她的母亲,已经是植物人状态的母亲。

    在盛晴毕业之际,盛家一家三口到临江县祭拜爷爷奶奶。临江县山峦绵绵,接连多日的暴雨导致山体状态不稳定。意外是在他们回程路上发生的,一家三口好不容易等到雨停的一天启程回家,没想到踏上的是一条不归路。

    山体滑坡来的很突然,泥土混着巨石毫无征兆地从路旁的山坡滑下,几乎淹没了路上的车辆,附近的几家住户也未能幸免。

    正在驾驶着车辆的盛父意识到前方路况不对劲,正想掉头离开,突然之间车前方的地面极速陷落,父亲猛的刹住了车,接着一颗巨石从天而降,砸在了驾驶位那一侧,车辆急剧变性,坐在后座的盛晴眼前看到的是一片鲜血,染红了座椅,染红了父亲的白色衬衫,耳边是人们的尖叫声和警笛声。霎时之间,整个村子都沉浸在悲痛之中。

    等到盛晴再次醒过来,她已经躺在了医院的病床上。

    她看见舅舅、外公外婆还有干妈都站在病房门口讨论着什么,心里感到很奇怪。

    她喊了一声:“外婆,你们在干什么?”

    门外的四人连忙进来,外婆和干妈眼睛红红,外公和舅舅也是愁容满面。

    外婆想打起精神来,却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小晴你醒啦。”

    “我怎么在这里,爸爸妈妈呢?明天不是还要一起回江州吗?你们怎么也来临江了?”她有好多好多的疑问。

    外婆的眼泪又止不住地留了出来,干妈也转身开始呜咽痛苦。

    外婆抱着盛晴悲痛地说道:“孩子,可能你不记得了,你们昨天就出发了,你们在路上遇到了意外…”

    原来已经过了那么久了吗?可是为什么她好像没有这一段记忆?

    盛晴呆愣地说道:“意外,那爸爸妈妈呢?”

    她好像猜到了什么,身体开始止不住颤抖。

    看着自己妻子抱着外孙女泣不成声,外公出声说道:“你爸爸…已经走了,妈妈…刚做完手术,现在还没有度过危险期。”

    老人家不忍说出去世二字,在他们家这边说一个人走了就是指这个人已经去世了。

    好像一夜之间,她温暖的家就破碎了,如果这是梦该多好。

    如果这只是梦是不是还有醒过来的机会……

    盛晴再一次陷入昏迷,在梦中似乎又见到了那一片红色和听见耳边的尖叫。

    “应激性晕厥,病人在受到剧烈的精神刺激之后,血管舒缩功能出现障碍,导致脑部缺血,就会引起晕厥。她这种情况建议你们请专业人士过来给她做心理疏导,否则容易造成创伤后应激障碍……”门外的医生正在给四位长辈说着盛晴的情况。

    盛晴哭着从梦中醒来,外公外婆听到动静马上进来。

    盛晴看到后,马上下床,抱着外婆哭着说:“外婆我好害怕,有好多血…我看到了好多血…”

    “小晴不怕,我们在这里,我们在这里。”

    四人看到盛晴这样的状况,马上联系了心理医生过来为盛晴进行诊断和心理疏导。

    “病人无法接受父亲已经去世的事实,同时伴随着间歇性幻觉幻听,不断将自己置身于事故发生的那一刻,一遍遍重复承受着事故带来的刺激。初步确诊患上了创伤后应激障碍,俗称PTSD。”心理医生如是说。

    四人听到这话不约而同沉默,医生接着说道:“建议带她去省二院进行进一步的检查和治疗。”

    “另外,如果病人又出现了幻听幻觉之后,尽量不要让她用睡觉来逃避。很多患者就是经历了巨大刺激后还没能平复情绪就入睡导致患上PTSD的。”

    心理医生离开后,ICU那边也传来了噩耗。

    “病人因为脑干出血而进入昏迷状态,若持续不醒就可以定性为植物人。”

    阴雨仿佛落在盛家挥散不去,可惜一切都不是梦,没有醒过重来的机会。

    时间会抚平一切悲伤,风风雨雨,日升月落,窗外的鸟鸣和绿叶枝桠正在迎接新一轮的春夏秋冬。

    是啊,三年过去了。

    盛晴推开母亲的病房门,将保温盒放在床头的桌子上,打开保温盒,香甜的味道弥散在病房中,一时之间这里好像也有了一点点家的味道。

    盛晴坐在病床旁一边喝着汤,一边和妈妈说话,可惜说话的对象不会给她回答。

    植物人其实看起来更像是进入深度睡眠的人,有呼吸,眼球手指都能动,有的植物人甚至能进行翻身。只是由于长期的卧床,他们身上的肌肉都会出现萎缩,而他们所能进行的也都是不受意识控制的动作。

    植物人家属都期盼病人能有醒来的那一天,盛晴也不例外。

    她每隔几天就会过来和母亲说说话,至少这样能让她觉得自己不是一个失去爸爸妈妈的人。

    “妈,我来了,今天是周五,做的是胡萝卜玉米排骨汤,我现在厨艺可好了呢。”盛晴一脸骄傲地说着。

    “我前几天见到李与衡了,你还记得他吧?就是那个假装路过我们家门口,结果被乐乐追着跑的男生。”

    乐乐是盛家养的一只边牧,在盛晴大二的时候寿终正寝,年享15岁。

    盛晴讲到这里也忍不住笑出声。

    “以前爸爸还总是吐槽他像个黄毛小子,才会被乐乐当做是坏人追着跑…”

    回忆里的画面多么美好,盛晴眼角泛着泪光,嘴角却是翘着的,像是幸福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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