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子慕闹出的那番动静即墨寻哪能听不见?她甚至想也不用想就知道,肯定是她那作风张狂的老父亲安排的,只是她这人同即墨瑜不同,即墨瑜好热闹,她却喜静。

    在外面人同一句话喊到第七遍的时候,她终于吩咐侍女把那什么金子慕和即墨瑜一同请到自己院子里来。

    “寻儿!快瞧瞧为父替你挑选的未婚夫婿。”

    即墨瑜有些心虚的举着折扇半遮面庞,只露出一双笑的弯成月牙的眼睛,他瞥了一眼躲在自己身后面红耳赤的金子慕,默默挪开一步将人完整的露出来:

    “鼻子是鼻子,眼是眼的,年纪小,好调教。”

    金子慕听旁人这么说自己心底肯定是有怨的,通透如宝石般的金色眸子恶狠狠地瞪了即墨瑜一眼,但察觉到即墨寻的目光后又迅速垂下了脑袋。

    即墨寻还好奇,这人怎的这般羞涩?她父亲莫不是真拐了个孩子回来?

    即墨寻又仔细打量对方一番,乌黑长发用发带束于身后,发丝随意垂落。鹅黄衣袍下的内衬有黑有白,腰间系的是墨绿色麒麟玉佩,黑色腰带也是当前灵界正兴的款式。

    整个人的着装干净利落。

    少年五官俊秀端正,带着一些不谙世事的青涩,眉眼灵动有神,看生人也不显冷,尤其是那一双金色的眸子,宛如初晨日光,叫人忍不住亲近。

    “父亲,不知这金二公子年岁几何?可否成年?”

    不行,虽然模样瞧着不错,但还是太生涩了,像个孩子。

    即墨瑜沉默了,这他倒还真不知道,看这小子个头都快赶上自己了,总不至于太小。

    金子慕对上即墨寻疑惑的目光答道:

    “还有五百年才成年。”

    即墨寻面上虽不动声色,内心却暗暗窃喜,还好,她还能快活五百年。

    有个年岁小的未婚夫也不是不行,起码不用急着成亲,也不会再被安排同哪家公子见面,等过五百年小未婚夫长大成年,她再想个借口拒了便是。

    即墨瑜见即墨寻不吭声,以为是自己女儿没瞧上,嫌弃对方年纪小,急忙开口替金子慕说好话:

    “寻儿,男子年岁小一点不是缺点,你瞧那白虎族这一任的监兵神君,也不过堪堪一千两百岁,毛都没长齐,不照样所向披靡,战无不胜?”

    说罢他又把目光落到金子慕身上,用折扇挑起金子慕腰间那枚麒麟玉佩,也不知他用了什么手法,还不等对方看清,就轻轻松松将玉佩“偷”了来,挂绳勾在扇板上摇摇欲坠。

    “子慕虽不及监兵神君年少有成,但天资聪颖,未来可期。”

    即墨寻并不反驳,她抬手将那枚麒麟玉佩拿到手中,一瞬间,金光乍现,麒麟玉佩伴随着温和的光芒也微微发热,属于金子慕的灵力在她手中缓慢流转,紧接着,那枚玉佩居然在众人的见证之下,变换成了一张通体赤金的弓!

    弓身太沉,即墨寻险些没拿稳,少女愣了一瞬,目光一直落在这张弓上,眼底除了震惊,还有对这张弓的喜爱。

    不止她一人,就连金子慕和即墨瑜都没想到会这样,即墨瑜只惊讶了一瞬又很快面露喜色,

    “没想到你同子慕的本命法宝居然能产生共鸣,你二人当真命定有段缘。”

    即墨瑜没想到,自己随手抓来的替即墨寻“挡灾”的少年居然真同即墨寻有缘,天意,一定是天意!

    灵族人的一生中会有很多法宝与武器,但本命法宝只会有一个,它可以不被重用,也可以威力平平,但一定是同自身最契合的武器,关键时刻,还能为主人承担致命伤害。

    除了自己与自己命定之人,旁人无法使用。

    当然,也有另一种情况,那就是双方属性完全契合,这样的体质虽难遇,却也最适合灵修……

    金子慕同即墨寻二人之前从未见过面,若非二人完全契合,金子慕的本命法宝又怎会对即墨寻有反应?

    寻常灵族提亲就算备的礼再丰厚,也万不可能将自身的本命法宝送上,可这金子慕却偏偏送了,起初即墨瑜还以为是这小子未表诚心……

    即墨瑜敏锐的捕捉到少年眼底闪过的一丝慌乱和羞涩,心中隐隐有了答案。

    狐族以尾数为贵,当今的小灵王就有罕见的十条狐尾,可谓是上天眷顾,灵力天生强盛,天赋更是直逼满天神佛。

    传闻,麒麟部以三眼为尊,而那第三只生在额头的竖眼,能看破天机,洞悉天时!只是可惜,麒麟部本就人丁稀薄,三眼麒麟更是万年难见,他们是命运的宠儿,是天生的执法者。

    可是真相究竟如何,即墨瑜懒得琢磨,他只希望,这人能帮即墨寻化了劫难。

    长姐生前散尽灵力窥得天机,算出小灵王与即墨寻各有劫难,小灵王需得隐忍千年方可化解。而即墨寻,她命里的劫数,因情起又因情灭,恐令六界动荡。

    可惜长姐修为不足,只能算出即墨寻命里有变数,却算不出令其产生变数的究竟是谁。

    而即墨瑜所能想到的化解之法,便是让全天下人都知晓,他即墨氏的即墨寻已有良缘,想来这样应当能让那孽缘望而却步。

    至于这孽缘会不会是金子慕……

    只见即墨寻拿着那张弓爱不释手道:“你这法宝颇具神性,如何称呼?”

    金子慕洋洋得意:“随我姓,单名唤黎,金黎,好听吧!”

    即墨寻嗤笑一声:“你当儿子养呢?”

    金子慕见对方这态度显然有些不服气,立马冲上前就想将弓抢回来,即墨寻只微微一偏身子就叫他摔了个四脚朝地,好不滑稽!

    即墨瑜叹了口气,这种头脑简单,嘴比腿快的白痴,怎么看都不像是能动荡六界的。

    就算是,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他也能及时察觉出什么,然后亲手将他绞杀。

    正当他沉思之际,手中折扇扇柄所挂的玉坠隐隐泛起蓝光,即墨瑜看了眼即墨寻的方向,他二人还在那玩闹,金子慕摔在地上浑身都沾染了灰尘,即墨寻并不扶他,他索性就坐地上恶狠狠瞪着对方不起来了……

    即墨瑜觉得这两人也算投缘,本以为即墨寻会很反感对方,可眼下瞧着她捉弄金子慕笑得不亦乐乎的模样便也放下心来,他对金子慕道:

    “金二公子便在我这府邸好生休息,我会命人收拾出一间客房,二公子想住多久全凭心意。”

    金子慕不装了,连忙跳起身并拍去衣摆上的灰尘。

    随后即墨瑜又对即墨寻说:

    “寻儿,为父有要事处理,恐怕这几日都不能回来陪你,切记不要一个人外出。”

    即墨寻见即墨瑜眉头微蹙,心里便了然一切,她向父亲行了一礼,金子慕亦然。

    只听她道:“父亲此去一路顺风,诸事皆宜。”

    即墨瑜笑着点了点头,随后便转身飞上刚落地的青鸾背上,同鸾鸟直上云霄。

    金子慕望着鸾鸟飞去的方向不由感叹:“即墨氏当真富可敌国,出行坐骑都是上乘神兽。”

    即墨寻瞥了他一眼,金黎弓在她手上又变幻成了麒麟玉,她瞬间没了兴致,将玉佩往金子慕面前随意一抛,嘴里还不忘出言嘲讽:

    “金氏当真是没落了,二公子竟然连灵王坐骑都不识得。”

    金子慕眼疾手快的接住玉佩,有些心疼的用衣袖擦了擦,他并不理会即墨寻的出言不逊,反倒问她:

    “这可是聘礼,你还我作甚。”

    金子慕弄不懂,明明刚刚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不高兴了,兄长说得果然不错,女人心,海底针。

    即墨寻不理会,转身就自顾自往房里走去,金子慕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心想这女人真是傲慢,待客之道懂不懂?

    他出声喊道:“喂,你天天闷在宅子里不无聊吗?”

    即墨寻脚步顿了顿,但依旧背对着他,少女没好气道:“与你何干?”

    金子慕不恼,语气里反倒带了些挑逗,他双手环抱于胸前,少年微微仰起头,神情得意极了:

    “想不想出去玩?”

    即墨寻沉默了,不说想,也不说不想,但步子就是停在那,显然是想等对方继续说下去,金子慕也会意,

    “我可是知道不少好地方。”

    即墨寻思虑片刻,语气中带了些质疑:“即墨氏方圆几里之外我都去过,哪有什么好玩的地方。”

    金子慕挑了挑眉:“谁说即墨氏了?况且我对这附近又不熟,我带你去的,当然是我所熟悉的。”

    即墨寻将信将疑,不可否认的是,她的确有些心动,自幼时起她便格外向往外面的世界,只是现如今灵界动荡,即墨氏的处境十分尴尬,倘若她出门叫逮人抓了去,岂不是给大家添乱?

    “父亲说了,不让我出门。”

    金子慕看出了她眼底的动摇,索性无视她的口是心非,三步并做两步上前拉住她的胳膊,另一只手则顺手接了一片落叶,不等即墨寻反抗,金子慕就施法吟咒,那片叶子随即裹上金色光芒飞到半空中,原本还只有巴掌大的叶片瞬间便扩大数倍!

    即墨寻看呆了,也完全忘了要反抗一说,待她回过神来已经被金子慕带上了那片叶子上。

    二人踏上叶身的那一刻,叶子便缓缓上升,直至飞出即墨氏的亭院。

    这感觉当真是稀奇,原本一触即碎的落叶此刻竟能栽两人飞行。只是即墨寻仍旧不适应这突如其来的失重感,金子慕便同她一起坐着。

    “如何,还不赖吧?”

    这人一笑,眼睛里就像闪烁星光,也正因如此,即便才第一次见面,即墨寻也不反感他,这人身上有一种少年人独有的热情与明媚。

    即墨寻由衷赞叹:“当真稀奇。”

    纵使法力高强如即墨瑜,她都没见对方用过这样的法术。

    金子慕摆了摆手,方才还一副等人夸奖的模样,这回倒是装起了无所谓。

    “其实也没什么,这法术还挺长见的,之前见过兄长同人传信,就是在纸折的鹤上施加这个口诀,那纸鹤就能有目的的飞起来,我无非就是耍些小聪明罢了,估计大多数人都不屑往这方面想,我就不一样,毕竟金家没落了,省些买坐骑的钱。”

    “你这人还怪小心眼,别人一句气话你能你好半天。”

    金子慕笑了笑,不置可否,他随意躺下身子,目光却一直落在即墨寻身上。

    兴许真是天意?恰好他见到即墨瑜的第一眼,他额间被施加封印藏起来的第三只眼就隐隐约约看到了些画面。

    只是那些画面并不连贯,七零八碎,叫他自己也不明白具体发生了些什么,但他看到了自己身穿喜服携着一名同样穿喜服的女子,画面一转,接受他们行礼的正是即墨瑜!

    命运之眼给予他一部分共情自己的能力,他感受到,那时的他,是真的心悦身边之人,只是这感觉又相当复杂,十分爱慕中居然还掺了八分苦楚,余下二分满是心酸。

    可即便如此,那时的自己居然也是开心的。

    金子慕好奇,喜欢一个人,一定要是这种感受吗?所以,他未来,会喜欢即墨瑜的女儿?

    不行,如果,他会同即墨瑜的女儿成婚,那命运之眼此时苏醒,一定是在提醒他阻止长兄答应对方。

    随后,向来叛逆不服管教的他难得顺应了一切安排,也如愿见到了即墨寻,那个令自己情绪复杂的罪魁祸首。

    也不知是命运之眼共享的情绪尚未散尽还是自己由心而生,又或许都有,他见这姑娘第一面,心脏便仿佛不再是自己的了,如四月春风拂面,席卷微尘迷了眼,睁眼闭眼都叫人燥。

    明明不是没见过姿容更出挑的,只是……只是这人眼睛着实漂亮,让人看了就挪不开视线。

    对,只是眼睛漂亮。

    他默默在心底为自己开脱,眼底却又莫名出现一个画面,画面里的女子比眼前人更加成熟,在月色下翩翩起舞,整个人像是镀了层柔和的银光,叫他心头一颤。

    直至对方目光看向自己,那双眸子璀璨如星夜,悲凉又安静,渐渐的,女子的面庞同眼前这位少女重叠。

    他想,他完全被眼睛控制了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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