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醉时的意识和感觉模糊在一起,世界被简单分割成几个相互交融的范围,带着醉意的温热呼吸和洗发水的味道纠缠后充斥着鼻腔通过神经的反射到达大脑深处。

    廉价的柑橘气息、像一把糖果融化在口袋里的甜腻味道,你想起来了,这是超市促销的那款家庭装洗发水的味道。

    咲乐细软的发丝、幸介怎么梳都坚持炸开的头发也是同样的味道,你也是。

    你晃动着脑袋去嗅自己的发尾,随即被人扶正了脑袋。

    “别乱动。”熟悉的味道里混杂着烟草和洗洁精的踪迹,你听话地顺从那双手的力气摆好自己的脑袋。

    能思考和想起的事情非常有限,从散逸的思绪里抓住一点奇怪的想法:

    那些被储存在记忆中的上千万气味,似乎都被情感所印记着。

    人是生活在社会中的动物,在思考前就会不自觉用感官去试探环境,哪怕是潮湿的闷臭味,当它与家这一情感指代所联系时,好像也会变得熟悉亲切起来。

    经由阳光充分晾晒过的被褥,靠近去闻时,会不自觉期待夜晚的入睡;哪怕是走在路上,也总是偏向去往盛开着花朵的一侧。

    或喜欢或厌恶,或熟悉或陌生,不同的气味大约都能在大脑里分类成两类,但有一种味道你不知道要把它放到那一边去。

    医院里难以描述的混合味道。

    消毒水、药品和素色的墙壁。

    它好像是中性的,你不能说讨厌,也绝不算喜欢,一同唤醒的情感混杂着片刻心悸和大片平淡的酸涩不甘,余带着些许细微的疼痛。

    好像你就站在谁的病房中,机械固定的运作声随着呼吸和心跳有序地响起,用沉默闪躲地去看窗外枯竭苍白的风景。

    “已经很好啦。”他笑着说。

    才不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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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近大概是做了什么伤心的梦,醒来时可以收获一枕头的泪痕,说实话,你一开始还以为是自己睡觉流口水什么的,但是眼睛肿得有些许严重。

    不过梦的内容你是半点也想不起来了。

    大概是咲乐帮你拉上的窗帘,房间里昏暗无光,这回你醒来时枕头倒是干干净净,顶着睡得混乱的头发摸出手机,发现已经接近午饭点。

    痛失早饭!大意了!

    不过你也好久没有睡上这么久了,熟练地伸展身体后起床,拉开窗帘看见还没去上班的织田和孩子们在后院晾衣服。

    你眼尖地看见他手里晾着的是那件他昨天穿的衬衫。

    昨天晚上的事情你大概有印象,但是回来时的细节是想不太起来了,不会是你昨天发酒疯吐了他一身吧?

    洗漱完后你匆匆下楼,想帮织田晾衣服聊表歉意。

    “早上好,正、”织田作之助顿了一下,想想后改口道,“……川岛芳子。”

    ……要死了。珍贵的、会随年纪衰退的记忆力为什么要用在这种没用地方上啊?

    咲乐在一旁纯真地发问:“川岛芳子?谁?”

    你能怎么办呢,当然是在织田说出什么不妙的话前勉强挤出笑容说道:“是警界一位非常令人敬佩的前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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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想再深究川岛芳子的问题,收到名侦探短信的你找到借口逃跑了。

    面对问题很难,但逃跑你确实有一手。

    名侦探非常简单地发了个地名给你,估计是又在横滨的大街上迷失了。你到达现场时,他正对着一棵树发呆。

    “……请问您在干什么呢?”你小心试探道。

    他幽幽地转过来吐出话语:“你能办得到的吧?”

    莫名的严肃态度让你紧张起来:“……违法的事情我不干哦?”虽然你现在是停职中没错,先前揍上司那拳也毫无悔过之心,但本质上你还是个善良的警察。

    虽然听上去没什么说服力就是了。

    他忍住羞耻破罐子破摔般大声地说:“我的眼镜不见了!”

    说完后就转过头去不理你了,看上去是在和自己赌气,你对小孩真的苦手,只好耐心问他:“那能请名侦探推理一下结果吗?”

    “不行,”他委屈但理所当然地说,“没有眼镜发动不了异能力。”

    啊哈,名侦探的弱点。

    这么说来,你的异能力有没有弱点呢?

    【怎么没有,您先前吐的是空气吗?】许久没说话的系统突然嘲讽你,让你别忘了先前狼狈忍受眩晕感的日子。

    也不怪你嘛,毕竟你这个人脑容量有限,会自动删除掉很多不愉快的记忆,比如川岛芳子和川岛芳子还有川岛芳子。

    可恶、一点也没忘!

    “那就只能用笨蛋的方法解决问题了,”你把注意力从川岛芳子转回名侦探的身上,“还记得都去过哪里吗?”

    “……记得是记得,”他说,“就是不知道怎么走。”

    终于知道他先前对树到底是在发什么呆了。

    你自然地伸出手,乱步略微矜持地把斗篷的一角塞进你手心,示意你可以走了。

    大半个横滨的点心屋都要给你们逛完了,乱步手里重新拎满包裹,皱着眉头往嘴里丢团子,嚼着糯米点心的嘴巴含糊不清:“看来也不在这里啊。”

    不是怎么还吃上了?你默默吐槽。

    乱步兴致缺缺地又去拆新的袋子:“这次迟到可不能赖在本侦探头上哦,毕竟最重要的东西丢了嘛。”

    “……迟到?”

    “嗯,”他歪了歪脑袋,撇撇嘴说,“反正早去晚去都差不多,那群没用的警察多久都破不了案吧?”

    “冒昧问一下约定的时间是什么时候呢?”你问。

    ……

    你不该问的,约定的时间早就过去了,名侦探本人对这件事情并不在乎,反倒是你的心情在起伏。

    怎么说你也尝过搜查课的苦,那群没破案就往死里整的同僚们,毫无意义和效率的消耗式行动,想起他们的魔鬼作息你就忍不住发抖。

    名侦探在空气里闻出一点不对的味道,在你沉默的空隙中有些心虚地转过头去假装看点心货架。

    “……乱步先生、”你皱起眉,刚想开口就被打断了。

    “都说了不是不想去!那副眼镜是很!重!要!的东西,”他比你先一步炸起毛,“反正他们也不想看见本侦探的吧?破案又花不了多少时间,他们等着就好了!”

    最后没道理地指控你:“难道你也嫌我麻烦吗?”

    “啊?”你让他先停停,“……那副眼镜是半框的对吧?”

    你找到眼镜了。

    在哪里呢?

    你的手绕到乱步的身后,在斗篷的衣领处抽出了一副普通的眼镜。

    事情变得简单起来。只是某人把眼镜别在衣领后然后非常愉快地把这件事情忘记了。乱步一直跟在你身后,直到刚刚你才看见这个挂着眼镜的特殊背影。

    “所以为什么要把眼镜挂在后面啊?”

    “忘记了,”名侦探理所当然道,“本侦探哪有那么多空记这些事情啊。”

    “总之,现在可以去工作了吧?”你坏心眼地故意说,“名侦探?”

    乱步把衣角甩到你手里:“笑出来的话绝对不会原谅你。”

    “噗、”你没忍住,在他严肃的眼神下一本正经解释道,“……咳、是呛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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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大地大,这次遇到的组员竟然和上次那批差不多。就连那个正在进行桌面清理的组长都和上次的一模一样。

    他看见你更气了,指着你的鼻子要你出去:“你这家伙来这里做什么?不是停职了吗?”

    当然是来送名侦探啦。

    名侦探从你身后探出头来:“真闲啊?犯人抓到了?有空在这里大呼小叫不如快点结束吧?”

    语气之天真无辜,眼神之轻描淡写,作为名侦探的乱步真的好强,三句话就让组长攥紧拳头咬牙切齿,手上青筋跳了十八次。

    不过你也终于明白组长为什么这么讨厌乱步了,乃至于看见他的脸呼吸就粗起来。

    完全没给面子的名侦探指指点点,组长的脸色像吃了彩虹糖一样缤纷多彩。

    你还能怎么办呢?

    为了乱步先生的职业生涯考虑,为了组长的心血管健康考虑,还为了下面一起挨骂的组员们,你拆开他先前买的其中一袋点心,递到交叉着双臂的乱步旁边。

    “说累了吧?吃点点心。”多吃点,少说话。

    “要另一个味道,”他毫不客气地指使你,“还要饮料。”

    你本来是想自己去买的,但早就有人先你一步用这个理由跑出去了,看来也是受不了这窒息的氛围。

    组长把你叫出去谈话。

    精神萎靡的中年男子沉默着举着燃烧的香烟,缓缓吐出延绵的雾气。

    “你和那家伙是什么关系?”他又用那种深沉的眼神盯着你了。

    这样欠揍的眼神你上次也见到了,不过上次他虽然不讲道理你多少也有点冲动,但是这次你一定会充分理性思考后再行动的。

    普通的认识关系说出来估计他也不会信吧?写题的时候都说要站在出题者的角度思考,那么组长问这个问题是想干嘛呢?

    莫非……

    你懂了,肯定是他那无聊的自尊心又发作了,看着沟通不能的名侦探被顶撞自己的平平无奇临时下属顺利带过来,他一定是感觉到不服气了。

    但是你也不好意思编出个什么惊天动地的羁绊,名侦探认不认还是一回事呢,你只好委婉地说:“普通朋友。”

    希望这个关系能够安慰组长已经破碎的自尊心。不过要你说,就是组长自尊心太高才没办法和乱步好好相处的,名侦探嘴硬心软,也不是什么坏蛋啊。

    “哼,”组长冷笑了一声,“最好不过。”

    乱步在走廊的尽头喊你的名字,解决完事件的名侦探把尾音拖得好长,和身后那些紧急出动的组员们格格不入。

    “我饿了——”他懒懒地说,也不知道先前那些点心都吃到什么地方去了。

    你还是带他去吃饭了,因为组长竟然和你说可以报销。

    温暖明亮的餐厅里,在儿童套餐端上前先行享用起冰淇淋的名侦探把勺子含在嘴里,像是不经意间提起:“你现在没有在工作吧?”

    “要不要来侦探社打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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