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服用奥沙西泮开始,温榆嗜睡的症状便逐渐加重。

    因为护士的一句反驳,季姝对温榆的态度变得越来越肆无忌惮。

    八月底,她看不惯自己的儿子因药物副作用导致成绩逐渐下降,一天夜里趁温榆睡着后,偷走他所有的药物,藏在了电视柜里,并用钥匙将柜子锁上。

    该来的送回来,断药后,温榆的状态急剧下降,浑身无力的躯体症状让他只能一人坐在床边看着窗外发呆。

    窗外正对着那棵杨树,树下很安静,平常很少有人。

    夏季的阳光让人感到炽热,可也能让人看到那些正沐浴在阳光之下茁壮生长着的生命。

    它们微小却又顽强,很少有人会在意它们,但它们仍会拼尽全力散发唯属于自己的光芒,它们的成长可能很艰难,但从不需要被见证。

    每一位恶疾缠身的患者也是如此,他们被剥夺了健康的权利,靠着药物和各种医疗手段来支撑自己的生命。

    可他们会变得更加坚强,会迎着那炽热的阳光,微笑着在人生路上随风奔跑,跑向未曾经历或已是过往的青春,肆意张扬。

    “命运对我残酷,但我仍旧会热爱生活。因为我明白,错的是命运,而不是这个世界。”

    温榆隔窗望向远方的夕阳,余晖照得人温暖、照得人安心。

    他突然想出去走走了,打开门,慢走在夕阳余晖下,好像一切的不堪都已成为过去。

    是啊,夕阳过后是漫长的黑夜,但黑夜过后又会是新的一天,又会迎来新的光明。

    恍然间,温榆好像看到前方站着一位少女,她背着光,身着长裙,笑容灿烂,一眼望去是那样迷人、那样耀眼。

    温榆终于笑了,他快步走向前,温婉的少女却化为碎片迎风消散。

    “又是幻觉吗?”

    9月2日,温榆在电视柜前翻找东西时无意间发现了季姝私藏起来的药盒。他没敢碰,即刻关上柜门回到卧室。同时,温榆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9月5日,周四。

    七点,温榆以头痛为借口请求季姝给他请一天假,一觉醒来后的季姝勃然大怒。

    “你是不想学了吗?”

    “不是,我只是身体不舒服。”

    “不舒服?我看你就是不想上课!”

    “您随便想。”

    季姝把手机扔到温榆手中,“要请你自己请,我才不替你丢那种人!”

    他厚着脸向老师请了假,等季姝上班走后就一人待在卧室里。

    他盯着窗外沉思,在脑子里规划好时间。

    看到季姝走进楼房后又过了十几分钟,温榆转头扫了一眼表,“差不多了。”

    他再一次拿出钥匙打开柜子的门,取出所有药盒,把药片一片片倒出来又数了数。

    “一共一百四十片。”温榆没多虑,配水全吞了下去。

    接近半小时后,温榆开始头晕,胃部也不舒服,他坐在床边躺上去,望向窗外,没多久便晕了过去。

    温榆和林沐芷逐渐清醒,才发现自己正躺在天台上。

    慌忙坐起来,靠到墙边后,两人同时下意识望向温榆手腕上带着的手链,而手腕上的血迹早已消失,“我们又穿越了?”

    “那我们是穿越到哪儿了?”

    “我的过去。这样也好,省得我再讲了。”温榆勉强笑了笑。

    “所以说,我们以第一人称回到了你的三年前。”

    “是的。”

    林沐芷彻底震惊了,这是她第一次切身体会到患有双相情感障碍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天啊……”她几乎说不出话来,紧紧抱住面前的人,眼泪也随之夺眶而出。

    “我真的想象不到你会有这么痛苦,我一直天真地以为我可以试着理解你的一切,甚至可以带你逃离这种困境,是我太愚蠢了。”

    “温榆轻拍林沐芷的后背,安慰道:“没关系,都过去了。一切都会变好的。”

    “对不起,小榆。”

    温榆笑着擦去林沐芷脸上的泪水,“别哭了,再哭就不漂亮了。”

    “好。”

    林沐芷察觉到两人的距离突然又变得这么近,她愣了两秒,脸颊微红地松开对方。

    温榆也有些脸红了,但不知道处于什么心理直接说出一句,“我已经成年了。”

    “那个…我……对了!”林沐芷站起身来,“你家的灯还没关吧,我下楼一趟。”

    温榆拉住她的手,“我关过了。”

    “所以……”

    他沉默了几秒,“我们继续聊天吧。”

    “好。”林沐芷又小心翼翼地坐了回来。但两个人谁也不敢看向对方。

    “你爸妈最近工作怎么样啊?”

    “挺好的,在国外开了家服装设计公司。”

    “难怪你衣品那么好。”

    “还可以吧。”

    林沐芷内心止不住感到尴尬,眼看着好像又聊不下去了。

    “谢谢你昨天救了我两次。”

    “不客…什么?”林沐芷刚想回应,又意识到了什么不对,“你不是忘记了吗?”

    转眼间,她又想到温榆几小时前回家拿了件衣服,“还是让你发现了啊。”

    “看到后就都想起来了。其实早在刚才你就应该发现了。”温榆笑着道,“你猜我为什么关了厨房的灯?”

    林沐芷一时间说不出来话来,她转移话题说道:“话说那个心理医生怎么能这样对你?”

    “也不好说她做的太过了吧,她问我这些问题是出于对我病情的分析,或许也是在情理之中的,但我确实没有什么证据来证明我出现过幻觉。”

    “可她这种追问的样子真的让我很心疼你。”

    “谢谢你,沐沐。”说着温榆又望向林沐芷,“对不起,前两天是我做得不对,可以原谅我吗?”

    “我什么时候怪过你啊。”她抱住面前这位少年,“温榆,我爱你。”

    天快亮了,晨曦照在两人身上,霎时间形成一道风景线。

    “等我考进义云大学,去义云市见你。”

    “尽力考,但也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我会的,就像上次高考时你说过的,不畏将来,不念过往。”

    道别后,温榆回了家,林沐芷走进305号房间,收拾好东西后就回了义云市。

    2月26日,温榆将手机关机,锁进当年季姝藏药的那个柜子里。他多少还是对这件事有些阴影存在的,手机放在那里他大概率也不敢再靠近去取。

    和上一场高考相比,温榆没有了药物的支撑,和上一次相比必定会更困难些,但他会凭借着坚定的信念,努力向前奔跑。

    无论结果怎样,他都不会后悔。

    他不和自己比,更不和别人比。因为失忆,他高二的知识差不多算得上是自学,更何况他还患有严重的慢性疾病。

    “只要我参加了高考,不管考多少分我都是胜利的。”

    高强度学习了三个月后,温榆终于把学校的书全部搬回了家,迎接两日之后的高考。

    他久违地拿起手机,准备给李栒发一条消息。可打开手机后温榆才发现,李栒早已经祝福过自己。

    李栒:兄弟,高考加油,看好你!

    温榆:高考加油!

    李栒:行,到时候看谁考得高。

    温榆回复完消息,连心情也变好了不少。但他还是有些担忧自己能不能考进义云大学。

    “按照模拟考试的成绩来看,若是高考超常发挥或许还差不多。”

    可能是太过焦虑,第二天温榆竟发起了低烧。

    “怎么偏偏这时候发烧。”他不禁有些烦躁起来。说来也怪,最近一年温榆时不时就会发低烧,一烧就是半个月。

    “是因为焦虑吗?”温榆无奈道,“可是我大部分时间又感受不到情绪。”

    但没办法,他只能硬着头皮上。

    带病考了两天,直到最后一场温榆的脑子才清醒了少许。他算是失去了大把希望,“有本科上都是命运眷顾我。”

    刚回旅馆半个小时,李栒就打来电话,“温榆,考得咋样啊?”

    “有学上就行了。你呢?”

    “我啊……我这成绩就别说我了。”

    “你学习应该还可以吧?”

    李栒自嘲地笑了两声,“哎呀,只能说挺稳定的。”

    “那也挺不错了。”

    “稳定在班级倒数。”

    “什么?”温榆无奈地叹气,“是挺稳定。我就不应该对你抱有什么希望。”

    “话也别说太绝啊,哥。我实验班倒数。”

    “早说啊。”

    “那温声笙的事?”

    温榆一脸严肃地回复:“等她高考结束再说,别想带她早恋。”

    “凶什么呀,我现在不跟她处。”

    “我没凶你,我只是希望你能重视这件事。”

    “行了,别计较了。就当我活跃下气氛。”

    “正好有件事还没说,十二月时林沐芷送给我一条浅蓝色的手链,和幻世里那条一样,还可以用。”

    “你的意思是,你们又穿越了?”

    “对,但这次只是以我的视角穿越到了我的过去。”

    “还有这种新功能!那这算是能够说明我们之前穿越是属实的了吧。”

    “可能吧。”

    6月25日,温榆和林沐芷打着电话,搜索网站开始查询高考成绩。

    “查不到啊。”温榆不免觉得心慌,“但是考上义云大学的概率可能不大了,高考那两天发烧了。”

    “太紧张了吧?没事,先别慌。”林沐芷在这边帮忙查询。

    突然,电话那头惊呼道:“查到成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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