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确实有一位。”

    方时初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好奇吃瓜,“那她现在毕业了?”

    “嗯,她毕业一年了。”

    “那你和她在一起了吗?”

    温榆在旁边走着,却始终静不下心:与其浪费心思,倒不如直接说好了。

    “在一起了,我们相恋十年,但她在七月因为车祸离世了。”

    “什么?”方时初连声道歉,“无意冒犯,学长您大人有大量!”

    “没关系,人间常有的事罢了。”

    正说着,温榆的手机突然响了,“抱歉,我们下次再聊吧,明天下午三点我还会来这里。”

    “好,你先忙。”

    温榆一脸担忧地接了电话,毕竟以他父亲的性格没什么要紧事不会打电话。“爸,有什么事吗?”

    “老家你姑父的孩子宋时宜还记得吗?”

    “记得,他怎么了?”

    “这孩子前天想不开了,现在回到家也看起来死气沉沉的,你姑姑、姑父都挺担心。咱家没什么人了解这方面,所以看你要是有时间能不能回去一趟,好劝劝他。”

    温榆心里一颤,“好的,我知道了。明天下午我就坐车回来。”

    “嗯,你回来我就开车带你去老家。”

    挂了电话后,温榆心有余悸地走回家,“天啊,不想看到的局面还是发生了,宋时宜现在才十八岁。”

    八日下午三点,温榆准时赴约,他没有拐弯抹角,直接实话实说道:“加个联系方式吗?有事也方便些。”

    “当然好了。”方时初欣然答应。

    “那我就先走了,家里有急事,这两天可能见不了面。”

    “没事,你忙你的。”

    温榆即刻打了辆出租车返回安元市。

    温华也紧跟着将车从车库里开出来,“你姑姑她们现在是看宋时宜状态不稳,怕他又会出什么事,找心理医生他也不答应,正好你有些经验,这事就只能麻烦你了。”

    “没事,我这几天刚好忙完。现在绘画赚得多了些,除去一些生活琐事,一个月下来能挣五、六千左右。”

    “你这工作也行,自由职业不受太多约束,前景也还可以。”

    “努力吧,挣钱这种事也不是说成功就成功的。”

    “儿子说得对。”

    下车后,温榆敲响了宋时宜家的门。

    “谁啊?”

    “我是温榆,你舅舅家的表哥。”

    “不见。”

    他站在房间外踌躇着,十几秒后突然小声问向姑姑,“家里有过年没点完的烟花吗?”

    “有,去年买了他也没玩儿。”

    “那麻烦拿过来吧,我试试这个方式管不管用。”

    等拿到手持烟花后,温榆再次敲门问道:“时宜,你不想和我一起去放烟花吗?”

    “烟花?”屋内传来简短的声响。

    “对啊,你不是很喜欢吗。”

    宋时宜缓缓打开门,“你怎么知道我喜欢烟花?”

    “你让我进门我就告诉你。”

    表弟沉默了片刻,还是让温榆进去了。

    “你也是来劝我的吧?如果是就请你离开吧。”

    “当然不是,我真的是来和你放烟花的。”温榆温和地笑着,“因为很久没见过面了,特地来看看你。”

    “所以你就恰好在我割腕之后来看我?”宋时宜的语气中含有质问,“不就是因为我不愿意见心理医生,我爸妈才专门打电话让你过来劝我的吗。”

    “劝了我,好让我欠你个人情,再继续这样狼狈地活下去,任凭被他们压榨,痛苦地活着。”

    “那你为什么还是见了我呢?”

    “我…”宋时宜站在原地没话说了。

    温榆见状微笑着,“我不劝你,我们只是互相分享一下自己的故事好吗?”

    宋时宜内心有些动摇了,“好。”

    他坐在床边,“我这种情况已经很多年了,但从始至今都没去医院检查过。要说症状的话也无非是失眠、自责、不想吃饭等等。”

    “那这次去医院有检查心理方面吗,有的话检查单还有吗?”

    宋时宜站起身点点头,“我去给你拿。”

    温榆则坐在一旁等着,心里五味杂陈。

    他回来后,将单子全部递给表哥,“都在这儿了。”

    一眼望去,又是那再经典不过的抑郁、焦虑自测量表,还有心电图、脑电图等检查。

    “焦虑挺严重,需要抓紧看了。”温榆忍不住想叹息。“心率也偏快。”

    “应该有出现过心慌的情况吧?”他收起单子抬头看宋时宜。

    “有过,也有时会喘不上气。”

    温榆沉思了一会儿,为保险起见他又问道:“那你有没有出现过亢奋、睡眠减少、乱消费、精力过度旺盛的情况?”

    “没有。”

    “你确定吗?这个问题很重要的。”

    宋时宜仔细回想了一番,而后坚定地回答:“真的没有。”

    不管怎么说,听到这话他也算是松了半口气。“那你有没有出现过被害妄想?怀疑有人监视或是要杀害自己,甚至因为这种情况不敢出门。”

    “也没有。”

    温榆悬着的心彻底放下了,“别多虑,你的情况应该不算太严重,按时就医、服药,过一两年自会好转。”

    “那我这究竟是什么问题?”

    “抑郁、焦虑,伴有躯体症状。我可以尽自己所能去帮助你,但我终归不是专业的医生,所以还是建议你及时就医,这类问题越拖只会越严重。”

    “谢谢。”

    “别客气,都是一家人。每个人的体质不同,我不确定你在服药后会不会情况不稳的现象,如果有也要坚持下去,及时复查决定是否调药。坚持几个月绝对会有效果的。

    很多人败在心理疾病和精神疾病上,就是因为没有遵医嘱按时复查、按时服药。

    即使一两年后真的好得差不多了,没有医生的话绝对不能私自减药或断药,这是重点。最好再多去几家医院,查出的结果可能更准确些。”

    安静几秒后,温榆又立刻补充道:“躯体症状是无法靠药物来改善的,只能硬抗,所以你要坚定好信念,做足思想工作。”

    宋时宜应声点头,“但是你为什么懂这么多?”

    “因为我走错过这条路,所以我希望你这一路可以比我更加平坦;你的前程可以比我更加光明。”

    “谢谢你,哥。”但他心存不甘和顾虑,“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了,但是我不知道现在应该怎样逃离现在的痛苦,我不知道我还能不能支撑得住这些压力。”

    “可以大概讲一下你现在的处境吗?”

    “还是我爸的脾气太差了,我接受不了他天天吵我。但是我妈也没好到哪儿去,她看起来反对我爸的教育方式,但每当我被挨骂时,她都会跟着唠叨我几句。这两个月正赶上暑假,我也是被逼无奈才做出这种举动的。”

    “所以你现在的困扰是想要逃离这种困境?”

    “是。”

    “那你现在上大一吗,还是高三?”

    “刚考上大学。”

    “这就简单些了。你要明白,有些磨难是躲避不掉的,是必须去经历的。而我们应该做的是在这些躲不过磨难中不断地锻炼自己的意志。

    但看起来你好像进了一个误区。”

    “什么意思?”

    “类似于‘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人要学会跳出禁锢自己的条条框框,以更广阔的视野去看待自己的处境。有时,人面对困境只会不断地苦恼自身的处境有多么艰难,自己永远逃不出这场困境,却学不会要具体分析情况。

    你要明白你的问题是由于什么原因导致的,应当选择怎样的解决方式,不同的解决方式可能会出现怎样的结果。

    你面对的问题是父母对你造成的伤害。

    如果选择反抗或许会激化家庭矛盾,更加影响家庭关系;如果选择告他们,你就要仔细考虑好未来的路要怎么走;如果选择逃避现实,成功了你会失去自己的生命,失败了你也伤害了自己的身体。

    现在你已经成年了,你可以规划好自己的生活,看能否空出时间做兼职或自由工作赚些钱,等寒暑假在外租房住。

    毕业后你大概率会去正式工作,那时离家的时间也将越来越多,至于未来究竟要怎样,就需要看你的意愿了,这不过是我给出的一条建议。”

    宋时宜幡然醒悟,“所以我现在可以大致认为,我已经逃出来了。”

    “这要看以后的情况了。”温榆莞尔一笑,“记住,你永远是为自己而活。”

    “谢谢哥!”表弟激动得忍不住哭了出来。

    温榆擦去他眼角的泪,“抑郁症和焦虑症都是可以被治愈的,所以你千万别怕、别困扰,你只管迎着风浪向前奔跑,努力过结果就不会太差。”

    “好,我会好好读大学的。”宋时宜憋住眼泪,尽力露出一份笑容。

    “那我们一起去放烟花吧?”

    “走吧。”

    宋时宜带领表哥来到一处隐秘的地方,“这地方人少,我们点烟花不会被发现的。”

    温榆拿出事先准备好的打火机,帮他点燃。瞬间火花四溢、视之耀眼。

    两小时下来,两人玩得都很开心。

    傍晚,温华找到自己儿子,“怎么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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