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孙俩就在这医院后头的院子慢慢走着,间或聊些近几年的生活,基本上是老爷子在问,郁白桃在答。

    走到静僻之处,前方楼栋里走出两人,男人对女人低声说着什么,女人有些失神,无意中看到眼前推着轮椅的女人,她怔住,拉了拉男人,“那是...郁白桃?”

    赵磊听闻看过去,大惊失色,还真是。

    郁白桃也注意到了对面两人的注视,走近后发现居然是赵磊和一个颇为眼熟的女人,好像是叫桂年年,她们交集并不深,但她是庄画的表妹。

    “桃子,真是你!你啥时候回来的?”

    郁白桃无奈,怎么每碰到一个人第一句话都是这个问题。

    “昨天刚回。”话落对桂年年也点头示意了下。

    桂年年倒有些受宠若惊,读书那会,在她心中郁白桃对她算是无视的。可能是看在赵磊的份上吧,又或是庄画......

    “达子他们知道吗?”

    “嗯,我已经见过他们了。”

    赵磊爽朗一笑:“还挺快!”又问候了一下老爷子,说下次有机会大伙聚的时候她一定得来,郁白桃应承了下,便告辞推着老爷子走了。

    桂年年看着郁白桃的背影若有所思,“想什么呢?”赵磊问道。

    她收回视线,“没什么,觉得她没怎么变。”

    “说得像你很了解桃子似的。”

    桂年年白了赵磊一眼,“走吧。”

    这边,郁白桃看着半天没说话的老爷子,问是不是乏了,老爷子没回答反而问她:“你知道他两刚出来的那栋楼是什么地儿吗?”

    郁白桃疑惑道:“什么?”

    “那楼下,是太平间。”

    郁白桃愣住,老爷子回过头看她,刚想问她是不是吓到了,就被这丫头惊得瞠目。

    “哎哟,你这丫头怎么还有这爱流鼻血的毛病,是不是晒狠了,快,快进去。”

    说着对远处跟着的护工招手,让她过来帮着推自己回去。

    郁白桃也是在老爷子话说出口的时候感觉鼻下一痒,拿手一抹,指尖一缕红色。

    -

    2010年9月3日

    郁白桃在数天前被选入标兵队列,她听闻标兵队列有优待,可以在阴凉处训练,就顺势来了。

    他们班过来了几个,郁白桃打量着觉得这标兵队列选人应该是以颜值为上。

    休息的时候她回去找梅子他们,他们正练着军姿,郁白桃在他们斜前方的树荫下坐下了,对着他们笑了笑,然后拿起手边的水杯喝水,看得几人都不自觉咽了咽口水。

    “你这眼睛,是斜视?”

    教官站在邵逸达面前,面无表情问道。

    “噗......”队列里瞬间传来数道忍俊不禁的笑声。

    “好笑吗?我看你们这排里斜视不少!”说着瞥了眼树荫那儿。

    “全体!休息五分钟!”

    话落,刚刚还绷成杆的少年们瞬间软的像没骨头的了,还伴着不少的怨声载道。

    梅辛欣摇摇晃晃地走过来,垮着个脸:“呜呜...桃子,你那边是不是特轻松啊,我也想去呜呜呜呜...”

    郁白桃抽了张纸巾递给她,回道:“也不是,就是少晒点儿,我这脚和腿还不是像废了一样,去洗手间吗,我想把脚上踩的卫生棉换一个。”

    “走,我要一边垫两个!”

    郁白桃看着邵逸达和邢开,问他们需不需要。

    邵逸达一脸嫌弃,“我们能用这东西?不要不要,小爷我好着呢!”

    邢开迟疑地点头。

    “别管他们,咱们快走,马上又要集合了。”梅辛欣拉着她往洗手间走去。

    两人弄好在洗手池前洗手,就听到外头几个女生走进来边议论道:“你有没有看到标兵排第一排排头那个男生,长得好帅啊!”

    “有有有,咱们真是太有默契了,我也是下午看他们排走正步,经过我们排的时候注意到了,他旁边那个女生也很好看啊,原来标兵排选的是颜值啊...”

    “都戴着帽子你们怎么看到的,我怎么看着都长一样啊。”

    两人刚走出来,梅辛欣就问郁白桃她们说的是谁。

    郁白桃顿了下说:“排头是咱们班那个学霸。”

    “啧啧,真是实力与颜值并存啊...他旁边是谁,我认识吗?”

    “嗯。”

    “谁?”

    “我...”

    刚回到训练场,马上就开始训练了,不知是不是优待引起了其他排的不满,教官说今天剩下的训练就在太阳底下练。

    走了几圈正步后,郁白桃就隐隐觉得脸上开始发烫,但觉着时间应该差不多要解散了,忍忍算了。

    照例最后几遍向左向右转,第一排转过来后郁白桃就感觉到了旁边一道若有若无的视线,她等着教官继续下命令,谁知有个学校领导过来与教官说起了话。

    队列就这样尴尬的静立着,郁白桃觉得右边的耳朵好像格外烫。

    林溪午看着面前这个面颊通红的女生,觉得她的状态看着好像不太好。

    她额上细密的汗珠,汇成一条细细的滑落下来,被那纤长的睫毛挡住了去路,女生难受的眨眨眼,汗珠沁湿了睫毛,在阳光下显得楚楚动人。

    郁白桃觉得右边那道视线越来越灼热,忍无可忍,突然侧过头,果然对上男生惊愕的目光,她口气不善道:“你看什么?”

    “你...”

    男生眼神突然集中在她下半张脸,她皱眉:“你,你什么?”

    “你流鼻血了...”

    郁白桃一惊,手抬起来往鼻下一探,便看到手上鲜红。

    “动什么?谁让你们动了!”教官这时也回过头看了队列里的动静。

    “报告,有同学流鼻血了!”有人道。

    教官听闻走过来,看了下郁白桃,说:“今天训练就到这,解散!你们同学带这位女生去医务室看看。”

    说完就和刚刚那位学校领导一起走了。

    林溪午开口欲问需不需要他和她一起去医务室,队列中走出一个人说道:“同学,你是我们班的吧,我是汪思邈,我陪你一起去医务室看看吧。”

    郁白桃捂着鼻子看了眼汪思邈说:“不用了,谢谢。”

    说完便转身走了。

    -

    那天回家之后,家里得知她军训流鼻血了,爷爷立马就说要给校长打电话请病假,校长是他老友。

    郁白桃觉得过于夸张,只说让爸爸给班主任说一声就行,之后的军训她便没有参加了。

    他们家在她读小学四年级时就搬来现在住的地方了,那年也是奶奶过世的第二年。

    一是因为郁之闻越来越忙碌,住的偏远了有些不便;二也是怕爷爷触景伤情。

    搬过来之后,爷爷依旧和他们住在一起,后来大伯父和大伯母也搬过来他们隔壁住下了,这一片是一排连排别墅,临湖而立。

    老爷子终究是看不过眼大儿子落魄,厚着老脸让二儿子帮衬着在公司给大儿子安排了一个闲职,几年间也捞着不少油水,郁之闻也睁只眼闭只眼。这不,大房子买的挺利落。

    郁白桃从小不太和大伯父一家子亲近,大伯母是个会来事儿的,虽说处处恭维着他们家,但也就是这份面上的过于恭维,常常令她感到尴尬。

    长久以往,她也生出一种轻视之态。

    这天是周六,一般情况下大伯父一家子会过来吃晚饭,也是自他们搬来之后,约定俗成的一件事。

    郁白桃在投影室里看了一下午电影,整个人昏昏欲睡,不知时间。

    冷不丁被一嗓子惊醒。

    “哎呀,桃桃,怎么在这打瞌睡呢,当心着凉了哦!”大伯母一进来便抑扬顿挫一阵关怀。

    郁白桃的心脏咚咚乱跳,她瞌睡最受不得惊。

    大伯母眼睛四周打量了一圈,笑说:“这小电影院可真不错,改明儿在我们那边也装一个。”

    “老爷子让我上来叫你下去吃饭呢。”

    郁白桃忍着一股火气:“我不饿,不吃了。”

    说完直接出去了,边走边拿手揉了揉胸口。

    不一会妈妈上来看她,她说她不太舒服不想下去,便也没强求。

    她躺床上玩了会游戏,去楼下准备拿盒酸奶,没想到大伯母还在。

    老爷子皱着眉,说:“这会饿了?正餐不吃尽吃些垃圾食品。”

    郁白桃关上冰箱门,撇撇嘴:“这是酸奶,有营养的!”

    “这桌上吃饭的人是越来越少。”老爷子索性转头对着大伯母道:“干脆往后你们也不用过来了,省得等这个等那个!”

    郁白桃咬着吸管,瞟了一眼客厅,敢情爸爸和大伯父又没回来。

    “那哪行?之察就是在说这段时间忙呢,忙的都没空回来陪您吃饭,嘱咐我和睿睿一定得来呢!”

    堂哥在一旁赶紧点头。

    说着门口一阵响动,郁之闻回来了。

    “爸。”他换着鞋抬头唤了一声。“大嫂也在呢。”

    大伯母:“之闻回来啦,咱们也差不多回家咯,睿睿,和爷爷拜拜。”

    郁之闻走进来看到女儿,和煦一笑:“宝贝,好点了吗?”

    郁白桃一愣,下意识以为是问她晚上说不舒服的事,但马上反应过来问的是流鼻血,她皱了皱鼻子:“早就好了。”

    郁之闻便上楼了。

    她走过去客厅坐下,准备就在这将手上酸奶喝完了去洗澡。

    “咦?你爸怎么还用起女士香水了,拿你妈妈的用的吧。”大伯母站在玄关,看着郁之闻随手挂在玄关处的外套笑说。

    郁白桃看了一眼:“是吧。”

    没太在意。

    -

    第一天正式上课,郁白桃去的还算早,邵逸达他们都还没来,她随便找了个空位坐下了。

    睡了好几天懒觉,突然起这么早,这会还有点懵,正撑着脑袋发呆。

    感觉旁边有人坐下了,她还以为是梅辛欣,转头一看,学霸?她一脸莫名其妙。

    林溪午也看着面前的女孩不明所以,他想了想,还是没开口,自顾自地整理起书桌。

    郁白桃看着他旁若无人般,一件一件从书包里拿出东西,整整齐齐地摆放在书桌上,正无语着。

    “同学,你坐了我的位置。”

    郁白桃回头,是那个女班长。

    “你的位置?”

    四周有同学的目光被吸引过来。

    女生说:“班主任新编的座位表,贴在讲台上在。”

    郁白桃缓缓点头:“我昨天没来呢...”

    “桃子,你座位是这儿,今天来这么早啊。”邢开走进教室就看到这一幕,他走到两组中间过道上,站在林溪午旁边,手往左边空桌上一指。

    郁白桃看了眼,转头和女生说:“在一排,差不多,要不你去那坐吧。”

    女生看着她没说话,面不改色,也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林溪午手上的动作也慢慢停了下来,但面上似乎对这事毫无兴趣。

    郁白桃突然浅笑一声:“我开玩笑的,你坐吧。”

    说完起身,对着左边事不关己的男生说:“麻烦让一下。”

    林溪午抬头,默了一瞬,还是微抬起椅子,连人带椅往前挪了一段,后背空出一点空隙。

    就感觉女生擦着他后背过去了,不知她兜里装的什么,硬的硌得他后背发疼。

    他看了一眼就在眼前的宽敞过道,第一排与讲桌前空了半米有余,他们是第二排。

    不一会郁白桃的同桌也来了,是个个子很高的男生。坐下来时有些拘谨,但人还算开朗,主动朝郁白桃笑了下,说:“我叫孔浓。”

    “恐龙?”郁白桃眉毛微挑。

    孔浓无奈一笑:“浓,后鼻音,三点水浓。”

    郁白桃点点头,说:“郁白桃。”

    孔浓:“嗯,我知道。”

    后来,孔浓成为郁白桃和庄画再次遇见的契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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