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往前走雾就越大,不过半盏茶的时间,就已几乎看不清路了,四周都是白茫茫的一片,稍有不察便可能一脚踏空或撞上林木。

    息梧山的山岚非同一般,素被誉为“吞雾”,顾名思义,即侵吞万物。

    此雾中或许藏着一些不曾为世外人知晓的恶灵野鬼,凡被缠上无一生还,令人闻风丧胆,此雾具有阻断神识,消散灵力波动的作用,某些方面来讲和萧芷寻那个诡异的系统有些相似。

    想到这里,聆月露出嫌恶的表情,在心里“呸”了声,暗道晦气。

    再往前走,聆月已经感觉不到哪里的灵力波动最大了,她转头看向观澂:“你能辨别方向吗?”

    观澂没想到聆月竟然会问他,他一时又是喜悦又是激动,他觉得是师姐信任他,十分想表现自己,但是实力摆在那里,他什么也没有感觉出来。

    他懊恼的哭丧着脸,嚅嗫着唇说:“对不起师姐,我,我太没用了。”

    聆月不理会他失落的表情,他的回答在她的猜测之内。

    一开始聆月就不信任他,凭观澂的修为完全不够他们两个在息梧山活到现在,可他们就是毫发无损的活了下来,他必然隐瞒了什么。问他能不能辨别反向也是试探。

    试探的结果还真是出乎意料。

    他表现的实在太无辜了,看样子是对自己身上的异样毫不知情。

    这样一般有两个结果。

    要么,观澂在装傻;要么,他是真傻。

    现在聆月更偏向后者。

    跟在萧芷寻身后的那些年,她学会的第一件事就是看人心。

    观澂没骗她,那么他身上应该是有他自己都不知道的不凡之处。

    她才不会信那可笑的运气。

    还有,观澂的不寻常可能与他的善变有关,他有时给她的感觉很奇怪,神色的变幻莫测,还有说的话前言不搭后语,就像是…两个人一样。

    少女的眼眸中划过一道暗芒。

    思索间,她忽觉一道气息靠近,由于山岚,待她察觉时,那人已经到了眼前。

    聆月毫不犹豫的抬腿给了他一脚,不料那人反应也快,捉住她的脚腕将她甩出,聆月左手支着地面借力旋身一脚踹在那人的腰腹。

    无端遭殃的顾融昱飞了出去,发出一声惨叫:“啊——!”

    “谁啊!谁踹我!!”

    “师姐,怎么了?”看不清的观澂茫然的站在原地。

    不远处听到惨叫的翟织和琉夕连忙跑过来:“顾融昱,你怎么了?”

    顾融昱?正打算再补一脚的聆月停了下来。

    山岚微微散开了些,好歹终于能看清人了。

    顾融昱瘫在地上捂着腰疼的倒抽凉气,一睁眼就看见聆月站在他眼前,刚撑起来小臂一软又趴了回去,他一眨不眨的盯着她,抖着唇:“妈呀,山,山鬼…”

    翟织和琉夕把他扶起来,警惕的看向突然出现的人:“什么人?”

    观澂挡在聆月面前,害怕他们伤害师姐。

    翟织认出了他,惊讶道:“是你啊。”

    聆月疑惑:“你们认识?”

    观澂耐心的解释:“不算认识,昨夜收留他们进山洞避雨罢了。”

    从他们的对话中,琉夕也明白过来,这个少女就是他说的师姐。

    琉夕向他行了个礼并再次表达感谢:“道友,没想到今晨一别,这么快又再见了。”

    翟织也跟着:“多谢道友。”

    顾融昱也明白过来是他看错了,连忙致歉:“抱歉,仙子,刚刚是我看错了唐突了你,不过…你穿成这样还真挺吓人的哈。”

    聆月的穿着是一袭再简单不过的白衣,就是未染色,未绣图的素衣,她身上也没有别的饰品,更没有发簪,及腰的长发就这样随意点披在肩上,雪肤,墨发,朱唇,简单无比却无端美艳,这世上就没有比聆月更像艳鬼的了。

    这么看,顾融昱也没叫错。

    “没关系。”师姐竟然没生气,反而弯着眼睛笑起来,关心的说:“没踢疼吧?误伤了道友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顾融昱腰在痛,但嘴硬:“没事,早就不痛了。”

    聆月便说:“没事就好,这雾里什么也看不清,刚刚吓我一跳。”

    顾融昱深有同感的点点头:“是啊,我都撞到好几棵树了——道友应该也是来这里寻找机遇的吧,我们在这个鬼地方逛好几天了都,法宝废了不少,好东西一个没碰上。”

    “太倒霉了,早知出门前应该找人算一卦…”

    翟织:“…我和琉夕出门前已经算过了,这几天宜嫁娶,宜远行。”

    顾融昱:“啥?你算这么远做什么?”

    她与琉夕对视一眼,吐槽:“…有病呗。”

    琉夕便趁机问聆月:“还不知道道友名讳。”

    聆月笑靥如花:“我名聆月。”

    “聆广乐之九奏兮,月到东南秋正半,各取首字。”

    聆月眨了眨眼:“道友呢?”

    不知为何被聆月这样注视着她感到有几分羞涩,也学着她的话:“夕殿下珠帘,流萤飞复息。我名琉夕,只不过是琉璃的琉。”

    她看了一眼翟织,又道:“这是我的妹妹翟织,织,绘也。”

    顾融昱和观澂面面相觑,不是,现在交换名字都流行用诗了吗?

    顾融昱厚脸皮的凑上去,饶有兴趣的问:“我呢我呢,我的名字有什么诗,你们也帮我想一个呗,以后可以拿出去装逼。”

    他们几个就这么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不知多久,琉夕忽然发现白雾逐渐散去。

    他们出现在了一片杏林,地面铺了厚厚一层雪白的花瓣,一眼无际,让人恍若置身云端。

    “咦,这是什么地方?”翟织观望着这些杏树,问:“不是说这里有宝贝吗?就这?”

    “我也不知道啊,星盘指的就是这里,怎么会没有呢?”顾融昱掏出一个掌心大小的指针盘晃了晃。

    翟织凑过来看,发现这指针左晃右晃摇摆不定,忍不住质疑:“我说顾融昱,你这小玩意究竟靠不靠谱啊?”

    顾融昱不满:“质疑我可以,但不许质疑我的发明。”

    眼看两人又要吵起来了,琉夕叹了口气,转头看向一脸若有所思的聆月和陷在师姐对别人笑的忧郁的观澂,不禁问:“不知二位可有想法?”

    聆月回过神来看向她,然后露出一个很亲和的笑:“当然,不如几位跟着我们走。”

    其实在琉夕看来,聆月莫名非常靠谱,也许是因为她通身的矜贵,举手投足的从容不迫,让她隐约明白聆月大概身份不凡,琉夕本身也出身高贵,但是却没有像她一样气派,聆月的底气大概是来自她自己。

    “多谢,容我先去劝劝那两个。”

    琉夕一走开,聆月就指使观澂:“待会儿你带路。”

    “?”观澂莫名“可是我不…”

    聆月:“别废话。”

    这时琉夕已经劝好二人走了过来,顾融昱还在不停的摆弄他的星盘,咕哝说:“没问题啊…”

    聆月:“我们走吧。”

    观澂走在最前面,硬着头皮带路,聆月悠悠跟在他身后,他走哪里就跟到哪里,如此绕路三四圈后。

    “还要多久啊?”

    翟织有些受不了了,在他们几个人里,只有翟织还是练气期,这些天也是靠众多法宝过来的,像这样单纯靠体力还是头一回。

    顾融昱说:“快了快了,我的星盘也是指着这个方向。你再坚持一下。”

    翟织问:“你星盘修好了?”

    顾融昱:“什么话,它就没有坏过肯定是这个地方的引力场有问题。”

    在他们一来一往的对话中,走在前头的观澂忽然停下了脚步,而这时,聆月也看到了不远处躺在地上的人。

    “他受伤了。”

    琉夕小跑过去,发现这少年浑身都是血迹,他形容狼狈,脸上,头发上都是固结的血与泥尘,看不清楚模样。

    顾融昱都来不及叫住她,只好跟过去:“琉夕师妹,此地诡异,你莫乱跑啊,还有,你没看到话本里写的,路边的男人不要捡。”

    顾融昱往地上看了一眼,倒抽一口凉气:“伤的怪重的哈,不管了,先治先治。”

    聆月看着这几个人忙东忙西,撇撇嘴顿感无趣,瞎好心什么,不知道这种情况一般都是陷阱吗?

    等等…

    “都别动!”聆月手中夹着一瓣杏花瓣,高声道:“有阵法!”

    话音刚落,就见不知从哪吹来一阵风,卷起飘落的花瓣,如同一个信号,脚下的地面光芒大作,光线相接,杏花狂舞,漫天白色如同暴雪,狠狠地劈过脸颊,留下一道血痕。

    几人发觉闯祸,立马退回到聆月身边,都是群初初入门的毛头小子,修为加起来都不到元婴,压根就没见过这么大阵仗,吓得脸一个比一个白。

    聆月也没想到他们尽然真的和看起来一样弱,此时此刻无比后悔招惹他们的决定,但是又不能不管,他们还有用,再说,聆月自己也在阵法里。

    好在,他们几人有胆子闯息梧山这么个鬼地方,就一定有保命的东西。

    顾融昱尝试用自己的机关炮轰掉这个阵,又拿出了雷火弹和劈山斧,但是都没用,另一边尝试了无数方法的两个姑娘也无奈的摇摇头。

    “这是被改良过的千兵阵。”聆月仔细看过后说:“破不了,唯有上。”

    “…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闻言,顾融昱血色尽失。

    “上千兵士,唯有血拼。”

    风速忽慢,一朵黄蕊白瓣的杏花落在聆月手心,黄色的花蕊如同兵士睁开的眼。

    聆月一把将花瓣甩出去,指尖凝出一道光刃,眨眼间化成人形的杏花兵士在冲向她只有几寸的距离时被斩成碎片。

    “来了。”

    她勾唇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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