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脸上的笑容突然凝固,一双媚眼变得犀利,墨绿广袖下的玉手紧紧攥着,似乎要将鲜红的指甲戳进掌心里去。

    “混账!”

    桌子上的东西被她一扫落地,贵妃双手撑着桌子,身体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

    一旁的宫女们全都跪在地上,低着头,害怕的瑟瑟发抖。

    “他算个什么东西!敢说本宫没脸没皮!”

    贵妃气的连同桌子都掀翻在地。

    “若不是瑶儿非要这广陵侯,本宫还不想走这一步险棋,如今倒好,广陵侯都骂到本宫头上了!”

    “娘娘息怒。”宫女们异口同声。

    “娘娘。”贵妃的贴身宫女走了进来,立马叫停了贵妃:“娘娘,陛下申时要过来用膳,娘娘这副模样若是被旁人见到了,怕是那位又要与陛下说您的不是了。”

    那位自然就是贵妃的死对头,辛妃。

    贵妃听了她的话,努力地压抑着怒火。

    “还不快来收拾,碎了坏了的东西拿去内府换新的。”那宫女吩咐着,地上跪着的宫女们便立即忙活起来。

    重临抱着楚念晚一路走出皇宫。

    楚念晚靠在重临的怀里,心里却想着一会儿上了马车要怎么装。

    上了马车,楚念晚便被放了下来。

    “不必装了。”

    重临见她还是这副模样,撇开目光。

    楚念晚一听,脸色虽还有些苍白,但也坐直了身体。

    “你倒是聪明,知道装晕。”重临虽闭着眼,可依旧端坐在软座上,语气中略带调侃却又能让人听出一丝怒意。

    楚念晚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樱唇轻启:“臣妾常年在庄子里生活,免不了被打骂,这样的伎俩便用惯了,倒是让侯爷见笑了。”她的声音淡淡的,语气中却又透露着丝丝委屈。

    重临听完她的话,睁开眸子望向她那苍白的小脸,他清淡的眼底,一瞬间变得有些起伏波澜。他没有说话,但墨色袖下那紧攥着的拳头却又像是在表达着什么。

    是了,她自记事起便被送到庄子里活了十余年。那庄子是什么地方,里面有什么样的人,他不会不知道。

    重临在心底告诉自己。

    罢了。

    二人没有再说过话,而是到了半路时,重临便借口有要事,下了马车。

    于是楚念晚便一个人回到了广陵侯府。

    而下了马车后,重临身后倏地一下出现了一个暗卫。

    “去楚家的庄子上,好好查查。”

    “是!”暗卫转身便消失不见。

    重临那深邃的眸子紧盯着走远的马车,他确实相信她的话,相信她在楚家的庄子里过得不好,但是他不相信,那样一个地方能养出一个大家闺秀。

    广陵侯府。

    重雪一个人待在府里,实在是闷得慌,便打算出府一趟。怎料走到侯府门前,入眼的便是一乘极为眼熟的华贵马车。

    随即,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掀开了车帷,深蓝色的广袖露了出来,随即,便是那重雪日思夜想的脸。

    “阿泽哥哥!”重雪没有半分犹豫,提起裙便满心欢喜地奔向君泽。

    君泽下了马车,见到重雪这番活泼模样,清俊的面容焕出玉泽般淡淡的温泽,眉头舒展开来,嘴角噙着分明的笑意。

    “你啊,总是这么毛毛躁躁的,也不知道矜持些。”君泽打趣着。

    “雪儿矜持了就不叫雪儿了。”重雪眨巴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脸上故意摆出一副失落的模样:“难道阿泽哥哥不喜欢雪儿这样吗?”

    可君泽哪儿受得了她这副模样:“是是是,我喜欢得紧。”

    楚念晚下了马车时,看到的便是如此欢声笑语的场面。

    “嫂嫂!”重雪见楚念晚下了马车,抬起手来挥了挥。

    君泽转头看去,倒是也被这样的女子惊艳了,他淡淡一笑。

    临兄倒是娶了个美人。

    “这为是?”楚念晚有些疑惑的看向君泽。

    但其实,她是认识君泽的。

    这三年她虽在乡下,但也会有暗线私下联系她,给她递消息,让她了解北君国的情况。

    而在这些消息中,自然也就包括了北君国皇室子弟的画像、皇子与大臣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以及朝堂分为几派等等。

    当然了,偶尔也会有些八卦。譬如某位大臣表面是一位宠妻的好夫君,却偷偷在背地里养外室;又譬如某位大臣的夫人是人尽皆知的悍妇,因此落了个惧内的名头儿。

    不过有的大臣的夫人也是十分好相处的,楚念晚在了解北君国朝堂关系的时候便也已经决定要接近谁,要远离谁。

    “嫂嫂,这是阿泽哥哥。”重雪也十分乐意为她解释:“阿泽哥哥是五皇子,五殿下。”重雪说着,目光却落到了君泽脸上,眉眼弯弯:“当然啦,雪儿最喜欢的便是阿泽哥哥,阿泽哥哥与兄长也是极为要好的。”

    君泽听了,也忍不住弯了眉眼。

    楚念晚颔首,十分恭敬:“原来是五殿下。”她细细解释着:“怪我有眼不识泰山,我这儿也才刚回京城不久,识得的人不多,这才没有认出五殿下,还请五殿下莫要见怪。”

    “夫人不必多礼。”君泽脸上依旧是温文尔雅的笑容,似一阵春风般温和:“我原也不讲这么多礼节的,更何况这也不是在宫里。”说完君泽顿了顿:“话是如此,但夫人可知临兄在何处?我今日前来,便是为了来找临兄商讨事宜。”

    “真不巧了,在回来的路上,侯爷便说有要事要忙于处理,因此便在半路下了马车,现下,我也不知道侯爷在何处了。”楚念晚脸上露出一抹担忧。

    “无妨。”君泽也并不是不讲道理之人:“既如此,那我便不叨扰了,待改日临兄在时,我再来登门拜访。”

    君泽这么说着,一旁的重雪却微微皱起了好看的眉头:“原来阿泽哥哥来这儿只是为了哥哥,雪儿还以为是阿泽哥哥想见雪儿了呢。”说罢,轻哼一声,别过了头。

    君泽被这她这副赌气的模样逗得眉眼越发柔软:“若不记着你,怎的每次来这广陵侯府都还会带着好吃的、好玩儿的给你?”他抬起手揉了揉她的脑袋,眼底尽是宠溺。

    楚念晚在一旁看着,说心里没有触动,那是假的。

    她垂下眸子,试图掩去眼底的那一丝丝悲伤。

    “殿下,时候不早了。”一旁的侍卫提醒道。

    “嗯。”

    他看着重雪,满眼温柔:“等改日来了,再给你带点好东西。”

    “好吧。”重雪也不生气了,眉眼弯弯的看着他:“阿泽哥哥下次见哦!”

    君泽走后,楚念晚和重雪也回了府,但也因梧桐院打扫干净,楚念晚也就搬了回去。

    等到了申时,秋棠送来了一份帖子

    “夫人。”秋棠将帖子递了过去。

    楚念晚见此,倒有些疑惑,怎的会有人会给她递帖子?

    “夫人,这是丞相夫人派人送来的。”

    菊花宴?这倒是在盛国里没见过。

    “嫂嫂!”重雪跑了进来,见到她手里的帖子,问:“嫂嫂,是菊花宴的帖子么?”

    “嗯。”楚念晚眸光一动,转头看向重雪:“雪儿,我……才回到京城没有多久,你能告诉我这菊花宴,究竟是做什么的吗?”

    “唉,不就是京城里的夫人和小姐们在一起赏赏花,聊聊天。”重雪解释着,又问:“听嫂嫂这语气,嫂嫂是要去吗?”

    “我……”楚念晚也犹豫了。

    若说实话,她是不想去的,可万一……

    “那你呢?你不去吗?”楚念晚问。

    “这种宴会上,定是能碰到她……那自然是不想去的。”重雪垂下眸子,语气里有些失落。

    “她是?”

    “阿泽哥哥少时,曾与一个女子定了娃娃亲,两年前因为那女子家中出事,皇上就取消了这门亲事。”重雪垂着眸子,看不清她眼中的情绪。

    “既是以前,那如今定不是了—”说到这儿,楚念晚顿住了,她看向重雪:“听雪儿这语气,雪儿是心悦五殿下?”

    话被挑明,重雪白皙的小脸立马泛着一层红晕,可爱极了。

    “嫂嫂!”重雪被发现了深藏内心已久的秘密,一时之间有些不知所措:“我……我只是……”

    楚念晚一手掩口,轻笑一声。随即又:“先不说这个,但毕竟也是从前,不是如今,哪怕见了她又如何?”她伸手摸了摸重雪的头:“反正……我觉得雪儿才是最好的,如此活泼可爱。”

    “真的吗?”重雪的眼睛如星星般耀眼,她带着几分期待看向楚念晚。

    楚念晚看着她的眼睛,有些愣神。

    这样的眼神,让她想起了一个人—烟回。

    “二殿下要和烟回成婚了!”

    那个女子的话似乎又在她耳边响起。

    心中多了几分苦涩,她急忙收回思绪,脸上又挂着笑:“嗯,真的。”

    “不过,过几日再决定吧,这不是还有半个月吗?”楚念晚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

    “那……若嫂嫂要去,嫂嫂可要记得叫我一起,有雪儿在,嫂嫂就不用担心不认识那些夫人小姐了。”

    “好。”

    “夫人。”管家走了进来。

    “管叔找嫂嫂有事吗?”不等回答,重雪便站了起来:“那雪儿就不打扰嫂嫂啦!”

    “小姐慢走。”

    “夫人,这是明日您回门时,所要带的礼单……”

    夜里。

    众人都已睡下,但楚念晚却没有丝毫睡意。

    她睁开眸子,想起了从前在盛国的日子。

    那段日子,对她来说是最难熬的。每日每夜都要不停的练武,而她的法术又被盛国人用药封印,她只能乖乖听他们的话,做一个任由他们操控的傀儡。

    直到,她遇到了他—盛国二皇子盛钰。与此同时,她也是第一次见到烟回。

    烟回比她小一岁,在盛国皇室的无影阁中常受欺负。后来,烟回自见到楚念晚后不知为何便缠上了楚念晚。

    起初,楚念晚是挺不喜欢她,但后来在日日夜夜的相处中,她也默认了这个凭空出现的妹妹。

    而盛钰。

    楚念晚在与他第一次见面时,便发现了盛钰那玩味的眼神。

    恰似猛兽盯着猎物的眼神,楚念晚很清楚。因此她从始至终都在避着他,可烟回却不然。

    在楚念晚来北君国的前一个月,烟回成了盛钰的枕边人。

    如今三年过去,盛钰决定才娶烟回。

    楚念晚只觉得讽刺。

    她坐起身来,揉了揉眉心,依旧没有睡意。

    索性下了床,打开门走了出去。

    梧桐院的院子中有一棵梧桐树,似乎也有百年了。树上的暗卫见她出来,久缠着他们的睡意也就烟消云散了。

    楚念晚一袭白裙,裹了件狐裘,但秋风吹来,她还是有些冷。

    “快快快!”

    “快去请大夫!”

    ……

    梧桐院外传来声音,楚念晚蹙了蹙眉,但还是走了出去。

    但正走到院门,重雪便出现在了她眼前,以及她身后那正在巡逻的侍卫。

    “发生什么事了?”楚念晚走上前,看着那些侍卫,不解地问。

    重雪没有说话,借着月光,楚念晚看清了她脸上悲伤的神情。

    楚念晚知道,她这是在防着自己。

    “小姐,侯爷快不行了!我们……”一个婢女跑了过来,等走近了才发现楚念晚也在,说到一半的话戛然而止。

    “雪儿,到底出什么事了?”楚念晚又问。

    重雪垂眸片刻,没有回答楚念晚,反而转过头去看向那个小婢女:“去请莫公子。”

    婢女走后,重雪这才抬眸看着楚念晚。

    “哥哥他……遇刺了。”

    她的声音带着几分哽咽,但楚念晚却听明白了。

    广陵侯这是……快不行了。

    楚念晚蹙眉,脑海里全是那信笺上的话。

    “取得广陵侯信任。”

    “取得广陵侯信任。”

    ……

    她幼时曾习得过还魂术,这未必不是一个好机会。

    可是……

    还魂术一生只可用一次,且是逆天法术,虽然可救活人,但自己也会遭到反噬。

    “嫂嫂早些歇息吧,哥哥那边雪儿去守着。”

    “嗯……”

    重雪走了,楚念晚回到了房内。

    但她如今更没有睡意了,她坐在梨木圆凳上,心里却在纠结:救,还是不救。

    重雪赶到皓云院,却不敢进去。她怕她见到兄长那副模样,会崩溃。

    “小姐,不好了!”

    婢女匆匆跑来。

    “何事?”重雪抹去脸上的泪痕,努力保持着冷静。

    “莫公子府上的下人说莫公子不在府内,莫约是去了郊外。”

    重雪怔然,仿佛一道雷狠狠劈在她身上,让她浑身僵硬。

    一旁的尧影也怔住了,扭头看向禁闭的房门。

    她也转头看向房门,却抑制不住哭出了声。

    “头儿,办妥了。”一个黑衣蒙面男子跪着:“除非是大罗神仙,否则广陵侯只能等死。”

    他身前有一位身着黑色斗篷的男子,男子背着身:“大罗神仙?”他冷哼一声:“他身边不是有个医术了得之人么,听闻连太医院里的太医都不及他。”

    “属下用的是九转功。”

    “九转功?”那身着黑色斗篷的男子转过身来,却依旧看不清脸,可语气里尽是疑惑。

    “是,九转功,用九种极毒之物的血液混合九九八十一天炼化而成,被用了此等术法之人会全身如火烧般疼痛难忍,最后被折磨而死,但广陵侯在几年前那场大战中身中寒霜毒,如今又被施了九转功,两相冲突,定会走火入魔,最终全身溃烂而死。”

    身着黑色斗篷的男子笑了笑:“做的不错。”

    然而倏地一下,跪在地上的男子两眼一瞪,直直倒在了地上。

    “主人。”从暗中出现一个黑袍男子。

    “拉下去,处理干净了。”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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