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付俞白比起来,姜缇这头的生活可是滋润极了。

    不仅因伤免了早朝,就连一日传六次膳也没人敢说什么。

    先不说别的,单单就她醒来的这天内,她就尝了冰糖炖燕窝,厢子豆腐、莲子猪肚、竹节卷小馒,再佐以玉露团和茶果子为饭后甜点。

    不过,前三天她都在昏迷中度过,现下已是第四日。

    先不说四天没有上早朝,就是宣政殿桌案上堆叠的奏折都快要与她一般高了。

    再这样下去她迟早会暴露,还是得早些找到付俞白,与她达成合作。

    再者她和付俞白灵魂互换的不确定性也是一大隐患,万一哪天她突然又穿回了“姜缇”的身体里,保不准会被付俞白报复……

    可四日前她不仅当众弑君,还大放厥词。如今又该找个什么理由抹去“姜缇”的罪名呢?

    惆怅间,一旁地小冬子突然出声道:“陛下,秦王已经在外头跪了四天,在这样下去,恐怕……”

    对了,秦王。

    姜缇眼睛一亮,怎么忘了他这一茬。

    当即道:“宣。”

    “是。”

    姜缇挺起脊背,学着付俞白平日里冷漠阴鸷的模样,端起茶慢慢饮了一口。

    大殿内走进一摇摇欲坠的消瘦人影,那人面色苍白如纸,双颊深陷,全然不见那日放狼追她的那副光风霁月。

    这秦王,在外人眼里那是一个岁月静好。因着他与世无争,待人接物谦和有礼,成了夺嫡之争中唯二活下来的皇子。

    但看完小说的姜缇知道,这一切都是假象!

    这位芝兰玉树的秦王殿下野心大的很,可是小说中隐藏最深的大反派,想杀皇帝谋权篡位很久了。

    待他走近,俯身下跪狠狠一磕,沉痛道:“臣弟听闻皇兄遇刺,此事与臣弟府中的伶人有关,特来负荆请罪。”

    语罢,他的随身侍从便呈来一根藤棍,这藤棍裹着铁皮,挂有倒刺,若这么实实挨上一下,皮肉粘连衣物,定是皮开肉绽,血肉模糊。

    姜缇拢着琉璃杯,心想:“这秦王自己来请罪,就算想把他怎么着也不能了,况且……”

    她瞅一眼那藤棍,暗暗心惊,“啧啧,他对自己也真是够狠。若他真顺了秦王的意,恐怕马上就要传出他弑兄杀弟,让这具身体原就稀碎的名声更是雪上加霜。”

    姜缇把玩着杯子,并未回应他负荆请罪的要求,只是问:“你还有什么想交代的?”

    秦王蓦然抬眼,眼眶渐红:“皇兄竟是,竟是疑我么?”

    姜缇挑了挑眉,没有说话。

    秦王眼里淌出泪来,沿着脸颊向下滴。他用力地将额头磕在地上,颤着身,哽咽道:“皇……皇兄!臣弟一心为国,忠于陛下,绝无二心!”

    他言辞恳切,目光诚挚,若不是知晓原剧情,姜缇差点就要相信。

    “朕不是疑你……”姜缇忽然问道:“那伶人既是你府中的,你认为该如何处置?”

    秦王头也不抬,“全凭陛下做主。”

    姜缇长叹一声,“臣弟既不愿替朕解忧,那便退下罢。”

    语罢,眼底竟还闪过一丝落寞。

    秦王抬头,只见皇兄只身孤影地坐在上座,竟有那么一丝的易碎。

    姜缇心中暗暗:“呵,小□□。你演,我也会演。看看谁演的过谁。”

    秦王这才试探道:“在臣弟看来,那伶人弑君实乃大罪,本就罪不可恕。但……”

    他压下眼底情绪:“臣弟心肠太软,难成大事,若臣弟负荆请罪能抵美人香消玉殒……”

    果然。

    他这一番话既说明自己心肠太软,不想夺权,又以保住‘姜缇’,来维持自己单纯善良岁月静好的白莲花人设。真真是打得一手好牌。

    姜缇立刻道:“如此,朕明白了。”

    秦王:?

    “先前朕不该疑你,你此番求情,朕便应了你。”

    她挥手召来小冬子,沉声道:“传令下去,经秦王求情,免去姜缇罪责。姜氏女能面刺朕之过,朕幡然醒悟,即日起,命姜氏女进金銮殿伺候笔墨,日日监督朕之德行!”

    秦王一时愣在原地。

    “秦王愿负荆请罪替姜氏女免去责罚,朕便遂了他的意,来人……”

    秦王:??不是?

    “秦王自请藤棍,便在玉端门前执行罢。”

    “奴婢遵旨。”小冬子立即领命,躬身退下。

    秦王眼中满是不可置信,心中惊疑,付俞白平日最讨厌他那副慈悲心肠,他原本打算以劝解激怒付俞白,再以此顺势丢弃姜缇那颗棋子。

    这样一来,不仅能给自己讨个贤良的名声,又能凸显出付俞白的残忍暴戾。

    可现下怎么变成了这样的局面?

    秦王原想挣扎,可因着多日未曾进食,实在虚弱不堪,被禁军飞快地拖出大殿。

    姜缇低头抿了抿茶,面上冷冰冰,心底笑眯眯。

    这样一来,她不仅将付俞白名正言顺唤到了身边,又能让秦王的“白莲花”人设矫枉过正,让人觉得他过于心慈手软,挫伤他的势力。

    最重要的是,他还能借机打他一顿,实在解气!

    这次若不是秦王来了瞌睡送枕头,姜缇还真想不到能用什么理由将付俞白放出来。

    “秦王啊秦王。”姜缇美滋滋地想,“你还真是付俞白的好弟弟。”

    *

    圣旨送到后,付俞白遭那一盆冷水泼的已经不省人事了。

    狱卒这才开始慌,驾着马车飞驰进宫里诊治。

    待他清醒已经入了夜。

    姜缇挑帘进来时,便看见付俞白坐在榻上,周遭跪了一圈人,显然又是在发怒。

    她看着底下跪着的宫人们有些心疼,便挥手让他们站起来。暗暗腹诽道:“这人怎么每天发不完的脾气?”

    四日地牢,这具身体现下看起来十分憔悴。长发用粗木簪轻轻挽着,白色宽袍堪堪挡住腕上遭刑具折腾出来的青紫痕迹,延伸出来的是白瓷般的颜色。

    付俞白面色如纸,目光却依旧锐利。

    远远看去不像是囚犯,倒像是画中走出来的羸弱仙子。

    姜缇忽觉,付俞白先前竟要对着这样一张脸说“杖毙”,多少有些不知好歹。

    待听到姜缇进来的响动时,付俞白一双眼便死死盯着她。

    姜缇摆了摆手,向着四周战战兢兢的宫人道:“行了,都出去吧,朕要同她说些话。”

    “陛下……”侍卫犹疑着不敢走。

    “如何?”姜缇学着付俞白的语气,不屑地嗤笑一声,“她如今这个样子还能对朕做什么不成?退下罢。”

    “……是。”

    待房内只剩他们二人时,姜缇急忙将身上的墨色狐裘披到付俞白身上,又顺手往他怀里塞了个暖手袖炉。

    边做边念叨:“祖宗,可别把我的身体整坏了。”

    付俞白仍然冷着脸,面色不善地盯着姜缇。

    姜缇最烦看他这副死样子,无奈道:“又怎么了?”

    付俞白瞪她,咬牙切齿道:“姜缇,妖女。”

    什么?妖女?

    姜缇指着自己,“啊?你说我吗?”

    “妖女,无论你用了什么妖法,最好现在就给朕解开。”付俞白冷哼一声,倾身向前,双手又要扣住她的脖子。

    “只要你解开这妖法,你想要什么,朕都会满足你,否则……”他握着姜缇颈脖的双手逐渐收紧。

    姜缇看他虚弱,便顺着他的力道,感受着他冰冷的指尖缓缓相扣。

    说实话,付俞白如今这副样子说这些话实在像是撒娇,姜缇根本气不起来,甚至还想调戏他两句。

    仔细一想她又觉得不妥,这人如今都落魄成什么样子了,还敢掐她脖子,对她兴师问罪?

    在她面前装腔作势,都怪她先前为了求生太顺着他了,才导致他现在蹬鼻子上脸,摆那天王老子的谱!

    是时候让他感受一下社会的险恶了。

    姜缇眉头一拧,轻松挣开付俞白的压制,喝道:“放肆!”

    她猛地瞪起眼,张开双臂,“你知道你在对谁说话吗?!”

    付俞白还真被她突如其来的气势唬住了一瞬,眸光锐利,“你到底是何人?”

    姜缇先是高深莫测地停顿了片刻,慢悠悠道:“付俞白,想必你已经看出来,我并非姜家女。”

    “你且听好,吾乃九重天上司命星君座下仙姑,历经万险来到凡间,就是为了挽救你大周岌岌可危的命数!”

    “付俞白,你身为一国之君却独断专行,暴虐无道、宠信奸臣,致使民不聊生,疆土动荡,致使国家四分五裂,无数百姓都死于你的铁腕镇压下!”

    付俞白面上不显,目光却微微闪烁,显然是听进去了一些。

    姜缇备受鼓舞,赶忙回忆剧情,继续道:“而你失去民心,必将灭亡。大周覆灭时,你将被砍去双臂游街示众,在城墙之下承受鞭笞,千人唾万人骂。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直到受尽折磨痛苦而终。”

    “尸骨无存。”

    付俞白轻轻抿住嘴唇,似乎在思考什么。最终轻笑一声,“是朕小看你了。”

    两人目光交错,付俞白的嘴角勾出浅淡的弧度,像是春夜里无迹可寻的风,少见的没有露出戾气。

    姜缇见状循循善诱道:“不过嘛,你也别过于担心。毕竟吾降临大周,便是来替你更改因果。只要你好好同吾合作,便能改变未来,重写命数。”

    付俞白犹疑道,“你让朕如何相信你?”

    “呵,凡人,你如今除了信吾别无他法。”姜缇高深莫测地笑了笑,“不过,为了今后更好的合作,吾还是愿意同你透露一些……”

    “事成之后,吾可助你迁出母亲尸骨,令其落叶归根,归葬故里。”

    姜缇看完了整本小说,还记得书中大部分人的命数与结局。

    虽然小说着墨不多,但要说付俞白这位反派黑化成暴君的最大原因,就是他母亲的离世。而他母亲生前最大的愿望,就是归葬本家。

    果然,付俞白听到“母亲”二字时眸中微闪。

    姜缇自觉这番说辞没有什么破绽,便凑近了些。她神色朗朗,眼底即使在昏芒的殿内也似暗藏遗星。

    付俞白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眼睛在此刻终于完整的映出她的身影。

    烛火昏黄里,姜缇向他勾起嘴角,问道:“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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