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血洗过的街道上没有什么人,除了被紧急调过来的守卫,还有一些没来得及逃脱的孩童,就是成堆的尸骨。它们被堆在一起,大火烧得盛大,一公里外还可以看见火光。

    悟想要和当街的小孩说话,结果把孩子吓哭了。灰原立即过去缓解局面,蓬松的头发下,亲和的笑容显然让孩子放松了不少。

    但是孩子们大多只会说当地语言,只有易能够与他们交流——这也正是必须要把她带出来的原因。

    能够听懂大多数国家语言的随行翻译官,此时此刻派上了无可替代的作用。

    “他在对我说什么?”

    悟指着一个对他张牙舞爪的小女孩,向一旁的易问道。他看着小女孩狰狞的表情,那些听不懂的吼叫让他莫名有点不爽。

    小女孩在对他说脏话。

    “她说你是天才。”

    “我看上去很好骗吗?”

    “别在意这些,你是大孩子了。”

    三个小时过去,冥冥的乌鸦还是没有给出有效的线索。

    按照约定,分开行动的三个小组在中央广场汇合,各自汇报自己搜集的信息。但大多是没用的,只有一处奇怪的差异让人悚然。

    那就是冥冥和易感受不到诅咒的恶意,其余人却能明显感知到。众人都有隐隐的猜想,但并不清晰。

    只有在上一世看过剧本的易,此时完全明白这场虐杀算什么。

    还有一个小时天黑。

    易不再寻找线索,坐在一个还完好的长椅上,从口袋里掏出一颗软糖。

    一个躲在角落的小女孩怯懦走来,眼巴巴地看着她,那双纯粹的大眼睛,灼热地看易手里的糖果。

    “给你。”

    易用当地的语言跟她说话,她小心翼翼地抓过那颗糖,而后缓慢地抬头观察易。

    “等我一下,”易随手抓住了刚好路过的悟,扯着他的衣领拽到身边,在他口袋里掏出一把糖,塞到了小女孩手中,“这些都是你的。”

    浑身污泥血迹的小孩看着易,好像很新奇,又很害怕。但她看见那个银发男子看过来了,便立即抱着糖跑走。

    “什么嘛,这么怕我干嘛”那可是我的糖啊!

    悟在易的身边坐下,双手撑在身侧看天,云朵的色泽就要暗沉下去了。天就要黑了。

    “你也发现了吧?”

    易没骨头地瘫坐着,和他一起看着天上暗淡的云彩。一直都是阴天,没有太阳。

    “你有想过原因吗?”

    易看他摘下了墨镜,在他的眼里看见了久违的晴天。

    “是仇恨的情绪…”

    “你想听我说吗?”

    易观察着他的表情,在没有发现拒绝话题的情绪后,双手环握着放在膝盖,和他说着些无关紧要的话。

    “有一个小王国,有小a和小b两个人,两者拥有相似的力量,但是小a拥有种出果实的能力,小b嫉妒小a,并且奴役了小a”

    “力量相似的话,为什么会被奴役?”

    悟撑着脑袋看向她,安静地听她说故事。

    “开始的原因太过复杂,但小a被奴役之后,小b开始不断地打压、控制、窃取小a种得的果实。小a到死亡也没能摆脱。”

    “这个小a到处都是吗?”

    “到处都是。连我也可能是。”

    易平静地看着他的眼睛,他张嘴想说些什么时,却在某个瞬间戛然而止。

    夜晚降临的时候,四周聚起了一阵黑雾,将六人隔绝了。雾开始出现的时候,易就紧紧抓着七海。而七海以为她是害怕,于是也抓住了她。

    易和七海被卷进去时,周围的人都消失不见。

    一只巨大的黑手扑向了他们,七海举刀砍开破开后,更多的黑手从破裂的缝隙涌出来,不断地蔓延。像无数条蛇吐着信子。

    易和七海就这么砍杀着黑雾中的触手,每砍断一根,就会有黑色的液体溅出来。那股铁锈味的黑水沾满了衣服时,易忽然想到了皮肉撕裂后,汩汩涌出的腥臭。

    因为不知道敌人的真实方位,防御式进攻四面八方,毫无章法。一直到精疲力竭,黑雾中才走出一个隐约的庞然巨物。

    七海的头发已经被汗水浸透,衣物已经紧紧贴着他的胸膛。那个怪物现身的那一刻,他轻微的喘息突然停下——那种心脏疼痛的感觉,血液仿佛在某一瞬间凝固。

    他感到被注视。

    易也意识到了危险的苗头,心中计算着打出这一击,右臂内侧的血线会消褪多少厘米。

    然而它并没有出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们身上沾到的黑水,疯狂地抽芽生长,长出了嘴和牙齿,狰狞地张开血盆大口。

    一切挣扎原来都错了方向。

    那些蛇往七海的要害扑去时,易只是被咬了手脚。因为脱力,易不得不半跪在地面。她有一种预感,这只咒灵很大可能不想杀她。

    可是她感到一阵气压落在身边,雾里弥漫着愤怒的情绪,她听见咒物嘶哑幽怨的声音。

    “为什么帮他”

    “为什么帮他”

    “为什么帮他”

    易艰难地抓住一条蛇头,捏爆了它的脑袋,手里黏糊糊的液体不再是黑色,而是红色的。

    “一定很痛吧。我知道的。”

    易看着手里血肉模糊的蛇,它很快就变成了烂泥。她低着头,话却是对它说的。

    威压的气息忽然停顿了一瞬间。

    “有什么我能为你做的吗?亲爱的女士。”

    易扶着地面缓慢地站起来,一步一步带着血脚印走过去,它惶恐地让所有的蛇扑向她,连带着七海身上的。

    无数黑色围成了密集的箭雨,形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球体。只是这个球仔细看去,每一条都长着一张像人的脸。

    七海顾不及身上的伤,冲过去想要救她,却被死死地围在外面。

    她被关在墙里了。

    她只是走近它。越靠近,它就变得越小,从看不清楚的巨物,变成了一个老妪,再靠近一步,又变成了一个少年。

    等她抱住它的时候,她就变成了一个孩子。

    “没关系的。你已经很勇敢了。”

    易紧紧地抱着那个血淋淋的孩子,咬上来的蛇都静止了。好像时间从未流动过。

    “我感到开心,你是一个如此勇敢美好的女士。你们都是。但是这场执念,本应该由我们活着的人改变”

    易在口袋里掏了掏,似乎想找糖果,可是空空如也。

    “哎呀,没有了。”

    “你快走吧。”

    小女孩推开了她,转身投入身后更浓更深的雾里。易不知道她去哪里了,但是她能知道。

    我不需要你的糖果了。我就要消失了。怨念似乎换取了无穷的力量,复仇的感觉真好。可是力量会消失的,我将无声无息地离开。从此以后,再也没有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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