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凰翻了个身,迷迷糊糊地就看到了背对着自己坐在床边的白景暝,她揉了揉眼睛看见了赤裸的背上遍布着的疤痕,他正低头看着前伸的右臂,很安静,让人几乎感觉不到他的存在。用手撑着自己的身体站了起来,踩着被子慢慢走近。

    奉凰跪在了白景暝身后柔软的床上,她从后面搂住他的脖子,继而将下巴枕在他厚实的肩上,鼻间是熟悉的沐浴露的味道。他的头发还是湿的,应该晨练完洗了个澡,“怎么了,小白。”

    “没事。”白景暝勉强地笑了笑,将手放回身侧,他用脸蹭了蹭奉凰,“醒了?”

    “嗯。”奉凰点头慢慢改变姿势,下巴仍旧枕着白景暝的肩膀,双手却向下搂住他的腰。睡在窗下地毯上的Ares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睁开眼睛看了两人一眼,但也只是翻了个身,然后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这是一个安逸的清晨,在他逐渐恢复之后的很普通的一个早晨。奉凰喜欢这样的早晨,喜欢这样的一天,醒来就能看到他,和他在一起渡过每一天,即使简简单单平平淡淡,也是幸福的。但有时候却感觉白景暝的心却不在这里,他一直说没事,但真的没事吗?

    “怎么样?今天还是去医院?”奉凰摸到了他的右手手腕,那里有闪电状的疤痕,那被撕裂的青黑色纹身,那个小篆的翔字。所有的人都不知道那段时间里发生了什么,他对任何人都不曾提起,但是奉凰知道那一定是断痛苦的回忆,所有才会有偶尔深夜的惊醒。

    “只是恢复性的训练。”白景暝笑了笑转头轻吻了奉凰的脸颊,仿佛在安慰她一般,“医生说一切都很顺利,会好起来的。”

    他说没事,他说一切正常,他说会好起来的。是啊,只是时间问题,只是需要经历痛苦的复健和耐心的等待。可是究竟要多少努力之后,一切才能恢复到受伤以前的状态,或者说再也回不去了?

    “没什么好担心的,我的左右和右手一样灵活。”白景暝站了起来,转身抱住了奉凰,奉凰将头贴近他的胸膛,似乎听到了他的心跳。她紧紧地抱住了他的腰,她安慰自己说确实如此,一切都会好起来的。除去手腕,其他的伤都已几乎痊愈,而那根变得笨拙的手指并未对他的生活产生太大的影响。因为他还有一只如一般人右手一样灵活的左手,能吃饭、能写字、能开枪....所以应该没什么好担心的吧。

    只是这时候的奉凰看不到白景暝的脸,她没有注意到那张脸上已经没有了那丝暖暖的笑意,他甚至微微皱眉。

    “起来洗漱?”白景暝问,奉凰松开了手点头,于是白景暝一边穿上T恤一边说,“我去厨房准备早餐。”

    “好。”白景暝起身出了房间,奉凰往洗漱间走去,刚走到一半却又急匆匆地返回,她似乎突然意识到什么,快步走到了卧室的门边。那熟悉的背影在今早却夹杂着一种说不出的感觉,那种感觉让她有些担心。并不是没有影响的,怎么会没有影响呢?虽然说他对所有的人都说自己没事....

    奉凰洗漱完毕走进餐厅的时候,简单的早餐已经被端上了桌。白景暝吹了声口哨,只见原本睡得和死猪一般的Ares以风一样速度从卧室里冲了出来,真是静如死猪动如猎豹,过去时的死猪一个急刹停在了白景暝面前,按照白景暝的手势坐了下来,表面上的规矩掩饰不住他眼中对吃的欲望。

    “小家伙。”白景暝笑了笑对Ares的表现还算满意,他弯腰将手里的狗食盘放在墙边的垫子上,Ares埋头开吃,他对食物一直都保持着极高的灵敏度和热情。Arthur曾经开玩笑说,这一点上Ares是受白景暝的遗传:出色的侦查能力和反侦察能力。

    “他迟早会被你喂成一只哈士猪。”奉凰随白景暝一起坐到了餐桌前,看着狼吞虎咽的Ares,忍不住“指责”道,“宠物医生说,肥胖对宠物健康不利。”

    “没事儿,等他再大一点,我每天带他出去晨练,争取把脂肪转变为肌肉。”Ares吃得很开心,对今天的早餐很满意,果然是肉食动物。

    “哦,昨天晚上我忘记和你说了。”奉凰喝了一口杯中的牛奶,温度正好,“Arthur和Mike今天会过来,说是下午三点左右到,有事找你聊。”为什么有事聊要通过奉凰联系自己?白景暝正疑惑着,有阴谋?奉凰把果酱抹在吐司上接往下说,“我想时间差不多,所以就让他们俩晚上顺便在家里吃饭了,正好帮Ares和你改善一下生活。Ares上次买的是肉,这周就吃鱼吧。你呢?你想吃什么?我顺路去买。”

    “阴谋!”奉凰被白景暝这两个字吓住了。阴谋?但是他接下来的话却让奉凰啼笑皆非,“这两个吃货又找借口到我们家蹭饭,老婆你怎么能这么不小心呢?也不能说是你不小心,是他们太狡猾,挖着坑让你跳。”

    对于老友的拜访,白景暝很不热情,抱怨着,用四个字来表达就是:不速之客。

    “也就一顿饭嘛。”奉凰一不小心说出了自己的不理解,“你们正好能多聊一会儿,也有半个月没见了吧。”

    “这是原则性问题,你....”奉凰觉得自己还是早点吃完早餐出去为好,这原则性问题一出,必然是长篇大论,“那两个吃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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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到Arthur电话的时候,奉凰刚买完Ares吃的鱼,正在挑选白景暝想要吃的鱼,她啊了一声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接着连声抱歉说自己马上赶回来。挂断电话的奉凰只觉得万分无奈,怎么也没想到她家小白会如此无赖以至于不按时回家,将他口中的两个吃货关在门外。好在Ares在这一点上并不随白景暝,早就陪客人在花园里玩了大半个小时。一边拨打白景暝的手机,一边把最后几种菜选好,只是手机那头却一直转到语音信箱。

    回家等到六点的时候,白景暝还是没回来,也没有收到他的回电,可是主治医生却打了个电话过来。奉凰停下手里的活专心听着电话,最后是连道了几句谢谢。

    放下电话看着客厅里玩得不亦乐乎的两人,最后还是选择继续手里的活。她也不知道是否应该现在将今天发生的事情告诉他们,但是她知道,这两个人是唯一能帮到她家小白的人。

    菜做得差不多的时候,一直在厨房里流着口水、守株待兔、并且以45度角仰望的Ares突然冲出了厨房,蹦蹦跳跳出了花园,不久便听到了车声和开门声,总算是回来了。

    白景暝解释说今天回来顺道去酒庄里选了瓶酒,和酒庄老板聊了会儿忘记了时间,所以才这么晚回来。至于电话,那是因为半路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可能是先入为主的原因,奉凰总觉得今天的白景暝对他的两个好朋友也戴起了伪装面具。他表现得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就如他今早所说的:他没事,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但事实呢?

    品酒、吃饭、聊天,不知不觉就到了深夜。送走他们,白景暝转身回房间,奉凰在他的眼里看到了一丝疲惫:累了。

    “今天怎么样?”一边往回走奉凰一边问,就像每次他复健回来时一样。

    “挺顺利的。”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对吗?景暝。”

    “是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白景暝抬头仰望天空,今夜无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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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来的几日并无异常,早上晨练,下午复健,白景暝的生活极其有规律。主治医生也没有再打电话过来说什么,白景暝也没有突然失踪晚归等异常状况,但奉凰心中却有解不开的结。

    她感觉,她的白景暝对周围所有的人都戴起了面具,在他那双波澜不惊的眼睛里隐藏着多少急流和漩涡?没有人知道。他似乎也没有打算告诉任何人,他独自承担着一切,就像从前一样,独立承担。不想让自己担心吗?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奉凰告诉自己,正如他所说的一样: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半夜醒来,迷迷糊糊地就伸手去摸枕边的人,空荡荡的,只剩下薄被。奉凰睁开眼睛,身边的人已经不在了,而Ares仍旧在一边的地毯上缩作一团,他去哪儿了?床头的闹钟发出清冷的光,03:18,还没到晨练时间,人呢?

    翻了个身,卧室的门并未掩实,奉凰打了个滚,床边的拖鞋还在。于是她坐了起来,也光着脚踩在了木地板上,拉开卧室门,很轻,几乎没有发出声音。走廊里没有开灯,一切都是静悄悄的,房子里只剩下钟的滴答声。

    奉凰站在门口,犹豫着不知往左还是往右,往上还是往下,深夜离开的白景暝会在哪里?

    楼上的书房里传来一声咳嗽,然后是一连串的咳嗽声,像是被呛着了。奉凰就听着这咳嗽声来到了书房门口,他在里面。

    咳嗽声慢慢缓了下来,渐渐地消失了,房子里又只剩下钟声:滴答、滴答。奉凰站在书房门口,书房门也没有关紧,书房里也没有开灯,她将手按在门上,微微用力,门嘎吱医生开了。

    “景暝。”她看着黑暗里熟悉的人影,看着他之间时明时暗的火星,就如他常对她说的一样,她对他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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