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景暝只在医院待了一晚上,转天中午就回了白麟堂,一是因为伤得并没有那么重,二是他不想让人觉得他伤的重,而且他对医院本身的不喜欢,所以一刻也不想多留。

    五月,按照计划,白景暝接手了刑堂,成为了新一任的刑堂堂主。大家都明白,这和之前轮值的堂主不同,本家嫡系坐镇是一个信号——老爷子要定权了。

    夏天,天气更加燥热起来。

    白景暝接手刑堂之后,很快就开始了一轮肃清,规矩再也不是一句玩笑。下面的人动手执刑还好,你若真能让这新一任刑堂堂主动手,那就安排一周躺着吧。

    那晚的事最终不了了之,做东的陈家上门道歉,白景暝虽不不在意,但陈家还是让出了西区的部分资源作为补偿,毕竟人是在他地盘上伤的,怎么也说不过去。

    Jim之后倒没有太大的动作,两人虽见过一次,但却也似陌生人一般。

    六月,白景锐兄弟拿下来东区的一块新地,棚户区拆除,新的项目是打造沿河风光带,休闲购物娱乐一体的商业区,白家占股30%。

    七月,西区却不大太平,白景暝将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了白麟堂,却没有太大的进展。正当他忙于整合之际,警察却上门,强制尿检,阳性。他被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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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接人的是孟宗政,见白景暝出来,他自然是长舒了一口气,虽然准备充足,但这边还是熬到了24小时才放人,不过也在白景暝的意料之中。

    白景暝仍旧穿着进来的时候的那套西装,连领带都整整齐齐地,看不出什么异样。孟宗政上前却没有说话,只是跟在了白景暝身后。

    旁边的副局说着客套话,白景暝有一句没一句地搭着话,难得的耐心,甚至还口头约了个饭局。这主动一约,副局算是松了口气,毕竟这抓的是白家的四少爷,折腾了二十几个小时也没查出问题,就算这抓进来是符合规矩流程,如今这人得放,那自己还是得客气两句,毕竟日后还是会见,留一丝情面还是好的。

    “禁毒工作我们也是支持的。”白景暝这么一说,副局却又有点抓不准白景暝的意思,“就是个误会,您能出面查清楚也是件好事,只是这东区的项目刚起来,舆论方面….”副局先是一愣,转瞬就明白了白景暝话里的意思,忙接过话表示这事儿绝对保密,白景暝的抑郁症的事情绝不会外传。

    这边走边聊就到了电梯口,孟宗政按下电梯的向下键,门很快就开了。两人又寒暄了几句,这才点头告别。

    电梯门一关,孟宗政只觉得周围的空气都冷了下来,他看着不锈钢墙面上照出的白景暝的侧脸,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白景暝的备案让他平安顺利地出来了,但是所有的备案也是只到这一步,而且有些事情已经在备案之外。

    白家四少被“请走”,这事儿已经瞒不住了,所以即使有了嘱咐,恐怕也瞒不住什么,要打听的人早就打听过了,这和三月那次完全不同。孟宗政清楚,闹到这一步意味着什么,他想白景暝心里也很清楚。

    电梯叮了一声,门开了,白景暝抬脚就往外走,稍微走神的孟宗政慢了一步,匆忙跟了出去。

    “有烟吗?”白景暝突然停下,孟宗政差点撞上去,他的语气和刚才在楼上完全不同,带着强烈的焦躁,或者说暴躁,甚至说不安。

    孟宗政刚想说什么,白景暝却皱起了眉头,他低声重复道,“我问你,有烟吗?”那种情绪慢慢渗出来,再也无法掩饰,强烈地压迫感袭来,孟宗政愣了一下,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了烟和打火机递给了白景暝。

    凌晨的停车场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白景暝抬头扫了一圈,确认了监控的位置,找了个监控死角停了下来。他一把扯开了脖子上的领带,掏出烟塞进了嘴里,用打火机点燃,然后深吸了一口,靠着墙慢慢吐出来。

    一根下去,紧皱的眉头才稍微舒展开来,孟宗政等在一边的路口没有说话,他能感觉到白景暝情绪的异常,或者说很不对劲,可是….

    “四少。”在白景暝将第二根烟塞进嘴里点燃的时候,孟宗政走了过来,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白景暝抬头看着他,心里的情绪再次涌了上来,那种抑制不住的情绪让他烦躁,让他忍不住想要释放,但是他明白需要去压制,这事还没完。

    孟宗政张嘴看着白景暝,半天也没说出一句话。

    他知道孟宗政想说的是什么,他知道自己接下来要面对的是什么,所以当这根结束情绪稍微缓和之后,他又点烟了一根,吸了一口,然后将烟塞进了嘴里,对孟宗政说,“回白麟堂。”

    他知道,事情到这一步,该知道的人,不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确实有备案,能解决这件事情,所以自己现在能出来,但有些人是瞒不住的,有些事情解释不了。

    他也知道,孟宗政肯定是带着老爷子的话来的,他知道,但是他不想听。

    他也清楚,和上次一样,自己不会进刑堂,因为现在的老爷子绝不会让身为刑堂堂主的自己走那么一遭,闹这样的笑话。

    对外如此,但对内….白景暝心里很清楚,他今天绝对不会好过。

    他跟着孟宗政往前走,手机已经开机,他边走边回复推送过来的消息,一转眼已经走到了车边。

    孟宗政停在车前,然后拉开了车门,白景暝抬头准备上车,可车里的人让他身形一顿,他屏住了呼吸,只感觉自己心脏被人一把拽住一样,他收回了脚,甚至往后又退了一步,然后才站在了原地。

    没有预案,因为他不敢想。

    白云杉从车里探出头来,他穿得极其正式,深蓝色的西装配上白色衬衫,条纹领带系的一丝不苟,脚下的皮鞋也擦的蹭亮。随他一起从车里出来的还有宇一鸣,他看着白景暝苦笑,给局里的病例和用药记录是他出的,所以他自然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白景暝低着头站在原地,他的手放在身侧,不止是心跳慢了半拍,全身的血液也像被冻住了一般,他没敢抬头去看那双眼睛,因为三叔已经知道了。

    宇一鸣对孟宗政做了个手势,让他先上车,孟宗政先是一愣,但也马上明白了。

    一步一步,每一步都踏着白景暝的心跳,闭眼再睁眼,锃亮的皮鞋已经出现在了视野里,白景暝吞了一口口水,他没有抬头去看,也不敢抬头去看。视线范围之内,只有那双锃亮的皮鞋,笔直的西裤,和那双熟悉的手。

    “三叔。”他知道他应该说些什么,不管是解释还是其他什么,可是他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咬唇,试图用深呼吸平复自己的呼吸。

    然后他看到三叔抬起了右手,他闭上了眼睛,他知道,那些应付外界的说辞无法糊弄他的三叔。

    可想象中的巴掌却没有落下,只感觉指尖燃着的烟被抽走,他睁眼,看见燃着的烟被狠狠地摔在停车场的地板上,然后锃亮的皮鞋一脚踏了上去,一点点,来来回回,似乎碾碎的不是个烟头,而是....

    少抽点。耳边回响起的是那晚病房的那声嘱咐,白景暝张嘴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他到嘴边的话像那根烟一样一点点碾碎,然后他对上了白云杉的眼睛。

    “三叔。”白景暝低头避开了那双熟悉的眼睛,背光他看不清楚他的眼睛,不知道是失望,是暴怒还是其他的,他也没敢去看。

    直到那根烟已经被碾碎,完全看不出原本的形状白云杉移开脚,他才停下来。是的,又一次,可是他仍旧抱着一丝希望,只是开口沙哑的声音让他自己都一愣,“你。”

    忙完年中的总结,让David独自收尾,自己马不停蹄地赶了回来,就是希望能赶上今天的晚宴。

    因为今天是白景暝的生日,按农历算,今天是他的三十岁生日。

    十岁凑合着过,二十岁闹僵了,老爷子说,这三十岁他来安排,再怎么也得聚一下,毕竟三十了,不是小孩子了。

    是的,三十而立,成家立业。

    但是日子不凑巧,正好赶上基地的年中总结了。所以匆忙结束,留在David收尾。

    算好时间,坐着红眼航班马不停蹄地往回赶,就是希望能赶上今天的晚宴。

    上飞机的时候还好好的,等他下飞机满心欢喜地赶回白麟堂,见到的却是书房里震怒的老爷子,还有按照白景暝的安排来找老爷子的孟宗政。

    孟宗政在白景暝进去之后很快接管了局势,并在第一时间找到了老爷子。他没有隐瞒,按照白景暝的安排处理着一切,来找老爷子坦白了一切,与其说说是让老爷子接管,不如说是逼着老爷子不得不接管。

    等安排好孟宗政,书房里只剩下了父子两人,站在一边听了大半地白云杉也清楚地知道了一切,也明白了老爷子为何动怒。

    “爸,我….”他刚张嘴想要说什么,老爷子就将手里的盖碗砸到了地上,“当初,你是怎么处理的?!”

    白景暝让孟宗政来找老爷子,是为了让事情处理地更顺利一点,降低风险。

    就算孟宗政不来,老爷子也不得不介入,因为现在进去的不只是白景暝,还是白麟堂四少,白家的刑堂堂主,他不能栽在这里。所以老爷子理清了关系,甚至联系宇一鸣把医院方面重新安排了一下,只是为了让事情更稳妥。

    当初是怎么处理的?白云杉无话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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