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引擎声呼啸着由远及近，赛车飞速的驰骋在俱乐部的室外赛道上，前方有处弯道，但赛车没有一点减速的迹象。
站在旁边围观的人都忍不住为车上的赛车手捏了把汗，飞火俱乐部的主理人王国辉站在赛道外，面色凝重。
飞火俱乐部是一家会员制的私人赛车会所，创始人是著名商人李盛义。现在的老板是他的小儿子李仲尧，也就是正在开赛车的那位。
完全黑沉下来的天空压着正在飞驰的红色赛车，赛道外的灯已经全部亮起，照得整个场地亮如白昼。
就算这里离市中心有段距离，但在寸土寸金的京市拥有如此规模的赛车场地，也只能感叹李家的实力雄厚。
轮胎和地面发出巨大的摩擦声，赛车惊险过弯。
站在王国辉旁边的钱文呼出一口气：“李总今晚怎么回事，开的这么猛，这么几趟下来，这车要返厂重修了。”
他下意识犯愁，修一次车至少小百万，这几个月来，李仲尧晚上来开车的频率很高。
赛车本就是消耗品，这拆那换的，再来几次，这车也就离报废不远了。
王国辉侧头看他：“看你抠抠搜搜的样子，还以为是你之前待的那个小车队，在这不用替老板省钱。”
“这不是精细惯了嘛。”钱文好脾气的笑笑。
他是被俱乐部挖来的赛队工程师，以前待的小车队资金有限，钱都花在刀刃上。
王国辉现在没心情和他多聊，回头看向赛道上飞驰的赛车，眼皮直跳，突然想起了第一次见到李仲尧时的场景。
当时他刚成为代理人不久，很清楚自己真正的老板是李盛义那位天赋惊人的赛车手儿子。
王国辉对于自己这位年轻的老板了解不多，第一次见到对方是在一场F4锦标赛上，他看到大屏幕上熟悉又陌生的名字位于榜首，这位来自华国的赛车手打破了最高记录，一鸣惊人。
整个赛场都为冠军欢呼起来，他在看台上看到了场中被人群簇拥着的男孩，无论是成绩还是长相，都是十分亮眼的存在。只是主角表情冷淡，看不出丝毫喜意。
赛后李仲尧拒绝了想采访的记者和抛出橄榄枝的车队经纪人等一干人。
在赛车文化不算盛行的当时，他的荣耀被留在赛场之上，后来也没有激起什么水花，但在王国辉心里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
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见面是在一年之后，在那场比赛过后李仲尧就停止了参加赛车的相关赛事和专业训练。
他看着气质冷冽的男生站在自家大哥身边，李伯郅没有对弟弟的选择发表任何意见。
此时李盛义已经半隐退，年纪轻轻就大权在握的李伯郅带着上位者惯有的亲和又疏离的微笑：“麻烦你了，他最近有点无聊。"
对方闻言看过来，朝王国辉点了点头，疏离冷淡。
脱掉赛车服的李仲尧再难掩盖身上矜贵的气质，就像李伯郅说的那样，他很无聊，因为他几乎可以得到想要的一切。
李仲尧来俱乐部的频率很高，王国辉经常能在赛道上看到红色的赛车呼啸而过。但之后慢慢的低了下来，听说他彻底留在国内上了一所高中，甚至有了喜欢的人。
王国辉第一次见到那个叫沈清凡的女孩时还有点惊讶，和他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本以为对方会是个热情明媚的性格，正好和李仲尧性格互补，没想到对方也是个沉默寡言的，李仲尧在她面前都话多了起来，也算一种反差吧。
两人这段青涩的感情并不被外界看好，但他却有不同的看法。他见过李仲尧被鲜花与掌声高高捧起，身上却是百无聊赖的倦怠感，但在沈清凡身边，好像又离自己的欲望那么近。
果然，兜兜转转这么多年，一直是他们。
不过老天给了李仲尧优越的家世，与生俱来的天赋，注定要在感情路上喜闻乐见的给他添点苦头。
让他印象最深的还是五年前，对方冒着雨来到俱乐部，浑身湿漉漉的像是被抛弃的败犬。发泄一般的开着车一圈又一圈，跑车的嗡鸣声在雨中像是野兽的嘶吼，下一秒，在他的视线里，红色的赛车直接撞上路障，发出最后一声哀嚎。
而现在，他的眉毛皱起来，看着现在赛道上嗡鸣飞驰的赛车，总觉得眼前一幕与五年前慢慢重合。
赛车里，李仲尧始终有力稳定的控制着方向盘，车速实在太快，背后的灼热感越来越强，心跳快速攀升，负荷越来越大。
心脏有点不适，但远比不上刚刚沈清凡说分手的那一刻，心像是被人狠狠的捏了一把，让他没忍住弯了弯腰，疼的说不出话来。
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提分手，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李仲尧有点心绪不宁。
意识到自己的失神，李仲尧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在眼前，在赛车高速行驶的过程中，一点偏差就可能导致意外。
前方是减速弯道，李仲尧适当减速，调好档位，视线看向弯道的出口，进入了他的可控范围。
今晚的灯太亮，路面被照得很亮堂，刺的眼睛都发痛。
他眨了眨酸胀的眼睛，近乎冷静的把方向盘往精确的转向外偏移，随后马上恢复。
不过一瞬，但也脱离了掌控。
一声巨响，赛车狠狠的擦过赛道边的护栏，半边的车身被划烂，坐在车里的李仲尧受到巨大的冲击，眼前都空白了一秒。
“快叫人来！”王国辉在车子发生撞击的前一秒就感觉到了不对劲，急忙开口叫人，然后自己往事故处跑去。
钱文慌张的去叫人，余光扫过赛道上撞的稀巴烂的赛车，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和上次不一样，李仲尧这次自己从破损的赛车里出来了，幸好看起来只是手部被划伤。
他躲开来扶自己的王国辉，踉跄的拎着头盔往外走去。
头痛的受不了，李仲尧走了几步，脱力坐到赛道外的地上。
他看向自己被划破的手臂，血都流到了指尖。
在沈清凡面前装的久了，让他都有了自己其实温顺无害的错觉。
但刚刚那一下撞醒了他，恶劣的本性不会消失。它一直在禁锢的压制下蠢蠢欲动，一旦解开就加倍反噬，非要得到些好处才愿意暂时安分。
要不还是算了吧，李仲尧冷眼看着自己的血滴到地上，溅出暗红的血花。
不再纠缠，不去强求，就让沈清凡彻底摆脱他。
这个想法只是一闪而过。
“去医院，”李仲尧勉强从地上站起来，叮嘱站在一旁的王国辉，“你帮忙告诉……”
话没说完，站定后眼前却一黑，有什么东西在脑海中悄然流逝。
*
医院里的单人病房里躺着一位因车祸昏迷的男人，伤势不重。
他很英俊，嘴唇有点发白，加上偏白的肤色，愈加像一座精心雕刻过的雕塑。
不知过了多久，男人眼皮微颤，终于从昏迷中苏醒。
睁眼是洁白的天花板，周围还有刺鼻的消毒水味。
李仲尧醒来之后最先恢复的是痛觉，头一阵钝痛，皱起眉缓过那股磨人的痛感，看了看四周陌生的环境。
他能意识到自己应该在医院，但是为什么来的，在来医院前发生了什么完全不记得了。
如同大梦初醒之后意识还处于混沌状态，刚才光怪陆离的幻境已记不清晰，往前回忆的时候更是发现记忆像是被人蒙了层纱，一时间什么也想不起来。
李仲尧以为自己刚醒过来，脑子只是有点停滞，直到病房里的另一个人跑过来关切的询问。
“李总你醒了，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李仲尧看着眼前长相敦厚的方脸男人，觉得面熟，但找不到相关记忆对号入座。
王国辉昨晚把晕倒的李仲尧送到了医院，本来当时就想通知沈清凡，但是想起李仲尧反常的表现也不敢轻举妄动，老老实实的等着人醒之后再请求指示。
半夜守着太困了，他在病房里的沙发上眯了一会，醒来之后就发现李仲尧已经清醒过来，躺在病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
他赶紧上去询问情况，却被对方冷漠的眼神定在原地，像是回到了当年的初见，少年眼神漠然，生人勿近，气势冷冽。
历尽多年，虽然李仲尧眼底始终带着不近不远的疏离，但也并非当年。
而现在，王国辉任由对方冷漠的打量，心里还是忍不住发怵。
“你是谁？”李仲尧决定不为难自己，直接开口问道。
他能感觉到眼前这个人自己认识，潜意识里也并不排斥对方。
他看着被询问的人表情变得惊恐起来，没回答他就跑出病房。
过了会儿医生带着人来进行了一些基础检查，看了看他的脑部ct图，对着那个男人交代了几句又走了。
那个男人在医生离开后才走过来介绍自己。
“我叫王国辉，是您名下俱乐部的主理人，您昨晚在俱乐部开赛车，意外出了车祸，我就送您来医院了……医生说您现在应该有点短暂性失忆。”
李仲尧闻言缓缓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他也能感觉到自己的失忆并不严重，一些基础的认知还在。
作为一个失忆的病人，李仲尧出其的冷静。
他天生缺少对其他事物的热忱，甚至无意去追寻失去的记忆，心里虽然发空的不寻常，但头部的钝痛让他无暇顾及。
“你先出去吧。”他想一个人静会儿。
“要不要打电话让您的女朋友过来？”王国辉出去前询问道。
李仲尧皱了皱眉，他对所谓的女朋友没有任何印象，关于她的记忆像是被刻意抹去。
“我和她感情很好？”他反问。
这该怎么回答，王国辉只能按照自己的之前印象谨慎回答：“你很爱她。”
既然如此，“叫她来吧。”李仲尧半信半疑的开口。
*
不对劲，很不对劲。
唐诗怡盯着一大早来书咖办公的沈清凡敏锐的觉得哪里不对。
眼下有青紫，看来昨晚没睡好，敲键盘的节奏断断续续，看上去有点心不在焉……
最让唐诗怡觉得不对劲的是，沈清凡今天竟然起这么早！
这些细微的违和放在人机一样的沈清凡身上就是十分之异常。
“李仲尧昨天晚上回去了？”
唐诗怡想起昨天是周五，试探的开口问道。
沈清凡的动作一顿，面无表情的“嗯”了声。
看来和李仲尧有关，唐诗怡心里有数了：“你们吵架了啊？”
“没有，”沈清凡的视线从电脑屏幕转移到面带关心的好友身上，平静的扔下一个炸弹，“我们分手了。”
唐诗怡听说两人没吵架放下心来，等着沈清凡的下一句出来才知道自己的心放早了。
“你们分手了？！”她被猛的一炸，没控制住音量，书咖里的其他人闻声看过来。
唐诗怡朝他们抱歉的笑笑，把沈清凡拉到讨论室，想不通的看着面色如常的合伙人兼好友：“你为啥要分手啊？”
“你怎么知道是我提的？”不在状态的沈清凡慢半拍反问。
不是你还能是那个爱的要死的恋爱脑啊，唐诗怡腹诽，不过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
“那你们为什么分手啊？”
“因为不合适。”沈清凡垂下眼，冷淡回答道。
唐诗怡观察了会儿她的表情，忍不住感叹道：“有没有人说过你很擅长撒谎。”
？沈清凡用没睡好现在有点迟钝的脑子反应了会儿，觉得这话听起来有点奇怪。
唐诗怡真心觉得沈清凡很擅长撒谎，作为一个能把笑话讲成尴尬的人才，沈清凡语气总是冷静正经，面上也没什么表情，说的话总带着去情绪化的理智感，看起来及其唬人。
但唬不了她。
唐诗怡看着沈清凡伸出左手比了个1：“我们俩认识了不是一年。”
说着又伸出右手比了个1：“也不是两年。”
最后她把两个手一碰：“是整整十一年。”
所以她清楚，沈清凡不会这么不负责任的突然提分手，原因只是轻飘飘的不合适，一定还有隐情。
“是不是李仲尧哪里做的不好，”唐诗怡想到这个可能，作势要去找他算账，“他犯错了？”
“没有，”沈清凡安抚住她，提出另一种可能：“就不能是我不好？”
“你有哪里不好？”唐诗怡看着沈清凡，像是她问了什么莫名其妙的问题，“你好不好我还能不知道？”
“你别捧杀我，”沈清凡闻言失笑，“那只能说明我当朋友还算合格，恋人当的……还是不太好。”特别是与李仲尧相比。
唐诗怡看着又恢复面无表情的沈清凡，觉得没有继续问下去的必要了。
“不合适就不合适吧，”她看着情绪不佳的沈清凡安慰道，“下一个更乖。”
唐诗怡能硬生生从面无表情中看出沈清凡心情不佳，是因为知道她大部分情绪不上脸，情绪好的时候还能笑笑，情绪不好的时候直接处理过载，表情像是断了信号的电视，白花花一片。
她观察了一下现在白花花的程度，啧，有点棘手。
唐诗怡想说点啥转移话题：“让我们看看现在热搜是什么，吃瓜总没错吧。”
她打开手机读热搜第一的话题：“江市一男子中奖13亿，在大街上疯狂撒钱。”
“谢谢，听完更难过了。”沈清凡面无表情的开口。
唐诗怡：“……”
一阵手机的默认铃声响起，沈清凡顺手接起电话。
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唐诗怡眼睁睁的看着拿着电话的人由面无表情到呆滞空白。
如果更形象一点，就像电视嘶啦嘶啦的冒了会儿白花，然后“哔”的一声——黑屏了。
“李仲尧他出车祸了。”
沈清凡举着电话呆呆的对她重复道，语气平静到可怕。
站在旁边围观的人都忍不住为车上的赛车手捏了把汗，飞火俱乐部的主理人王国辉站在赛道外，面色凝重。
飞火俱乐部是一家会员制的私人赛车会所，创始人是著名商人李盛义。现在的老板是他的小儿子李仲尧，也就是正在开赛车的那位。
完全黑沉下来的天空压着正在飞驰的红色赛车，赛道外的灯已经全部亮起，照得整个场地亮如白昼。
就算这里离市中心有段距离，但在寸土寸金的京市拥有如此规模的赛车场地，也只能感叹李家的实力雄厚。
轮胎和地面发出巨大的摩擦声，赛车惊险过弯。
站在王国辉旁边的钱文呼出一口气：“李总今晚怎么回事，开的这么猛，这么几趟下来，这车要返厂重修了。”
他下意识犯愁，修一次车至少小百万，这几个月来，李仲尧晚上来开车的频率很高。
赛车本就是消耗品，这拆那换的，再来几次，这车也就离报废不远了。
王国辉侧头看他：“看你抠抠搜搜的样子，还以为是你之前待的那个小车队，在这不用替老板省钱。”
“这不是精细惯了嘛。”钱文好脾气的笑笑。
他是被俱乐部挖来的赛队工程师，以前待的小车队资金有限，钱都花在刀刃上。
王国辉现在没心情和他多聊，回头看向赛道上飞驰的赛车，眼皮直跳，突然想起了第一次见到李仲尧时的场景。
当时他刚成为代理人不久，很清楚自己真正的老板是李盛义那位天赋惊人的赛车手儿子。
王国辉对于自己这位年轻的老板了解不多，第一次见到对方是在一场F4锦标赛上，他看到大屏幕上熟悉又陌生的名字位于榜首，这位来自华国的赛车手打破了最高记录，一鸣惊人。
整个赛场都为冠军欢呼起来，他在看台上看到了场中被人群簇拥着的男孩，无论是成绩还是长相，都是十分亮眼的存在。只是主角表情冷淡，看不出丝毫喜意。
赛后李仲尧拒绝了想采访的记者和抛出橄榄枝的车队经纪人等一干人。
在赛车文化不算盛行的当时，他的荣耀被留在赛场之上，后来也没有激起什么水花，但在王国辉心里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
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见面是在一年之后，在那场比赛过后李仲尧就停止了参加赛车的相关赛事和专业训练。
他看着气质冷冽的男生站在自家大哥身边，李伯郅没有对弟弟的选择发表任何意见。
此时李盛义已经半隐退，年纪轻轻就大权在握的李伯郅带着上位者惯有的亲和又疏离的微笑：“麻烦你了，他最近有点无聊。"
对方闻言看过来，朝王国辉点了点头，疏离冷淡。
脱掉赛车服的李仲尧再难掩盖身上矜贵的气质，就像李伯郅说的那样，他很无聊，因为他几乎可以得到想要的一切。
李仲尧来俱乐部的频率很高，王国辉经常能在赛道上看到红色的赛车呼啸而过。但之后慢慢的低了下来，听说他彻底留在国内上了一所高中，甚至有了喜欢的人。
王国辉第一次见到那个叫沈清凡的女孩时还有点惊讶，和他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本以为对方会是个热情明媚的性格，正好和李仲尧性格互补，没想到对方也是个沉默寡言的，李仲尧在她面前都话多了起来，也算一种反差吧。
两人这段青涩的感情并不被外界看好，但他却有不同的看法。他见过李仲尧被鲜花与掌声高高捧起，身上却是百无聊赖的倦怠感，但在沈清凡身边，好像又离自己的欲望那么近。
果然，兜兜转转这么多年，一直是他们。
不过老天给了李仲尧优越的家世，与生俱来的天赋，注定要在感情路上喜闻乐见的给他添点苦头。
让他印象最深的还是五年前，对方冒着雨来到俱乐部，浑身湿漉漉的像是被抛弃的败犬。发泄一般的开着车一圈又一圈，跑车的嗡鸣声在雨中像是野兽的嘶吼，下一秒，在他的视线里，红色的赛车直接撞上路障，发出最后一声哀嚎。
而现在，他的眉毛皱起来，看着现在赛道上嗡鸣飞驰的赛车，总觉得眼前一幕与五年前慢慢重合。
赛车里，李仲尧始终有力稳定的控制着方向盘，车速实在太快，背后的灼热感越来越强，心跳快速攀升，负荷越来越大。
心脏有点不适，但远比不上刚刚沈清凡说分手的那一刻，心像是被人狠狠的捏了一把，让他没忍住弯了弯腰，疼的说不出话来。
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提分手，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李仲尧有点心绪不宁。
意识到自己的失神，李仲尧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在眼前，在赛车高速行驶的过程中，一点偏差就可能导致意外。
前方是减速弯道，李仲尧适当减速，调好档位，视线看向弯道的出口，进入了他的可控范围。
今晚的灯太亮，路面被照得很亮堂，刺的眼睛都发痛。
他眨了眨酸胀的眼睛，近乎冷静的把方向盘往精确的转向外偏移，随后马上恢复。
不过一瞬，但也脱离了掌控。
一声巨响，赛车狠狠的擦过赛道边的护栏，半边的车身被划烂，坐在车里的李仲尧受到巨大的冲击，眼前都空白了一秒。
“快叫人来！”王国辉在车子发生撞击的前一秒就感觉到了不对劲，急忙开口叫人，然后自己往事故处跑去。
钱文慌张的去叫人，余光扫过赛道上撞的稀巴烂的赛车，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和上次不一样，李仲尧这次自己从破损的赛车里出来了，幸好看起来只是手部被划伤。
他躲开来扶自己的王国辉，踉跄的拎着头盔往外走去。
头痛的受不了，李仲尧走了几步，脱力坐到赛道外的地上。
他看向自己被划破的手臂，血都流到了指尖。
在沈清凡面前装的久了，让他都有了自己其实温顺无害的错觉。
但刚刚那一下撞醒了他，恶劣的本性不会消失。它一直在禁锢的压制下蠢蠢欲动，一旦解开就加倍反噬，非要得到些好处才愿意暂时安分。
要不还是算了吧，李仲尧冷眼看着自己的血滴到地上，溅出暗红的血花。
不再纠缠，不去强求，就让沈清凡彻底摆脱他。
这个想法只是一闪而过。
“去医院，”李仲尧勉强从地上站起来，叮嘱站在一旁的王国辉，“你帮忙告诉……”
话没说完，站定后眼前却一黑，有什么东西在脑海中悄然流逝。
*
医院里的单人病房里躺着一位因车祸昏迷的男人，伤势不重。
他很英俊，嘴唇有点发白，加上偏白的肤色，愈加像一座精心雕刻过的雕塑。
不知过了多久，男人眼皮微颤，终于从昏迷中苏醒。
睁眼是洁白的天花板，周围还有刺鼻的消毒水味。
李仲尧醒来之后最先恢复的是痛觉，头一阵钝痛，皱起眉缓过那股磨人的痛感，看了看四周陌生的环境。
他能意识到自己应该在医院，但是为什么来的，在来医院前发生了什么完全不记得了。
如同大梦初醒之后意识还处于混沌状态，刚才光怪陆离的幻境已记不清晰，往前回忆的时候更是发现记忆像是被人蒙了层纱，一时间什么也想不起来。
李仲尧以为自己刚醒过来，脑子只是有点停滞，直到病房里的另一个人跑过来关切的询问。
“李总你醒了，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李仲尧看着眼前长相敦厚的方脸男人，觉得面熟，但找不到相关记忆对号入座。
王国辉昨晚把晕倒的李仲尧送到了医院，本来当时就想通知沈清凡，但是想起李仲尧反常的表现也不敢轻举妄动，老老实实的等着人醒之后再请求指示。
半夜守着太困了，他在病房里的沙发上眯了一会，醒来之后就发现李仲尧已经清醒过来，躺在病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
他赶紧上去询问情况，却被对方冷漠的眼神定在原地，像是回到了当年的初见，少年眼神漠然，生人勿近，气势冷冽。
历尽多年，虽然李仲尧眼底始终带着不近不远的疏离，但也并非当年。
而现在，王国辉任由对方冷漠的打量，心里还是忍不住发怵。
“你是谁？”李仲尧决定不为难自己，直接开口问道。
他能感觉到眼前这个人自己认识，潜意识里也并不排斥对方。
他看着被询问的人表情变得惊恐起来，没回答他就跑出病房。
过了会儿医生带着人来进行了一些基础检查，看了看他的脑部ct图，对着那个男人交代了几句又走了。
那个男人在医生离开后才走过来介绍自己。
“我叫王国辉，是您名下俱乐部的主理人，您昨晚在俱乐部开赛车，意外出了车祸，我就送您来医院了……医生说您现在应该有点短暂性失忆。”
李仲尧闻言缓缓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他也能感觉到自己的失忆并不严重，一些基础的认知还在。
作为一个失忆的病人，李仲尧出其的冷静。
他天生缺少对其他事物的热忱，甚至无意去追寻失去的记忆，心里虽然发空的不寻常，但头部的钝痛让他无暇顾及。
“你先出去吧。”他想一个人静会儿。
“要不要打电话让您的女朋友过来？”王国辉出去前询问道。
李仲尧皱了皱眉，他对所谓的女朋友没有任何印象，关于她的记忆像是被刻意抹去。
“我和她感情很好？”他反问。
这该怎么回答，王国辉只能按照自己的之前印象谨慎回答：“你很爱她。”
既然如此，“叫她来吧。”李仲尧半信半疑的开口。
*
不对劲，很不对劲。
唐诗怡盯着一大早来书咖办公的沈清凡敏锐的觉得哪里不对。
眼下有青紫，看来昨晚没睡好，敲键盘的节奏断断续续，看上去有点心不在焉……
最让唐诗怡觉得不对劲的是，沈清凡今天竟然起这么早！
这些细微的违和放在人机一样的沈清凡身上就是十分之异常。
“李仲尧昨天晚上回去了？”
唐诗怡想起昨天是周五，试探的开口问道。
沈清凡的动作一顿，面无表情的“嗯”了声。
看来和李仲尧有关，唐诗怡心里有数了：“你们吵架了啊？”
“没有，”沈清凡的视线从电脑屏幕转移到面带关心的好友身上，平静的扔下一个炸弹，“我们分手了。”
唐诗怡听说两人没吵架放下心来，等着沈清凡的下一句出来才知道自己的心放早了。
“你们分手了？！”她被猛的一炸，没控制住音量，书咖里的其他人闻声看过来。
唐诗怡朝他们抱歉的笑笑，把沈清凡拉到讨论室，想不通的看着面色如常的合伙人兼好友：“你为啥要分手啊？”
“你怎么知道是我提的？”不在状态的沈清凡慢半拍反问。
不是你还能是那个爱的要死的恋爱脑啊，唐诗怡腹诽，不过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
“那你们为什么分手啊？”
“因为不合适。”沈清凡垂下眼，冷淡回答道。
唐诗怡观察了会儿她的表情，忍不住感叹道：“有没有人说过你很擅长撒谎。”
？沈清凡用没睡好现在有点迟钝的脑子反应了会儿，觉得这话听起来有点奇怪。
唐诗怡真心觉得沈清凡很擅长撒谎，作为一个能把笑话讲成尴尬的人才，沈清凡语气总是冷静正经，面上也没什么表情，说的话总带着去情绪化的理智感，看起来及其唬人。
但唬不了她。
唐诗怡看着沈清凡伸出左手比了个1：“我们俩认识了不是一年。”
说着又伸出右手比了个1：“也不是两年。”
最后她把两个手一碰：“是整整十一年。”
所以她清楚，沈清凡不会这么不负责任的突然提分手，原因只是轻飘飘的不合适，一定还有隐情。
“是不是李仲尧哪里做的不好，”唐诗怡想到这个可能，作势要去找他算账，“他犯错了？”
“没有，”沈清凡安抚住她，提出另一种可能：“就不能是我不好？”
“你有哪里不好？”唐诗怡看着沈清凡，像是她问了什么莫名其妙的问题，“你好不好我还能不知道？”
“你别捧杀我，”沈清凡闻言失笑，“那只能说明我当朋友还算合格，恋人当的……还是不太好。”特别是与李仲尧相比。
唐诗怡看着又恢复面无表情的沈清凡，觉得没有继续问下去的必要了。
“不合适就不合适吧，”她看着情绪不佳的沈清凡安慰道，“下一个更乖。”
唐诗怡能硬生生从面无表情中看出沈清凡心情不佳，是因为知道她大部分情绪不上脸，情绪好的时候还能笑笑，情绪不好的时候直接处理过载，表情像是断了信号的电视，白花花一片。
她观察了一下现在白花花的程度，啧，有点棘手。
唐诗怡想说点啥转移话题：“让我们看看现在热搜是什么，吃瓜总没错吧。”
她打开手机读热搜第一的话题：“江市一男子中奖13亿，在大街上疯狂撒钱。”
“谢谢，听完更难过了。”沈清凡面无表情的开口。
唐诗怡：“……”
一阵手机的默认铃声响起，沈清凡顺手接起电话。
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唐诗怡眼睁睁的看着拿着电话的人由面无表情到呆滞空白。
如果更形象一点，就像电视嘶啦嘶啦的冒了会儿白花，然后“哔”的一声——黑屏了。
“李仲尧他出车祸了。”
沈清凡举着电话呆呆的对她重复道，语气平静到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