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白凝眸望去,灰色花苞先前裹得严严实实,如今尖端向外微翘,已是含苞欲放的的状态。

    殷夏也凑近了些,用手丈量比划了下,惊奇道:“花苞变圆了,连根茎也明显长了一截,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能变化这么大啊。”

    看来传闻是真的,金盏莲的生长速度确实很快。

    不过双方心知肚明,相对应的,它凋零的速度更快。

    甚至可以说,金盏莲存世稀少,包括以下几层的原因:

    一是它所处的极端暴烈环境;

    二是身旁环伺着元婴级别的伴生妖兽;

    三是若非全盛形态下摘取会影响药效;

    四是摘取后灵气易失难以保存。

    一与二他们都已经见识到了。

    都说金盏莲由盛至衰不过瞬息之间。

    至于灵气逸散与如何保存,殷夏眺望远方,垂眸不语。

    生长着金盏莲的岩浆池边,缓缓浮动着沉沉的浓雾。这并非普通阻挡视线的雾气,而是灰绿色的毒雾。

    是由漂浮的火山灰与岸边因妖兽之血腐蚀而生的毒气相互混合,不但颜色诡异,气味也难以言喻。

    江月白一手掩鼻,脚尖点地,飞快退至十几步开外,掌中灵力涌动,在原先的冰蓝色防御罩内又加了层抵挡毒气侵染的屏障。

    同时不忘眼疾手快地将殷夏拽到自己身边。

    她回想着先前的情形,仰起头仔仔细细地将他瞧了瞧,判断道:“你大概已经吸到了些毒气,为了不让毒素扩散,你先别运转灵力,。”

    殷夏小声道:“我没事的,方才察觉异常的时候,就已经找到相应的解毒丸服下了。”

    江月白将信将疑:“伸手给我。”

    他大大方方地伸出手腕,掌心朝上。

    江月白也没客气,先将他摁在岩石上坐下,然后扣住他的手腕,并引导着自身的一丝灵气在他体内游走了一圈。

    经脉中穿梭的灵气四处流转,些微的凉意勾起一阵酥酥麻麻的痒。

    殷夏下意识地缩了缩手腕,仰头看着江月白。

    江月白不明所以地看过来。

    他只得无奈地笑笑:“你这样给我号脉,就像医馆里坐着的医修一样,一丝不苟,严肃得很。不过……”

    江月白:“?”

    殷夏:“不过你的动作可比正经医修粗暴太多了。”

    眼前普普通通的一张脸,因着他眉眼弯弯的笑意,像是暗夜里闪烁的星辰,忽然让人眼前一亮。

    她的医术与沈卿缘可是一脉相承,那沈卿缘岂不也是他口中的粗暴女修。

    半晌,她收回悬在殷夏腕上的指尖,微微点头道:“虽然有些许毒素残留,但还算靠谱,没用错丹药,等到药力完全起效,就能将毒素全部清除了。”

    在说话的片刻之间,借着宽大袖袍的遮挡,她面上如清风朗月,手下却不留痕迹地撤回了另外一根去往丹田的灵力丝线。

    方才她顺势探查了下殷夏的灵根。

    关于殷夏的消息,在她于闭关石室内诞生之初,沈卿缘已将所有与他相关的碎片信息全都共享给她了。

    快速过目后,江月白做了个简单的总结:

    殷夏,底层散修,由于拥有一张长得过于美貌的脸,多年以来被各路追求者穷追猛打,不是字面意思,是真的下黑手那种,从此以后,他对炉鼎、小妞、美人、包你吃香喝辣等等词汇敬谢不敏。

    另外最重要的一点,修仙太耗资源了,脚下所走的每一步,踩的若非灵石,就是别人的尸首。

    虽然他非常勤奋地接委托、接悬赏、下秘境,但无一例外,全是非常稳妥的类型,报酬自然也……非常稳妥。

    是个非常惜命的家伙。

    所以他很穷,非常非常的穷。

    江月白没想到自己被创造出来,拥有意识后被赋予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去炽恒秘境。

    被沈卿缘的传送阵扔进小树林后,她气得两眼一黑。

    但生气归生气,她一边马不停蹄地赶路,一边执着地向沈卿缘传信。

    “让我去元婴秘境找金盏莲,没问题。让我找他,也没问题。”

    她喘了口气,对着传音石语速飞快,终于问出了一直想问的话:“但为什么还要我一路都保护他?”

    远在城主府的沈卿缘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握着公文,正伏在宽大的书案上。

    案边的传音石亮了一瞬,她伸手点了点,江月白清晰微冷的声音立刻从石头里传了出来。

    逐字听完后,沈卿缘拔下斜斜别在发髻上的金簪,凝视了片刻,对着传音石简短回复道:“因为他才金丹期。”

    传音石内再次传出的声音显而易见地暴躁起来。

    江月白:“金丹期闯什么元婴秘境,找死吗?”

    真实一语中的,毫不留情。

    沈卿缘语气淡淡:“是啊。”

    江月白:“金盏莲你头上不就有一朵?你不是喜欢他吗?送出去啊。”

    “不过好奇罢了,我并不想沾染他人因果。他要续上仙途,得自己去取。”

    江月白默然半晌,憋出三个字:“奸商。”

    沈卿缘捏着手中的传音石,闻言舒展了眉眼:“谢谢夸奖啊。关于前因后果,你都知道的嘛,他帮我赚了一大笔钱,但是之后用了一堆的灵石进阶,还弄坏了我的簪子,反而欠债更多了。”

    她唏嘘道:“目前我应该是他最大的债主了。”

    江月白飞快地再次传音过去,戏谑道:“总是算计来算计去的,若他折在里面,那你这回岂不是赔本了。”

    沈卿缘脸上挂着道标准的微笑:“不会,你都去了,我还怕什么?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发完这最后一句话,她微笑着掐灭了传音。

    江月白发现自己的传音发不出去,也不急着赶路了。她御着风悬停在空中,用手指用力戳了好几下传音石,还晃了晃,这破石头却一点反应也没有。

    “哼,坏女人。”

    ·

    在这个灵气枯竭的末法时代,她的本体——沈卿缘城主大人,是一个涉猎广博,爱好广泛,处于修仙界内顶尖位阶的女修。

    虽然她以擅长炼器炼丹而出名,但众人并不知晓其实她还算半个医修。

    正是因为懂得不少医理,所以沈卿缘才能和同为医修的乔睿聊到一起,成为知己。江月白作为她的分身,虽然不比本体,但也能略知一二。

    沈卿缘有的是修炼所需的资源与无比漫长的时间。

    自殷夏机缘巧合一头撞进了城主府,一切情报就陆陆续续地传回了沈卿缘的手里,她每天周旋于各种公务,实在无聊。难得遇见主动撞上门的,于是特意为他设了一场有意思的赌局。

    让他赢得一些资源,继续往高处再走远一些。

    只是不知道殷夏身在局中,耗尽了沈卿缘的全部好奇与期待之后,得知一切会是什么反应。

    他又对沈卿缘了解多少?

    大概没有多少。

    沈卿缘只是一根看起来能救命的稻草。

    以沈卿缘满脑子的算计与揣度,不知被她称作的好奇,还能在殷夏身上维持多久。

    方才江月白借着探查中毒的名义给殷夏号脉,其实也是为了确认到目前为止,他被异火吞噬的灵根到底损伤到了何种程度。

    直到操控的那条灵气丝线神不知鬼不觉地到达灵根所在的那方天地时,江月白终于直观地看到了沈卿缘所言的异火吞噬之景。

    木灵根属性温和,灵活多变,修炼至一定境界的单一木灵根,不但能打能抗还能自我疗愈。

    如今却被一捧奇异的火焰烧得千疮百孔,处处焦黑,只有根部还残留着一截木灵根特有的盈盈绿意。

    果真是……惨烈至极。

    ·

    殷夏一动不动地盯着金盏莲,直至又一片花瓣徐徐从花苞内散开。

    虽然灵根都快被异火烧到根部了,但眼前的场景却又好像在梦中一样,灰扑扑的花盏已经绽开了第一片花瓣,现在又绽开第二片。

    在这片刻时间的等待中,分明难熬却又过得飞快,又刺激又让人期待。

    他偏了偏脑袋,眸光闪亮,神采奕奕,看一会儿花苞,又看了看江月白,然后毫不遮掩地露出了灿烂的笑意。

    在江月白的眼中,殷夏是一个矛盾的人。

    一个错综复杂的沈卿缘已经蛮麻烦,再加上一个矛盾的殷夏,真是让她的脑子有两个那么大。

    她闭了闭眼,睁眼的瞬间已经移开视线,放到远处正在从花苞中挣扎打开的第三片片花瓣的金盏莲上。

    外部是灰不溜秋的不起眼模样,内里却隐约显现出非常浅淡的金色,上面的纹理凌乱褶皱,还未来得及展开,像是被揉乱的一团柔软细纱。

    江月白记得沈卿缘说过,金盏莲花瓣繁复,至少开至二十枚花瓣往上,而眼前这株金盏莲才舒展出第三瓣。

    她思考了片刻道:“在第一座岩浆池内,我没有感受到任何鲤鱼妖的气息,但这座池子内的数量却如此之多。这样说来,一株金盏莲上的晨露是无法供养这些鲤鱼妖的。”

    所以这块池子里肯定不止一株金盏莲。

    通常情况下,盏莲自带隐蔽功能,灵气溢出近似于无。周边随便来点妖物气息或者仙草灵植,就能搅乱金盏莲自身无比微弱的灵力波动。

    但周边妖物都已殒命,方圆千里寸草不生,在这样干净如白纸的环境中,金盏莲的灵气痕迹会明显得多。以自己的修为,金盏莲的灵力再怎么微弱,也是有可能捕捉到的。

    想到这,她仰头看了眼殷夏:“你只需要一株金盏莲入药,守在此处便可,剩余的我自行去找。”

    殷夏有些懵,“你也需要金盏莲入药?”

    “不是,因为沈卿缘想要一朵新的做簪子。”

    江月白话音刚落,人已闪至几十步之外。

    如今没有元婴级别妖物压制外界侵入的神识,殷夏得以将神识放出并四处查探了一番,并无所获。

    他是金丹期修士,对有特定的灵力波动的元婴期级别的灵植,他的感知不如江月白那么敏感细致。

    一言蔽之,若是换成江月白,找到一株金盏莲并非白日妄想。

    说到簪子,殷夏想起来他在金丹期渡劫的时候,曾不小心把沈卿缘的金盏莲的花瓣弄掉了一片。

    也就是说,正是金盏莲少了一片花瓣,所以沈卿缘才想要朵新的金盏莲做成簪子。

    他坐在地上,托着脑袋,自认为江月白应该就是沈卿缘提过的,专门探险各个秘境,为她寻得所需之物的城主客卿。

    想到这,殷夏不禁暗暗感慨,连金盏莲这样的罕见之物,沈卿缘说要就要,还真的遣了元婴级别的客卿特意来取。

    他摸摸下巴,又被财大气粗的城主震惊到了:原来有钱真的能让元婴下秘境啊。

    实际上,他完全猜错了江月白的身份,更不知道自己的方向已经偏到山沟沟里了。

    江月白眼里一片血色岩浆池,心里想的却是,沈卿缘那么宝贝那一支金盏莲化作的金簪,就算掉了片花瓣还贴身带着。可见作为一城之主,也不是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她整天伏在桌案前忙成狗,想要什么还不是得让她出手。

    算了,她都来这秘境了,就帮帮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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